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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還君明珠雙淚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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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931年,自唐滅亡後,天下動蕩不安戰火紛飛,五代十國正式登上歷史的舞臺,此時後梁政權已坍塌,晉王李存勖在魏州稱帝,改國號為唐,史稱後唐,卻仍是兵荒馬亂民不聊生,吳越、閩、楚、南漢、契丹等不少割據政權都在枕戈待旦,戰火一觸即發!

隨著一聲清脆的“駕!”,鞭子狠狠抽打在馬背上,馬上的女人夾緊馬肚不斷加快速度,韁繩勒得她的掌心通紅,她卻緊咬著雙唇絲毫不敢懈怠。

夜色彌漫的小道上塵土飛揚,厚重的烏雲層層疊疊地遮擋住最後的月光,悶潮的天氣裏透著黏人的壓抑。

“回王爺,人已朝北逃去!”士兵匯報的聲音渾厚有力。

駿馬上的王爺劉知遠衣錦華貴,映著士兵手中燈籠微黃的弱光,他伸出一只粗糲的手,緩緩接過士兵遞來的牛角弓,緊繃的鹿筋弦頃刻被他拉開。

劉知遠的視線在搖曳的光中逐漸瞄準前方,馬背上女人的身影瘦弱而嬌小,卻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鞭子揚起落下間在風中呼嘯有聲。

女人望著前方的拐彎處滿是按耐不住的激動,她如同一只受驚的兔子,試圖逃竄出獵人的圍捕,只要再有幾餘步,只要幾餘步她就可以帶著孩子逃離他的掌控!

哪怕是死,她也絕不歸來!

可就在這瞬,天際猛然轟隆一聲巨響,竟是一道閃電劈裂蒼穹,剎那間照得四周亮如白晝,劉知遠悠然地松開手,旋轉的利箭帶著尖銳的銀矢紮向馬腿,他知道她永遠都在劫難逃!

女人身下的馬匹發出痛苦的嘶吼聲,前蹄剛擡起居然“砰”的砸在了泥濘的小路上,整個人猝不及防地翻滾著跌下馬去。

影影綽綽的烏雲裏似乎藏了張鬼魅的面具,無底洞的深青色天空猶如一塊黑幕布,劉知遠的面容在黑夜裏顯得更加陰郁。

“他是誰?”劉知遠俯下身一把掐住她細長的脖頸,女人擡起如清泉般的明眸,忍住身體的傷痛一字字念出:“你這輩子都別想知道!”

“那男人到底是誰?”劉知遠發狂的用力卡著她的脖子,仿佛只要稍一用勁她就會斷氣。

她靠在他的肩處貼近他的耳畔,兩片紅唇呼出微熱的氣息,皓齒卻狠狠咬出個個冰冷的音節:“最後,你還是輸了!”

她忽然拔出他腰間的匕首猛然刺進自己的胸膛。

“舜華!”劉知遠顫抖著松開手指,溫熱的血順著她的身體流入土壤中,名叫舜華的女人頃刻倒入他的懷中,如同淌血的花朵雕零在他的胸前。

她睜大的雙眸仍死死地盯著道路的盡頭,好像還在期待最後一剎的光芒。

在那一道微弱的光芒間,她隱約瞥見最後一幕:

多年前,舜華撿起掉落在水邊的竹篙。

“小生姓蘇名逢吉。”他翩然如玉,溫文爾雅地作揖。

舜華半頷首掩嘴嬉笑道:“蘇逢吉?你這般書生不想也會起如此俗氣的名字。”

蘇逢吉風度孑然地踏上她的船,“逢兇化吉何來俗氣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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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又一道閃電劈來,明亮的光線照出劉知遠寒若冰霜的神色,他望著倒地的舜華狠狠攥緊雙拳,“你以為死了我就會放過你?我告訴你,我要找到那個男人,將他千刀萬剮!還有你的女兒!我既然得不到你,我就要她作我一世的禁臠!”

不遠的另一條岔路上士兵攔下輛牛車,蘇逢吉翻身下馬掀開轎簾,轎內竟蜷縮著一個熟睡的幼童,蘇逢吉的身體微微一震將燈籠遞回給士兵,“不是我們要找的人,走!”

他的話尚未落地,身後卻是劉知遠懾人的聲音,“蘇判官!”

劉知遠帶著身後成群的士兵而來,蘇逢吉望著馬上的女屍呼吸不由一窒,卻即刻恢覆常態,“回北平王,舜華之女想必已逃往別處,應即刻緝拿,斬草除根!”

劉知遠瞥了眼停在路邊的牛車,揚鞭策馬往回走,就在這時蒼穹恰好滾過一聲巨雷,猶如鬼斧震於天際,瞬間將路邊的大樹劈成兩半,微火順著蒼樹星星點點地燃了起來,轟隆之聲嚇得馬匹也險些驚慌失措。

“娘!”牛車內隨之傳來一聲清脆的哭喊聲。

劉知遠急轉馬頭直奔向破舊不堪的牛車,雨水頓時從烏雲中擠出,嘩啦啦地砸在泥土上,劉知遠伸手一把拽出牛車內的女童,回頭意味深長地看著蘇逢吉,“蘇判官,是檢查的不仔細還是眼花了?”

