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錦衣衛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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驕陽似火，才是早晨，就能將人悶出一身汗來。
一行人顧不上天氣炎熱，只是將自己裹得嚴實，匆忙趕路。
只可憐了那行人騎的馬，被馬鞭催趕得拼了命跑，那嗎腹都在哆嗦著。
如此進了城，不及喘息，就換了馬送文書去了。
小柒不但是其中之一，還是這行人裏頭帶頭的。
當初他與顏檸講，他辦完事兒後，會風風光光地回應天府。
也是，錦衣衛吶，天子跟前的儀仗，能不風光嗎？何況錦衣衛的手段，更將這風光平添了幾分可怖，除了天子，誰又敢越過他們的風光去？
可惜一夕之間天變了，沈屙天子崩去，換來個年輕天子，可不知道該如何安排他們這些舊人。
小柒將頭縮得跟烏龜似的，雖說他師父老人家如今在年輕天子面前有底氣，可他到底是被師父做了順水人情，馬上要從良了，怕就怕從良前出了事端。
或許是老者也想到了這一點，先是接過文書過目一遍後，好好地將小柒誇獎了一番，並告知小柒，錦衣衛沒了。
小柒不覺意外，先帝為了給先太子鋪路，早就將錦衣衛撤了，只是留著他們幾個在跟前，以防萬一。
這不先帝沈屙多時，就有人動了歪心撈錢，好死不死，敢撈到了銀庫裏頭，與前些年的空章案一比，不大也不小，但也擺明有人想趁這個時候弄些動靜了。
監國的太子也就是現天子一看，氣樂了，到底是欺負他年幼，根基淺薄。
但見幾個錦衣衛舊人在跟前伺候著，也顧不上什麽錦衣衛一身血債討到了先太子身上的流言，何況這事兒也過去了好幾年，監國太子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便賜下錦衣，讓他們幾個去查。
他們也樂得借以前的積威，用些手段，就查清楚了，只是後頭牽扯太大，將人抓盡也耗了不少時間吶。
現在事了了，收回權宜之計，他們是誰？
錦衣衛？
不，錦衣衛老早就沒了。
他們？
不過是借著以前的皮兒、以前的惡名，去恫嚇一二。
小柒慢慢地脫下那身別有用意的錦衣，與前些年的飛魚服，只是相似而已，顏色不大對，魚鱗數目也不對，而且那刀也不是繡春刀，到底是李鬼罷了。
他忽然想起那時冬日，老者還不老，穿著一身飛魚服正好，再挎上繡春刀，帶他走進拱衛司。
即便是剛落下的雪，也壓不住那等血腥氣。
他不怕，因為師父在。
他只是害怕來不及，怕自己來不及，怕老者等不及，因為他頭天半夜被老者的怒罵聲驚醒，更見到老者因此嘔血。
可惜他沾了一身血臭，還是沒能穿上那身飛魚服，等了幾年也只穿上一件似是而非的錦衣，到底是意難平。
不過這意終歸是要平下去的，他該從良娶嬌妻了，往後就是謀些生計，平平淡淡。
待小柒回過神來時，同僚以為他披上早就備好的常服，口中的話語半是恭維半是安撫。
細聽一陣，不過是小柒因大案行事乖張，被參的本子多了些，便降職成金吾衛中的司階，每日管巡衛等調度，還時不時去巡個城應個卯，真是個苦差事啊。
所幸沒將他踢到京兆尹去，那兒不但管大小事兒，連金吾衛巡城時遇見的雞毛蒜皮事兒都得管，指不定就得罪了誰，死得不清不白。
所以說啊，苦些沒什麽，反正是個不起眼的巡城活兒，小柒也不怕誰給他臉色看，他手裏頭的把柄多著，不怕的人只管往他手裏觸黴頭。
小柒低頭謝過老者。
老者嘆了口氣，到底是自己親自帶出來的徒弟，腥風血雨中走過，也只留下一個小柒。
轉眼間，小柒不再是那個面黃肌瘦摸著觀音土就嚼的癩痢頭了。
老者屏退左右，望著小柒，雙手微微動著，想說的話兒很多，到頭來只有“好自為之”四個字。
