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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將心事付瑤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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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谷。

白山白水之間,立著一位紫衣人。數月來,接連不斷的任務,攪得他有些疲乏,幾年間養成的習慣,累了就去湯谷走走,豈是一時半會兒能改掉的

承燁的心惴惴不安起來。按理講,他除去了魔宮的得力手下慕玉綺子,破壞了魔宮控制季昶的陰謀,魔宮理應追殺他.

無論身處天宮還會人間,魔宮盯上的人,絕不會輕易放過。

然,連月來,自己竟不曾受到魔宮的追殺。而原因,只可能有一個,自己再不願相信,也不得不承認,那是因為與自己一同殺死慕玉綺子的,是明嫣,是青璃魔君的女兒。若非青璃魔君下令,自己怎可能被輕易放過。

慕玉綺子臨終前的話語在腦海回想,似是一團迷霧,如何也分撥不清,卻真切的縈繞著。她說,青璃關愛明嫣,青璃可能是被陷害的,她或許本就是仙,墮入魔道是迫不得已。

聲聲猶如驚雷,驚醒自己心底的探索欲,卻因迷霧重重,一時找不到端倪。只是令自己驚異的是,天帝竟也未提出懲罰自己,哪怕自己違令放走了明嫣,隱匿了師父。天帝與魔君似是達成了一項默契似的,把這件事拂了過去。作為天帝,他不可能不了解,把魔君之女留在身邊,是不可能牽制魔君腳步的,天帝並不似那些家夥般貪婪無知,除非他了然,魔君對女兒,是有情的,是眷戀不舍的,除非他知道,這位青璃魔君,並非徹頭徹尾的魔頭,尚存一份牽念。

而那份牽念,正是源於青璃與明嫣的骨肉親情。只是,他又是如何確定的呢?

承燁心下知道,此事關乎昔年魔宮作亂,不可草率推論,於是下定決心查清青璃的身份,她究竟是魔宮潛伏在天上的細作,還是被冤枉的鵲仙?

京師洛陽

明嫣勉力進了些食物,終究是食不知味,倒頭又思索起玉綺子的話來。自己如何才能進到魔宮,親口問一問娘親呢?

仿著天宮裏頭仙女的衣衫設計的服裝,引發了綢緞莊一波又一波的搶購熱潮,這皆在明熹父女意料之中,想著左右不過模仿些低品仙娥的衣衫,總不至於算作冒犯天威吧。如此一來,到了臘月裏,李氏禦繡莊聲名大噪,成為洛陽達官貴人裁制過年新衣的首選店鋪,沒日沒夜的趕制之下,到了除夕也才算徹底得閑。

明熹父女和染燊都是早起慣了的人,大年夜當天也早早起了,關了鋪子,又打發了工人們豐厚的獎金,開始預備起年夜飯。明嫣離家五年,終於了結了一樁舊事,取回了愛魄,作為父親的明熹,沒有什麽比和女兒一起過新年更暢快的了。明熹只願女兒平安順遂,再不要卷入三界的爭鬥,做個普普通通的凡人。而此刻明嫣心中記掛的,卻是帶著她卷入爭鬥,又護著她逃離爭鬥的天神承燁。洛陽城瑞雪紛飛,瑞雪兆豐年,是大吉的兆頭。明嫣將厚實的領子立了立,瑟縮了下脖子,似在掩藏著小小的女兒家心事一般,不禁默想,過年真是奇怪,明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日子,一個時辰不多,一個時辰不少,偏定上了辭舊迎新的意義,倒教人想起許多不該想起的人和事來。

火鍋的蓋子頑皮地跳躍了一下,咕嚕嚕冒著的水汽,潔白可愛。明嫣笑著打開鍋蓋,燙的直捂耳垂,又往沸騰的湯底裏扔進了夫子愛吃的驢肉、冬筍,一切就緒,就等爹爹把酒溫好,便可“開涮”。

一切若能在料想中發展,那便不能稱之為人生了,人生無常,總是能印證在明嫣的成長中。前一刻還喜滋滋地準備年夜飯,此刻,三人已鋃鐺入獄。罪名荒唐到令久經起伏的明熹冷笑,繡莊賬本造假。明熹笑嘆,這些年的歸隱,到底是疏忽了,天宮爾虞我詐,難道凡間就不是了嗎?有陽光的地方,就會有陰暗的呀。且不說他的真正身份,光是李氏禦繡莊掌櫃除夕夜入獄,就夠在洛陽掀起風波,引人註目的了。這些年,到底是懈怠了。

明嫣慘淡地笑了笑,凡間的事,不是靠法術能解決的,得按照他們的規矩來。如今這身份是承燁冒著得罪天庭的危險換來的,不能輕易失去,更不能亂來,引來天宮的註意。

逃脫牢獄容易,難的是用凡間官場的那套順理成章、無聲無息地出去。

心下已有了計較,夫子說,是李氏繡莊的生意太紅火,沒有給別的繡莊留餘地,我們這邊盆滿缽滿,他們那裏慘淡度日,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盼到大年三十,尋了個由頭報官抓了咱們,只為出一口惡氣。誰家的賬本沒點問題,何況洛陽天子腳下,一點芝麻綠豆大的事,都能攪出大風波,縣官細細查,罪名可不就有了,眼下是誣告我們,不出幾日,定能找到真正關押我們的由頭。

