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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迎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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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馬車內,沈逸辰噴嚏連連。

郭釗聞聲,掀起簾櫳入了馬車:“侯爺,前面不遠就有村鎮,可要再煎一副藥喝?”

“無礙。”沈逸辰擺手,郭釗退了出去。

他端起面前的水面,微微抿了一口。

簾櫳外,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今晚當是在馬車上過了。

他此番奉召入京,需在二月二十六前入宮覲見。

他在元洲城已經耽誤了幾日,中途又去了一趟豫安縣,剩下的時間容不得他再回趟元洲城去見槿桐。

‘清風樓’的名帖,他便讓沈括送去元洲城給槿桐。

沈括不在,他跟前的貼身侍從便成了郭釗。

郭釗和沈括不同。

沈括是將才,後來隨他征戰西南,抵禦南蠻,是可以統兵數萬的將領。而郭釗是江湖人士,武藝超群,幼時一門受了父親的恩惠,才一直留在懷安侯府內。

上一世尾聲,就是郭釗拼死護著他,他才幾番得以從宮中暗衛和南蠻死士的追殺中化險為夷。

景帝的目的是他,不是槿桐母子。

所以逃出彤郡後,他就托郭釗帶著槿桐和小寶尋另一條道離開。

雖然他不知道前一世最後如何了,但有郭釗護著,槿桐和小寶當是無恙的。

只可惜,他沒有看到小寶長大。

終究是他對不起他們母子。

沈逸辰放下水杯,指尖輕叩杯沿。

郎朗夜空,無半點星目,過了許久,他才入夢。

夢到的都是舊事。

夢到在懷洲時,槿桐提起弘德十九年,席仲綿和蕭過在元洲城的那場對弈。聽聞當時不僅是長風,就連蒼月,南順,燕韓,甚至巴爾的棋壇都到齊了一半。

槿桐每每提起,都遺憾不已。

她明明有‘清風樓’的名帖,等到了元洲成卻不知道在何處弄丟了。闔府上下找了整整一日都沒找到,大哥和二哥四處幫她想辦法,但對弈就在明日,怎麽也弄不到多的名帖來。

最後,她勉勉強強在外圍的酒樓遠遠瞄了一眼,回頭還哭了好幾日。

後來聽別人說起,‘清風樓’的這場對弈經典至極,席仲綿和蕭過執黑白棋子各自廝殺,這場對弈絲毫不亞於兩軍陣前對陣,可惜她沒能親眼見到。

據說對弈的結果,是蕭過略輸了半顆棋子,席仲綿老先生以半顆棋子險勝。但事後有在現場看棋的人說,這半枚棋子其實是蕭過有意輸掉的。

蕭過其人在棋壇素有傲骨之稱,為何要讓席仲綿半枚棋子?

她百思不得其解。

清風樓的棋譜,他見她擺過了多回。

到底是遺憾的。

……

夢中場景一換,他讓沈括尋到了‘清風樓’的名帖,送去了‘仁和’醫館。

可惜夢中只看到她背影,卻看不清她的臉。

但直覺告訴他,應當是清風霽月,眉眼燦爛。

他連清風樓的名帖都想辦法拿到給她了,她這麽在意這場對弈,肯定感激,所以才會一路上都念著他,害得他噴嚏連連。

等她也回了京中,應當是要找他上門道謝的,他便離做三叔的女婿更近些了。

反正來日方長。

他此番會在京中小住半年,而最多三月末,槿桐也會從定州回京。

他有的是時間和她朝夕相處,就如同前世時一般。

日久生情,和和美美。

睡夢中,沈逸辰笑了出來。

這一晚上,便都是美夢,甜得“可恥”……

等從夢中醒來,郭釗來說,離京城只有二十餘裏了。

沈逸辰應了聲好。

就悠悠拿起書卷,在馬車內打發時間。

郭釗才退了出去。

還有二十餘裏就到京中了,沈逸辰又緩緩放下書卷,伸手掀了掀車窗上的簾櫳,向外望了望。

加上前世,他似是有許久沒有到過京中了。

——弘德十九年,先帝尚在,太子未廢,景王還在京中,才封了親王,意氣風發。還請他做媒,向二叔求娶了安安了。安安出嫁時,景王信誓旦旦,說只娶安安一人,日後連側妃都不要,只好好照顧安安。那時他同景王親厚,他到京城住的是景王府,可以和景王用同一個碗喝酒,夜話時同塌而眠。他們自幼以‘兄弟’相稱,他少有喚景王‘殿下’,喚的是“子箋”……

——弘德二十一年,太子廢,先帝薨,他和二叔力保景王登基,懷安侯府一門榮耀。

——弘景七年,景帝賜死了安安,將二叔下獄,派了宮中最精銳的暗衛連同南蠻的死士到懷洲取他的性命,害他妻離子散。

……

若非真實經歷,就不會歷歷在目。

人非聖賢,怎麽會不耿耿於懷?

思緒中,馬車緩緩停下了下來。

還有二十裏才道京中,郭釗卻掀起簾櫳,讓他看:“侯爺,景王親自來京郊接您了。”

李子箋……

簾櫳外,馬蹄飛踏,三騎一前兩後朝馬車這端來。

臨到車前,又勒緊韁繩,馬蹄急剎,濺起一陣揚塵。

“沈逸辰!”

