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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以身飼虎 劍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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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奴才對王爺忠心耿耿… …您要打殺了我,也得讓我去見了王爺之後才行!”管家肥胖的身體在地上不斷蠕動著,一雙小眼睛不斷驚恐地看向季嵐熙。

滿枝上前一步,大聲道,“你在這嚎什麽喪呢!大喜的日子,王府裏還容你放肆!”說完便從荷包裏取出一塊碎布,團成一團直直地塞到管家嘴裏。

管家從進王府以來都是別人對他畢恭畢敬,王爺不管家事,除了取錢用,便是他自個兒在王府裏狐假虎威。今日被一個小丫頭片子堵了嘴,氣得他一口氣憋在嗓子裏,差點沒撅過去。

季嵐熙垂下眼簾,只慢悠悠地喝月明給她呈上來的香片。管家在地上“唔唔”地扭動,鼻涕眼淚流下一大把,可憐極了。好半天見王妃也不理他,自己也沒了力氣,只好漸漸安靜下來。

“這般,我們能好生敘敘舊了麽?”

少女嬌嬌柔柔的聲音傳來,那聲音又脆又清,如同山澗裏的清泉汩汩,在管家耳中卻無疑是催命的惡鬼,他連忙點點頭,期冀地看著季嵐熙。

季嵐熙把茶盅放在桌上,微微俯身,眼神溫柔,暮春的陽光照在她的臉龐上,更顯得皮膚通透,“那我問你,為何你剛才說王爺買的小玩意兒,沒有入賬呢?”

楊裴把塞在管家嘴裏的破布扯了出來。他劫後餘生般的喘著粗氣,好半天才說道,“不是奴才不想給王爺入賬… …而是這處花銷太多,人多口雜,會有損王爺威嚴啊王妃!”

說罷臉上做出心痛之色,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個管家是個一心為主的忠仆。

威嚴?趙衍現在在京中哪來的威嚴?

季嵐熙半倚在榻上,冷笑道,“好啊,王爺平時愛買什麽,便由著他買些什麽,若是有不夠的,我便拿嫁妝填補就是了。”

“只是我的嫁妝,怕是養不起你個貪心的惡奴,嘴上口口聲聲說著為王爺,心裏面巴不得能多去庫房取銀子給他使呢。王爺的開銷不入賬,便是你說取多少,就取多少,一次多支幾百兩銀子,一個月也能有千兩進你自己的口袋!”

嫁妝是女子的私產,一般不會動用,可以由女方自由支配。若是一個宅邸真的要到用女子嫁妝的地步,那說明離傾覆不遠了。季嵐熙這番話說的是極重,大宅人家,內外上下貪的事不少,人性如此,買菜的婆子每次還貪幾個錢呢,只要不過分,主家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過去了。

只是這管家的手伸的太長,已然伸到王府的錢袋子裏了,也不怪主子把他的爪子砍掉一雙。

管家見她疾言厲色,說的件件都是事實,不禁大為後悔見季嵐熙是個年輕婦人便輕視她,只癱倒在地上,嘴上囁嚅著,“奴才、奴才… …王妃饒命,王妃饒命啊!奴才願意把銀子全都還到府上,只求王妃放奴才,放過奴才吧!”說罷便“碰碰”地在地上磕起頭來。

大鄭律法,不得私自懲罰打殺家奴,違者徙千裏。只是能養的起奴仆的家裏大部分有權有勢,和官家說一聲便不會被追究責任,因而季嵐熙今天若真的要殺了他,也就是一句話的事,誰會來找肅王妃的麻煩呢?

季嵐熙的目光凜冽,“想讓我放過你?也可以。”她的手指緩緩地敲擊著幾案,每一下都好像敲在管家的心上。

過了半晌,她才懶懶地開口:“若是今日你能把這些年來吃到嘴裏的銀子全吐出來,我便饒你一條小命,怎麽樣?”

管家見命能保住了,哪還管什麽銀子不銀子的,連忙磕頭謝恩道,“奴才這就去!這就去!”

季嵐熙對著楊裴比了個手勢,點了點管家,再將拇指與食指交叉。這是錦衣衛內部的密語,意思是如果有情況,就把他做掉。楊裴點點頭,拎著管家的衣領就出去了。

這件事未必趙衍不知道,肅王在外素來是以不學無術聞名,要是收拾了管家,未免會引起有心人的註意。今日自己既然嫁入王府,替他收拾內宅自然理所應當。

總不能一個諾大的王府,王爺和王妃都是草包吧。

滿枝在旁邊笑的歡快,“這管家,終日打雁竟被雁啄了眼。我們小姐不知收拾了多少這樣的掌櫃的和管事的,手段高明的比他多了去了!嘁,關公面前耍大刀!”

