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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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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張媒婆登門,葉青山長兄如父,接了對方贈雁,親事初定。

選在九月初四那日男女雙方見面。

初四這日,方仲秋來了葉家。

二人數日未見,對視一眼,就都猝然別開頭去。

方仲秋去了喜愛的緇衣,依習俗著了皂袍,規規矩矩束了頭發,發上是白色的玉簪,身形飄逸神采飛揚。

靈犀也是一襲的白,只在衣襟衣角處嵌了粉色繡花,人看起來清瘦而蒼白。

方仲秋低頭坐了半晌,擡頭看向她,她低垂著頭兩只手絞在一起。

想起那日借銀時,她帶著明媚的笑容,與他輕松說著話,大膽而爽快。

他站起身來走向她,靈犀身子縮了一下,又坐得端正了,只是依然不肯擡頭。

方仲秋從袖中拿出金釵,精巧而別致,是他去平安州親手挑選的。

他笑笑喚一聲靈犀,聲音竟有些發緊:“我來為靈犀戴上金釵。”

靈犀擡起頭來,下巴尖了許多,眼睛更大了,眸光中滿是茫然,觸到方仲秋的笑容,又慌忙低下頭去,輕聲說道:“還是,還是讓媒婆來戴……”

話音未落,方仲秋一只手已捏在她肩上,蹲下身道:“還是我來吧。”

說著話,另一只手將金釵插入她的發髻,靈犀張皇擡頭,臉龐擦過他的掌心,頭一偏躲了開去。

方仲秋笑笑:“戴得有些歪了。”

他伸手扶了一下,靈犀又是一躲,金釵掉在方仲秋手心,帶落一綹長發,飄散下來垂在了腮邊。

方仲秋扶在她肩上的手移到腮邊,扶正了,輕輕說一聲:“別動。”

一手將那綹長發輕輕盤起,另一手將金釵又插了進去。

靈犀被他的氣息籠罩著,更加茫然無措,閉了雙眼說道:“行了,戴好了。”

方仲秋卻不動,依然蹲身在她面前,看著她說道:“靈犀放心,你與我成親,定不會讓你後悔。”

靈犀睜開雙眼看著他:“我知道,只是,仲秋得非所願,我心中慚愧。”

方仲秋輕笑道:“並無人逼我。”

靈犀抽身站起說道:“今日,就如此吧。”

方仲秋站起身點了點頭。

靈犀走到門口轉身說道:“聽張媒婆說,仲秋要熱鬧氣派,還是一切從簡吧,省下些銀子,日後……”

方仲秋笑笑:“我自有安排。”

靈犀點點頭,好半天又道:“卓蕓……”

方仲秋走了過去,看著她道:“靈犀放心,卓蕓是靈犀的好友,她再生多大的氣,待我們成親那日,她定然會來的。”

靈犀嗯了一聲,緩步出了堂屋門,看著院門外,有一枝桂樹隔墻而入,枝上的花,已殘落雕零,心中悵然著,疾步回了屋中。

拔下頭上金釵放在枕上枯坐發呆,有陽光透過窗欞照在釵上,金釵煜煜發光,靈犀看過去,不由咦了一聲,釵首正是她喜愛的圖案,嬰戲蓮紋。

娘親留給她的一雙銀鐲上就是這樣的圖案,她曾拿出來給仲秋看過,後來仲秋要去西域,她忍痛將其中一只賣了。

這才想起果真是給過肖讚五兩銀子,讓他給仲秋做路上的盤纏,其時心中如何想的,已不覆想起,只是驚訝著,是仲秋仔細,還是巧合?

走到銅鏡前,又將金釵戴了上去。

正對著銅鏡發呆,窗外有人喚她一聲,是仲秋。

仲秋隔窗說道:“已擇了日子,九月二十八,可好?”

靈犀說道:“由哥哥做主吧。”

方仲秋道:“聽說要做郎衣,靈犀可趕得及”

靈犀楞了楞道:“趕得及。”

方仲秋笑笑,告辭走了。

靈犀回轉身,想著他說的話,對啊,是要親手做郎衣給他。

她從箱籠裏取了那塊青色的布出來,這些,都是娘親拖著重病為她備好的。

將布抖了開來,她又楞住了,沒有為仲秋量體,如何裁衣?不如,拜托張媒婆。

午後張媒婆來了,笑嘻嘻進了門道:“仲秋說了,明日就來送彩禮,青山和靈犀過來瞧瞧禮單。”

靈犀說聲哥哥看吧,就在一旁等著。

葉青山接過去瞄了一眼,笑道:“張大娘,這些,可合禮儀習俗嗎?”

張媒婆笑道:“自然是合的,件件都是上好的,這仲秋啊,真是用心。”

葉青山滿意點點頭:“那就如此吧。”

張媒婆稍坐了會兒,囑咐些鈉征和請期之事,起身告辭要走。

靈犀追了出來,紅著臉道:“張大娘,不是要做郎衣嗎?得煩請張大娘為仲秋量體,明日跟我說一聲就好。”

張媒婆笑嘻嘻道:“明日仲秋也來,還是靈犀自己量吧,這萬一我說差了,郎衣做得不合體,豈不是我的罪過?”