明熹做了決定,賬本的事自己扛,保染燊和明嫣出去,再找搭救之法,不然他們三人關在裏頭,舉目無親,那才真正是孤立無援呢。

三人都是性格堅毅沈靜的人,也沒有矯揉癡纏,以最快速度達成統一,把該走的程序走完,染燊和明嫣於大年初一正午,走出了監獄。

找何冠英幫忙,為今之計,染燊和明嫣都知道,高中及第的冠英是唯一可以幫助自己的人。

洛陽雖大,平頭老百姓難找,可要找當官的,卻是大大的容易。經打聽才知,冠英已官至正四品正奉大夫,是洛陽城裏最炙手可熱的後起之秀,年輕有為,頗受丞相季昶的賞識。

眼看門口的重重守衛,便知不是好相與的,索性讓夫子守在門口,分頭行動,明嫣施展地遁術,逃過了守衛的眼線,直接闖了進去。這樣想來,無論冠英在府邸裏還是在外頭,明嫣和夫子都可以第一時間找到他,兩全其美。

繞過大堂,直奔書房,想來這個時辰,天光最好,冠英會在書房辦公。果不其然,書房的小門敞著,冠英的聲音隱隱可聞。

相隔五年光陰,對明嫣來說,又何止是五年。天宮裏度過的五年,早已是好幾世的人生經歷,心境早已不覆當年,當看到冠英的那一刻,才開始一點點找回自己的本心。他的背影映在赤彤的晚霞之中,纖塵不染,超然物外,一如當年,他的心智,豈是這一方小小的書屋可以束縛的?明嫣看冠英臨窗而立,身姿頎長,一如當年清泉鎮的少年,任十丈奢靡紅塵也改不了他的兩袖清風。只見他神情淡淡的,吩咐身側的人,語氣柔和得一如身著的青衣素布,“這個時辰,想必人已經出來了,你是親自督辦的,你見到她了嗎,她可安好?”

“人倒是放了,只是那位小姐和夫子並不在獄中,屬下不知,或許他們是去尋別的門路了。只是大人救人之事辦得如此盡心,有大人這個靠山,他們大可在家安生等著就是了。”

“你且再去暗中留意著吧,查清是誰陷害他們的。”冠英淡淡的吩咐,背脊略顯乏力,更是難掩眉宇間的落寞。

明嫣瞧那門生退出了書房,一時空白的頭腦,逐漸才開始清醒。爹爹已然釋放,冠英,竟一直在暗中保護著自己。

頭腦裏的熱血一湧,明嫣徑直跨入了那間書房,掩上了門,又怕驚擾守衛,在書房裏布下了結界。

“何冠英,你可有什麽要對我說?”故友見面,明嫣直截了當,千言萬語,只凝成了這一句,把時光壘成的重重情思拋給了對方。

他只側著身,並不正視明嫣,“也是這樣的夕陽,把天空都染紅了,從前我只覺得你像個仙子,沒想到,你真是個仙子。我該叫你什麽呢,小凡還是明嫣?”

明嫣的眼眶一紅,似被觸動了傷心情腸,道:“我習慣你喚我小凡,和從前一樣。”

冠英這才轉過身,正眼打量了小凡,她已出落得靈秀動人,一看就是個美人,若不是她願意自己叫她小凡,他或許真的不敢正視她,生怕,這一看,就把她烙在了心上,日日掛念。

他們的鴻溝,早已是難以跨越了。可她說,還是想要做他眼中的小凡,他只覺得五年的等待沒有白費,他與她的緣分,是受到上蒼眷顧的。

一點俗禮也不拘,明嫣自顧自斟茶小飲起來。冠英看在眼裏,感覺倆人的距離一下子被拉得很近,眼角眉梢皆是笑意,道:“你平安歸來,就好。那日在山頂,我眼睜睜看著你淩空而去,卻無能為力,只為你日夜懸心。”

“你不驚訝嗎,一個面露菜色,瘦骨嶙峋的小丫頭,飛天了。”明嫣比劃著手勢,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一點也沒有不可思議,反而在情理之中。從前你看天際的樣子,像極了仙子。”冠英答得豁達坦蕩。

小凡悻悻道:“你就不想知道,這五年我去哪裏了?”

“你不說,我便不問。”冠英只恬然地望著院外亭亭如蓋的菩提,只覺時光飛逝,恍如隔世。

“好,你不問,那我可就問你了,你是如何知道我們一家所在的?”

“這還不簡單,風靡帝都的李氏禦繡莊,所設計的衣裳巧奪天工,宛如謫仙,令我想起故人來。我新奇之下前去探訪,便見到了你,五年來,你的容貌變得太多,可我依舊一眼認出,明嫣就是小凡。可我心中還有一絲不確定,為何你到了洛陽卻不找我,夫子不會不告訴你,我已在朝為官。若不是你爹爹和夫子的競相出現,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

冠英目光灼灼地看著明嫣,似要把她看穿,“你為什麽不來找我?”

明嫣的臉霍然灼熱起來,她想起了書桌上雕刻的字,“匪報也,永以為好也”,眼睛撲閃閃眨著,閃躲道:“我這不是找你來了,救我爹呀。”

冠英不依不饒,道:“那你之前為何不找我,我記得,我是你在清泉鎮上,唯一的朋友。”他的眼裏透著淺淺的笑意,帶動了眉梢的喜悅。

“那是因為繡莊太忙了,你別問了,再問我可就惱了。”明嫣手足無措,撤了書房的結界,撒潑似的嚎了兩句,等守衛慌慌亂亂地湧進書房,趁機溜了出去。

冠英還真是和當年一樣,聰明又難纏,腦子和嘴都一樣的好使,若不是仗著點仙法,今日可尷尬透頂了。

夫子和明嫣回到繡莊,看到安然無恙的明熹,無精打采地準備起了年初一的吃食。

於明嫣而言,再不愉快的小插曲,過去便過去了,終究是不屑一提的,與自己與那個人歷經的劫難相比,小巫見大巫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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