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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正文完結 春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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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 ...這是出的哪一遭啊, 聽到此話的大臣們兩股戰戰,幾欲先走,兩位皇子奪嫡, 難道大鄭要就此亂了不成?

趙盈不屑地上下打量自己名義上一母同胞的親弟弟,露出一個扭曲的笑,陰冷地吩咐道:“來人, 先把陳首輔帶下去,欺君之罪,咱們之後再好好說道說道!”

陳昌黎很快就被他的人帶了下去, 他雖然已經堅持不住,卻還在勉力支撐著身體, 維持自己的文人風度。

趙衍的神色淡淡, 持劍的手沒有一絲松弛。

趙盈瞇起眼睛, 他早就知道,趙衍這個小子懷有二心!

當年他就和母妃說過, 一個瘋了的妃嬪生出的兒子,能是 什麽好東西?母妃偏偏說要把趙衍至於三皇子的地位上, 能分擔太子和陳黨的壓力,助於他登得大統。

如今報應不是來了?這趙衍在京中還能裝出一副雲淡風輕,兄友弟恭的模樣, 一外出就蕃歸來,狼子野心果真一覽無餘,果然是一個天生的壞種!

不過父皇那老頭子還是心有疑慮, 不然不會把九城兵馬司的職位安排給自己,現在皇宮外面全是自己的人。

趙盈的心下稍安,冷笑道:“肅王又有什麽異議,難道你認為本王也有天疾, 還是也想違背祖制不成!”

趙衍的神情森然冷俊,那雙漆黑的眸子裏滿是殺氣酷烈,竟把趙盈唬的後退一步。

“本王當然有異議。二哥,本王就還稱您一句二哥。”他慢條斯理地開口,“元朔元年,當日舒貴妃與我母親一同誕下皇子,只是我母親身份卑微,被貴妃的人生生攔在宮內,不準報到太醫院,待貴妃產下皇子後,宮內的人才知道有一位昭儀也誕下皇子。”

“因而立嫡立長,我才是居於你之上。”

趙盈的額頭上冒出冷汗,本以為勝券在握,可是沒想到... ...趙衍這個賤種,有什麽資格來與我爭那個位子!他連肖想一下也都不配!

他把那一瞬間的怨毒心思收回心底,提高聲音說道:“你說你比我年長,空嘴白舌就讓臣子們信你?你又有什麽證據!”

趙盈露出自信的笑,得意洋洋地看向趙衍,當時舒貴妃做的很絕,昭儀闔宮上下的宮人都被掉到了北子門做雜事,連接生婆子都因“不甚落水”而亡,現在肅王瑞王孰長的問題早就變成一莊無頭公案,早已經死無對證了。

其他的大臣們也用眼角瞥著這兩位大鄭最尊貴的人,心中暗自哀嘆,今天不管這兩個哪一個繼承大統,都沒有他們的好果子吃。

現在看來還是掌京畿兵力的瑞王贏面較大,肅王雖有遼東鐵騎,可事發突然,遠水解不了近渴啊。

還只盼瑞王是個佛心主子,不要傷了臣下們的性命才好。

趙衍的嘴角突然扯出一抹微笑,趙盈看著他的笑,心中有些惶恐,他到底在笑什麽,難道不知道紫禁城外面已經全是兵馬司的人麽?

“證據... ...證據自然是在我府上,這些年來,被貴妃娘娘調走的人,一個一個我都討到了王府來,他們每一個人,都是證據。”

“可是三弟,”他忽然笑了起來,“我今日來,並不是要與你爭個孰是孰非。”

趙衍的聲音忽然變的很 輕,他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是來通知你的。”

“夠了!”趙盈大聲打斷他的話,長舒了一口氣,怨毒地道:“本王不想聽你那些廢話!”

他有什麽資格... ....他有什麽資格!這個廢物以為自己就蕃就是一個王爺了嗎?我要讓他這輩子都仰仗著別人的鼻息而活!

“來人!”整齊而沈重的腳步聲從殿外而來,不到一彈指的時間,趙盈身後已赫然站滿了數十位著甲兵士!

乾清宮殿前出現一道整齊的分界線,趙衍持劍長身而立,面容肅然,他的前面,是浩浩泱泱的瑞王私軍。

“這個把欺君罔上的肅王給本王拿下,”趙盈的神色扭曲。

“生死不論!”

與此同時,肅王舊府內。

季嵐熙悠然地給自己沏了一杯茶,碧痕的鐲子隨著她的動作微微顫動,更顯得她的手腕白皙。

她轉頭,笑意妍妍地問旁邊那人:“妹妹今日匆匆而來,是有何事?”