小柒躬身行禮，眼中浮起了點淚光，他曉得這是師父給他求的恩典，他也曉得不久就要與師父分道揚鑣了。
“謝師父！”
小柒還是跪在了地上行大禮。
老者心中多半是不忍的，跟在身邊這麽多年的徒弟，情同父子。他將這些年攢下來的家底分了大半與小柒，囑咐他日子定下心來，好好熬過去。
小柒沒有推脫，但話也噎在了喉嚨裏，吐不出半個字來，唯有淚水大顆大顆地滾在地上。
老者反而是嘆了口氣，道：“倒是像嫁姑娘一樣，倒貼了嫁妝，一同送了人，緣分到頭了。”
小柒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一如孩童時孤苦無依。
老者悄然擦去淚水，索性甩了甩袖子就走了。
小柒依舊跪在那處，一動不動，直到天黑透，此處要落鑰了，才慢慢離去。
今天是十五，宵禁的時刻推得晚些，到底是國喪，雖有遺詔，敢出來的人不多。
小柒失魂落魄地走著，明明老者還在，卻又怎麽像交代後事般？他怕啊！
回到住處，不過是城南帶個小院的一進一出瓦房，好些時日不在，這院子看起來有些要荒地味道。
小柒也顧不上，他慢慢地推開門，走進去，打起半桶井水，灌了一肚子水，又用剩下的水洗了把臉。
等他走進屋內，推開那扇門，他嚇得退了幾步。
他的窄炕上，打橫躺著一溜小孩子，細細一數，不多不少，正好六個。
小柒又看了看那六個孩子的眉眼，但推測出這是誰家的孩子了。
自然是杜府仙兒生的。
小柒暫且不太明白裏頭的厲害關系，但杜府的孩子出現在他這個隱於魚龍混雜的城南小院裏頭，事情就不簡單。
他擦了擦手，自己都嫌棄自己身上的血臭味，但還是輕輕地給一個蹬了被子的孩子掖了被腳，挨著墻角坐了下來。
杜府自是清貴，換了天也有自保之力，可為何就不把孩子放在身邊，而是送了出來？
送出來也罷，還偏偏送到他這兒來，真是奇了怪了，不怕他一身煞氣唬得孩子們噩夢連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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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憐了那行人騎的馬，被馬鞭催趕得拼了命跑，那嗎腹都在哆嗦著。
如此進了城，不及喘息，就換了馬送文書去了。
小柒不但是其中之一，還是這行人裏頭帶頭的。
當初他與顏檸講，他辦完事兒後，會風風光光地回應天府。
也是，錦衣衛吶，天子跟前的儀仗，能不風光嗎？何況錦衣衛的手段，更將這風光平添了幾分可怖，除了天子，誰又敢越過他們的風光去？
可惜一夕之間天變了，沈屙天子崩去，換來個年輕天子，可不知道該如何安排他們這些舊人。
小柒將頭縮得跟烏龜似的，雖說他師父老人家如今在年輕天子面前有底氣，可他到底是被師父做了順水人情，馬上要從良了，怕就怕從良前出了事端。
或許是老者也想到了這一點，先是接過文書過目一遍後，好好地將小柒誇獎了一番，並告知小柒，錦衣衛沒了。
小柒不覺意外，先帝為了給先太子鋪路，早就將錦衣衛撤了，只是留著他們幾個在跟前，以防萬一。
這不先帝沈屙多時，就有人動了歪心撈錢，好死不死，敢撈到了銀庫裏頭，與前些年的空章案一比，不大也不小，但也擺明有人想趁這個時候弄些動靜了。
監國的太子也就是現天子一看，氣樂了，到底是欺負他年幼，根基淺薄。
但見幾個錦衣衛舊人在跟前伺候著，也顧不上什麽錦衣衛一身血債討到了先太子身上的流言，何況這事兒也過去了好幾年，監國太子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便賜下錦衣，讓他們幾個去查。
