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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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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之中有人伸手把我從地上撈了起來,霎時燈光大亮,帷幕再啟,我身旁站著的是林棟。演員們拉著手齊齊朝觀眾九十度鞠躬。

臺下掌聲不絕,臺上禮花“砰”一聲爆響,金色粉末從天而降,我尚還埋著頭鞠躬,鼻子卻隨著這一聲響猛然一酸,一顆眼淚不期然地砸到了地板上。

擡起頭來的時候,身體卻忽然一輕,整個人被林棟抱離了地面,痛痛快快地轉了一個圈,他對我說:“蔡尋芳,你演得很好!”

我於是一個沒繃住,開始放聲大哭了起來,淚眼朦朧中,看見謝平之坐在第一排,眉眼亮若繁星,朝我點頭微笑。我忽然想起當時他在t臺下的模樣,眼裏的光就像太陽底下璀璨的鉆石。

一旁的齊老,臉上帶著讚賞的笑意,另一旁則是顧筱雲,只是鼓掌,臉上沒有表情,而齊老另一旁坐著的年輕女人,模樣甚為驚艷,卻是瞬也不瞬地看著我,滿含審視。

林棟最後鞠躬致謝,“謝謝大家捧場。”至此話劇首演順利結束。

當晚,話劇組成員集體出外吃飯唱歌,通宵達旦。我回到家的時候,骨頭都累酥了,倒頭就睡。

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又黑了。

簡單地給自己煮了一碗番茄煎蛋面吃過之後,就開始上網瀏覽新聞,《輪回之戀》的劇評果然已經出來了,大致上來說,幾乎可以用“好評如潮”加以評論,除了表揚編劇精妙、舞臺設計匠心獨運和導演林棟別出心裁之外,連帶著我也被誇了幾句演技精湛。

其中有一家主流媒體刊登了一幅巨大的觀眾席照片,以佐證此劇的吸引力。照片上謝平之、齊老、顧筱雲悉數在列,而那個齊老身旁驚艷的女人,竟然就是星河的當家花旦穆娟,久聞其名,如今總算是對上號了。

如果說顧筱雲可以算作是我的半個宿敵的話,那麽穆娟和於晴就是絕對的宿敵,星河和雲龍兩家老牌經濟公司本就鬥得水深火熱,兩個當家花旦無論何時都要被挑出來一較高下,我順著穆娟的名字瀏覽新聞,十條裏面有九條都會提到於晴。然而,不得不承認,穆娟的外形條件更為優越,於晴勝在氣質好,而穆娟就是純粹的驚艷,在我看來,算是我目前見過的圈內人中最漂亮的一個。

想起昨晚她看我的表情,我卻覺得很是古怪。按照米易的說法,穆娟與林棟有交情,她來支持話劇實屬正常,可就是表現得微微有點不那麽友善。

當然,對於這種原劇中沒有出現過的人物,又跟我的生活平時沒太多交集的人,我的好奇心就僅止於此了。

話劇首演的成功帶動了其後的票房,演出場地也從最小的廳移到了稍大的廳,隔天一場,預計演出半個月。

周四的時候,謝平之就提前發短信通知我周六要來看我拉琴,而周六那一天我正好沒戲。

於是周五那一天的空閑時間,我發奮苦練了一會兒大提琴,俗稱,臨時抱佛腳。

周六下午兩點整,謝平之並沒有準時出現,這對於素來掐點兒而來的他來說,很是反常。

我正疑惑中又暗自帶點慶幸,誰知分針剛轉過一圈,電話就響了。

謝平之的聲音有點沙啞,帶著濃重的鼻音:“今天我就不過來了。”

靠,佛腳白抱了,太好了。

“不過,你帶著琴上我這來。門牌號是……”

這起伏略大,我有點沒反映過來,謝平之已經把電話掛了。

的確,我們是住在一個小區的小夥伴,加之師命難違,我背著大提琴直奔那門牌號去了。

謝平之顯然沒有料到我去勢竟快如閃電,打開門的時候都楞了片刻,才說:“來得挺快。”開口嗓音比剛才電話裏還嘶啞,模樣也有幾分憔悴,身上穿著的貌似是一身黑格子的睡衣……

我還是關懷了他一句:“您沒事兒吧?”

謝平之“嗯”了一聲,關上門轉身就進廚房了,“你喝什麽?”

