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菜，一道金玉滿堂，一道紅花玉樹，一道清湯羊肉。

前兩個都是名頭好聽，其實就是蟹黃豆腐和水蘿蔔刻花煮青菜。而清湯羊肉給伯府，雖說封爵和權貴家都有，但也表明天子給臉。

李言官看著那碗金玉滿堂，臉色有些不好，豆腐用蟹黃，有些過了。

但一嘗，那根本不是豆腐，是鳥髓！

李言官直接摔筷子了。

幸好李夫人身子不好，沒上桌，不然就被嚇著了。

冬父則道出了豆腐的故事。

先帝功業未成時，走投無路，被人用一碗豆腐救活了。等發跡後，找不回恩人，但記住了豆腐，他要子孫後代頓頓要有一碗豆腐，寓意憶苦思甜。

是以賜菜時，除了羊肉，更多人期盼是碗豆腐。

但給將軍府的，看起來是蟹黃豆腐，其實是蟹黃鳥髓，是大不對。

因為金玉滿堂是歸在豆腐菜單子裏頭，可如今豆腐成了鳥髓，一是貴重，二是明揚暗貶。

李言官直接端著金玉滿堂下桌，他要去找老禦史，一同見天子。

冬父安撫道：“言官只需諫言，天子殺誰都不能殺言官。”

顏檸撓頭，雖然不怎麽擔心李言官了，但也覺得金玉滿堂挺惡心的人，幸虧言官不用吃這個暗虧，可以直接懟回去。

她吃了點清淡的，就盯著兩個小孩子吃飽了。

老禦史嘗過金玉滿堂後，臉色大變，拿著腰牌就號召了幾位言官，和李言官一齊進宮。

值得慶幸的是，賞過來的菜算早了，此時宮門未關，少了許多曲折。

天子正在批改奏折，見禦史帶上好幾個言官過來，頓時不好了。

他為他自己叫屈啊，本來今兒個沒朝會但奏折不少，忙著批奏折的時候，被禦史聯通言官上書五王爺謀反的不良反應，便馬上妥善處理，以防惡化。

但是，都已經處理了，還特意賜菜，怎麽又要來啰嗦他了，奏折還要不要批量？

但年輕的天子記得皇祖父的囑咐，放下奏折，和煦地面對禦史和言官。

可，當天子得知他安撫遭蟻禍的將軍府的豆腐，居然變成了鳥髓，頓時更加不好了。

李言官似笑非笑，四王爺才上書邊關有敵試探，這回就用安撫的名義來惡心人了，騙誰啊？

馬上就有大太監滾進來報急事，經手金玉滿堂的人，都在菜到了地兒後，陸續毒發而亡。

天子震驚地站起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咬牙切齒地要徹查此事。

招來禦膳房總管事來看金玉滿堂，總管事將頭都磕出來血來，說：“冤枉啊，碗是宮裏頭出的碗，但菜不是啊。何況賜菜倉促，采買也來不及，用的都是常備的尋常菜，根本就沒有鳥髓這等貴重難得之物。”

禦史也回過神來，一只鳥有多少髓啊？這碗金玉滿堂想必湊了不下百只鳥，何況鳥髓烹飪講究，但這碗有些腥氣，禦膳房隨便一位禦廚都做不來這等蠢事，所以這菜講不好還真不是禦膳房裏頭出的。

言官們也轉而信有人在謀劃此事。

天子安撫好禦史和言官後，招來刑部和大理寺徹查此事。

李言官又名正言順地稱病不上值了。

此舉還獲得他的一幹同僚讚賞，幾乎每天都會有言官上門探望。

李夫人還不知道這事兒，聽信了李言官所說，只當李言官真的累了，要緩緩。

過了好幾日的悠閑生活，宮裏傳來天子在禦書房怒斥幾位臂膀的事兒，馬上就有人因此脫了官帽入獄。

李言官知道以後，都沒有避開顏檸，而是一一說明，他不能看著顏檸一人在應天府中，陷入困境。

顏檸也理了一下，天子的臂膀們都順應天子意，要削籓，但先削誰一直有爭論，最後就是先把弱的削完，再是戰功赫赫又有兵權的四王爺。

但她也看出了不對來，如果真按立嫡長來，先太子病故，於情於理都該四王爺，因為太子沒了，剩下一幹由妃子所出的，唯四王爺為長。

而且四王爺自幼跟隨征戰，他的一切榮耀都是用血換回來的，旁的王爺連他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所以當先帝立皇太孫時，為的是什麽？而先帝駕崩時遺詔各位王爺不得離開封地送葬，又是為什麽？

顏檸有了個大膽的猜測，該不是先帝躺了一年半，病糊塗了吧？

往後她也不敢猜了。

李言官對顏檸的猜測有些讚同，只有這樣想，一切才合理。但他沒有說出來，其實他也不看好天子。

天子此人年輕，雖有謀略，但過於稚嫩，且未有功勳，只是好讀聖賢書，難以服眾。

但言官，忠於在位者。

所以李言官縱有諸多不服，也只能忍著。

往後，李言官又告訴顏檸，子充即天子。

顏檸震驚之餘，頓時想通了，她不但是辛鴻伯府的軟肋，還是四王爺摯友唯一的後人，牽扯大著。

但李言官又囑咐她，以不變應萬變。

顏檸便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的病是好事，至少能夠讓她裝瘋賣傻，而且大家都以為她真的瘋了傻了。

阿鬼依舊是沒有消息，甚至連封信都沒有。

顏檸攤開一本手劄，上頭有一行不是她寫的字，署名卻是阿鬼。

那行字說：見字如人，無音信則安好。

顏檸嘆了口氣，拆著師父和師兄們新近送來的信。

這回到信很有意思了，說事情的字不過幾行，餘下的都是藥方。

顏檸了然，這是師兄和她的暗號，除了他們，還真沒有人能夠猜出來，畢竟用藥大家說幾個藥方子也是正常，而且這些藥方子也是尋常的藥方子。

但局外人不知的是，用上了這藥方作為暗號，就是被盯上了的意思。

顏檸呼出了一口氣。

信上囑咐她要多看些藥方子，即便過目即忘，也要看看，所以她回信的時候照著這話，不寫幾句，就直接找了醫典回藥方過去，並詢問某些病癥該用什麽藥方。

只是，不止一個師兄如此給她寫信，她便莫名其妙地有些心慌，可大家都不告訴她，這才是最無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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