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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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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月色透過樹影灑下一片婆娑。

淩忘淵悄然踏進幽月齋。此刻已是月上枝頭,幽月齋的房門緊閉著,紙窗上倒映著的人影隨著燭光微微晃動。

還未走進,房門便在他面前憑空打開。淩忘淵走進去,反手關了門。屋內那人正伏案寫著什麽,聽見他進門便擡起頭,一雙明亮的眸子含著笑意看他。

“不是讓你先睡一會兒麽?”淩忘淵口中說著,自然地往江子煥身邊走去。還未及走到他的身邊,就已經察覺到對方身上隱隱發出的寒氣。

淩忘淵腳下步子只稍一停頓,走上前去。奪過那人手中朱筆,拉過那雙手包在掌心,果不其然碰到一片冰涼。

淩忘淵眉頭皺起,“手這麽冷,你又跑哪兒去了?”

任由對方將自己的手攬進懷裏捂著,江子煥搖搖頭,“睡不著,在院子裏待了一會兒罷了。”未等淩忘淵回應,立即又問,“查出來了嗎,怎麽回事?”

淩忘淵放開他,伸手入懷,掏出一個玉瓶,放在江子煥面前的書桌上。

“有人對赤焰獸下了藥。這個是景離他們在沼澤裏撿到的,與在瀑布處遇到的那個弟子手中所持應該是一樣的。”

“景離送來那弟子我已經替他診治了,的確是中了攝魂術。可惜,中了攝魂術的人會忘記自己被控制時的所作所為,未能找到什麽線索。”

江子煥從懷中拿出謝景離交給他的玉瓶,與桌上的玉瓶對比幾下。“此物我也研究過了,無色無味,看不出是什麽東西。”

淩忘淵又將在沼澤中發生的一切向江子煥細細道來,江子煥聽後若有所思,“竟然還牽扯進了沈棠,看樣子這件事沒這麽簡單。可是,我總覺得有些奇怪……”

“哪裏奇怪?”

“那群黑衣人顯然是知道沈棠就在萬劍宗,才會潛入刺殺。可若他們的目的只是沈棠,為何要鬧出這麽大的動靜。萬劍宗如今人員嘈雜,他們大可趁機神不知鬼不覺地對付他。如今赤焰獸出事,景離自然不會坐視不理,這樣其實是加大了他們行事的難度才對。除非……”

“除非,他們的目的不止一個。又或者,在這件事情的背後,不止一批人。”淩忘淵想了想,又道,“這樣看來,我更傾向於後者。”

江子煥斂下眼眸,“那群黑衣人是想殺了沈棠,而那藏在背後的人,又是為了什麽呢?”

“試藥。”淩忘淵道,“在此之前,從未有人能夠以藥物控制神獸,就算是蠱毒也很難做到。恐怕此物是剛研制出來,而那幕後之人又不敢貿然投入使用,便夥同了那些黑衣人,由他提供藥物,借赤焰獸試藥。而那群黑衣人怕是也極為忌憚沈棠,為了對付他,便也沒有拒絕。”

淩忘淵認真地分析著,低頭卻見江子煥含笑看著他,問,“我說得不對麽?”

“不,你說得很有道理。”江子煥笑了笑,拉過淩忘淵的手用微涼的側臉貼了上去,“我只是在惋惜,你那麽聰明,可卻有這麽多人低估你。”

五聖之中,淩忘淵的蠱聖之名,實則是因為他是上一任蠱聖唯一的傳人而得來。加之淩忘淵又尚未繼承門派,平日裏極少顯露自己的能力,修真界中質疑他是否有資格成為五聖的大有人在。

只有江子煥知道,淩忘淵絕非池中之魚,他展現在人前的能力,還遠遠未及他的真實實力。

“至少,你一眼就看穿了我。”淩忘淵回答。

墨幽谷的情況遠比其他門派特殊,他的確有刻意收斂自己的想法,但唯有眼前這個人,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已經將他的偽裝全部看透。

“那說明我有眼光。”江子煥笑著道,“不過,就這樣也挺好的。你有多好,只有我知道。”

“真是只狡猾的狐貍。”淩忘淵順勢在他的臉上掐了一把,白玉般的臉上映出一個淺淺的紅印,“說正經的,若那人的目的真是為了試藥,要是成功了後果不堪設想,我們不得不防。你有什麽對策嗎?”

“按兵不動。”江子煥不假思索。

這個答案顯然不是淩忘淵願意聽到的,他眉頭微皺,便又聽江子煥說,“如今各門各派看似和睦,實則暗潮洶湧,各懷鬼胎。在事情沒有暴露之前,藥物和赤焰獸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忘淵,還請你為我保密。”

“你只是為了保住萬劍宗吧。”

要是藥物的事情被披露出去,首當其沖的便是萬劍宗。到那時,肯定會有人借題發揮,為難於他們。可是,如果什麽都不做,那不就是放任幕後那人繼續研究藥物麽?

江子煥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坦然道,“倘若這件事發生在你墨幽谷,你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你放心,我會暗中派人調查,絕不讓那藥物為禍百姓。”

淩忘淵嘆息一聲,最終沒有再深究,“我明白。”

江子煥點點頭,“不說這些了,你這麽晚還不回去,不怕你爺爺發現?”

“發現又能怎麽樣?”

“老谷主年紀大了,你也別再和他置氣了。”

淩忘淵沒有回答,而是稍稍傾身,便將人圈在了懷裏,“你把墨幽谷安排得太遠了,從這兒走回去得費好一番工夫。”

“避嫌啊。”江子煥調皮地笑了笑,“更何況,你們墨幽谷弟子住得越遠越好不是麽?難道你忘了前年在落霞城舉行仙門會武時,我們兩派被分到一個院子裏,擡頭不見低頭見,門下弟子每天都要打上好幾架。”

淩忘淵道,“說起來,我一直懷疑這是沈棠那個壞心眼出的主意,就等著看我們兩家笑話。”

“不用懷疑,就是。”

淩忘淵沈吟片刻,“我前幾天應該多紮他幾針。”

“噗,”江子煥放松靠在他身上,“對了,沈棠的蠱毒你可查到什麽了?”