沈逸辰微微闔眸。

片刻,才睜眼,掀了簾櫳下馬車。

馬車外,一襲錦衣華服映入眼簾。

玉冠束發,靛青色的利州錦緞上是金絲線繡著的騰雲四爪金蟒,腳踏官靴,神采奕奕,應是才下了早朝便直奔京郊而來。

收起馬鞭,從馬背上一躍而下,將韁繩遞給了一側的侍從,半是怒氣,半是怨氣上前:“沈逸辰,有你的!遲了幾日來京中也不讓人捎信來,害得本王日日都在這裏等。”

言罷上前,伸手攬在沈逸辰肩膀:“快說說看,是不是在元洲城看上哪家姑娘了?要真是的話,便看在這姑娘份上,這筆賬本王就不同你算了!”

沈逸辰斂聲。

景王停下腳步,眉頭微攏:“逸辰?”

他今日很有些奇怪。

沈逸辰才轉眸看他,應道:“是,大理寺卿方世年的女兒,方槿桐。”

啊?

*****

元洲城內,自卯時起,四方街附近就熱鬧了起來。街道兩頭人影重重,大都三三兩兩聚在一處,一面說話,一面踱步往清風樓方向結伴去。

其中幾人,方槿桐認識,是她在京中見過的棋士,眼下都來了元洲城。

官府的衙役攔下馬車,方如旭上前交涉,片刻才折了回來。方如旭一面掀起簾櫳,一面“嘖嘖”嘆道:“幸虧聽了你的,今日早出來了。四方街附近便開始禁馬車了,剩下的,我們得走著去。”

方槿桐一身牙白色的男裝,頭上一枚素玉簪子束著發。她的個頭原本在同齡的世族小姐裏就算高的,但如今束著發,扮起男子,便像矮了半截似的。

“阿梧,幫我看看頭發。”清風樓的名帖只能方槿桐一人進去,帶不了阿梧,若是束發散了,才是出亂子了。阿梧上前替她攏了攏,也只見有些細絲垂下來罷了,旁的並不打緊:“三小姐放心吧,簪子束得緊,不會散的。”

方槿桐這才莞爾。

又伸手進袖袋裏,掏出那枚名帖看了看。

沒丟,還在。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若是今日再丟了,她哭死在清風樓外也無濟於事。

“這回可收好了,沈括都走了,再沒有人給你送名帖來了。”方如旭從她手中拿過來,看了看,才故意同她打趣。

方槿桐睨了他一眼,從他手中拿回名帖,一面往袖袋裏收好,一面道:“這‘清風樓’的名帖本來就是他從我這裏偷偷拿走的,否則哪有這麽巧的事,剛好我的名帖丟了,又沒同外人說起過,他恰好手中就有一個,還掐指一算,就讓人假惺惺給我送回來了?”

確實,方如旭也想不通。

“那沈逸辰圖什麽?”方如旭不死心。

方槿桐伸手撫了撫額頭:“他若不是小氣,一直耿耿於懷白瓷花瓶那回的事;就定是腦子有問題,盡做些分不清東西南北的事。這樣的人,以後繞道走就好。說不定下次遇到了,還會厚著臉皮,讓我謝謝他送名帖給我。”

方如旭啼笑皆非。

言語間,清風樓就在眼前。

四層的雅致閣樓,就在四方街正中間。

席蕭兩大國手的對弈,已時才開始,清風樓外已經人滿為患。

方如旭便道:“快些去吧,興許還能有個好位置。二哥在這裏等你,看完了就出來尋我。”

方槿桐從善如流。

一樓大堂處,棋童見了她手中的名帖,便上前招呼:“公子,請隨我來。”

方槿桐跟在他身後。

驗貼的檔口共三處,連在一起,中間有隔斷隔開。

方槿桐遞上名帖,名帖正中燙了半個金印,金印旁是印上的‘清風樓’三個字。

驗貼人接過名帖,仔細看了看,接過來的名帖要和手中的另外半個金印模子完整湊上才能入內。而每道金印的紋路都不全相同,仿也仿不出來。果然細致,方槿桐心中嘆了嘆,難怪清風樓的名帖難求,也不怕旁人仿,是有緣由的。

驗貼之人又起身,從身後的錦盒中挑處了一枚對應的玉箸給她:“公子,請從此處上二樓,落座白雲間。”

方槿桐謝過。

清風樓共有四樓,對弈的棋座設在二樓。二樓的座位是最適合觀棋的,能在近處看到席大國手和蕭大國手。方槿桐喜出望外。她的位置就在正中偏右一點,不僅可以看到全部棋盤,就連對弈之人的眼角眉梢都能看得清楚。

是上上位!

這白雲間有差不多兩部馬車大,隔間同隔間之間只有木梁隔斷,沒有磚瓦,木梁之間掛了霜色的輕羅幔帳,很是典雅,透過這層輕羅幔帳,隱約可以看見兩側隔間裏的人。

右側的隔斷空著,想是人還沒到。

左側的隔斷裏,卻隱約見到兩道人影。

一人一貼,是清風樓慣來的規矩,這隔間裏怎麽會兩人?

而左側的隔間內,仆從模樣的男子頓了頓,輕聲道:“東家,白雲間的名帖前日裏給了懷安侯,來的這位,似是沒在懷洲見過。”

肖縫卿慢慢放下茶盞:“嗯,是個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 肖老板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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