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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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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雲月他們對於深陷輿論漩渦當中,已經習以為然了,也就沒有多大的感覺,大家愛議論就議論著吧。

只是這種攀高踩低的行為,還是讓他們感覺不太舒服,但別人的言行舉止,他們也不能去阻止不是?

好在大家的議論,也就持續一段時間罷了,這個時間段過去了,他們又會重新投入新的話題中去。

此後的一段時間,別的村子裏,也有人家買了馬和馬車。

石河村裏,也新添了兩匹馬。

李雲月倒是挺高興的,證明大家的生活,在變好。

這日,她和安志柏下學堂回家的路上,就見一輛馬車走在路上,馬車是露天的,只有一塊類似大門一樣的面板,上邊捆了很多柴。

這匹馬是十二家的,李雲月知道,但是趕馬車的人,卻是十二家鄰居。

詢問之下,李雲月才得知,對方是借了十二家的馬車去拉柴,明日一早,就將這些柴禾拉到夷州城內去賣。

這年頭,賣柴是一種謀生之計,先前大家都是自個兒用肩膀扛著柴進城去賣,現在可以借助馬車了,省了好多力氣。

且馬車能夠一下子拉好多的柴,更是擡高了效率,不失為一種好辦法。

回家之後,李雲月好奇地問梁氏,“婆婆,一般情況下,鄰居借了馬和馬車去用,需要給馬車主人一筆錢嗎?”

“哪兒至於給錢啊?就是給馬一頓好料吃吃,再請馬的主人吃頓飯就好了。”

李雲月聽完,覺得借馬一事,大家還是很重視的,除了給馬料之外,還要請主人吃飯,確實很重視。

想想也覺得應該,一匹馬相當於一個勞動力,你請一個勞動力幫自己幹活,請對方吃頓飯,也正常。

接下來這種情況越見增多,好多人都上山砍柴,累積成堆,一家兩口子,一天能砍下五六百斤柴的樣子。

再去別家借馬車,拉到夷州城去賣,能拿到好多錢。

有馬的人家,也不是每天都需要用到馬,別人借去,能負責馬料、家中一個人還能被請去吃飯,也算是減輕生活負擔,何樂不為呢?

短時間內,除了急需要種田種地的村民之外,大家稍微有時間的,都選擇上山砍柴。

只剩下半天時間砍柴,而無法砍到五六百斤的人,則第二天繼續去砍,累積到五六百斤之後,才借馬車拉去城內賣。

如此,省時又省力。

整個春末,大家都十分忙碌,讓李雲月產生一種錯覺,仿佛生活水平已經上升了一個臺階。

但她很清楚地知道,這些不過是錯覺而已,生活水平哪裏有那麽快就上升一個臺階的呀?

不過有一點可以很確定,那就是大家的生活,不再像以前那麽艱苦了,挖路這件事,總歸是正確的,即使當時遇到了很多困難。

天氣熱了,白天就也相應變長了,這日傍晚,吃過晚飯後,天色還沒黑,李雲月在院子裏走動,就見村長上門來了。

她有點驚訝,立即拿了把椅子給他,村長也不坐下。

“李夫子,我來就是想跟你商量件事。”

“什麽事啊?這麽嚴肅?”李雲月有點緊張,大概是這段時間,日子過得太順利了,有點風吹草動,就感覺心臟負荷不了。

“這些日子,大家都挺忙的,忙著上山砍柴、還要忙著種田種地,都沒什麽時間說閑話了,鄰居之間,相處也越見和諧。”

村長先說了一下現狀,而後問:“你想必也都看在眼裏的吧?”

“嗯,都看得見的,大家的生活都在變好。”李雲月附和。

村長終於拉了椅子過去坐下,李雲月感覺他還有很多話要說,也不著急催促他。

“現在大家的忙碌,都是因為那條通往夷州城的路挖好,而帶來的。李夫子,先前挖路確實經歷了很多困難,但是……”

村長有些為難似的,看向李雲月,“但是,單單是通了這條路,我怎麽感覺還不太夠呢?咱們這裏地處夷州城和潁州的邊界處,要不要……咱們想想辦法,挖通去往潁州的路?”

嗯?李雲月定定地看著村長,委實沒想到他會主動提出挖往潁州的路來。

先前廖奇偉來阻止大家夥挖路的事兒,村長也是知道的呀,他難道覺得,和知府大人對上,是很簡單的事情?

“村長,先前我一直將挖往潁州的路,放在計劃當中,可你後來也看到了,是知府大人不允許,如果真的要挖的話,想必會困難重重。”

村長想了想,道:“先前要挖路的時候,縣太爺不是也沒同意嗎?當時你和七墨拿下了縣太爺,也可以去知府大人那裏試試看?”

