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跑了，是我！”仆固懷恩看她被嚇了一個趔趄，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不禁低下頭輕咳來掩視。

蕭果果反應過來，臉騰一下就紅了，還好被夜色掩飾了過去，她站直了身體，擺出一個端莊大方的姿態，慢慢的轉過身去，臉上已經帶上了得體的笑容：“原來是將軍啊！”

仆固懷恩忍了笑意，溫聲說道：“是我。”然後他就不知道說什麽了，想說讓蕭果果過來，但又覺得不太妥當，畢竟現在是大晚上，又是孤男寡女的。

蕭果果也不知道說什麽，氣氛變得尷尬起來。

仆固懷恩糾結了一會兒，終於站起來，邁開大長腿走到蕭果果跟前，無視她的驚訝、尷尬與不安，自顧自說道：“陪我走走。”然後就慢慢的沿著花園的小路走著。

蕭果果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只能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後，踩著他投在地上的影子。單獨面對仆固懷恩，她還是很有壓力的，畢竟年齡閱歷地位的巨大差距擺在那裏，不是在心裏給自己打打氣就能克服的，所以談話的主導權自然就交給了仆固懷恩，她只是靜靜的等著仆固懷恩說話。

可是仆固懷恩現在心裏也是在打鼓，他不知道應該跟小自己十幾歲的姑娘說什麽，本來就是不善言辭的性格，面對男人的時候還好，面對女人時就徹底暴露了出來。他希望活潑的蕭果果能挑個話頭，他好接著說下去，可是等了半天，也沒聽見蕭果果出聲。

沈沈的夜色裏，似乎一下熱鬧了起來，有蟲鳴，有鳥叫，有風吟……唯獨沒有人類的說話聲。仆固懷恩和蕭果果，就跟兩個幽靈一樣，一前一後走著，轉了大半個花園。

終於還是仆固懷恩先忍不住了，出聲打破了這尷尬，“你能唱首歌嗎？我想聽你唱歌。”

蕭果果都尷尬的長毛了，聽聞他這麽說，想也不想就答應了，唱歌總比不說話要少些尷尬不是。

“你想聽什麽？”

“什麽都行。”

蕭果果看他這麽隨意，便自己思考唱什麽歌，結合仆固懷恩的性格和職業，蕭果果覺得還是唱名著歌曲保險些，上次唱《西游記》插曲就效果挺好的，她想了想，仆固懷恩這麽個一代名將，聽點《三國演義》的歌曲挺合適。

“滾滾長江東浙水，浪花淘盡英雄……”別誤會，不是這一首，蕭果果只是在腦子裏過了一下這首歌而已，難度系數這麽大，她怎麽可能唱得出來。她擺開了架式，清了清嗓子，刻意壓低了音調，使得自己的聲音更端莊悠遠。

“暗淡了刀光劍影，遠去了鼓角錚鳴，眼前飛揚著一個個鮮活的面容。湮沒了黃塵古道，荒蕪了烽火邊城，歲月啊你帶不走，那一串串熟悉的姓名。

興亡誰人定，盛衰豈無憑，一頁風雲散，變幻了時空。聚散皆是緣，離合總關情，擔當生前事，何計身後評。

長江有意化作淚，長江有情起歌聲，歷史的天空閃爍幾顆星，人間一股英雄氣在馳騁縱橫……”

蕭果果的聲音偏柔嫩，沒有原唱毛阿敏那樣大氣穩重，但是擋不住歌詞寫的太好了，仆固懷恩聽的都入了神。

蕭果果唱完了，轉頭看看仆固懷恩，在他嚴肅的面龐上什麽也看不出來，鬧不準他心裏是怎麽想的，就沒有說話，氣氛又回到了尷尬的狀態。

良久，仆固懷恩才意識到她唱完了，忙誇獎道：“真是餘音繞梁，不絕於耳啊，你唱歌總是這麽好聽。”

“哪裏，哪裏，一般般了。”蕭果果不好意思的謙虛了一番，之後，兩人之間又回到尷尬的狀態。

仆固懷恩很難受，想不明白為什麽總是冷場，以前也有很多妙齡小姑娘找他說話，雖然自己也是話很少，可是小姑娘說的多啊，從來沒像今天這樣冷場的嚴重，現在他內心無比的希望蕭果果能多說一點，這樣就不會這麽尷尬難受了。可蕭果果就是惜字如金，仆固懷恩實在尷尬的難受，冷不丁吐出來一句：“我也給你唱首歌吧！”

蕭果果聽了唬了一跳，這個鐵面將軍居然會唱歌？他幹嘛要唱歌呢？蕭果果很是迷惑，不過還是說道：“好啊。”

仆固懷恩低下頭，就著夜色，嘴角偷偷的向上彎了彎，終於有展示的機會了，他蘊釀了一下情緒，看向天空，開口唱道：

受律辭元首，相將討叛臣。鹹歌《破陣樂》，共賞太平人。四海皇風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主聖開昌歷，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後，便是太平秋。

仆固懷恩的聲音醇厚，一首歌唱的氣勢極其高昂。蕭果果聽慣了現代男歌手傷春悲秋的流行歌，猛然聽到這麽古樸雄渾的歌曲，竟有些跟著激動起來。

等他唱完了，蕭果果才說道：“將軍唱的是什麽歌啊？我聽著都有些熱血沸騰。”

仆固懷恩得意的笑了一下，解釋說道：“這是《秦王破陣樂》，你聽的熱血沸騰那就對了，因為這本來就是一首軍歌。本朝開國之初，當時還是秦王的太宗皇帝打敗了叛軍劉武周，穩固了朝綱，他的將士以舊曲填入新詞，為太宗皇帝唱讚歌。後來太宗皇帝登基後，親自把這首歌曲編成了舞蹈，同時設置了大型的宮廷樂隊伴奏。每次演唱時，大鼓震天響，傳聲上百裏，氣勢雄渾，感天動地，文武百官、各國使節看了都是激動不已、興奮異常。”

蕭果果聽的很認真，沒想到這首歌有這麽大的來歷。她以前看電視劇《武媚娘傳奇》裏，一群帶著面具身著輕紗的女子跳《蘭陵王破陣曲》，當時心裏還很失望呢，既然是破陣曲，就該雄渾有氣勢，怎麽能那麽柔美呢，那還不如叫《玉樹後庭花》呢。今天聽到仆固懷恩這首《秦王破陣樂》，才感覺到了那種揮斥方遒、指點江山的豪邁，這麽大氣的名字，就應該有這麽雄渾的曲調和歌辭。故而，她看向仆固懷恩的眼睛裏便閃出了崇拜的小星星，迷妹一般說道：“將軍唱的真好！比我聽過的所有軍歌都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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