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淑英看到徐向前就哭了, 用力在徐向前身上錘了兩下, “你個沒良心的東西, 還知道回家？你還記不記得你有個媽？”

徐向前歉意地抱住她，安撫地拍著她的後背, “媽, 對不起。”

陳秀琴忙勸道：“回來就好, 淑英啊, 孩子盼回來了，你得高興, 可別讓孩子心裏難受啊, 他在外頭也不容易。”

劉淑英又哭了一會兒才控制住情緒，擦掉眼淚不錯眼地打量著徐向前，心疼道：“黑了！瘦了！走，咱去菜市場買只雞, 媽給你燉雞湯。”她起身邊穿衣服邊回頭道, “叔、嬸，晚上到我家來吃啊，早點來。”

“誒, 行，你們母子好久沒見，趕快回去吧，路滑當心著點。”

“知道了, 那嬸, 我們先走了。”

劉淑英拉著徐向前和向玉晴去買菜, 向玉晴還想去找徐向東他們，被徐向前攔住了。離晚上也沒多長時間，大冷天的犯不著跑來跑去。三人回家後，脫了大衣，劉淑英就推著徐向前胳膊讓他坐沙發，這一推突然發現徐向前僵硬了一下。

當媽的最註意兒子，立馬察覺到不對，“咋了？胳膊磕著了？”

徐向前忙說：“沒事兒，就下車時碰了一下。”

他若無其事地挽起袖口坐到沙發上，劉淑英卻覺得不對，直接去解他的襯衫扣子，“衣服脫下來給我看看，咋回事？你好幾年不回家，現在還要騙我咋地？”

徐向前有些無奈，擋了半天實在擋不住，只好脫下襯衫，他左臂上一圈繃帶就露了出來。劉淑英吃驚地拉著他問：“咋回事？咋還受傷了呢？你不是當兵還升到連長了？那不是官嗎？咋能受傷呢？”

徐向前忙安撫地說：“我這是出任務受了點小傷，就皮外傷。媽，真沒事，當兵的磕磕碰碰很正常，而且我身體素質比以前好多了，一點事都沒有，你別擔心。不信你看我臉色，是不是沒事兒？”

“你臉黑的能看出個啥？”劉淑英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不過看看他臉色卻是沒有蒼白發虛的跡象，不由得松了口氣。

向玉晴拿著醫藥箱跑過來，找出繃帶和傷藥，“有點滲血了，媽，給大表哥換一下吧。這個是二表嫂配的藥，比外頭的藥好多了，換這個。”

“對對，換這個好使。”劉淑英不管徐向前的阻攔，推開他的手就小心翼翼地把繃帶解下來，這一看，什麽皮外傷？分明已經皮開肉綻，一看就是匕首劃的！

劉淑英眼淚瞬間就落下來了，“你、你這是遭的什麽罪啊！”

向玉晴也紅著眼睛，徐向前突然一個頭兩個大，早知道就不趁休傷假這幾天回來了，居然被發現了！這可怎麽安母親的心？他過些天還要走呢。

劉淑英一邊哭一邊給他換上蘇圓圓配的藥，止血止疼對外傷有奇效，換上藥才感覺放心一些。劉淑英這回怎麽也不相信徐向前的話了，這孩子以前有什麽說什麽，結果現在跟她報喜不報憂。她立馬抓著徐向前的背心叫他脫下來，那胳膊上還有另外兩道疤呢，她得看看身上才放心！

徐向前忙按住自己的背心，“媽，表妹還在呢！”

向玉晴急忙起身跑回房裏，“表姨你快看吧，我回屋。”

“這下你還找啥借口？你不讓我看就是你心裏有鬼，趕緊的，別讓我生氣！”劉淑英板著臉把他背心扯了下來。

胸口一個子彈傷痕、腹部一道手指長的疤、背上更是足足有五道疤痕。有的看上去很陳舊了，有的還新呢。劉淑英撲到徐向前身上就嚎啕大哭，“我就說你咋那麽快升官了呢！敢情是用命換來的！你瘋了嗎？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叫我咋辦？”

徐向前穿上背心和襯衫，攔著劉淑英愧疚道：“媽，當了軍人就要保衛國家，我表現好，去了一個特殊的部隊，經常出任務，受了一些傷，但是我覺得很榮耀，覺得我的人生很有意義。媽，你會支持我的對不對？你不為我感到驕傲嗎？”

立功，保家衛國，誰能不驕傲？可她也是一位母親啊！她寧願自己的孩子平平凡凡，在鄉下種地，至少安全啊。她是很開明，很支持孩子們過自己喜歡的生活，可為什麽要拿命去拼呢！這些話她說不出口，因為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自私，所以她只是哭，徐向前在旁邊手足無措地安慰她。