他們也樂得借以前的積威，用些手段，就查清楚了，只是後頭牽扯太大，將人抓盡也耗了不少時間吶。
現在事了了，收回權宜之計，他們是誰？
錦衣衛？
不，錦衣衛老早就沒了。
他們？
不過是借著以前的皮兒、以前的惡名，去恫嚇一二。
小柒慢慢地脫下那身別有用意的錦衣，與前些年的飛魚服，只是相似而已，顏色不大對，魚鱗數目也不對，而且那刀也不是繡春刀，到底是李鬼罷了。
他忽然想起那時冬日，老者還不老，穿著一身飛魚服正好，再挎上繡春刀，帶他走進拱衛司。
即便是剛落下的雪，也壓不住那等血腥氣。
他不怕，因為師父在。
他只是害怕來不及，怕自己來不及，怕老者等不及，因為他頭天半夜被老者的怒罵聲驚醒，更見到老者因此嘔血。
可惜他沾了一身血臭，還是沒能穿上那身飛魚服，等了幾年也只穿上一件似是而非的錦衣，到底是意難平。
不過這意終歸是要平下去的，他該從良娶嬌妻了，往後就是謀些生計，平平淡淡。
待小柒回過神來時，同僚以為他披上早就備好的常服，口中的話語半是恭維半是安撫。
細聽一陣，不過是小柒因大案行事乖張，被參的本子多了些，便降職成金吾衛中的司階，每日管巡衛等調度，還時不時去巡個城應個卯，真是個苦差事啊。
所幸沒將他踢到京兆尹去，那兒不但管大小事兒，連金吾衛巡城時遇見的雞毛蒜皮事兒都得管，指不定就得罪了誰，死得不清不白。
所以說啊，苦些沒什麽，反正是個不起眼的巡城活兒，小柒也不怕誰給他臉色看，他手裏頭的把柄多著，不怕的人只管往他手裏觸黴頭。
小柒低頭謝過老者。
老者嘆了口氣，到底是自己親自帶出來的徒弟，腥風血雨中走過，也只留下一個小柒。
轉眼間，小柒不再是那個面黃肌瘦摸著觀音土就嚼的癩痢頭了。
老者屏退左右，望著小柒，雙手微微動著，想說的話兒很多，到頭來只有“好自為之”四個字。
小柒躬身行禮，眼中浮起了點淚光，他曉得這是師父給他求的恩典，他也曉得不久就要與師父分道揚鑣了。
“謝師父！”
小柒還是跪在了地上行大禮。
老者心中多半是不忍的，跟在身邊這麽多年的徒弟，情同父子。他將這些年攢下來的家底分了大半與小柒，囑咐他日子定下心來，好好熬過去。
小柒沒有推脫，但話也噎在了喉嚨裏，吐不出半個字來，唯有淚水大顆大顆地滾在地上。
老者反而是嘆了口氣，道：“倒是像嫁姑娘一樣，倒貼了嫁妝，一同送了人，緣分到頭了。”
小柒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一如孩童時孤苦無依。
老者悄然擦去淚水，索性甩了甩袖子就走了。
小柒依舊跪在那處，一動不動，直到天黑透，此處要落鑰了，才慢慢離去。
今天是十五，宵禁的時刻推得晚些，到底是國喪，雖有遺詔，敢出來的人不多。
小柒失魂落魄地走著，明明老者還在，卻又怎麽像交代後事般？他怕啊！
回到住處，不過是城南帶個小院的一進一出瓦房，好些時日不在，這院子看起來有些要荒地味道。
小柒也顧不上，他慢慢地推開門，走進去，打起半桶井水，灌了一肚子水，又用剩下的水洗了把臉。
等他走進屋內，推開那扇門，他嚇得退了幾步。
他的窄炕上，打橫躺著一溜小孩子，細細一數，不多不少，正好六個。
小柒又看了看那六個孩子的眉眼，但推測出這是誰家的孩子了。
自然是杜府仙兒生的。
小柒暫且不太明白裏頭的厲害關系，但杜府的孩子出現在他這個隱於魚龍混雜的城南小院裏頭，事情就不簡單。
他擦了擦手，自己都嫌棄自己身上的血臭味，但還是輕輕地給一個蹬了被子的孩子掖了被腳，挨著墻角坐了下來。
杜府自是清貴，換了天也有自保之力，可為何就不把孩子放在身邊，而是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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