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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No.7 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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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碧藍,陽光明媚,格外晴朗的一天。

周嵐一早送女兒入園後,便獨自駕車前往秋月湖公墓。她總是等過了清明才到明誠墓前祭掃,她不想湊熱鬧,更不願碰到熟人,被問東問西。

四月下旬,來公墓祭掃的人仍有不少,周嵐停好車,取了祭祀物品,沿正門往裏走,十分鐘後,來到明誠墓前。

墓碑周圍打掃得很幹凈,還殘留著照一祭掃時留下的黃玫瑰。關於祭祀,周嵐和照一從沒商量過,但兩人很默契地錯開了時間,各自行事,互不叨擾。

周嵐隨身帶了兩束百合,一束放在明誠墓前,另一束放在欣茹碑前。

周嵐與明誠沒有法律上的夫妻關系,所以明誠的後事都是照一拿的主意。照一想讓父母合葬在一起,周嵐沒有反對。

當她第一次獨自來給明誠祭祀時,看著旁邊欣茹的墓碑,恍惚感覺自己是把明誠還給了欣茹。

對於欣茹,周嵐無法否認,她心中始終懷著一絲愧疚。

過去的一切宛如黃粱一夢,如今回想,她在明誠身邊的身份一直是模糊而尷尬的,愛人,徒弟,戰友?而現在,她不必再為此糾結。

做完儀式,周嵐在墓前又靜坐了半小時,在心裏默默地對明誠訴說著一年來發生的重要事件:Jasmine 第七款女包即將上市了;第五款女包 Wind 入選《國際時尚雜志》最受歡迎的亞洲風系列,推薦文章發表在去年的秋季周刊上,周嵐還應邀參加了雜志在巴黎總部辦的年度酒會;他們的女兒馬上要過五周歲生日了。

“悅悅很聰明,像你。淘氣,像我。”周嵐嘴角牽動了一下,想笑,然而眼眶旋即濕了。

正午的陽光逐漸炙熱,曬得周嵐眼暈,她起身,是時候離開了。

“那件事,已經開始了。”她無聲地對明誠說,“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我不會放棄的。”

她最後看一眼墓碑上明誠的照片,在眼淚再次湧出來前迅速調轉視線,吸了吸鼻子,轉身離去。

回公司的路上,周嵐經過曾經的菜花巷,她放慢車速,往窗外張望一眼,熟悉的街巷早已被大片嶄新的糧油倉儲區替代。

菜花巷是四年前拆遷的,周嵐本想把兩套安置房都賣掉,帶母親去自己剛購置的商品房居住,但錢慧玲不願意。

“房子拆在哪裏我就住哪裏,鄰裏街坊都認識,還能走動走動,要搬你那兒去,平時想找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周嵐因為違拗母親的意願堅持把天悅生了下來,所以在別的事上都盡量依從母親的想法。

六年前,周嵐因為明誠過世遭受嚴重打擊,懷胎七個月就有早產征兆,生產時也很不順利,醫院接連發出兩道病危通知,令母親備受折磨。

天悅有驚無險地生了下來,又因為體重不足小病不斷,而周嵐沒有奶水,無法給新生兒提供免疫保障。凡此種種,都給母親造成了不小的驚嚇。

錢慧玲思想傳統,總覺得兒女要成家立業了自己一顆心才算真正放下,而周嵐非但沒結婚,還做起了未婚媽媽,實在令她憂心忡忡。

從周嵐十幾歲開始,錢慧玲就提心吊膽,怕這個不聽勸的女兒要吃大苦頭,沒想到最後全被自己料中,難免積郁更甚,再加上身體狀況一天比一天差,脾氣漸漸古怪起來。

錢慧玲在新房子住了一年不到就因二次中風再度入院,雖搶救及時脫離了生命危險,然而再也無法自由行動,每時每刻都需專人看管。

更讓周嵐難過的是,母親還並發了阿爾茨海默癥,有時連女兒都會認錯——周嵐有次去看她,母親居然喊自己姑姑。

對於母親,周嵐也是愧疚的,錢慧玲一輩子都在為兒女操心,然而似乎命中註定,她的兩個孩子都不能過上平順的生活。

錢慧玲如今終日在療養院住著,周嵐每個禮拜會去看她一趟,最近因為忙,她已經有兩周沒去過療養院了,恰好今天的事都被她提前排開了,下午也比較空,周嵐決定吃過飯就去看母親。

周嵐走進母親的房間,錢慧玲正在午睡,她把一兜水果擱在桌上,悄悄退出房間。

母親所在的這家私人療養院是朋友介紹給周嵐的,收費昂貴,但能提供細致入微的護理服務,無需家人操心。周嵐來看過幾次後,覺得放心,才把錢慧玲從醫院轉過來。

出了病房,周嵐在療養院裏散一會兒步,等母親醒。

療養院依山傍水,景色宜人,對周嵐而言是難得的機會,她可以放慢節奏,看看春光。玉蘭花早已雕謝,晚櫻和薔薇開得正旺,還有許多她叫不出名字的植物,爭奇鬥艷,絢麗的色彩繞著湖邊的亭臺樓閣一路蔓延開去。