沈婉若用帕子捂住嘴,柔柔地笑道:“自從姐姐從盛京去那苦寒的地界兒,妹妹就日益思念姐姐,姐姐回來,少不得要拜訪一番呢,更何況... ...”

她輕輕地撫過自己的肚子,甜蜜地道:“妹妹還懷了瑞王爺的孩子,想著讓姐姐也沾沾喜氣,也能為肅王殿下生出一位小世子來。”

季嵐熙的手一頓,給趙衍生孩子?那個冷面佛她想想就覺得可怕,不過雖然最近也有幾分可愛罷了。

“這還是免了吧。”她吹了一口茶上蒸騰的熱氣,淡淡地道。

在沈婉若眼裏,這分明就是季嵐熙不受寵的證據,正妃又如何,還不是生不出孩子!

更何況她又怎麽會知道,我肚子裏的這個孩子,不僅會成為世子,還會成為大鄭未來的太子。

沈婉若晦暗地神色閃爍了一下,又重新掛起甜笑,“妹妹來給姐姐講一個京中的趣事吧。說是有一個外派征戰的將軍,立下無數的軍功,卻沒想到,將軍夫人寄回家的家信中卻只字不提內宅事,只細細寫了將軍的營內的人頭糧草,你說這怪不怪。”

沈婉若把手中的手帕慢慢地攥緊,好似那不是帕子,而是某人纖細的脖頸。

這笑話當然就是關於季嵐熙的了,她怕是沒想到,送到盛京的家信早早就被瑞王的探子攔截了,甚至還拓印了一份,而季嵐熙給季盛所寫的遼東事物,都是證明她通敵的死罪!

若她不是探子,一個內宅婦人,肅王又如此厭惡於她,又怎能讓季嵐熙插手遼東的軍政大事!

季嵐熙卻沒理她,悠然 地用手扇了扇風,“為什麽府內有這樣大的臭味,可能是香爐的火滅了吧,滿枝,把我的香爐取來。”

說罷她竟然便一心一意侍弄起那個香爐來。

沈婉若的神色一僵,聲音陡然沈了下去:“姐姐,我是看在父親的份上才這樣勸你的,即使你貴為王妃,通敵也是死罪啊,到時候怕不是要連累父親... ...”

季嵐熙擡起頭,瞇著眼睛看向窗外,盛京一到秋冬,便會集聚很多烏鴉,喑啞的聲音低低響成一片。

是時候了。

“你別說了。”沈婉若忽然被季嵐熙打斷,沒說出口的話生生地咽了下去,有些驚異地望著她。

季嵐熙露出一個哄小孩子般的微笑,敷衍地說:“好了好了,時候不早了,我要進宮去面聖。”

你還真不把我放在眼裏!沈婉若銀牙緊咬,她今日是有任務在身的,為了鏟除肅王,防止季盛臨時倒戈,季嵐熙今日絕不能踏出王府一步。

“你還以為你還是王妃,別做夢了!過了今天,你便什麽都不是!”一道尖銳的女聲傳來。

“哦?”季嵐熙做出一個疑惑的表情,回過頭看向沈婉若,笑著說,“妹妹何出此言呢,未免太不知尊重了。”

沈婉若暢快地大笑,鋒利的指甲直直地指向季嵐熙,柔而緩慢地說:“太子壞了事,未來的天下之主便是瑞王爺的,我也會成為貴妃,而你... ...”

她上下打量季嵐熙,待到笑夠了,才惡毒地道:“而你,你和肅王,就去閻王爺那陪你的太監父親吧!”

“去把我們現在的肅王妃嚴加看管起來,不要讓她出王府一步!”

說罷門口突然沖出幾個高壯力士,獰笑著沖向季嵐熙的方向。

沈婉若心下暢快,大笑著道:“快!抓到她,你們想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

還未等她笑完,只見那些力士突然被一個人飛身攔住了。

飛魚服,繡春刀... ...季盛居然能把錦衣衛都借給她!

那錦衣衛武功幾位高強,不出十招,竟然接連打到了兩位力士!沈婉若心下大駭,連連後退,尖聲吼道:“你們快攔住他啊!”

聽到此言,有兩個力士的肌肉奮起,一上一下死死地抓住了錦衣衛的四肢,而另一個則直直地沖向季嵐熙!

楊裴回護不過,大喊道:“王妃!”