蘇逢吉咬牙立於雨中,劉知遠拎起身軀小巧的女童,顯然她是被方才的雷聲所嚇醒,雨水不住順著她的額前流下,閃動的雙眸如一對金翅的蝶子,恐懼地打量著劉知遠和蘇逢吉。

“怎麽沒半點相似?”劉知遠瞪著女童,一遍遍試圖從她的身上找出舜華的痕跡。

“舜華那般狡猾,定非她之女。”蘇逢吉匆匆上前解釋道。

小女孩的指甲狠狠掐在自己的掌心上,手掌被掐得通紅,指甲依舊掙得雪白,她不能開口辯駁,她記得決不能提娘的名字,不能同外人說家中一切。

酣風吹動飽滿的雨點,啪噠啪噠的幾乎要打滅成排的羊皮燈籠,劉知遠緊盯著她耳垂上一對小巧靈動的碧玉墜,唇畔不覺拂過一絲笑意,“就是她!”劉知遠說著伸手將她帶上馬,女童不住向蘇逢吉投去哀求的眼神,但蘇逢吉卻佇立在原地一動不動,任由雨水順著他的青絲從上澆到下。

**

兩天後的北平王府。

“少爺,揮劍得用巧勁,需有四兩撥千斤之效。”安城一招一式地指點著劉承訓。

十歲的劉承訓聰慧機敏,緊握的劍在空中劃出耀目的弧度,安城滿意地點了點頭。

可驀地遠處亮光一閃,恰好照進他的瞳仁裏,技巧尚不嫻熟的劉承訓手一滑,劍險些飛了出去。

“少爺,您沒事吧?”安城慌跑到劉承訓的身邊。

劉承訓未回答,只是伸手揉了揉被光晃了下的眼睛。

不遠的細密綠葉間隱約瞧見一個小女孩半頷首,顫顫巍巍地跟在丫鬟身後,瘦小的個子沿著曲徑緩緩邁步,光線順著綠葉恰好灑落在她的耳垂上,如同素月分輝,明河共影,勾勒出淡雅的神采。

劉承訓持劍跑過去,她的裙擺已消失在鵝卵石小路的拐角處,地上卻平躺著一枚碧玉墜,恰巧是方才反光時照到他眼睛的耳墜。

劉承訓饒有興致地撿起這只耳墜細細打量起來,偌大的王府僅他一子,他只見過諸位夫人碩大華美的流蘇墜,如今初見這樣一只晶瑩剔透的小玩意,他倒忽然想起一句詩: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他的年齡還讀不出詩中的含義,只是覺得這小珠子的耳墜倒甚是有趣。

“咦,我的耳墜呢?”幼小的女童急匆匆地跑了回來,蹙起雙眉焦急地瞧著路面。

劉承訓迅速旋身爬上樹枝,穩穩地坐在上面瞧著她。

女童圍著樹下來回轉悠,雙手急促地揉搓著衣袖,“掉到哪裏了?”

“餵!”

女童聽到聲音茫然瞥向四周。

“上面!”

她擡頭望去,斑駁的樹影間隱約可見一雙鹿皮靴,紫金的綾裏長袍垂至靴邊。

他晃著腿坐在樹梢上,秋初的陽光,薄得像一層紗,虛虛地籠在他的身上,他的臉一半在明媚的陽光裏,另一半藏於陰影中,輪廓模糊得令人瞧不清。

“你是誰?”劉承訓輕易從樹杈上跳了下來,幾片葉子也隨之滑落在他的肩上。

她瞧見是比自己大不出幾歲的男孩子,只是勉強抿了下嘴卻不回答,轉而繼續尋找遺失的耳墜。

“我問你是誰?”劉承訓重又說了一遍。

她方回頭正視他,小女孩梳著低低的發髻,月牙式的前劉海連到兩邊的水鬢,眸如點漆,朱顏清素,算不上漂亮的女孩子,甚至有些消瘦,可她一雙沈甸甸的黑眼睛,仿佛裏面碾碎了耀目的陽光,黑中透著璀璨的金。

“你要跑到哪裏去?王爺要見你,快走!”丫鬟折回來匆匆沖劉承訓行了禮,便用力拽過小女孩。

她一言不發的任由丫鬟拖走,眼珠裏卻像裹了淚。

“少爺!”安城阻攔住欲追上前的劉承訓。

劉承訓烏黑的眸子裏泛出點點光澤,“她是誰?”

安城一怔,“回少爺,她是王爺帶回來的,屬下也不知其身份,大約日後是要留府做丫鬟的。”

“丫鬟?”劉承訓細細品味著這兩個字,他打開手心,掌上正躺著那枚雕琢精美的碧玉耳墜。

作者有話要說:

中學時代的作品,或許幼稚,只是放上來留作紀念,敬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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