“白水就行。”答完他的話,我趁機四下張望了一番,房子自然比我那兒要大,風格十分簡約,整體就黑白灰三個顏色,乍一看很整潔。

請註意是乍一看,仔細再一看,就會發現茶幾下雜亂疊著的書報雜志,隱藏在沙發底下不知是什麽亂七八糟的雜物,以及一旁櫃子沒有完全合上的抽屜露出的那一角衣物。

謝平之端著一杯白水從廚房走出來的時候,平時淩亂有致的頭發也翹了一小撮在耳畔。

可以想象,方才他連睡衣都來不及換,頭發也顧不上梳,瘋狂而表面地整理屋子的樣子。

如此一想,倒還挺萌。

謝平之把水遞給我,也坐到了沙發上,還低聲咳了兩聲。

重病至此,還要為人師表,怎能不感動,於是我又關切地問了一句:“您真的沒事兒嗎?要不,今天就算了吧,我看我還是回去吧……”

謝平之卻是一揮手,“只是小感冒……你開始拉琴吧。”不給我半點臨陣脫逃的機會。

我只好硬著頭皮拿出大提琴,拉奏了一曲我苦練了一個晚上的“生日快樂”歌,到頭來真算是十年磨一劍,我特麽還是只會這麽一首曲兒。

拉完以後,謝平之半天沒說話,我剛要開口解釋一兩句,他卻劇烈地咳嗽起來,帶動胸腔隱隱回聲的那種深刻的咳嗽聲。

我頓時慌了手腳,萬萬沒有料到我的琴技居然把他刺激成了這樣,想也沒想就把桌上那杯白水遞給了他,又遞上了紙巾。

伸手碰到他的手的時候才發現他的雙手滾燙,我順勢往他額頭上一摸,溫度更是高得驚人,“大哥……您在發燒啊……”

謝平之這時已經止住了咳,就著我的手喝了一口杯子裏的白水,又“嗯”了一聲,好似不大在乎。

“大哥……有病得吃藥啊。”我苦口婆心地勸道。

謝平之只擡頭看了我一眼,仿佛沒有力氣再和我說話,疲憊地坐在沙發上。

我趕緊放下了大提琴,伸手去扶他起來。

謝平之拉著我伸過去的胳膊,非常配合地站了起來,想來是個重感冒,身子還半靠在我的肩上,溫熱的呼吸噴在我的脖子上,一下又一下,有一種奇異的酥麻感,又癢又熱。可是盡管隔著睡衣,仍可感覺到他高熱的體溫,我趕緊撇開星星之火的一丁點兒邪念,一路扶著他回到了臥室。

想來他剛才應該沒顧上收拾臥室,滿地丟的都是樂譜,以及幾把鑰匙和白花花的現金,雖然大多都是小鈔,但是依稀可辨一小摞粉紅色毛爺爺,皺巴巴地蜷縮在墻角,生動詮釋了視金錢為糞土的含義。

興許是我看毛爺爺的眼神太過赤︱裸,被我扶著的謝平之低笑了一聲,“抱歉,房間有些亂。”我才終於收回了眼神。

孰料,扶他上床的時候,謝平之還半靠在我肩上,我來不及撒手,就被他連帶著撲倒在床上。剎那之後,他的臉正對著我的臉,近在咫尺,呼吸可聞,他的眼裏倒映著我倉惶的表情。

不過,幸好我健壯的小臂及時撐住了床墊,當下立馬以掌力一個俐落的起身,“呃……那啥……你把藥放在哪裏我去給你拿……”

謝平之大笑了一聲,連帶著又咳嗽了兩聲,“就在旁邊的抽屜裏。”說著指了指床頭櫃。

我順著他指的位置,打開抽屜,拿出了藥,一眼瞥見抽屜下面放著的一張過塑的葉片,心想,沒想到還挺文青。

謝平之吃了藥以後,就閉上了眼睛休息。我到外面收拾好大提琴,就打算告辭了,進到臥室一看,就這會兒功夫,謝平之已經沈沈入睡了。

他的眼睛閉著,睫毛偶爾顫動一下,大概是因為鼻子呼吸不暢,嘴唇微微張開,呼吸綿長,唇上卻顯得十分幹燥,隱隱可見翻起的細小表皮。

鬼使神差地,我卻驀然想起他印在我額頭上的那一吻,那一點點的癢仿佛又在我眉間蕩漾開來,直抵心際,原本那一丁點兒星星之火的邪念瞬間燎原,腳下再挪不動半步,只能把他呆望著。

然後,我情不自禁地,不由自主地,身不受控地俯身下去,親吻了他的額頭。

那一刻,我心底突然有個小小的聲音說,亮亮,你完蛋了。

盡管我不是蔡尋芳,卻好像依舊走上了蔡尋芳的路。

天要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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