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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激進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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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光海君李琿與陵陽君李倧為代表的王室集團,矛盾由來已久。

光海君李琿是宣祖的庶二子,按道理,世子的寶座跟他沒啥關系。

但懿仁王後不育,宣祖沒有嫡子,光海君李琿的哥哥臨海君,自幼便被過繼給了懿仁王後,成為了事實上的嫡長子。

壬辰倭亂時,臨海君被倭奴俘獲,宣祖表示,‘寧可死在天子疆土,也不願為倭奴刀下亡魂。’為了逃命,他令十七歲的光海君李琿監國、代理國事,留守平壤,他則帶著老婆孩子逃到了遼東。

李琿並沒有浪費這個機會,雖然年幼,他卻表現的相當機智,他一邊竭力收攏了潰散的軍隊和義兵,號召通國勤王,一邊又親臨前線,調度撫軍,表現非常出色,得到了很多將領和義兵首領的擁戴。

大明抗倭援朝,將小西行長揍的滿地找牙之後,平壤危機解除,李琿便占據了絕對的主動權,被推舉上世子的寶座。

萬歷三十六年,宣祖崩,光海君李琿得以繼位。

但因大明此時也面臨了立儲之爭,內閣以光海君血統不純、非嫡長子為由,5次拒絕了他冊封的要求。

無奈之下,李琿只好以銀子開道,借口臨海君‘神經病’,終於使大明禮部同意冊封他的正統。

李琿只是無辜躺槍,但大明的霸道強硬,卻讓他顏面盡失,這使得他對大明,有了本能的警惕,同時,也意識到,事實上的嫡長子臨海君必須死。

在獲得正統的冊封之後,接下來的事情,便有些‘順理成章’。

李琿先是果斷的做掉了他的嫡親哥哥臨海君,又做掉了宣祖嫡子只有兩歲的永昌大君,隨後,又幽禁了仁穆大妃,在事實上徹底掌控了朝鮮的大權。

但或許是感受到了大明強大的威懾力,這廝警惕性太甚,對國內的清洗鬥爭,從未停止。

加之此時正值小冰河期,朝鮮這邊的國力也是日漸式微,而隨著後金女真的崛起,朝鮮又不斷遭到後金的威脅,以陵陽君李倧為代表的王室集團,與光海君的矛盾,便日益凸顯,到了天啟三年初,已經到了有些無法調和的邊緣。

從天啟二年下半年開始,兩方面便都派出了代表,在遼東和登萊尋求大明的支持。

李元慶對此也了解一些。

坦白說,不論是什麽光海君,還是什麽陵陽君,李元慶都不感興趣。

最關鍵的,這兩方面都想首鼠兩端,不但與東江這邊牽扯,又與登萊的袁可立眉來眼去。

毛文龍和李元慶都很明了,此時這般態勢,光海君和陵陽君想獲取大明這邊的武力支持力度,只有東江有這實力,但在政治立場上,無疑袁可立更為可靠。

這也是現在毛文龍和東江最大的取舍。

有袁可立在,在政治方面,頭功肯定是登萊的,但東江卻不能做了事情反而惹了一身騷。

依照此時朝廷的供給力度,根本不足以維持東江的規模。

這一來,有很大一部分缺口,毛文龍都要依靠朝鮮……

李元慶說出了鐵山,毛文龍陷入了深深的沈思,久久不語。

半晌,他緩緩吐出一口長氣,喝了一口茶水,這才道:“元慶,你的意思,我們要上岸麽?”

李元慶道:“大帥,這對於我們而言,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可名正言順的在鐵山立足。鐵山這邊土地雖不甚肥沃,但鹽場還是有不少的。最關鍵的,不論是朝廷還是朝鮮,我們都需要有足夠的力度。”

毛文龍何等精明?怎的可能不領會李元慶所說的關節?

他猶豫了片刻,這才道:“這般倒並非不可。只是,這一來,本部很可能就要面對後金主力的沖擊啊。”

李元慶卻早有準備,笑道:“大帥,想兩全其美,其實也不難。內陸,我們自然不得深入,但沿海,我們還是有把握的。這件事,不能太急,最好現在大義上占據主動,再徐徐推進。”

說著,李元慶單膝跪地,重重對毛文龍磕了個頭,“大帥,若劉興祚此事順利,卑職願兵進覆州。”

毛文龍忽然一笑,“元慶,你小子。我就知道你不是個肯吃虧的主兒。這般,倒真的不錯。只是,你有沒有想過,若劉興祚事不得成呢?”

李元慶笑道:“大帥,即便劉興祚事不成,卑職今年,依然想對覆州下手。”

毛文龍當然感覺到了李元慶的豪氣,點了點頭,但思慮良久才道:“元慶,此事,你有幾分把握?”

李元慶此時不足三千戰兵,即便加上陳忠和張盤,三部也不會超過萬人。

而覆州幾乎無險可守,短則幾日,長則十日,後金主力必然會迅速兵臨覆州城下。

李元慶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道:“大帥,此事,卑職並無絕對把握。但卑職以為,這是個好機會,可以拼一下。遼南若占覆州,本部防線推進鐵山、義州一線,雙管齊下,後金必不得安生。加之陳副將的寬甸,我們有很大的機會。”

毛文龍點點頭,“元慶,計劃雖是周密,但一旦有一個環節出現了紕漏,我軍的傷亡,必然不小。”

李元慶知道毛文龍已經動心,又加了一把火,“大帥,正所謂富貴險中求。若下覆州,卑職願死守覆州。”

毛文龍不由一楞,“元慶,你想好了?”