她朝湖心亭走去,那裏有間茶室,是給可以走動的老人準備的,不過這個點,老人們都在午睡,木棧道上看不見人。

到茶室跟前,周嵐推門進去,許湘已端坐在老位子上,微笑著向她招手。

錢慧玲轉入療養院是在天悅五個月大時,那會兒正值 Jasmine 首款女包上市之際,周嵐每天奔波操勞,又要擔心女兒和母親的健康,情緒緊張,睡眠不足,有天傍晚來看過母親後,剛走出病房,就暈倒在樓前臺階上。

許湘恰巧從樓裏出來,趕緊呼叫醫護人員,及時對周嵐進行了施救。

周嵐身體恢覆後,特地找許湘表達謝意。許湘的母親和錢慧玲住同一層樓面,許湘對周嵐笑言,“我們也算半個鄰居。”

她經常來陪母親,周嵐從此與她有了來往。

許湘四十多歲,溫柔嫻靜,說話慢聲細語,周嵐從未在她臉上捕捉到過激動的神色,不過深入交談後,周嵐才了解到,許湘的經歷也很坎坷。

她在市府任職,雖屬清閑衙門,但父親、哥哥都身居要職,前夫是生意人,兩人有過一個兒子,十歲時罹患血癌,夫妻二人用盡辦法,最終還是沒能把孩子留住。

“不是誰的錯,我們都盡力了,就是命吧。”許湘說話時語氣淡然,但周嵐能體察到這份淡然背後深含的艱辛。

之後幾年,夫妻間逐漸貌合神離,前夫在外面有了新歡,兩人和平分手。許湘沒再結婚,始終一個人過日子,主動承擔起照顧母親的責任,也因此,她和哥嫂的關系極好。工作上,她本有機會高升,但經歷過生死離別後,將一切看淡,只求輕松走完下半生。

周嵐傾慕許湘身上那股波瀾不驚的氣度,而許湘很喜歡周嵐的闖勁,兩人經常在療養院碰面,久而久之,又有了茶室小聚的習慣,相聚時間雖短,卻是周嵐最享受的時光。

她把自己的遭遇都告訴了許湘,也曾在許湘面前痛哭流涕過,許湘很少用語言安慰她,但周嵐知道,自己說出的每個字她都認真在聽,她們彼此了解對方曾經的痛苦,惺惺相惜,而這種感情,無需用語言傳達。

落座前,周嵐把手上拎著的紙袋遞給許湘,紙袋裏是她從香港帶回來的化妝品和保健品,都是許湘用慣的牌子。

許湘很不好意思,“以後別破費了,這些年收了你太多禮物,可我什麽都沒能幫到你。”

周嵐笑道:“許姐經常陪我說說話,就是給我的最好禮物。而且,怎麽能說沒幫忙呢,海關稽查那事,不就是許姐和胡科長打了招呼,我們才能過關。”

許湘也笑,“不是說是誤會麽?你們底子幹凈,所以能過關。如今海關查驗緊得很,真要有事,誰去說情都沒用。”

“那也是你詢問過了,審核流程才能加快,要不然不定得等到什麽時候才能把貨放給我們。”

兩人說笑了會兒,周嵐感慨道:“其實這幾年和許姐聊天,讓我看明白了很多官場、生意場上的事,對我來說,就已經是很大的收獲了。”

許湘目含深意盯著她,“我知道你聰明,也明白以你的能力,很多事自己就能辦到。不過,萬一有我可以幫忙的地方,只要不是違法亂紀,你盡管開口。”

周嵐莞爾,“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不會跟許姐客氣的。”

五一將至,周嵐打算提前為女兒慶生,早早在飯店定好包廂,本想把母親接出來,不巧錢慧玲感冒了,只得作罷;也請了徐霜——周嵐提前慶祝就是專門湊她的時間,誰知臨到假期前兩天,徐霜打電話向她致歉。

“學校組織我們去紅色根據地學習,要一整周時間,還不能請假——對不起啊,嵐姐,下次回來我請你和悅悅吃飯。”

徐霜高考發揮出色,以她的成績,填報 N 大完全沒問題,但因為照一失約,她痛苦至極,改填了位於南方沿海城市的 C 大,只想遠離傷心地。

轉眼,徐霜研究生畢業已一年。她本科和碩士都讀的歷史,因為學習刻苦,成績優異,畢業後被導師挑中留校,目前在 C 大歷史系任助教,課餘還跟導師一起做項目。

徐霜 26 歲了,周嵐問她感情方面怎麽打算,她總是支吾其詞,和照一的態度如出一轍。

徐霜讀本科時就有數個追求者,但她堅持讀書期間不談戀愛,一門心思做學問,不少男孩都灰心敗北。

聽說徐霜在激烈的角逐中勝出,得到留校名額時,周嵐一點都不意外——以她那種瘋狂學習的勁兒,誰能贏得了她才叫奇怪。

徐霜的生活忙碌而充實,她難得回家,爺爺多年前就腦溢血過世了,如今在三江,她一個親人都沒有,能見的只有周嵐和錢慧玲,周嵐自己就忙得腳不沾地,錢慧玲又已經不認識人了,徐霜回家也無事可做,倒是經常與周嵐視頻通話。

天悅有時想起徐霜,會搖著媽媽的手臂嚷嚷,“我要和手機阿姨講話!”

周嵐糾正她,“不是手機阿姨,是霜霜阿姨。”

下次再和徐霜通話,周嵐會告訴她,“你再不回來,小外甥女都快把你給忘了!”

徐霜笑著答應有空就回家,但很少兌現,周嵐明白她心結所在,可明白了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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