“李夫子,我知道這樣要求,有點為難你們,但是我身為村長,我會和你們一起去的,絕對不躲在背後坐享其成。”

李雲月聽完後,暗暗嘆了口氣,她要怎麽告訴村長,當時楊成峰不願意答應,是無心管這些事,他的心地是善良的,是願意為百姓做事情的。

而廖奇偉完全不一樣,他就是個黑心的,得有人將他鬥下去才行。

廖奇偉根本不在乎百姓的生活怎樣,他要保證的是,他自己的權利不被影響,要確定百姓們足夠愚蠢,乖乖地順從於他。

她要是和安七墨去和廖奇偉硬碰硬,無異於以卵擊石,自尋死路。

“李夫子,你覺得很為難嗎?”村長見她不語,不死心地追問。

“村長,廖知府和楊大人,不是同樣的人,很難將他們混為一談,我很難想到辦法,去讓廖知府答應我們繼續挖通往潁州的路。或許……需要大筆錢財送給他,但這無異於賄賂,而且我們也沒必要賄賂他。”李雲月如此說道。

“不過,村長,既然您提出了這事兒,我就會跟七墨商量的,我們大家一起想想,看看有沒有其他什麽辦法,或許可行也未可知。”

村長仿佛沒聽到她後面句話似的,而是問道:“那個廖知府,真的很難對付嗎?”

“嗯,先前他來石河村的時候,就是在我們家裏吃飯的,和楊大人不是一類人。”李雲月直白地說道,也不拐彎抹角了。

想必村長和楊成峰打交道比較多,以為當官的,都和楊成峰一樣,才會有此一問。

石村長終於正視起人性的問題來,當下便緊緊地皺起眉頭,不知道該說什麽。

“村長,挖路的事兒急不得,得慢慢來,況且現在大家夥都忙著耕種,也沒法空出勞動力來挖路,咱們再等等吧,總會有辦法的。”李雲月說道。

興許要不了多久,廖知府就落馬了呢?

只是,想要他落馬,不容易啊。

想要弄垮他,得搜集他作惡的證據,搜集之後,得上奏到更高一級的官員,也就是朝廷了,朝廷在平陽城,夷州城距離平陽城有上千公裏,等證據上奏到朝廷了,還得朝廷安排人手下來查探真實情況。

查探得需要時間,且還得保證這個下來查探的官員,是個好官,不然和廖奇偉沆瀣一氣,不僅沒能扳倒廖奇偉,還惹來一身災禍。

如果來的是個好官,還有很多程序要走,來來回回,沒有個半年時間,是不行的。

官員想要拿走百姓的性命,何其簡單?可百姓想要貪官汙吏落馬,卻無比艱難!

村長長嘆一聲,緩緩從椅子上起身,“算來,是我為難你和七墨了,這件事暫時就先擱置吧,咱不談了,現下村民們的生活,能過成這樣,就已經算是很好了,不能再多貪心。”

“村長能想通就好。總有一天,道路還是會挖通的,需要我們去堅持。”李雲月握著拳頭,做了個加油的動作。

石村長就也跟著笑起來,擺擺手,就離開了。

暮色已經四合,李雲月轉身往屋內走,梁氏在屋子裏縫補衣裳,安志柏坐在旁邊看書。

後院傳來安七墨劈柴的聲音。

“村長在外頭和你說什麽了?讓你組織大家夥,繼續挖路?”李雲月正要去後院,便聽梁氏如此問道。

“嗯,村長的確有這個意思。”既然婆婆已經聽到,那她就不好再隱瞞。

梁氏的目光,落到她的肚子上,現下她懷孕已經四個月,開始顯懷了!

“看看你的肚子,都已經大起來了,還要瞎折騰,不管怎樣,這次我堅決不許你和七墨再胡鬧了,那路,他們想挖就自個兒想辦法去,反正你和七墨不得參與其中。”

“你忘記先前廖知府來過的事了?你忘記當時的處境,是有多糟糕了?你忘記我和志柏差點被嚇死了?為了咱家的和平,我堅決不許你們再去組織挖路的事兒了。村民們得了便利,也沒誰念著你們、感謝你們。”

“婆婆說得很在理,之前發生的那些事,我都沒有忘記,村民們也大多不知好歹,所以,我剛才拒絕村長了。”

梁氏雖然有時候說話不好聽,但不可否認,她說的是事實,且也的確是為她和安七墨好。

也的確,有些人是沒有人性的,你怎麽做,那些人還是不會滿意。

當然,也有很多人,是很好的,李雲月就跟自己說,她是在為這部分好人做事情,心頭也就沒有委屈了。

“此話當真?你剛才真的拒絕村長了?”