傍晚時分,張媒婆回家路過方家村,跟方仲秋說起量體之事。

方仲秋笑道:“靈犀粗心,張大娘替她量了就是。”

說著話張開雙臂,張媒婆打一下他手臂笑道:“這傻孩子。”

方仲秋不解,張媒婆在他耳邊悄悄說一句什麽,方仲秋面上一紅,輕咳著說道:“張大娘可真是……”

張媒婆笑道:“大娘我可是說了上百門的親事,聽我的可會有錯?”

方仲秋點頭:“言之有理。”

送走張媒婆,方仲秋回到屋中剛坐下,劉金錠闖了進來,身後跟著陳守貞。

陳守貞自那日悄悄跑回娘家,多日未回家中,冬生聽春生的,也不若以前那般去央她回來,只臊著她。

今日怎麽回來了?

劉金錠鼻子裏哼了一聲:“仲秋,聽說那葉靈犀原是許配肖家的,可是嗎?”

方仲秋也不起身,輕描淡寫說道:“沒有的事。”

劉金錠罵道:“沒出息的東西,肖家兒子中了進士,娶了護軍府的千金,不要她了,你就撿了回來?聽說她還跑到上京去找人家,不要臉的東西……”

砰得一下,方仲秋拳頭擊在幾案上,劉金錠嚇了一跳,方仲秋咬牙道:“靈犀是娘親未過門的兒媳,既是一家人,說話就要彼此尊重。”

劉金錠冷笑道:“尚未請期,這親事就不算定……”

方仲秋走到她面前,盯著她道:“我認定了靈犀,還是之前說的話,誰若是阻攔,休怪我翻臉不認人。”

劉金錠氣得不行,再要說話,方仲秋一指陳守貞:“你搬弄的是非?好,上次欠下的一日加上這次的三日,關進柴房餓你四日,你可能安分?”

陳守貞忙躲在劉金錠身後,哀叫一聲婆母。

劉金錠挺起脖子看著方仲秋:“你若果真娶她,休怪過了門後,我待她不好。”

方仲秋不理她,出了門大叫春生過來。

春生一看陳守貞,笑瞇瞇說道:“大嫂回來受家法來了?”

劉金錠將陳守貞護在身後,喝道:“你敢。”

春生呵呵笑了幾聲:“有何不敢的?娘親要吃了我不成?”

說著話就去拉扯陳守貞,陳守貞邊罵邊躲:“你這個潑皮,竟敢拉扯自家嫂子。”

春生嘻嘻笑道:“嫂子也知我是潑皮,躲有何用?”

冬生聞聽跑了過來,忙央求仲秋:“你大嫂好不容易回來了,既饒她一次吧,她該受的家法,我替她受了就是。”

方仲秋知道大哥老實厚道,心中不忍,說道:“春生看著辦。”

邁步出了屋門,春生擼擼袖子道:“大嫂就忍心大哥替你受罰?”

陳守貞忙道:“他自己願意的,與我何幹。”

春生板著臉說道:“好,既如此,大哥從今日起,一日不許吃飯。”

冬生老實說了聲好。

陳守貞氣得用力戳一下他的腦門,朝著劉金錠伸出手去:“婆母,那對鐲子還我才是。”

原來陳守貞去桐城打聽到靈犀底細,為了讓劉金錠向著自己,拿出一對銀鐲子給她,哄得她高興,想借她的嘴告訴方仲秋,靈犀和蕭讚之事,她以為方仲秋對此事定是一無所知,若是知道,那個男子願意娶一個同床異夢之人。

此時一看方仲秋似毫不在意,撇了撇嘴向劉金錠要鐲子。

劉金錠自不想還,陳守貞一把捉住她手,就擼了下來。

她回屋後想來想去,眼看方仲秋非娶葉靈犀不可,今日婆母知道她以前的事,過門後定不會給她好臉,如此一來,這幾日也就沒有白忙。

再看冬生,依然伏在桌上看些什麽。

湊過去問道:“這是什麽?”

冬生笑道:“咱家的田契,還有仲秋給我的賬本。仲秋讓我學著看賬,還說讓我學些珠算。”

陳守貞一喜:“是不是讓你把田地賃出去,好收租子?”

冬生搖搖頭:“田地自然我種,至於看賬和珠算,仲秋讓我學我就學,做什麽先不管它,會總比不會強些。”

陳守貞又去戳他額頭,冬生躲一下笑道:“明春下地,守貞要幫我送飯才是。”

陳守貞一扭身子:“頂著大日頭,曬都曬死了,我不去,讓桂蓮去。對了,你看我帶了什麽回來。”

她打開包袱,原來是一盒點心,遞到冬生唇邊道:“快吃吧,餓一日?餓一頓都要餓死了。”

冬生搖搖頭:“家規就是家規,人人都象你這樣,哪裏還有家規可言?我不吃。”

陳守貞氣得不行,咬牙道:“果真是榆木疙瘩,也是我命苦,早早沒了親娘,攤上個繼母,哪會真心讓我嫁得好……”

冬生翻看著賬本道:“這句話,說了幾百回了,我倒覺著,我們兩個,挺般配。”

作者有話要說: 1.文中婚禮習俗參考宋代,以下是百度來的:

宋朝出現了一些新的習俗,由於商品經濟比較發達,在議婚時,開始出現了相媳婦和通資財的做法。相媳婦就是相親,由男女雙方約定一個日期,雙方見面,如果相中就在女子的發髻上插上金釵,成稱為“插釵”,如果不中意,則要送上彩緞,稱為“壓驚”

2.郎衣:就是新郎官的衣服,喜歡這個名字,郎衣......據說郎衣是青色的,也許吧,不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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