李元慶一笑,“大帥,覆州距離長生島並不遠,以下城一月為期,若實在無法堅守,卑職也能有突圍的辦法。”

李元慶這般說,雖然有些狂妄,年輕氣盛,卻是主動把壓力扛在了他的肩頭。

覆州和義州、鐵山相比,前者的重要性,自是不言而喻。

若李元慶能克覆州,甚至能守住覆州,可直接動搖後金的國體啊。就等於直接把耳光抽在了老奴的臉上。

但此事實在有點太過駭人。

畢竟,以後金現在的戰鬥力,就算東江全部加起來,也根本無法與他們正面抗衡。

毛文龍思慮良久,這才道:“元慶,你準備什麽時候動手?”

李元慶道:“大帥,依照現在的事態估計,開春左右吧。那時,本部也能在鐵山穩住了腳。”

毛文龍點了點頭,“只是苦了覆州的百姓啊。”

“大帥悲憫天人,卑職佩服。”李元慶趕忙來了一記馬屁。

毛文龍一笑,“你小子,嘴巴像是抹了蜜。”

說著,他神色鄭重起來,“元慶,你這個想法,我可以給予支持。但計劃不如變化。老奴去年吃了虧,今年恐怕不會安生。他很有可能先於我們動手。所以,你們遼南三部,也要做足充分的準備。”

李元慶忙跪地道:“大帥教誨,卑職銘記於心。”

毛文龍笑著把李元慶扶起來,“元慶,你還年輕,沖勁的確很足。但你須知,人最重要的,便是量力而行。若不可力敵,那便不要硬來。只有守得有用之身,以後,才會有更多的機會。”

李元慶重重點頭,“大帥,卑職記得了。”

毛文龍一笑,“你嘴上這般說,心裏肯定還是不服氣的,以為某太過謹慎是不?”

李元慶剛想開口澄清,毛文龍卻笑道:“元慶,你的銳氣,某是支持的。我東江現在若要發展,就得依靠你這樣的年輕人。元慶,倘若你在西線事成,某亦要取鎮江。”

李元慶不由大笑,“大帥,正是此理。守住、守不住先不談。必須要在士氣上,死死壓住女真狗韃子。”

……

走出了毛文龍的官邸,李元慶並沒有在皮島留宿,而是連夜乘船返回了長生島。

今夜,之所以如此大膽、激進的對毛文龍提出這種冒進的戰略,李元慶並不是一時沖動,而是經過了深思熟慮。

士兵,只有在戰鬥中,才能真正成長。

不論是東江還是關寧,從來都不缺優秀的兵員。

但與孫承宗、袁督師築城推進的保守不同,李元慶選擇了這種更為直接、也是最為有效的方式。

就如同當年的紅軍,他們的裝備,遠遠無法與得到了北伐精華的國軍相比,但正是因為太祖的高瞻遠矚,不斷拉鏈,爬雪山、過草地,使得一大批年輕的指揮員,在戰鬥中迅速成長起來。

大明地大物博,遼民吃苦耐勞。

士兵們不怕死,將領們也不怕死,他李元慶也不會怕死。

但這一切,並不是埋頭發展、紙上談兵就可以練出來,一切,都需要實戰。

兒郎們,也需要功績。

當然,李元慶和毛文龍最大的依仗,那便是千裏遼海,即便真的不敵,也可以退回來,保住根基。

事實上,毛文龍和李元慶,在思維方式、行事方法上,都有很多的相似之處。

兩人雖看似激進,但在行動之前,卻都預留了後路。

某種程度上而言,以李元慶現在的資歷,死守長生島,跟隨歷史大流,也不會少了功績,看起來也更穩妥。

但李元慶卻深深明了,東江太貧瘠了,依照朝廷現在的供給力度,勉強維持都難,更不要提有所發展了。

想要改變,只有獲得堅實的土地基礎。

就算不能自給自足,但最起碼,也要能養活一部分人口。

最關鍵的,遼西築堡策略已經開始實施,若始終堅守在小島,軍費只能會不斷的朝著遼西傾斜,東江這邊,不會有太多改變。

與其把無數大明百姓的血汗錢,浪費在關寧這幫白眼狼身上,豈如將其中一部分,交給真正敢於與後金作戰的東江?

但想要銀子,最關鍵的,還是覆土啊。

夜已經很深了,海風很涼,李元慶透過艙弦,看向無盡黝黑的大海,迎著滲進來的幽幽海風,腦海一片清明。

張盤是參將,他李元慶現在也是參將。

即便真的不能混到左協之首,他卻也絕不能坐以待斃。

當然,不到萬不得已,李元慶也絕不會和毛文龍撕破臉,另起爐竈。

忽然,一陣冷風掠過,李元慶忽然看到了張皇後送的禮盒。

這一路上,他一直沒有來得及拆開看看,忙去取過來,小心拆開。

裏面,都是蘋果、堅果之類的蔬果,但在最底下,卻藏著一個不起眼的紅色香囊。

李元慶拿起香囊,放在嘴邊嗅了嗅,嘴角邊,不由露出了一絲神思的笑意。

打開一看,不出所料,是一縷烏黑的青絲。

將青絲纏繞在指間,李元慶仿似又感受到了那熟悉而溫熱的體溫……

天子,兵強馬壯者為之。

男兒大丈夫立於世間,豈能庸庸碌碌,不思進取?

李元慶此時已經有了這個機會,即便前方荊棘密布,暴風驟雨,哪怕刀劍加頸,斧鉞加身,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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