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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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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劇組的那天,陽光明媚,謝平之忙著趕戲,並沒有來送我,我脖子上掛著一尊佛瀟灑地走了。

到電影學院去和幾個小年輕匯合是第二天的事了,幾個人都是二十出頭的青蔥少年,飽含熱情地把戲說了一遍,又介紹了個制片人的大概,是個賣汽車的老板,乃是其中一個青蔥少年的親爹。

我想,他們說得略略有資源的制片人的這個略略,大概就是指錢吧,媒體影視方面的關系怕是指望不上了。但這並不妨礙他們的宏圖大志,幾個人準備工作做得十分到位,前期從租場地到劇組人員都已經安排妥當了。

我接過他們擬好的演職員表看了一眼,頓覺有些不妥。

坐在我旁邊的米易驚奇地叫道:“化妝師是湯米哥耶,好巧哦。”

化妝師一欄的名字赫然寫著李白,換言之,蔡尋芳的疑似前男友。

我覺得我還是不要跟他碰面得好,正要開口,其中一個青蔥少年卻熱情洋溢地說道:“你們也認識他嗎?這是我一個師姐介紹來的熟人,說是很有經驗的化妝師,聽說了我們這個戲以後,還說不要報酬,為人很實在的。”

我想說的話只得胎死腹中,再往下看了幾行,看到一欄寫著特別客串,名字是穆娟,讓我大感驚訝,“穆娟?”

那青蔥少年“嘿嘿”一笑,“穆娟早先是我們電影學院畢業的,這次我們去求了老師幫忙,看能不能請到她客串一下,哪怕只有一個鏡頭就行,她就答應了。”

我心想,這幫小年輕還挺有心眼啊,的確,有了穆娟的加盟,哪怕只有一個鏡頭,這部戲就有腕兒,就有賣點。

不過,一想到穆娟,我就莫名地想起兩個圈兒,總覺得他們之間有不能說的秘密。

電影正式開拍是在三天以後,場景定在一個有些年代的大院,全是低矮的平房,房前擱了舊式的高杠自行車,倒也像模像樣,與此同時,還有不知從何處找來的一輛軍用大卡車,而我又跟湯米見面了。

此刻,我坐在鏡子前,已經換上了一身綠色的軍裝,右胳膊上還挽了一個紅袖章。湯米站在椅子後面,正在給我梳頭,然後均勻地把我的頭發分成兩股,左右各綁了一條大辮子。

他問我:“要剪劉海嗎?”

我搖了搖頭。

他就“哦”了一聲,“從前不是挺喜歡劉海的麽?”

這就是我為什麽不想見到他的原因,因為他喜歡蔡尋芳,所以他應該比誰都了解蔡尋芳,我在他面前只怕是破綻百出。

我沒有接話,湯米也沒有再問,繼續給我上了個灰頭土臉的妝。

小黑牌合上,軸帶開始旋轉,我站上了那一輛大卡車,揮手告別,走上了漫漫知青路。

中途幾個青蔥少年喊了幾次“卡”,大部分原因是他們的操作不大熟練,鏡頭切換、鋪軌有待磨合,小部分原因是卡車裏的群眾演員大多是他們學表演的同學,表情太過豐富,過於搶鏡。

但整個劇組處處都透露著蓬勃的朝氣,我很喜歡,雖然不是大制作,可是團隊年輕,每天都嘻嘻哈哈得,不知不覺就過了一個星期。

這天早上,我正在拍一出知青學習農田技術的戲,剛提了個小馬紮坐在田埂上,擺了一副孜孜不倦的好學樣,穆娟就出現了。

她本人比我印象中還要美艷一些,她今天穿了一件小黑西服,頭上綁了一個馬尾,顯得俐落,和她面對面站著,她的臉沒有一點瑕疵,可又不像動過刀的那種做作的美,仿佛是天生為屏幕而生的那種人,在這一點上,她和謝平之很相似。

她朝我點了個頭,算是打過招呼,可是半句話都沒跟我說,只坐在那和青蔥少年討論拍哪一個鏡頭,她的聲音微帶沙啞,有些低沈。我站得有點遠,聽得格外朦朧 。

令人意外的是,穆娟在劇組裏呆了一整天卻並沒有拍任何一個鏡頭。

收工後,米易對我說:“穆娟決定要多拍幾個鏡頭,今天都定下來,好像要在劇組裏呆三天。”

對此,我既有點驚訝又有點高興,穆娟的感覺和於晴不一樣,也和顧筱雲不一樣,她渾身散發了一種極會演戲的氣質,讓我多少有點期待。

晚上謝平之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跟他說了這一喜訊。

謝平之輕笑了一聲,點評了一句:“穆娟事業心非常強。”

可想而知,能夠讓工作狂謝平之誇一句“事業心強”不容易,更何況是“非常強”,我立馬對穆娟肅然起敬了。

“你們以前合作過?”