季盛的錢素來是季嵐熙在管,財富之巨,未見者難以想象。季嵐熙只取那些錢來做生意,近些年來又開始造私 船出海,開銷更多,船現在在遠洋,還有一年多才能回來。這上上下下的幾十位管事的,都對季嵐熙負責,管理的難度又豈是一個內宅可比的?

季盛也不知道這孩子是被窮怕了還是怎麽的,一副小財迷的樣子,和貔貅似的只進不出,久而久之也就由著她胡鬧。

季嵐熙笑著說,“且看看他能吐出來多少,這銀子,便是我送給王爺的一份大禮了。”

我以後要送給你的禮,只怕還要更多更好呢,就看你能不能吃得下了。

… …

楊裴帶著一眾侍衛到了管家的宅子,只見那是一個三進的大宅院,氣派無比,能與京中五品官吏可比。再進府一查,足足有十萬兩雪花銀和各色彩鈔堆在庫房,看來是管家這些年貪的家私。便領著人一箱箱的擡回王府。

有老百姓見這陣仗抄家似的,連忙上前打聽,知道是肅王妃收拾了這惡奴後,直跪地大呼王妃大恩。原來這管家平日裏欺男霸女,勾結官府侵占農田,沒少做壞事,今日王妃收拾了他,便是為百姓出了一口惡氣了。

楊裴稍稍安撫了眾人,只道王妃會主持公道,把土地錢糧散給大家。

從此這巷子裏便流傳著一位“青天王妃”的名號,此為後話,暫且不談。

趙衍一進府,見府上諸人一片兵荒馬亂,便皺著眉問道,“這是何事?”

他身邊的小廝羅松悄聲說,“王妃今日查處了大管家貪汙,聽說從府上搜出了整整十萬兩銀子呢。”

趙衍準備去書房的腳步一頓,查抄管家,她是想做什麽?因為自己沒有寵幸她,所以換個方式立威?

管家的貪汙是趙衍有意放縱,不過季嵐熙剛來王府就出手如雷霆一般,是季盛授意,還是自己有意為之?

今日不見她,是不可能了。

這廂季嵐熙正在查抄出來的箱子上貼封條,這箱子裏滿滿當當地裝著雪花銀,一共足足有大幾十箱。正當她貼的不亦樂乎的時候,忽地外面有人通傳,“王爺到!”

她心中當下一凜,驀然擡首。

一人身著玄色長衫,逆光站立。正是趙衍,他自京郊校場跑馬回來,深青色的鬢角還帶著些許汗珠,渾身上下蒸騰著男兒特有的熱氣。

大抵是馬上就要就蕃,也不必再多加掩飾,趙衍平時嘴角含的笑意消失了,只顯得面部線條冷硬如鋼鐵。

他只上前一步,氣勢便更盛了一分,眼神漫不經心地掃過一排排箱篋,然後在季嵐熙的面龐上,停住。

季嵐熙頓時覺得像是被什麽大型猛獸盯住了,渾身一僵,她見趙衍的眼睛,漆黑如墨,在陽光的照射下也仍是夜般的黑,叫人根本看不出他心裏的情緒。

季嵐熙先對趙衍福了福身,柔聲道,“夫君。”然後打發屋裏的丫鬟婆子出去,在楊裴經過身邊的時候,她輕聲說,“不要讓旁人接近這間屋子,違者,就地格殺。”

女兒嬌小,聲音雖輕 ,殺氣卻重。

這一番話並沒有避著趙衍,他的神色無異,仿佛一位王妃說出這樣打打殺殺的話是理所當然一般,只淡淡地瞧著季嵐熙的動作。

楊裴領命而去,房門窗戶一並關上,就顯得這諾大的屋子陰暗而幽深,沒有一絲人氣兒。空氣裏十分安靜,兩人都不作聲,只一個眼神鋒銳,一個臉上含笑。

季嵐熙等了半響,見他沒有質問自己的意思,笑著先開口說道,“夫君想要問什麽便問吧,嵐嵐知道的,一定知無不答。”

趙衍見她渾身緊繃,臉上還要堆出笑意,這季家女也有一番養氣的好功夫。

他沒有移開眼睛,問道,“季盛派你來做什麽?”

季嵐熙笑著說,“不是父親派我來的,而是嵐嵐自個兒來的。”她盯著趙衍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王爺潛龍在淵,位居九五。只要是個明眼人,便也知道跟誰了。”

一聲劍鳴。

喉嚨處傳來絲絲鋼鐵的冷意,溫熱嬌嫩的肌膚已經微微陷入到鋒刃之中,泛起一道紅痕。

是劍。趙衍的佩劍。

趙衍的身材瘦削,且高。他在用劍抵著季嵐熙的喉嚨時,微微低下頭去,看著她驚恐瞳仁裏映出的自己,面無表情。兩個人的發尾交纏,炙熱呼吸交織在這方狹小的空間,纏綿如同交頸的鴛鴦。

他的眼睛中泛起紅色的血絲,低低地在季嵐熙耳邊吐出幾個字,聲音篤定,“你在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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