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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天長路遠魂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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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承佑隨意抿了下白皙臉龐上的鮮血,士兵卻已痛得躺在地上動彈不得,他斷掉的左手仍緊抓在袋子上,劉承佑卻笑了,他生得極美,有種女子難以匹敵的媚然,可此時他笑起來,卻透著令人肌膚生寒的可懼,“一箭三雕,說得可真好,你都知道這麽多了,我又豈能留你?”

蜷縮在地上的士兵痛得渾身滲出冷涔涔的汗,“你,你要是,殺了我,劉,劉承訓立刻就會發現的。”

劉承佑卻搖了搖頭,“你錯了,我太了解我大哥了,如今他悲痛欲絕之時豈會管你,最多只當是多了個逃兵,不過,我要是沒記錯的話,按照後晉的律法,但凡軍隊出現逃兵,若是抓不到人,則家人要受杖責之苦,說到底遭殃的是你家裏的人。”

士兵狠狠的咬緊牙瞪向劉承佑,“我替你賣了這麽多年的命,你,你怎麽能過河拆橋?”

劉承佑蹲下身盯著他,“你錯了,我,劉承佑,向來是不過河就拆橋!”劉承佑說完又朝他胸口補了一刀,士兵立刻抽搐著痛苦而亡。

劉承佑這才深吸了口氣,血腥混著熏香有種特殊的香調,“南弈,你說,我大哥現在會有多傷心?”劉承佑一想到劉承訓痛苦的模樣,心裏就越發舒坦爽快,他不等南弈的回答,便笑著兀自道:“可惜啊可惜,那個印尤裳死了倒真是可惜,她要是能活著被我抓住,我非要當著我大哥的面強_暴了她,到時我大哥會是什麽表情,我還真想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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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得懸崖兩側的樹葉漱漱如急雨,飄渺的淡白水霧順著激流直往崖頂刮去,白夜一時也不敢離開劉承訓,他只擔心劉承訓會出事,劉承訓背對著白夜,他只是蒼涼的望著無底的懸崖。

“回將軍,蘇將軍的屍首已找到,只是印姑娘……”士兵欲言又止,劉承訓卻回身看著前來報告的士兵,他漆黑的雙眸如同白絲綢上燒出的兩個血窟窿,竟是看得人心驚膽戰。

“誰讓尋蘇謹戎了?從今天起所有的人都去找印尤裳,再找不到就提著腦袋來!”劉承訓的聲音鏗鏘有力,堅決的語氣震得士兵不住哆嗦起來。

白夜只怕再說下去劉承訓會動劍,他便和聲和氣的補充道:“行了,先將蘇將軍的屍首安置好,明日派人連夜兼程送回蘇府,印姑娘還須全力去找,快去吧。”士兵領了命便慌拔腿逃下了山。

劉承訓從懷中掏出一枚碧玉耳墜,精巧的墜子翠如碧,透過圓潤的墜子可窺見一方凈如琉璃澄碧的天空,他的心卻仿佛碎成了無數片,痛得難以愈合。

其實白夜明白,已經五天了,發動全軍順著下流去尋人,可好不容易打撈到的蘇謹戎屍體都泡爛了,只怕印尤裳早已是屍骨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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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弱的光線如同一片朦朧的光圈,印尤裳的手指稍稍顫了下,隱約中似乎有些只覺,“姑娘?姑娘?”

光線有些刺眼,印尤裳就像初出洞穴的土撥鼠,她費了很大力氣才勉強睜開了眼,視線裏也變得越發清晰。

“姑娘,你醒了?”印尤裳只覺渾身都在痛苦,仿佛有股無形的力量要將她的身體撕裂一般。

“你沒事吧?”印尤裳終於艱難的坐了起來,始終在詢問她的是位長袍長者,他眉宇間透著穩練和親切,唇下的山羊胡已略微發白。

印尤裳莫名的環顧四周,房間簡陋而破舊不堪,幾縷陽光順著房頂茅草間的縫隙投在印尤裳身上,屋內到處擺有熬中藥的黑瓦罐,空氣裏彌漫著濃重的藥味,直嗆得人難以呼吸。

“老婆子快來看啊,這姑娘醒了。”長者沖門外嚷了聲,屋外立刻奔來一位和藹的農婦,她樸實的露出一排牙齒沖印尤裳笑了,“姑娘,你好些沒,身上還痛不?”

“我,我這是在哪兒?”印尤裳這才張口問。

長者指了指門外依稀可見的青山,“這是我家,我是村子裏有名的大夫,大家都叫我陳老伯,她是孩子的娘。”

印尤裳看自己身上已換成了破舊卻洗得發白的農婦裝,想必是他妻子所為,“陳老伯,我怎麽會在這兒?”