只聽見屋內傳來“砰”的一聲巨響,夾雜著濃烈的硝煙氣息,宛若神罰天降。

沈婉若死死地堵住耳朵,接連咳嗽起來,那是什麽!季嵐熙,她用了什麽東西!難不成她早有準備?

煙霧散去,力士早已倒在地上, 胸口血色彌漫,而季嵐熙淡淡地站在那裏,手中持著一個巴掌大的東西,神色既不驚訝,也不憤怒。

“那是什麽?”沈婉若癱倒在地,喃喃道,“你用了什麽妖術?”

季嵐熙提起裙擺輕輕繞過了她,好心地回答:“是火銃。”

“你騙人!”沈婉若嘶聲尖叫,“哪裏有這樣小的火銃!分明就是妖術,我要告訴肅王爺,你遲早會害死他的!... ...”

季嵐熙懶得理她神志不清的發言,對著楊裴道:“把她綁起來,等王爺回來發落,我要進宮。”

她也等不及楊裴回答,便快步走到王府門前,翻身上馬。

十一月的風從她耳邊刀子似的刮過,冷的人生疼。季嵐熙卻也再也顧不得這個,心中亂糟糟的,遠處傳來了悶雷一般的聲音,是遼東的火器隊來了吧... ...大將軍炮應該在轟西直門的城門樓子,畢竟那上面全是瑞王兵馬司的人... ...趙衍他... ...

原本肅穆的皇城,此時卻一片狼藉。

琉璃瓦碎了一地,地上滿是血和泥混成的淩亂腳步,空氣裏彌漫著血與火的氣息。

趙衍他現在怎麽樣了呢?

季嵐熙提起裙子,繞過一具又一具胸膛上還插著箭.矢的屍體,她的腳步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心中好像被某種酸澀的情緒填滿了,她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也能有這樣的慌亂的時候。

她慌慌張張地想,他可千萬別死了,就是留條命也好,要不然自己的銀子就真的白花啦,連個皇後也沒撈上,還不如去北海子打水飄兒呢... ...

穿過邊門,穿過步道,她的胸口越來越痛,卻依舊沒有停下來,直到她看到了那道身影。

趙衍站在乾清宮大殿,旁邊是一眾跪著的文武百官,還有侍立在側的,她的父親。

他的臉是那麽疲憊,手上占滿了滑膩的鮮血,卻又那麽的沈靜而肅穆,仿佛從出生起就是屬於這大殿,堂堂正正地接受萬人的朝拜。

直道他看到了季嵐熙。

他的臉上才浮現出一個微笑,那是獨屬於少年人的、一個有些羞澀而得意的微笑。

“你來了。”

季嵐熙遠遠地瞧著他,心仿佛終於能安靜地落在肚子裏,不知道為什麽,也跟著輕輕地笑了起來。

“嗯,我來了。”

天啟元年,肅王引兵至太子東宮,曰:“若不盡誅,必為後患。”屠之。立國號天啟,威震海內,武鎮八方,四夷無不鹹服。立宦官之女季氏為後,六宮散盡,專寵一人。——《稗史·天啟帝傳》

天啟元年,春。

春風倚棹闔閭城,水國春寒陰覆晴。隨著悠遠的鐘聲,修好了的西便門和廣安門一並開了,盛京這座威嚴的古城,隨著叫賣聲、打鬧聲陣陣,又變得鮮活了起來。

天啟帝今日剛剛下朝,便急急地往坤寧宮去了。

殿內春意融融,他的皇後卻毫無欣賞的興趣,只大大咧咧地伏在桌上,鼻梁上掛著一副西洋眼鏡,不知在畫著什麽。

趙衍走過一看,原來是一張坤輿萬國全圖,卻比林安多獻上的那幅要更大、更全面。

季嵐熙見到他回來,獻寶似的指給他看,驕傲地說:“你看,這是我根據海員們說的,再加上記憶,自己畫出來的。”

她顯然是有些感慨:“世界那麽大,我真想去看看啊... ...不過算了,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呢。”

趙衍隨著她的手看去,仿佛看見遼東的鑄鐵爐中的紅光;孟慎功還在那個小屋子裏,誓要培育出更多的小麥與紅薯;林安多舉起了書本,在教小孩子們數字與世界的故事;單梁與徐浦匯騎著駿馬,在未化的積雪中守衛邊防;阿濟格正式繼承王位,眼中燃燒著血與火,望向南方。

趙衍轉過身來,看到的是季嵐熙輕松的笑,和她柔軟的唇。

“嗯。”他低低地回應,“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呢。”

說完,他微微一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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