向玉晴跑出來拿毛巾給劉淑英，雖然沒看到徐向前身上的傷，可只看劉淑英哭得這麽厲害就知道他肯定受了不少傷。保家衛國的戰士，在老百姓心中都是英雄！向玉晴看著比從前堅毅許多的徐向前，心裏隱隱升起一股敬重之感，這個人真的已經脫胎換骨，跟過去完全不同了。他現在是滿身榮耀的戰士，再也不是那個悶頭種地糊塗無措的老實人了。她想，她心目中那種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約就是這個樣子的吧？

蘇圓圓他們回來以後，看到徐向前都是一陣驚喜，然後劉淑英當著全家的面批評了徐向前報喜不報憂的行為，命令他以後必須如實給家裏報信，家裏阻止不了他，但至少可以在他受傷時趕去照顧他。更何況家裏還有一位特別厲害的醫生，有什麽危險也更有把握一些。

蘇圓圓給徐向前診了脈，他確實有一些暗傷，但好在時間不久，不算太嚴重，用好藥調養還是能養回來的。劉淑英這才放心些，更加慶幸當初跟蘇圓圓結了個善緣，娶回這麽好的兒媳婦，把一家人的身體都調理得妥妥當當，不知延壽了多少年，對她不生孩子的事就更沒意見了。

一家人時隔幾年後總算過了一個團圓年，劉淑英看著孩子們齊齊整整的陪在身邊，樂得合不攏嘴。

徐向前在家待了十五天，還沒過元宵就又走了。他以前沒回家是幾次都趕巧了，有時是受傷比較嚴重要在醫院休養、有時是出任務不能離開崗位、有時是到軍校進修得到了難得的機會，這才一直跟家裏書信來往，從沒回來過。這次他答應了劉淑英，以後有假期就盡量回來，就算受傷也一定要讓家人去看他。任務不能說就不說，只要盡力保住性命就行了。

徐向前在家這些天其實沒有故意接近向玉晴，但上輩子向玉晴生產傷了身子，他時刻呵護妻子已經成了習慣，幾十年的習慣，就算這幾年分開了也無法改變。在家裏，他好多時候下意識地就會去關心向玉晴。這樣的體貼向玉晴從來沒有感受過，在徐向前走後，她忽然覺得身邊空蕩蕩的，時不時就想起那個始終關註著她的男人，她想她這樣可能就是動心了吧？

向玉晴在徐向前給家裏寫信之後，試探著單獨寫了一封信給徐向前，反正徐向前在信裏也問了她的情況，她單獨寫一封算不上突兀吧？徐向前很快就給她回了信，之後只要她寫，徐向前就決不會不回，兩個人就這樣頻繁地聯系起來。從身邊的瑣事開始說起，慢慢加入了一兩句關心，之後有一天，徐向前收到了一張向玉晴的畢業照。

徐向前對照片看了又看，珍惜地放進上衣口袋。一位戰友走過來剛巧瞄見，笑嘻嘻地打趣，“有對象啦？”

徐向前皺皺眉，“不是，我表妹。”

“快別扯了，你表妹你看那麽半天還塞兜裏？再說你表妹會給你寄照片啊？”

徐向前突然一怔，沒錯，妹妹不可能給哥哥寄照片，娜娜就沒給他寄！那向玉晴為什麽寄？他忽然心跳得厲害，回想他們那數十封通信，向玉晴對他的態度明明就一點一點變了。他怎麽這麽蠢呢！

徐向前猛地站起來，在戰友肩上拍了幾下，笑道：“回頭請你喝酒，謝了兄弟！”說完轉身就跑，弄得那戰友莫名其妙，搖頭嘆他想對象想傻了。

徐向前臉上掛著愉悅的笑容，跑回宿舍寫信。是他太執著於季蘭的事了，只認為重生的晚了錯過了向玉晴，壓根沒想過向玉晴還能再看上他。其實他為什麽要自卑？他了解向玉晴的一切，愛護過她幾十年，到現在還依然那麽愛她，在這個世上還有誰能比他對她更好？他媽、他弟弟、弟妹和他妹妹都把向玉晴當一家人，他們全家都會對向玉晴好，他為什麽會認為他走了，別人就能給向玉晴幸福？

是他鉆了牛角尖，結婚就像賭博，十個有九個會讓愛情消磨在日常瑣碎和家庭矛盾中，他為什麽要賭別人就能一輩子對向玉晴好呢？明明他的家庭才是最好的選擇！他決定明明白白地寫一封告白信，如果向玉晴不答應，他就做她一輩子的哥哥，一輩子的靠山，如果向玉晴有一點點意思，他一定要把她追回來，決不讓給任何人！只要她願意，他就會守護著她，前世今生，永遠不變！

向玉晴寄照片只是一時沖動，她感覺徐向前像個榆木腦袋，通過那麽多封信還只是停留在關心她的階段，止步不前。她想起女同學說的那些悄悄話，就沖動地寄過去一張照片，忐忑許多天，沒想到再次收到信時竟是一封情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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