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甘大娘的消息，李小茶楞在那裏神情木然地縫著衣服。薛四小姐那件衣服，她本來是不敢縫的。這會兒卻是眼都不擡地飛針走線。李小茶記起她初來時，甘大娘在她衣服上縫的紋路，正如她現在縫的一般無二。那漂亮的紋路浮在袖口，融在袖口的花紋間，像是天生的一般。

薛四小姐見她不哭不鬧的，很有些擔心地蹲在她身邊問道，“小阿茶，你沒事吧。”

“咳咳咳……”李小茶咬斷線頭收了針，又拿起一件衣服來。這是條新做的綢布褲子，卻叫薛四小姐把褲腳掛出兩個小破洞來。李小茶比了比破口，從簍子裏拿了剪刀剪了兩朵花型壓在破口上慢慢縫著。

“咳咳……”她又咳了兩聲，薛四小姐看著擔心，巴巴地倒了一杯冷茶來遞於她。小聲帶著懇求地說道，“我的主子哎，你別這個樣子。我好怕的好不好，你好歹出個聲兒啊。”

李小茶接過茶一口喝了。她擡頭木然地望了薛四小姐一眼，敷衍地“嗯”了一聲，又低頭繼續縫衣服。

薛四小姐絞盡腦汁想了半天，這才小心翼翼地說道，“她昨天晚上和彩蝶見了一面，外面的婆子聽到她們吵架。她喊了“你害我”“冤枉”之類的。冬媽也知道這些，今天已經把彩蝶關起來了，說是要仔細查。”

李小茶專心縫著那朵小花，似是沒聽到一般，只是不時咳兩聲。

薛四小姐小心觀察她的神色，繼續小聲說道，“很多人說是彩蝶誣陷她，她怕洗不了冤這才被逼著自殺以示清白的。”

李小茶擡眼瞟了一眼四周，那些個丫環很識相地躲到一邊。李小茶壓著聲音說道，“清白？她投了井就清白了。有那麽多辦法證明清白，她偏生去選個最壞的辦法。”李小茶說著，揉了揉眼睛繼續縫衣服。

薛四小姐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想來想去卻是說不出安慰的話來了。許是全府的人都已經知道甘大娘的事了，往日裏與她有點交情的紛紛找些名頭過來看她。棋語跟著薛六小爺過來時，帶來了新的花樣。棋語見李小茶正在補衣服，也湊過來幫忙。

她見李小茶補得好看，笑著誇道，“看不出你話不多，到是心靈手巧的。這補丁都叫你縫成花了。”

李小茶輕輕咳了咳，看了她一眼淺淺勾起嘴角，勉強算是回了個笑容。

棋語猛然間想到，她這補衣服的手藝怕是跟甘大娘學的，這不是又勾起傷心事了嗎。她很有些懊悔地看向薛六小爺。薛六小爺正拿著茶杯喝茶，瞟了一眼這狀況，清了清嗓子說道，“聽這話，棋語你縫衣服的手藝到不如一個小丫頭了。”

棋語正愁找不到話題，忙跟著說道，“那是當然，我一年裏要補的衣服，都沒她這一天裏要補的多。“

薛四小姐聽出不對勁了，撅著嘴哼哼地說道，“你這意思是我成天的穿著破衣裳了？”

薛六小爺莞爾接道，“非也，不是穿著破衣裳，而是‘穿破’……衣裳。你好好的一個姑娘家，到是比猴兒還要調皮，以後怎麽嫁得出去哦。”

六小哥一副老學究的嫌棄模樣，讓薛四小姐很是吃味。她哼了一聲，蹲到一邊墻角拿著手指在地上亂劃。

薛六小爺笑道，“怎麽著，還不能說你了。”

薛四小姐也不答他，手指劃呀劃地悶悶念道，“畫個圈圈詛咒你。”

“咳……”李小茶輕咳了一聲，想是笑了。她微紅了臉，低頭繼續縫衣服。眾人偷偷瞧著她，皆是松了口氣。

薛六小爺帶了幾本書過來，由著棋語交給李小茶。薛四小姐瞟都懶得瞟一眼，撇著嘴說道，“送什麽書嘛，都是些之乎者也的，看都看不懂。”

棋語噗嗤一笑，說道，“四姑娘，這都是些個話本，您就當解悶時看著玩好了。我們小爺可是好不容易弄來的，上回叫二奶奶瞧見了，還被說了一頓來著。”

“啊？”薛四小姐吃驚地走了過來，隨手翻了翻，問道，“可是，這是給‘我’看的嗎？我好像沒說過我喜歡看這些。”她說著，一雙眼睛往李小茶那邊勾了勾，很是暧昧地哼哼笑了兩聲。

薛六小爺一張俊臉微微紅了紅，輕咳了兩聲，卻是不說話了。

薛四小姐湊到他身邊，在他背上拍了拍，作出副關心的模樣，問道，“喲，哥哥，你怎麽也咳上了，不是被傳染了吧。說說看，還有什麽被傳染上的。咱小阿茶正在看《山海經》呢，哥哥可有興趣，要不也管範先生借上一套。”

薛六小爺被她鬧得沒法接話，棋語在一旁笑著眉眼彎彎的，李小茶仍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她見鬧得過了些，這才說道，“小姐，你若不喜歡這些話本，我就問範先生給你借本《列女傳》吧。”

薛四小姐表情一僵，回過頭來委屈地扁著嘴盯著李小茶。

李小茶無視她的抗議，繼續說道，“範先生說，這幾本書你遲早要背的。”

“臭小孩子，太討厭了。就知道哪壺不開提哪壺。”薛四小姐一跺腳，故作嬌羞狀捂著臉跑進房裏。

薛六小爺和棋語見著也玩鬧夠了，起身要回去，薛四小姐聽到了也不出來，只是躲在門簾後面，只伸出個帕子出來搖了搖。

李小茶客氣周道地把他們送到門口，直等到他們走遠了，才退回去。薛六小爺走在回去的路上，突然皺著眉頭問棋語，“我怎麽會突然想起給她找話本呢？”

棋語溫柔笑著，回道，“許是小爺見她身世可憐吧。”

“嗯，是這樣。”薛六小爺松了口氣，背著手踱著穩當的步子，慢慢走回院子裏。這薛六小爺才走，薛四奶奶那邊的梨花又拎著一籃子水果徐徐走了過來。

梨花性子清淡，真真跟她的名字一樣淡如梨花的，她來送水果，許是受了交待要合氣些，是以很是認真的在臉上擠出一臉笑容來。

李小茶看著梨花那認真的笑容，不由的想笑。誰想梨花放下一籃水果，卻是說了一句，“四奶奶看著這些水果，想起上回的水果歌，想問阿茶姑娘幾時有空過去唱給四奶奶聽聽。”

李小茶聽了，小臉一僵。這回她笑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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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來，我是一個水果果果果果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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