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49章

關燈
中午時分,林冰琴還在酣睡。

俏臉紅撲撲的,眼角微微耷著,睡得分外香甜。

曾墨戀戀不舍地伸出粗糙的大掌,在她臉上貪戀地撫摸幾下,然後慢慢起身,走了出去。

彩葉候在院門外,見曾墨出來便打算進去,“爺,夫人醒了嗎?”

“還在睡,別打擾她,你收拾收拾屋子吧。”

彩葉還納悶曾墨怎麽會這麽說,頭天晚上她已經把屋子裏裏外外能收拾的全收拾了,這經過了一晚上,還添了什麽灰塵不成?

當她邁步進屋裏,看到地上團著的被子褥子,這才明白怎麽回事。

她彎腰,費力地抱起被褥,嘴裏嘀咕,“好好的,幹嘛要換被……”話沒說完,她聞到了有些特別的味道,趕緊閉了嘴,旋即彎起唇角,笑了。

可笑到一半,她表情又僵了。

小夫妻濃情蜜意沒問題,可是,夫人是懷孕的身子,頭三個月還是緊要關頭……

彩葉眼神瞟向床畔,心裏隱隱升起了幾分擔憂。

和軒。

曾墨坐在炕的一側,跟母親相對坐著聊天。

“王府裏不忙?”老夫人問。

“還行。”

“你前天晚上怎麽沒有歸家?”

“王府裏雜事多,不定什麽時間有事,忙了,我自然不回。”曾墨不欲講太多,含糊帶過。

“冰琴懷了孩子,你得照應著些,頭三個月,需要小心加小心。”

“娘,我知道。”曾墨把裝珠串的盒子放到炕上,“娘,這是王爺賞的珠串,回頭你和冰琴商量商量如何存放,千萬保重身體。”

掀開盒子,老夫人驚訝,“珠串這麽貴重,王爺怎麽給了這麽多?”

“四串而已,不多。”

老夫人白了眼兒子,“別以為我老眼昏花,什麽也不懂。這東西珍貴,不好找。你以後啊,就別為這事兒去麻煩王爺了。我這身體,早該歸天的,已經偷活些日子,該知足了。其實有手裏這些珠粒,差不多夠了。”

她意指活到孫子出生,應該差不多。

“娘,如果沒有方子,那咱沒辦法。可現在既然知道有法子可以保命,怎麽就不能多努力努力?珠串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只需好好保重身體。冰琴肚子裏可是有咱曾家的後代呢。”

“嗯,”老夫人喜滋滋地點頭,“我啊,就是這點兒念想嘍!”

老夫人願意聊孫子的話題,曾墨便陪她多聊了會兒。

孩子出生要準備什麽,出生後如何將養,娘倆兒越聊越熱乎,好像明兒個孩子就出生了一樣。

一個時辰之後,曾墨下了炕,“娘,你在家裏多保重身體,王爺給我安排了一件重要的差事,不定歸期。你不必擔心,好好等我回來。”

“重要差事?”老夫人身子抻直了,“什麽重要差事?”

“機要大事,不可外傳。”曾墨叮囑母親,“千萬保重身體,等我回來。”

他眼睛望著母親愈發枯瘦的身體,心裏萬分難過,需得強壓著才不表現出來。

人上了年紀,臉上皺紋本來就多,母親瘦,加上生病,脖子、臉上全是皺紋,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蒼老許多。

老夫人覺出兒子不對,喊住他:“墨兒!”

曾墨剛擡起的右腳慢慢收回,“娘!”

“是不是這次的任務分外兇險?”她擔憂地問道。

兒子今天耐心陪著自己聊了一個時辰,再三囑咐自己保重身體,像是要發生什麽重大的事情一樣。

“沒事。”曾墨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換了一副輕松的語氣,“娘,你就放心吧,你有什麽想吃的,我歸家的時候幫你買。”

“哪有什麽想吃的,你安全回來就行。”老夫人問不出個究竟,身子慢慢松馳,權且信了他。

步出和軒的院門,曾墨擡頭看了看天,夕陽西落,天際漫黃一片。

離出發的時間越來越近了。

他低下頭,加快腳步走向靜軒。

星辰和彩葉站在院子裏,星辰面無表情,彩葉眼睛骨碌碌轉來轉去,像是有心事。

星辰瞟了她一眼,“有事兒?”

彩葉用手捂了捂胸口,半晌回答:“沒事。”

“沒事你轉悠什麽?”

“我,我哪轉悠了?”彩葉不服氣地反問。

“算了,你說沒事就沒事吧。”星辰懶得跟她爭論,背手而立。

彩葉撓了撓脖子,試探地問道:“你說,你說,爺,爺會打人吧?”

“打人?打什麽人?”星辰聽不懂,“不會打人當的什麽侍衛?”

