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檸示意冷東來和謝宸稍微坐遠一些。

謝宸不太懂，但看那些小夥子們一臉兇氣，什麽都不問，有多遠就挪多遠。

顏檸低聲笑了幾聲，幹脆坐到了謝宸身後。

只見廚娘一掀鍋蓋，無數雙筷子爭先恐後地往鍋裏伸去，唯恐慢個半分就什麽都搶不到了。

謝宸不是沒見過搶飯，他以前也搶過，還是剩下的鍋巴，但跟面前這些人比起來，真是小巫見大巫了，完全沒得比。

這群人，為了撈魚，什麽真功夫都用上了。

謝宸顧不上吃了，幹脆放下碗，仔細地蹲在一旁觀察著，好像這樣看著，更有滋味。

冷東來也看出了門道，他也如謝宸那般圍觀著。

而顏檸，幹脆將這當成了下飯菜，慢條斯理地吃魚吐刺。

不消一會兒，一鍋魚吃得精光，剩下的湯也被分著喝了，但這也不管飽啊，廚娘煮上的面就派上用場了。

一群人端著面碗，吹噓著自己剛剛吃了多少魚。

謝宸想較真一下，但被冷東來攔下來了，這就圖個熱鬧，不必當真。

反而是顏檸吃飽犯困，就回去會周公了。

本以為能安心補個覺，顏檸又魘著了。

本來數日未曾夢魘，以為這事兒就能告一段落了，可沒想到這麽快又來了。

等顏檸拼命叫喊著將自己鬧醒以後，卻什麽都記不住，只能一身冷汗地縮成一團，等這一次驚懼慢慢散去。

忽然，門板被敲得“砰砰”響，而且一點都不客氣，好似不開門就要將門敲碎一樣。

顏檸楞了一下，將趁手別在衣裳後頭，慢慢地走去開門。

環兒一臉急色，見門開了還一時半會兒反應不過來，差點就將拳頭敲到顏檸的臉上去了。她頗有歉意地道：“姑娘對不起，我太著急了。那位謝小公子在看熱鬧的時候，突然被臟東西濺到，不慎踏空，摔到尾巴骨了，他還不好意思給我們看，非捂著不可。”

“什麽臟東西？”

“一群鳥兒飛過去……”環兒答得很含蓄，但她現在還覺得挺魔幻的，一群鳥兒飛過，就謝宸一個人遭殃。

顏檸不疑有他，她默默地在心中道：怎麽不摔得再慘一些，直到這個傻子能記住謹慎二字。

但她還是收拾了一下，跟著環兒跑去看謝宸。

謝宸已經被擡回了隔間，柳爺在門口抽著旱煙，別的人都躲在走廊的盡頭探頭看著，冷東來剛好打了一盆冷水過來。

顏檸看著謝宸痛得一頭汗的模樣，到底是心軟了，她擡手摸骨，幸好骨頭沒斷，只是挫傷，只消熬一夜，明兒就好全乎了。

她招呼冷東來給謝宸擦汗，又向柳爺借了藥酒，教了冷東來要如何搽以後，就撂下挑子跑了。

顏檸一跑，柳爺說了幾句客氣話，大家就都散了。

然而顏檸高估了謝宸。

謝宸那小子自打過了一陣子安生日子，又或者是馬上要到家了，他整個人嬌氣了不少，一到晚上淚水流個不停，連冷東來都看得怵了。

顏檸松了松筋骨，想學師兄們，去“安撫”一下謝宸。

可一進門，就見著謝宸安安靜靜地趴著，臉朝著墻默默地流淚，那樣子真真可憐，好似被丟出來的小狗一樣。

顏檸默默地在心中道：你贏了。

此時船上也沒有鎮痛的藥，顏檸只將柳爺喊起來，讓柳爺出手把謝宸劈暈過去。

柳爺沈思了一陣，道：“這大船進應天府大碼頭，可不知道要折騰=個幾日。等明兒天快亮了，我讓人找艘漁船，你們趕緊靠岸進城找郎中！”

“行，勞煩柳爺了。”顏檸應下了，這是當下最好的安排。

冷東來那謝道得有些心不在焉，大家都曉得他擔心謝宸，也都沒放在心上。

顏檸回頭就連夜收拾東西，只等天亮，趕緊提著謝宸走，可別耽誤柳爺他們的正事了。

於是，顏檸抱著小小的包袱，坐等天亮。

天微微亮時，外頭就傳來了漁號子聲，這就是水上的暗話。

不多時，小漁船就找好了。

顏檸先將東西放到漁船上，就和柳爺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謝宸睡得可沈了，怎麽叫都不醒，只得用被鋪裹了安置到漁船上。

顏檸憂心謝宸那兒又會出什麽岔子，只和柳爺稍稍說了幾句別離的話，就趕緊催促漁船走了。她可真是怕了，謝宸這個熊孩子真是的，自己不作死，就變著花樣倒黴，她顏檸躲著還不行嗎？

小漁船搖搖晃晃的，謝宸還是沒有醒，大抵是柳爺劈的那一下，是算好了力度吧。

顏檸只求謝宸靠岸的時候醒來，不然她還得陪著把人送到謝家，她不想去。反正人治好了，還送到了應天府，別的她不想參和了，真不想參和了。

過午日頭最曬，小漁船終於晃到了岸邊，也是離城門最近的岸邊。

顏檸將腳踩在實地上的時候，不由地晃了一下，但依舊踏實得快要流淚。

謝宸也在這個時候醒了，他搖頭晃腦地說他睡得真舒服。

可不是嘛，都睡了八九個時辰了，要知道一天才十二個時辰。

顏檸用腳在地上畫了幾個圈圈，再看看四周，這裏也是夠荒涼的，連人煙都沒有，她真懷疑船家剛剛所說的離城門最近的岸邊是不是誆她。

最後冷東來看了看隨身攜帶的地形圖，這還真是離城門最近的岸邊，只是特別荒涼，看來只能用輕功狂奔，趕在城門關閉前進城。

顏檸沒有異議，輕功而已，她有。

倒是謝宸有些想哭的樣子，也是，他那身板，連花拳繡腿都打不出來，別指望他會輕功了。

顏檸幹脆提起謝宸就跑，她咬牙切齒地安撫自己，她人好，送佛送到西，別臨門差了一腳，弄出更大的亂子來了。

謝宸起初是扭扭捏捏的，但很快就覺得不對勁了，他師兄冷東來怎麽使起輕功來有些吃力的樣子？他懷疑自己看錯了，更是順便想起了伏牛山時，冷東來和顏檸比輕功，便再次問了一下結果。

顏檸真是要笑了，謝宸這熊孩子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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