“是的呀,我真的拒絕了,您是我的婆婆,志柏是我的弟弟,我總不能讓你們兩個我最親的親人,總生活在擔驚受怕中吧?”李雲月笑道。

這話聽得安志柏都忍不住,將目光從書本上挪開,看了李雲月一眼。

李雲月笑了笑,“我去後院看看七墨,劈了多少柴。”

“終於知道為家人著想了。”梁氏嘀咕道。

不過李雲月聽不到,她已經來到後院,安七墨將劈好的柴,堆成一堆一堆的,幹凈整潔,且拿的時候方便。

“都劈好了嗎?今晚不需要點燈繼續劈了吧?”

“都劈好了,應該夠燒三天了,不必要今晚全部劈好。”

“那就可以休息,我去給你打水,你準備洗把臉。”

“多謝娘子。”

晚上躺在床上吹了燭火之後,李雲月才將村長來找自己的事兒,告知安七墨。

安七墨終究是不放心,“那阿月,你心裏究竟是怎樣想的?”

放棄挖通潁州的路,不是她的風格,安七墨總覺得,她心中還有其他想法。

“你不知道懷孕的女子,都會變笨嗎?一孕傻三年,我現在能想的,就是平平安安地將肚子裏的孩子生下來,其他的事我暫時不想去想。”

這些年月以來,她為別人想的也不少了,恰逢懷孕,她想好好休息一下,多為親近的人著想,更遠、更大的事,她想要先放一放。

安七墨從她的語氣裏,聽出了歲月靜好,忍不住彎唇而笑,伸手撫摸她的臉頰。

“阿月,此刻我覺得,你完全是屬於我一個人的。”

李雲月一怔,旋即往他懷裏蹭了蹭,主動抱住他。

安七墨臉上的笑意,越加深濃。

……

然,他們二人尚且不知,傍晚時分,李雲月與村長的對話,被剛好路過他們家院子門口的一名婦人,給聽到了。

此婦人是石河村的媳婦兒,從桂花村嫁過來的,是為王氏,卻也是黃家村黃友財娘子張氏的表妹。

一聽到要挖路,她就立即跑去黃家村,找到張氏與黃友財。

“表姐、表姐夫,我剛路過安家門口時,聽到村長在和李雲月商量著,挖通去往潁州的路。”

先前張氏來石河村鬧騰的事,王氏自然也知道,在她心裏,覺得自家表姐被李雲月他們狠狠欺負了,怎麽著也要欺負回去,才肯作罷。

現在他們要挖路,王氏便覺得,這是表姐和表姐夫,報覆回去的好時機,至於怎麽報覆,她卻不知,只想著將此事告知他們夫妻便好。

黃友財夫妻聽了後,相視一眼,卻什麽情緒也沒表露出來。

黃友財道:“挖路是好事啊,大家又有事可做了,還能掙錢,是吧?”

王氏有點摸不準表姐夫是咋想的了,總不能讓她提出來,要他們去報覆李雲月他們吧?

既然他們覺得是好事,那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啥也不說得了。

王氏在他們家坐了一會兒,就回家了。

她一走,張氏就看向自己的夫君黃友財。

“之前找廖知府來,也沒能阻止他們挖路,沒讓他們有任何損失,真是太便宜他們了。”黃友財氣呼呼地說道。

“現在他們不是又說要挖通往潁州的路了嗎?咱們再想辦法,將廖知府引過來,阻止他們。”張氏附和。

上次挖路的事兒,他們夫妻兩個,在村裏村外都不是人,走到哪兒都是被指指點點的,為此,他們一直記恨在心,伺機報覆。

“你以為廖知府是隨隨便便就能引出來的?上次我可是花費了好大一番功夫,結果還是功虧一簣。”

“那咋辦?總不能讓他們挖通通往潁州的路吧?這樣以後李雲月一家,不是得在村裏村外橫著走?”

“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些問題嗎?只是要好好規劃規劃。”黃友財右手握成拳頭,眼眸瞇起來,一副佛擋殺佛的架勢。

張氏抿了抿唇,道:“夫君,不論你做啥,我都向著你。”

黃友財看著她,笑了。

半月後。

天氣晴朗,陽光正好,李雲月的確如她先前所說的那樣,安心給孩子們上課,安心養胎。

日子過得倒也平靜。

今日是難得的休沐日,吃過中午飯後,她便打算和安七墨一起去雞棚那邊,也算是走動走動活動筋骨。

萬萬沒想到,他們剛到雞棚這邊,還什麽都沒來得及做什麽,安志柏就氣喘籲籲地跑過來了。

“嫂子,哥,不好了,家裏出事了。”

“出什麽事了?”安七墨立即放下手中的灑掃工具。

安志柏喘了幾口氣,才說得出話,“那個廖知府,他、他又來了,而且,還見什麽就砸!大家都被嚇壞了!”

