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從明夷這裏得到肯定的支持,更指點胤禛把事情交給玄燁來決定的意思，胤禛便去見玄燁請求。

玄燁看著這幾個月逐漸變得穩重的胤禛，緩緩的從龍椅上走下來，走到胤禛的身邊。

“為何突然之間想和你三哥一道擇福晉？”玄燁知道,一切都是胤禛的想法,也只有胤禛想,明夷才會毫不猶豫的支持胤禛。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所有兄弟都是這樣過來,我為何要成為例外？”胤禛沈著的回答玄燁,“這對兒臣來說會是一種困擾。”

不能否認明夷是站在胤禛的立場,想為胤禛爭取更多，可這一切，到了最後都會成為胤禛的麻煩,這一點，胤禛逐漸的體會到。

“所以你要不顧你額娘對你的用心？”玄燁擰緊眉頭顯然不悅,畢竟胤禛為了別人而不顧明夷,在玄燁看來更是不可饒恕。

“額娘為兒臣爭取的自由是希望兒臣開心,換而言之，兒臣不管做什麽決定,額娘都會為我高興，並不會因此責怪。”胤禛說起明夷的用意所在,這一點,玄燁當時沒有想到？

不是玄燁想不到,而是玄燁一時之間忽略了明夷的用心。

大概這就是明夷和玄燁之間最大的差別，玄燁更多考慮的是明夷而忽略胤禛，但是明夷卻更尊重胤禛,並不像玄燁一樣，事事都管，更多想要彰顯作為父親的威嚴，還有不容拒絕。

“你來找朕，看來你額娘已經同意。”玄燁擰緊眉頭，顯然有些不高興，可是想到明夷同樣拒絕再養一個孩子在膝下承歡的意思，或許胤禛早些成親，早些誕下子嗣，胤禛的孩子明夷會喜歡。

舒展了眉頭，玄燁要得到胤禛的答案，以確定究竟明夷是不是想好了。

“是。額娘說了一切都看兒臣的。”換句話來說，成不成親要不要那麽早成親都由胤禛決定，明夷並不多管。

玄燁打量了胤禛許久，“為何突然想成親？果真是因為怕麻煩？”

胤禛沈著的擡起頭回答道：“這對阿瑪和額娘來說都好。”

早晚都要成親的，能夠用成親解決很多不必要的麻煩，難道不是一件好事？

這一下玄燁落在胤禛身上的目光變得不同尋常了，一個人明明有權得到特別，卻放棄這種特別，這是什麽樣的一種取舍？

胤禛沈著的放棄這份例外，究竟是想從中得到什麽？

“的確都好事，可是你做出這樣的選擇，讓朕不由得想你又想得到什麽。”玄燁將心中的想法說了出口，以此試探胤禛，可惜胤禛的神情沒有一丁點的變化，“兒臣就算據實相告，阿瑪會相信嗎？”

看看因為胤禛決定和其他兄弟一樣接受玄燁的指婚，玄燁都對胤禛上上下下的打量，生怕胤禛存的什麽壞心思。

胤禛無論對玄燁說什麽，玄燁都會持懷疑的態度，這樣的態度不是胤禛造成的，而是玄燁的習慣。

“朕會同你額娘商量。”玄燁沒辦法從胤禛的嘴裏問出更多的話來，只能放棄，揮手讓胤禛退下。

胤禛並不多，留鄭重的退下去，從頭到尾連一絲的遲疑都沒有。

玄燁坐回龍椅上批閱奏折，可是看著看著卻有些看不下去，起身往隔壁的宮殿走去尋著明夷。

正月未過，還在新年裏，明夷人忍著沒有馬上出宮，往暢春園去，才能方便玄燁找到明夷。

小院子裏幾個小宮女在踢著毽子，顯然給明夷逗趣，明夷坐在院前笑看著，聽到笑聲能讓人的心情變好，明夷一直都是很會善待自己的人。

“皇上吉祥。”玄燁突然的到來，讓正在踢毽子，高興的哈哈大笑的人一下子停下，眾人紛紛見禮請安，明夷也緩緩的站起來福福身。

“我記得以前你也喜歡踢毽子，變著花樣的踢，皇祖母還稱讚你的毽子踢得極好。”玄燁走過來，扶起明夷，看著踢毽子的宮女，如此說起。

“我都這個年紀了，再踢毽子人家會笑話的。”明夷沖一旁的宮女揮揮手讓她們退下去，這個時候玄燁來找她，定然是有事同她說。

宮女們都識趣，乖覺的退下去，一丁點的聲響都沒有。

“明夷很年輕。”挽過明夷落在鬢間的青絲，或許是因為明夷保養得當，明夷看起來並不像實際年齡那麽大。

“皇上不必甜言蜜語。”明夷不會因為玄燁誇她兩句好看就覺得自己真好看，好看的女人皇宮裏從來不缺。

“胤禛想選福晉。”明夷不肯聽玄燁說好話，玄燁只有說正事。

明夷點點頭，“胤禛和我說過，既然是他要的，皇上就按自己的意思辦。”