曾墨是侍衛出身,不會打人就怪了。

“不是,我說的是……”彩葉剛要解釋,眼角餘光發現曾墨進來了,趕緊轉了個身子,恭恭敬敬地喊道,“爺,您來了。”

曾墨淡淡“嗯”了聲,“你們出去吧,有事叫你們。”

彩葉、星辰有些奇怪地退了出去。

站在院門口,彩葉碰了碰星辰的胳膊,悄悄問:“你有沒有覺得爺有些奇怪?”

星辰站得溜直,“不覺得。”

彩葉閉緊嘴巴,不聊了。

曾墨來到床前,這次沒有坐到地上,而是雙膝跪倒,沈默地看著床上依舊在睡的美人。

林冰琴這覺睡得夠久,從日上三竿睡到夕陽西沈。

終於,她嘴巴動了動,在曾墨咄咄的目光中慢慢睜開了眼睛。

房間裏稍稍有些暗。

剛睡醒的林冰琴腦子還有些迷糊,她轉了轉腦袋,意識到自己還躺在床上,這才轉向曾墨,神情茫然地問:“這是什麽時辰了?”

應該是早上,可怎麽覺得不太對勁似的。

“你睡了一天,現在是傍晚。”

“我,我竟然睡了一天?”林冰琴手捂額頭,難以置信地坐了起來,這一起,渾身被牽動,絲絲縷縷的痛感湧上來,她不由得輕輕“噝”了聲。

曾墨忙扶住她的胳膊,驚慌地問:“怎麽了?”

“你是明知故問吧!”林冰琴語氣有些惱,“你昨晚跟餓狼一樣,是想把我榨幹吧?”

一想到他沒完沒了沒羞沒臊的樣子,林冰琴就煩燥。

她是人又不是飯,哪有他那種吃相的?

動作雖然不算粗魯,可架不住需索無度。

她快累抽抽了。

這睡了一整天,手腳還是軟綿綿的。

她輕輕推開曾墨的胳膊,“掌燈吧。”

黑燈瞎火的,難受。

“我,一會兒就走了。”曾墨沒動,依舊跪在床前。剛剛林冰琴的質問,讓他的臉頰微微有些溫熱。

林冰琴愕然,“怎麽晚上走?”

“王府裏有很重要的事,王爺要求今晚必須回去。”

“走就走吧,又不是不回來了。”林冰琴沒往心裏去,“要走趁早,黑夜趕路,視線不清。”

她這還趕上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曾墨語速很慢,似在斟酌更合適的語言,“如果我有什麽意外,我娘,還有這個家,就交給你了。”

林冰琴:“……”

短暫的靜寂之後,林冰琴問:“你什麽時候回來?”

“歸期不定。”

“這次的任務很危險?”

“嗯。”

林冰琴終於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你的意思是說,有可能送命?”

良久,曾墨才輕輕“嗯”了聲。

林冰琴大腦一瞬間空了。

這是一個她沒有想過的問題。

可曾墨沒有時間讓她去思去想,他繼續說道:“你說過,與我成親本就是做做樣子,並非你情我願琴瑟合鳴。如果我去了,煩請你照顧好我的老娘。他日,老娘駕鶴西去,你遇得良人,可以再嫁……”

曾墨像交待後事一樣,一件件一樁樁,悉數交待清楚。

“宅子、土地,全歸你所有。王爺答應過我,會著人負責你們的安危,保你們安全無虞。”

天色漸暗,兩人面對面說話,卻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林冰琴大腦短暫的空白之後,內心的某處忽然就被揪了下。

曾墨低沈的聲音響在耳畔,像溫熱的水流慢慢流淌。

他在交待後事,用一種平靜隨和的語氣。

死亡從他的嘴裏說出來輕描淡寫。

“生的概率是多少?”林冰琴忽然問道?

“什麽?”

林冰琴換了一種問法,“你不是說任務兇險麽?有可能會死,我想問,生的可能有幾成?”

“想聽實話嗎?”

林冰琴不耐煩,“廢話!”

須臾,曾墨回答:“沒有。”

林冰琴啞然,半晌問道:“你,你是說,你必死無疑?!”

曾墨重重地“嗯”了聲,“娘還不知道,你別告訴她,她經受不住。”

天已經完全黑了,曾墨慢慢站了起來。

真正要走的時候,他才發現內心有多麽的不舍。

像割心剜肉一樣,心臟劇痛。

他雙臂向前一伸,將坐在床上的林冰琴抱進懷裏。

柔弱無骨,綿軟馨香。

他眷戀不已地嗅聞她的發絲,沈重的呼吸縈繞在她的耳畔。

直到這一刻,曾墨才驚覺自己要徹底失去什麽了。

一種難以抑制的痛苦和悲傷在他周身漫延。

他把她摟得更緊了,像是要嵌入自己的血肉裏。

“欠你的,只能,只能下輩子償還了!”

哽咽而絕望地說完這句話,他猛地松開她,大步昂揚,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