聽見他提到這件事,淩忘淵動作一滯。微小的變化沒能逃過江子煥的眼睛,他連忙追問,“出什麽事了麽?”

淩忘淵停頓片刻,意味不明道,“我可能要提前趕回墨幽谷了。”

江子煥眼眸動了動,擡手搭在淩忘淵的手臂上,聲音中似是壓抑著什麽。“這才沒幾天,又要走了麽?”

“抱歉。”淩忘淵將頭埋在江子煥的頸間,聲音有些發悶。

“你不用對我說這兩個字,你想救他我明白。”江子煥道,“好了,你該回去了。明早老谷主見不著人,會疑心的。”

淩忘淵沒有動,“子煥,你就不能哪怕有一次,別這麽理智嗎?”

江子煥的手輕輕覆上淩忘淵的手背,眼眸微斂,“我畢竟是萬劍宗的副宗主,而你,是墨幽谷的少谷主。忘淵,我明白你的意思,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淩忘淵緊了緊手臂,把懷中的人抱得緊了點,然後緩緩放開。身後溫暖的氣息驟然消失,江子煥心底不由生出幾分不舍,便聽見淩忘淵說,“早些休息吧,這幾日仙門會武還有得你忙。”

江子煥斂去眼中神色,重新執起筆,“好,我做完這些就睡。”

淩忘淵走到門邊,頓了頓,“老爺子說,這次仙門會武後,就會讓我繼承谷主之位。”

江子煥的手一抖,一滴墨漬落到紙上。關門的聲音響起,江子煥把筆放在案臺上,看著那滴墨漬出神。

“還說我理智,你不也是麽?”

另一邊,謝景離將沈棠扶回廂房,又找來傷藥紗布替他包紮,沈棠用完好的那只手支著頭,靜靜地看著他的動作,室內一時靜謐。

謝景離小心地幫沈棠清理傷口,忍不住皺眉道,“割得這麽深,你就不能對自己下手輕一點?”

沈棠不以為意,“情況緊急哪裏註意得了這麽多,怎麽,心疼我了?”

“誰心疼你!”謝景離冷哼一聲,手中藥瓶傾倒,藥粉灑在沈棠的傷口上,不出預料聽見沈棠的哀嚎。

“疼疼疼——謝景離你蓄意報覆!”

“別鬧。”謝景離瞪他一眼,按住他不安分的爪子,“把傷口割這麽深的時候怎麽不見你喊疼?這傷藥是萬劍宗的秘方,很有效的,你要不想留疤就別亂動。”

謝景離這麽說著,手上的動作卻是放緩了許多。他朝著傷口輕輕吹了幾下,再小心翼翼將紗布纏上去。

謝景離替沈棠包紮好了手腕,目光又落在他的側臉上。白天被祁承軒所傷的那道傷口已經結痂,微微紅腫。

沈棠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正想移開目光,謝景離已經用一只手擡起他的下巴,湊了上來。

被觸碰到的地方像是燒了起來,沈棠的睫毛顫了顫,強忍住了想要躲開的想法。謝景離的指尖沾了些傷藥,撫上了沈棠的臉頰。

指腹輕柔地擦過側臉的皮膚,些微的刺痛感伴隨著癢意,連帶著心底都泛起一絲異樣酥麻的感覺。

沈棠擡眼看他,謝景離的神色中帶著憐惜,眼神溫柔得幾乎要化作一灘水。他的神色極為認真,燭火跳動,在他臉上映出明暗斑駁的光,纖長的睫羽灑下一片陰影,甚是好看。

“你看我做什麽?”

沈棠眸中含笑,“你好看啊。”

謝景離手底動作一滯,“又在胡言亂語。”

“哪有,整個仙門誰不知道你好看。”沈棠湊近了些,眼神微微發亮,“你臉紅了?”

“胡說,燈火映的。”謝景離稍顯局促,耳根燒得發燙。

他們之間的距離極近,近到幾乎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

“你告訴我實話,對我這麽好,當真沒有什麽企圖?”沈棠意味不明的問。

“當然沒有。”謝景離擡頭,稍稍隔開一些距離,認真道,“你對我不也很好麽,這能有什麽企圖?”

沈棠莞爾,“我當然有。”

謝景離一楞,便聽沈棠接著說,“那就是你。”

屋內燈影搖晃,一片寂靜,唯有越發洶湧的心跳聲跳動著。

謝景離的臉隱在影影綽綽的光影中,斂下眼眸,神色淡淡,卻不是什麽喜悅的模樣。他擡頭看著沈棠,後者閑適地倚在床榻邊,那雙天生含情的桃花眼帶著三分慵懶,叫人分不清是真情還是假意。

謝景離輕聲道,“你別逗我了。”

“嗯?”沒有料到謝景離竟會是這樣的反應,沈棠一時間也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明天還要主持仙門會武,先回去了。你早點休息。”

謝景離說著,輕輕放開了沈棠。

松開的剎那,沈棠心底又是猛地一抽。心口像是被無數根針刺著,感覺變得比先前更為清晰。

他下意識擡手去拉謝景離,卻只是從對方的衣擺劃過,接著,便是一陣風過,關門的聲響回蕩在屋子裏。

沈棠的手懸在半空中,過了許久方才緩緩收回。他斜靠在床邊,眉頭微微蹙起,胸口悶得難受。

“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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