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處都通知完了,難得白乾笙還知道牡丹苑的門朝哪邊開，竟然真的過來坐坐。

馬馥芳做出一副歡喜的樣子,親自端了茶水：

“這是我娘家送來的雨前龍井,用山泉水泡的，二爺嘗嘗味道如何。”

白乾笙左看右看都是個帥哥,濃眉大眼，輪廓鮮明,身材也是一等一的高挑,加上一身上好米白暗花綢緞長衫,更是清貴無比,怪道碧荷要死要活的要做他六姨太。

“二爺晚上可是用過宵夜了？我這裏今天準備的酒釀圓子,恐怕不對二爺的胃口,二爺想吃什麽我早早的讓廚房準備了送過來才好。”

這位大爺暫時還能撕破臉,得好好供著。馬馥芳覺著自己笑的臉有點僵硬，卻只瞧著白乾笙有些無動於衷，半響才點頭回道：

“酒釀圓子也罷了，不用再折騰。我今天過來是聽說你傳令下去……以後大家都在一起吃飯可是真的？我記著以前你並不願意見到梅香她們。”

不只是不願意，簡直對他的幾個姨太太咬牙切齒的厭惡。不過畢竟馬馥芳是自己的正室，必要的尊重要是要給的，再說哪幾個姨太太要麽是白家老太太給的，要麽是家裏窮抵債嫁過來的，並沒有自己與采薇自小到大的感情，也就不願意多管了。

馬馥芳微微一笑：

“真是傳的快，我白日裏剛剛讓人說的，不到晚上二爺就知道了。可是有什麽人在二爺面前抱怨我這個正室了？”

“並沒有，我只是好奇罷了。”

白乾笙有些尷尬，只得喝茶遮掩。馬馥芳的借口早就編好了：

“我讓她們到牡丹苑來也是有我的考量。這一來大家整日裏都呆在自己院子裏，一個月裏都見不著幾次，看著不像是一家人，自然這情分也就淡了，不如學外頭的小家子人家，每天吃飯的時候熱熱鬧鬧在一起聚一聚，一天也能見個面；另外也是給廚房裏減了負擔，大廚房每日要單做各房的飯菜，還要加上各自的點心宵夜，不僅費錢還要費工夫，做的多了累了自然就有些怠慢了，這個菜放少了鹽那個才多放了糖也是有的，難道還能跟他們計較不成？倒不如大家聚在一起吃，統共一桌子飯菜，若是再不好自然就是廚房自己的不是，我也好發落。”

真話還是假話，關鍵是聽的人相信不相信，若是黃采薇嫁過來之後，白乾笙定然認為這是馬馥芳要趁機為難陷害自己的心上人，只是現在黃采薇並未嫁過來，他聽著就覺的馬馥芳說的也有些道理了。

“熱鬧倒是熱鬧，只是你要多辛苦些了。”

白乾笙豈不知道自己姨太太們，尤其是三姨太秋琳，可是省油的燈，平日裏就愛掐尖要強跟馬馥芳對著幹，自己忍下心來收拾了她幾次卻治標不治本，當時老實了，以後還是不改。馬馥芳端坐在他對面，一副賢妻良母的架子：

“我是二爺的妻，她們是二爺的妾室，要說讓我真把她們當成親姐妹一般，我確實不能。不過不管好不好大家都得在一起一輩子，何苦整日裏鬥得跟烏煙瘴氣的？我也不過是想要過幾天安靜的日子，至於她們是不是領情，我並不在乎，只要二爺知道我的心意也就罷了。”

這話說得漂亮，不知道白乾笙心裏信還是不信，嘴上卻表態道：

“這些年你受委屈了，納的幾房姨太太都是為了子嗣，只是既然她們已經是白家的人，還望你們以後能和平相處。”

“這是自然，我是二爺的妻子，二爺的子嗣就是我的子嗣，便是姨太太生出來的，難道不管我叫一聲娘麽？我自然會好好對待她們的。”

平日無事可以湊在一起打個葉子牌、馬吊什麽的，正好湊一桌。馬馥芳知道從自己往下這家裏頭的女人就不是白乾笙心裏的那盤菜，他的心上人黃采薇女士還在悼念白乾楓呢。

白乾笙見她一時變得如此大度，自己倒是不太好意思起來，馬馥芳見他對自己不再冷著一張臉跟階級敵人似的，接茬說道：

“我這裏還有一件事，我瞧著德貴年紀大了，他跟著你這些年不容易，也沒個家人，就想著由咱們做主給他娶個媳婦，於是素日裏讓人留心，看著他跟府裏的丫頭碧荷倒也般配。前幾日我也問過他，看樣子是願意的，就是不知道二爺的意思？”

“這是好事，”白乾笙想了想，沒想出碧荷長的什麽樣子，卻也說道，“既然他自己看上了改日你就直接問過碧荷，說明白了，將來我想讓德貴到白家藥廠裏做事，到時候前途是有的，她若是願意了，就把賣身契還給她，再給她準備一份嫁妝，算是咱們的賀禮。”