謝平之想了一陣,“幾次吧。”

“她人好相處嗎?”

謝平之又笑了一聲,“還行吧,不大熟。”

我“嗯”了一聲,轉移了話題:“你現在在做什麽?”

“看書。”

“看什麽書?”

“一本名人傳記。”

這倒有點新鮮,我於是問:“誰的?”

“一個名人的。”

我:“……”

隔天,穆娟正式開拍了,她演的是我們下鄉那個地方的一個村委會委員,為人刻板又守舊,俗稱又紅又專。

她鼻梁上架了一副老式眼鏡,手裏舉著毛選,對我諄諄教誨:“這位小同志,你們去偷老農家的雞的這種行為本身就十分不可取,偷完以後還不認賬,就更不可取,毛主席說,要和工農階級交朋友,學習農民階級樸素的作風,不是讓你們把城市裏的不正之風帶來的。”她說著,伸手推了推眼鏡,又擡起桌上的瓷盅喝了一口水,繼續說:“這件事情你看怎麽辦,雞已經被你們弄來吃了,檢討肯定是要在村委會公開的,並且這個賠償問題我們要按照毛主席制訂的規章辦。”她再嘆了一口氣,“農村是一片廣闊的天地,你們原本是可以大有作為的。”

導演叫了一聲“停”,我就哈哈大笑了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穆娟,你太棒了,你哪裏學的方言,說得話和那誰是一樣一樣的。”

穆娟伸手扶了扶她的眼鏡,“對不起,我是湖藍人。”

我繼續笑個不停,原本以為她是女神,但說不準也是個女神經病。

這一場戲,無疑拉近了我和穆娟的距離,雖然不拍的時候,她對我還是有點若即若離。

中午日頭高照,大家圍了一圈吃飯,小年輕們吃得快,不一會兒就先撤了,桌上一時就只剩了,湯米、穆娟和我三個人。

我這正啃著雞腿,湯米擡手就給我舀了一碗湯,推到我面前,我楞了一下,道了一聲謝。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臉上,我啃雞腿都啃得有點如坐針氈。

看了好一會兒,他才終於轉了視線,我暗暗地籲了一口氣,又伸手去拿了另一只雞腿。

他突然問:“你現在不節食了嗎?”

我解釋了一下:“我不大吃晚餐,中午可以多吃點兒。”

他“哦”一下,說:“你以前吃的那些減肥藥也停了吧……”

此話一出,連穆娟都擡頭看了我一眼。我心想,你這是成心毀我吧,當下還是選擇不動聲色。

過了一會兒,一個青蔥少年來叫走了湯米。

我終於靜下心來啃雞腿了,穆娟卻突然開口說:“挺了解你的哈。”那上揚的語調,我聽得真真的。

“都是老合作的熟人。”我只好敷衍這麽一句。

穆娟又問:“你和林棟挺熟的?”

我不知道話題為什麽突然跳到了這裏,於是“嗯”了一聲。

“他對你很好?”

我嘆了一口氣,放下了雞腿,心嘆,今天的雞腿真是吃得不消停,“談不上很好,湊合吧,你們在交往?”

穆娟笑了一聲,倒也不隱瞞,“以前是。”

我說呢,難怪那天林棟在飛機上發了那麽大的脾氣,於是“哦”了一聲。

穆娟不再說話了,我實在坐不住了,只好走人了。

當天晚上,我本來想告訴謝平之這一大八卦,很可惜的是,他沒有給我打電話,我打過去的時候,一直是關機狀態。我估摸著是林樹華開了夜戲,於是只好懷揣著這個大八卦獨自睡去。

第二天,雞鳴三聲,我們又開拍了,戲過得格外得順,下午四點,原本計劃一天的戲已經拍完了,幾個青蔥少年聚在一起討論是不是要加場的問題,我坐在沙發上耐心地等待著,一眼瞥見坐在坐在沙發另一端的穆娟在看報紙,我就微微伸長了脖子去看了一眼。

她看得正巧是娛樂版,標題特別大,寫得是劇組險情,副標題微小,我費了好大功夫去看都不能看得特別清楚,穆娟轉過頭正巧看到我伸長脖子,微瞇著眼睛的模樣,“要不我念給你聽?”

我微囧了兩秒,就說:“那你念吧。”

穆娟一字一句地念道:“南城攝影基地橫梁倒塌,謝平之重傷入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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