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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一別音容兩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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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尤裳怯怯地坐在馬上後退著,她只覺連呼吸也變得冗餘而痛苦,而眼前男子每靠近一步,她都痛得難以呼吸,猶如根根細密的刺紮在每一寸血肉上。

馬蹄踏入池水中,已是無路可退,印尤裳揚起利劍朝他刺去,剎那間,輕風吹動遮擋面容的純白色面紗,掀起紗簾露出半張消瘦的臉龐,月光悄無聲息地灑落在她的肌膚上,青螺眉黛襯托出清澈的雙眸,微咬的紅唇透著淺淺的胭脂色,絕非驚為天人的美,卻是如巫山雲霧般清秀溫婉。

一瞬間,劉承訓握劍的手停在了空中,她的利劍卻猛地紮進了他的左肩,鮮血頃刻汩汩地湧出,他悶哼了一聲竟依舊只是癡癡地望著她。

他居然不還手,甚至連擋也不曾擋!

“尤裳!”遠處傳來耶律烏金的一聲吶喊,她拔出沾滿鮮血的劍駕馬而去。

“放她走!”劉承訓洶湧暗傷的聲音,頃刻喝住成群的士兵,血仍順著傷口滾落在他的衣服上,他卻絲毫也感覺不到丁點的疼痛。

劉承訓回頭望著她消失在蘆葦蕩中的背影,喉間只是碎碎念出兩個字:“尤裳……”後面的話他還未說出口,卻已瞬間跌下馬去。

好似十年前,他為了不讓父王娶她,他故意墜馬,那一刻,模糊的光圈中隱約可見她笑靨如花的臉龐,我希望以後能和娘,承訓哥哥永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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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求求你了,這件事千萬別告訴父王,不然他會殺了蕭煥的!”耶律嫒晗哭得雨打梨花地央求耶律烏金。

耶律烏金挑了挑濃密的劍眉,“你怎這般不知廉恥?居然還和那奴隸藕斷絲連!為了救你,尤裳險些落入漢軍之手,這次我是非殺了他不可!”

耶律嫒晗哇的一聲哭得更大聲了,任淚水將臉上的妝容打花,“哥,你就放過蕭煥吧,我早就是他的人了,你若殺了他,我也不活啦!”

“你,你居然……”耶律烏金氣得七竅生煙,拔出腰間的利劍便要沖出去砍蕭煥,耶律嫒晗趴在地上使勁抱住他的腿,“哥,你要是殺了蕭煥,尤裳姐姐也會受牽連!”

聽到尤裳兩字,耶律烏金頓時停住了腳步,“那奴隸關尤裳何事?”

耶律嫒晗抽噎著渾身不住地哆嗦起來,“昨夜是尤裳冒充我,我才能去湖邊見蕭煥,你若殺了蕭煥,父王定會知道事情的原委,到時挨打的可就不只是我一人了。”耶律烏金持劍躊躇不前,耶律嫒晗慌繼續勸說:“哥,你也不想尤裳跟我一起受罰吧?蕭煥是奴隸賤命一條不足為惜,可尤裳姐若被你害的受罰,你怎知她以後不會記恨你?”

耶律烏金的眼前浮現出印尤裳那雙如水清澈的眸子,心不由微微一顫,竟氣得掀簾而去,耶律嫒晗嚇得撲在蕭煥的背上不住地啜泣,“嫒晗,我們走吧,離開這裏,走的越遠越好!”蕭煥被繩子捆綁著跪在地上。

耶律嫒晗幫他解綁的手卻是一抖,她恐慌的聲音幽幽淺淺,“你,你是說我們,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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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風聲蕭疏,營帳內玉爐焚著煙薰幽香縈繞,微弱的燭光在珠簾內搖曳不止,羅紗大床上的劉承訓合目安靜地躺著。

四周的士兵將一盆盆血水端了出去,“劍刺的不算深,只是碰巧紮在舊傷處,將軍恐怕需要一些時日修養。”軍醫將註意事宜逐一告訴白夜。

白夜望著沈沈睡去的劉承訓,他的手中扔攥著那只翠綠的耳墜,額頭滴滴滲出的冷汗打濕了前額的發絲,褪去血色的唇一張一翕,白夜慌俯身去聽劉承訓的話,他如夢魘纏身般囈囈地念出兩個字:“尤裳,尤裳……”

他的聲音淺得似乎聽不清,白夜嘆了口氣轉身走出營帳,數十年征戰中,每夜睡夢裏劉承訓都會喊著尤裳二字驚醒,該是怎樣的女子,竟令他近十年的癡迷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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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印尤裳坐在梳妝臺前凝視著桌上的匕首,銅鏡中依稀出現他漆黑淩然的雙眸,夜色的蘆葦蕩中螢火飛舞,她的利劍猛地紮進了他的左肩,鮮血頃刻汩汩地湧出,他悶哼了一聲竟毫不還手,只是癡癡地望著她,猶如萬年不變的等待。

當時夜色太黑,她瞧不清他的五官,只是隱約覺得他似乎……

“尤裳?”帳外傳來耶律烏金的喊聲。

印尤裳一晃神將匕首塞進抽屜內,銅鏡中只有她那張消瘦蒼白的臉頰。

“耶律烏金,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印尤裳緊跟上耶律烏金的步子。

草長鶯飛的山坡上,幾只蝴蝶振翅於星星點點的花叢間,走在前面的耶律烏金忽然停住腳步,“尤裳,我有話跟你說!”