“這些我都想到了，碧荷現在不過是個二等丫頭，嫁給德貴將來是要做當家太太的，我尋摸著都不必問了，她是必定願意的。何況我看她和德貴恐怕早就相識了呢。”

馬馥芳給白乾笙續上茶水，又慢慢跟他說起家裏的大小事情，又要給老太太和幾個姨娘做秋天的新衣服了，又要給老太太添兩個粗使的婆子了，家裏莊子上送來新鮮的瓜果蔬菜要分配到各人的份例了，說的白乾笙暈暈欲睡，卻是難得的平靜。

伺候白乾笙梳洗完了，又催著他上床歇息，馬馥芳才慢騰騰的自己卸了妝，換了睡覺穿的白色純棉裏衣，用青鹽蹭了牙齒，瞧著白乾笙已經睡著了才跟著上了床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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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馬馥芳便直接讓人找來碧荷，說清楚了緣由讓她自己想想。碧荷長得正是江南女子的典型模樣，身材纖細苗條，發黑膚白，細眉瓜子臉，也是個美人胚子。只是美人素來都心大，這位也是個有膽量的，跪倒在地，細聲細氣的回道：

“太太垂愛，本來是不應該拒的，只是碧荷人微福薄，只想著怎麽服侍好二爺和太太，從來沒想過要嫁人，更不想從白家出去，還望太太成全。”

得，她倒是跟德貴天生一對，找的借口都是一般。馬馥芳給青蓮使個眼色，青蓮便開口：

“碧荷姑娘想錯了，你若是真的對二爺和太太感恩，才更加應該嫁給德貴，德貴是二爺的心腹更是二爺的臂膀，你將他照看好了，二爺也就好了，也是你對二爺和太太的心意。再說了，你是賣身給白家的，賣身契現在太太手裏，嫁給誰哪裏是你能說的算的，太太叫你過來問問不過是給你幾分面子，碧荷，你也是個聰明人，難道這也想不明白麽，今日你不嫁給德貴，等到明天你就是想嫁也未必能嫁的了了！”

這白家賣身的丫頭不過是到了年歲就隨便配給一個小廝，過的是好是壞哪裏由得自己，還是不聽天由命而已——青蓮臉上越發冷了，覺得碧荷實在不識擡舉，只是心裏卻又有幾分忐忑，自己也是二十歲的年紀了，太太卻是怎麽打算的？馬馥芳不知道青蓮心中所想，手裏一柄團扇慢慢搖著，垂著眼沈默不語，碧荷不過是個丫頭，還用不著自己跟她鬥嘴，不過心裏倒是為白乾笙同志點一根蠟：他的六姨太又沒了╮(╯▽╰)╭。

哪怕碧荷心再大，還是比不過馬馥芳的拳頭大，不管她如何哭泣求饒，馬馥芳只給她兩條路可以走，要麽老老實實嫁給德貴，要麽嫁給鄉下莊頭的第三個兒子，她都會給準備一份嫁妝，不過要是嫁給後者賣身契是不能還的，這輩子也不要想著再到白家來過富貴的日子了，只好好的當個農婦罷。

那裏哭的一塌糊塗的碧荷停了半響，心裏一番掂量，才緩緩點了頭：

“既然太太讓我嫁給德貴，我就嫁給他！”

馬馥芳點點頭，叫來門口守著的幾個婆子：

“碧荷也沒有家裏人，就在我這裏備嫁吧，正好牡丹苑後面還有兩間空屋子，你們都聽好了，從今日起到她出嫁那日，你們就寸步不離的跟著她，但凡有個什麽疏忽你們也就不要到我跟前來了，全都趕出白家！”

那幾個婆子都趕忙答應下來，碧荷心裏一驚，正要分辨，卻已經被兩個婆子拽起胳膊拖了出去，又有幫著她收拾行李鋪蓋的，一時竟然將人死死堵在小屋子裏。

碧荷的事在白家算不得什麽大新聞，只是白家老太太特意叫馬馥芳過去問了幾句，聽她解釋完了是要嫁給德貴也放開了手，只有些不悅：

“平日裏看著這孩子也是個拔尖的，我本來想著留給乾笙，卻沒想你倒是大方，直接給了德貴那下人了，倒是有些可惜。”

馬馥芳笑著回道：

“本來我也打算開臉給二爺的，只是冷眼瞧了，她拔尖是拔尖，卻是心思極重，身子骨也是時好時壞，跟林黛玉似的，我想這樣的必然不好生養，又看著德貴跟她互有情意，也是二爺看重德貴，特意叮囑我，才成全了這兩個。”

“原來如此，倒也罷了。”

反正碧荷要嫁給德貴這事都傳遍了白家，也不能讓白乾笙再納了去，白家老太太沒給馬馥芳再次添堵有些郁悶，正琢磨弄出點事情來，卻聽到外頭一片慌亂，崔媽媽手裏捧著一封信已經闖進正堂來，嘴裏大聲叫嚷：

“老太太，是大爺！大爺的信！大爺還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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