李雲月聽言,也覺得事情很嚴重,可是最近他們什麽都沒有做啊,這個廖知府怎麽莫名其妙就跑來砸東西?

“我先回去看看,志柏,你留在後頭照顧你嫂子,切莫讓她著急、摔倒。”

“阿月,你慢慢走回來,家裏有我看著,你不用擔心,知道嗎?還有,如果現場危險的話,你和志柏就躲起來,不要現身。”

李雲月雖然內心著急,但也不想安七墨家裏和她兩頭擔心,便連連點頭,“你放心回家吧,不用擔心我,我會走慢點的,也會照顧好志柏,你趕緊去吧。對了,遇到任何事情,你都別沖動,你要時刻記著,你不是廣大官兵的對手,要冷靜,冷靜,知道嗎?”

她之所以這麽說,是有道理的,普通百姓一旦沖動之下,和官府幹上,多數會將命給搭進去。

對付廖知府這件事,得從長計議,不可沖動魯莽。

安七墨也是個懂道理之人,知道李雲月在擔心什麽,他用力點頭,重重“嗯”了聲,飛奔似的離開。

李雲月也站不住了,邁開腳步,也快速往家的方向走,為了護著腹中胎兒,她仔細謹慎地看著路面,不敢有絲毫的掉以輕心。

“嫂子,你不用如此著急,事情已經發生了,你現在著急回去,也無濟於事。”安志柏試圖安撫她的情緒。

“那廖知府可有說,他們今日為何而來嗎?”李雲月稍稍放慢了一點腳步。

安志柏搖頭,“暫時不得而知,他一來,就說我們石河村的村民太過刁鉆狡猾,當下就令手下人,將各家能砸的東西都砸了,從村長家開始。現在好多人都跪在他面前,不敢吭聲。”

“還有家畜不斷地跑出來,豬啊、雞啊等等,滿地亂跑,但沒誰敢去趕回圈裏去。”

小小少年的語氣裏,多了一絲不該這個年齡有的憂愁。

李雲月察覺到了他的情緒,稍作思考,道:“志柏別擔心,他不敢鬧得非常大的,相信我,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

說是口號也好,但此時,年少的安志柏,最需要安撫以及需要信心。

“況且你哥已經趕回去了,以他的能耐,不會讓事態變化嚴重的,你要相信他。我和你現在也在回去,不要多少時間,我們就能到家了,你也要相信我處理事情的能力。”

以前都是和同樣是村民的人對上,對方無法拿身份壓她,可現在要對付的是官府,她心頭也在打鼓。

權力能夠輕而易舉地殺人,現代如此,古代更是如此。

有時候尊重權勢,也相當於尊重自己的生命。

不過,總是有需要取舍的時候,比如現在,如果廖知府真的太過分,逼得大家無路可走,那麽,大家只怕都會拿生命來對抗他。

安志柏的嘴唇緊緊地抿著,兩人往前走了百來步,他才開口:“正真的能勝邪嗎?”

“當然,只要你願意相信,正義肯定能戰勝邪惡的。”李雲月說道。

成年人的世界裏,有很多臟汙,也不見得正能勝邪,很多時候反而是壞人活得更好,但是安志柏還只是個少年,她得教會他善良、教會他學會相信。

又走了百來步左右,他說:“那好吧,我願意相信。”

很勉強的樣子,李雲月知道,這孩子多少有些敏感了。不過還好,他還願意去相信。

就沖他這番相信,她暗暗做了個決定,在廖知府的面前,不要慫。

他們的腳步完全跟不上安七墨,走出樹林,他們就完全看不見安七墨的身影了。

兩個人接下來,也沒再說話,到達村口之時,李雲月明顯感覺到,村中的氣氛不大一樣,很壓抑。

平時這會兒,村中會有孩子玩鬧的聲音,還有夫妻共同下地幹活時,忘卻帶什麽工具、而後發生爭吵的聲音,彰顯著一切都很鮮活。

但現在卻死氣沈沈,連孩子的聲音,也聽不到。

“志柏,你去找我們的時候,廖知府是在村長家是嗎?”

“他們的人不固定在哪一家,砸完了這家,就去下一家。”

李雲月雙手握成拳頭,這個知府,簡直太可惡!

“等會兒你跟在我身後,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要站出來,知道嗎?”她叮囑道。

安志柏言不由衷地“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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