印尤裳沒料到耶律烏金會止步不前,一不留神竟猛然撞在他的胸膛前,他精硬的骨骼撞得她生疼,他如所有契丹人一樣,高得只得令印尤裳擡頭望向他,“什麽話要跑這麽遠?”

耶律烏金低頭望著她嬌小的臉龐,一步步靠近她的身體,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順著清風拂過他的鼻翼耳際,直撩撥得人欲罷不能,“尤裳,這十年來我們都相依相伴,直到前幾日在湖邊我以為你被漢軍擄走了,你不知道當時我心急如焚,我真怕以後再也見不到你了,那時我才明白你到底對我有多重要!昨天母妃說她準備在部落內為我選妻,我告訴她,我耶律烏金今生今世除了尤裳,絕不……”

“別說了!”印尤裳忽然打斷耶律烏金的話。

耶律烏金一怔楞在原地,結結巴巴地問:“尤裳,難道你不願意?”

五年之內我定會找到你!

想到他的承諾,印尤裳微微遲疑了下,擡起堅定的眸子望向耶律烏金,“我、不、願、意!”

“為什麽?”耶律烏金發狂地抓住她瘦小的肩膀,拼命地搖晃著索取答案。

風中夾雜著泥土新番的芳草味,她冷漠地盯著耶律烏金,正欲開口之時耶律烏金卻猛地將她按倒在草叢中,“噓,是漢軍!”

耶律烏金同印尤裳趴在草叢內,他的手緊緊覆在她水潤的唇上,山坡下竟是一行漢軍緩緩向部落的方向前進,綠色的雜草間印尤裳伏在地上一動不動。

高低起伏的山坡間回蕩著隊伍整齊的馬蹄聲,軍隊最前方的劉承訓身著銀色鎧甲騎於駿馬之上,距離隔得不遠,只要幾步她就能奔向他,但他卻毫無察覺地踏馬而去。

經過她所躲藏的草叢前時,劉承訓忽然停了下來,他伸手捂住疼痛不已的左肩,傷口仿佛被一刀刀淩遲著,剜肉般疼得難以喘息,他微微蹙起一對濃眉,用力按在劍傷處,似乎只有這樣的痛苦才能證明她真實的存在過。

劉承訓的額前滲出一絲絲汗水,他回頭望向她躲藏的草叢方向,天空中強烈的白光不停地跳動著,宛如海面泛起的微波,這次她終於看清了他的輪廓,他的眉目清晰棱角分明,眉間如同吹散的一點春皺隱隱夾帶光澤流動,漆黑的雙眸閃出千種琉璃的光芒,仿佛在同她遙遙對視著。

她就這樣隔著草叢睜大眼睛望著他,近在咫尺,卻遠若天涯。

十年未見,是他嗎?

許久他的視線又轉移到別的方向,警惕地觀察著四周的每一寸土壤,“將軍,有埋伏?”白夜見劉承訓止步不前,慌上前詢問。

劉承訓沒說話,只是轉過頭駕馬繼續前進,草叢中的耶律烏金只覺掌心下她的唇在不住地翼翼顫動著,眼見漢軍已走遠,他才將印尤裳扶起,“沒想到漢軍這麽快就要到部落了,我們得快些回去才是!”

耶律烏金的話剛說完,卻發現印尤裳修長的睫毛上掛著晶瑩的淚滴,“你哭了?”她望著軍隊遠去的方向,一排皓齒用力咬在紅唇上,“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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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裳姐姐!”耶律嫒晗歡呼跳躍著沖進印尤裳的帳內,“人呢?”

空蕩的屋內毫無一人,耶律嫒晗無趣的正欲離開,卻瞥見梳妝臺半開的抽屜內放著一把精致的匕首,耶律嫒晗記得十年來印尤裳整日佩戴它,時常見她獨自撫摸著匕首發呆,耶律嫒晗伸手將其取出。

小巧的匕首雕琢精美,鑲嵌著顆顆圓潤的南海珠,與四周的藍寶石相映生輝,“真好看!”耶律嫒晗不由讚嘆著,將匕首別在了自己的腰間,十七歲的耶律嫒晗有著一雙含春水清波流盼的眸子,發髻上斜插一支碧玉龍鳳釵,香嬌玉嫩的笑靨極是璀璨耀眼,一顰一笑動人心魂。

耶律嫒晗對著銅鏡轉了個圈,尤覺這匕首佩在自己腰間倒是恰當好處,令艷美中多出了幾分英氣。

“嫒晗!嫒晗!”

“哎,來啦!”耶律嫒晗聽見帳外急促的喊聲,一時竟忘取下腰際的匕首,便慌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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