陳老伯笑起來,滿臉皆是條條紋路,“姑娘,你忘了,你掉進山崖下的河裏,那水湍流不息,我發現你的時候,你都快沒氣了,你可足足睡了幾天啦,我還真擔心救不活了。”

印尤裳望著窗外連綿的青山,才慢慢記起自己竟被蘇謹戎拽下了山崖,她墜入水中的一刻,以為自己已到了陰間輪回的忘川,不想卻能真正的醒了過來。

印尤裳掀開被子正要動,卻發現整條腿都痛得難以動彈,“我的腿怎麽了?”印尤裳緊張的去摸毫無知覺的腿,可裙下似乎包裹著厚實的紗布,竟連皮膚也無法觸到。

陳老伯慌按住她的手,“別動了,放心吧,你從那山崖掉下來,能活都算是從閻王那搶了一條命回來,腿自然是斷了。”“斷了?”印尤裳嚇得不住的發抖,陳夫人卻將手搭在她的肩上,“放心吧,沒事的,我家老頭子已經給你接過骨了,估計要幾個月才能恢覆。”

印尤裳聽罷才緩緩喘了口氣,“真是多謝您了,不過,”她略微遲疑了下,“有什麽話,你就說,別怕!”陳夫人和藹的開口道,印尤裳才勉強繼續說:“我現在不能動,能不能麻煩您幫我給劉軍營地送封信?到時他們就會派人來接我,而且絕不會虧待您。”

陳夫人惶恐的捂住她的嘴,“姑娘,千萬別說了,再說可是要命的!”

印尤裳奇怪的問:“為何?”陳夫人還未張口,印尤裳已突然悟了過來,她詫異的問:“這裏可是晉帝的範圍?已不在北平王管轄之內?”

老伯和他夫人對視了眼,小心翼翼的答:“姑娘,這河是劃界的標志,我本因采藥才冒險到河邊山崖下,可我們這村子位於河流上游,乃是晉帝至關重要的邊境區域,你所說的劉軍營地,那是北平王的軍隊,是在河對岸的中游,我們這兒可沒人敢去。”

印尤裳一驚,“這可如何是好。”

她只擔心劉承訓順著下游找不到她,又想不到她未順流而下,竟已被人救到了上游,而且居然到了晉帝的範圍。

“姑娘,你現在專心養傷才是,等腿好了,不就能自己偷偷去了嗎?”劉老伯勸著印尤裳,他的手卻背在身後擋住了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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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你這個糟老頭子,你還攔著不讓我說,咱們這花錢花功夫的救了她,你可倒好,還說讓她好好養傷,她養好傷拍屁股走人了,那怎麽行?”陳妻不住的怒罵道,陳老伯慌將手覆在了她的嘴上,“行了吧,老婆子,你少說兩句,小心讓她聽見!”

陳老伯趕緊將磨房的門關嚴,他走到火冒三丈的妻子身旁,壓低聲音的說:“你想啊,現在誰敢幫她送信,都不要命了,就算等她腿好了,那傷筋動骨也得大半年,到時候她還不早是咱兒子的媳婦了。”

陳妻卻又疑惑的問:“那要是到時候她腿好了,非要跑可咋辦?”陳老伯卻勝算在握的笑道:“你傻啊,她的腿啥時候好還不是我說了算,我不想讓她好,那一輩子都別指望恢覆!”

“你讓她的腿一直不能動,那咱兒子以後誰照顧啊?”陳老伯攬過自己妻子的肩膀,“等那時候再讓她腿好唄,反正用藥全在我,到時候她已經給咱兒子生了一群娃啦,你說她還舍得扔下孩子跑嗎?”

“老頭子,可真有你的!”陳妻不亦樂乎的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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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尤裳坐在床上若有所思的望著窗外之時,不大的茅草屋裏卻進來了一人,那人瞧見印尤裳坐了起來,竟嚇得立在門口一動不動,印尤裳看到他開口問:“你是誰?”

那人有些膽怯的走了進來,“我,我叫拴魁,不過他們都喊我傻蛋,你也可以喊。”印尤裳瞧這男子如牦牛一般壯實,可一對眸子裏的目光似乎有些呆滯,年齡約比印尤裳大幾歲,他的麻布衣服更是邋遢不堪。

印尤裳推測他多半是陳老伯的兒子,“不,我就叫你拴魁吧。”

陳拴魁看著印尤裳傻笑道:“我看你一直在睡,我爹說要是還睡就把你扔到亂墳崗去,我可怕了,我說你長得這麽好看,扔到那兒多嚇人。”

陳拴魁說話時有些口齒不清,印尤裳卻滿不在乎的微微一笑,“我現在不是醒了嗎?”

陳老伯和他的妻子合計一番,正討論如何慢慢制服印尤裳,卻瞧見屋內的兒子已坐在了印尤裳的床邊,他和印尤裳聊得極其認真,不時爆出一陣傻笑。

陳妻樂得在旁邊使勁掐自己的丈夫,她笑得花枝亂顫,“看來咱們兒子還沒傻到家,有戲有戲!”

“尤裳,你在看什麽呢?”栓魁為印尤裳端來飯,印尤裳只是淡然的望了眼窗外,天色逐漸轉寒,外面風刮得呼呼作響,印尤裳拿火鉗撥了下火盆,一盆炭火立刻嗶剝有聲,“過去看書上說度日如年,可真是輪到了自己,每日簡直比一年還長。”

她每日除了坐在床上,便是練習走路,可這些時日卻從未走出過這方寸之間,腿總是不停的作痛。

拴魁傻楞楞的撓了頭,似乎聽不明白印尤裳的話。

印尤裳也不再同他講,她只是微微的笑著接過拴魁遞來的稀飯,她拿筷子攪了幾下只覺毫無胃口,印尤裳將碗放在了旁邊桌子上,“咦,你怎麽不吃?”印尤裳搖了搖頭,“我不餓。”

“那我吃吧,我每天都餓!”拴魁說著已捧起碗,狼吞虎咽的將碗舔得幹凈。

天色已有些晦暗,低垂的鉛雲彌漫在蒼穹,印尤裳坐在床上靠著墻,她癡癡的道:“快下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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