玄燁微微一頓，聽出明夷的言外之意，這是連胤禛的婚事都不想參與嗎？

“皇上不必顧忌我。想給胤禛選什麽樣的福氣由皇上做主，我不參與，也不發表意見。”明夷把態度擺正，讓玄燁微微遲疑，“畢竟是婚姻大事，你能為胤禛討要婚事自主的權利，現在胤禛要選福晉，將來此人要與你相處，自然由你選定。”

玄燁相信明夷絕對不會坑胤禛，有些是玄燁想讓明夷更多的參與。

主意明夷都給胤禛出了，讓胤禛全權請玄燁決定，明夷又怎麽會在這個時候接手。堅定的搖搖頭，明夷道：“大可不必。胤禛娶一個什麽樣的福晉那是他的事，既然他選擇將決定權交到皇上手裏就用皇上來做主。”

感受到一拳打在棉花上卻有一點的感覺，玄燁分明想將事情交給明夷的。難道胤禛不也想把這件事交給明夷？可看明夷現在的態度完全不想管。

“皇上大概忘記了，我很早就說過胤禛的事，皇上養由皇上做主，不必問我的意見。”明夷察覺玄燁的心緒不寧，特意說明一句。

“選兒媳的事還是應該你出面。”不能否認，其實宮裏的事選誰家的女兒當媳婦，這些玄燁都不會允許太多的人置喙不假，但明夷全然交給他，由他一人做主，不發表任何意見的態度總是讓玄燁意難平。

心裏暗暗約在想，胤禛不肯行使明夷為他爭取而來的特權，是不是早就料到明夷並不在乎他娶什麽樣的人？和什麽樣的人共度一生。

又想起明夷為胤禛爭取得來的婚事自主，或者從一開始明夷就沒想過插手多管胤禛的婚事。無論是胤禛自己決定，或者是玄燁幫胤禛決定，對明夷來說都沒什麽兩樣。

“選的是皇上的兒媳，皇上做主便是，不必問我。”明夷心裏比誰都清楚，有些事大清一直牢牢的握在手中，就是為了控制所有人。

玄燁控制不了明夷，但不代表他不想控制胤禛。

一開始明夷或許並不能明白胤禛為什麽會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慢慢的一點一點的明夷便明白了。

生在皇家成為皇帝的兒子，其實成為例外的那一個人容易成為眾矢之的。

玄燁對胤禛的態度僅次於太子，而這些日子以來，玄燁獨寵明夷，去哪兒都帶著明夷，難免讓人心生警惕，無論明夷願不願意和宮裏的人爭寵，當她得到玄燁的另眼相待時，就註定明夷成為宮中所有人的共同敵人，連帶胤禛在其中也會不由自主的受到攻擊。

明夷從來不多管胤禛的事，既然身為皇子，想在這宮裏活下去，就必須學會應付這些人的手段。

不管是什麽樣的手段都好，慢慢的學習長大。這樣必經的路程，誰也幫不了胤禛。

既然胤禛不想成為眾矢之的，而且也有自己的思量，明夷並不會給胤禛帶來麻煩，有些事，明夷也想看個清楚，胤禛的福晉，難道不是玄燁表現的時候？

她倒要看看玄燁究竟怎麽看待的胤秅。

這樣冷漠的明夷，就好像當年冷冰冰的說出不會撫養胤禛時一樣。

玄燁總以為胤禛跟隨明夷那麽多年，或許會有什麽不一樣的，真到了事情抉擇的時候，才發現明夷一直都沒有變。

“我知道了。”明夷的態度如此明顯，玄燁根本不可能強制要求明夷參與，再次讓玄燁感受到明夷的堅定，或許這一輩子無論他為明夷做什麽，明夷眼裏心裏都不會有他？

註視著明夷，想把明夷看個清楚，內心的苦澀，不知從何人說起。

玄燁深切的體會到一句話，一步錯，步步錯。走錯一步的他無論用什麽辦法，都休想將一切歸正。

正月十五一過，明夷立刻收拾行李回到暢春園。明夷其實更想回到靜宜園的，暢春園中有太多玄燁的痕跡，靜宜園，都是明夷安排的，樣樣都是明夷喜歡的。

可是玄燁有言在先，要麽明夷留在紫禁城，要麽就去暢春園。

如此，明夷自然毫不猶豫的選擇後者。

不喜歡的住處，想辦法變成喜歡的就是，首先第一件事就是從玄燁所在的澹寧居裏搬出來。

暢春園很大，裏面都是按照蘇州園林建造，風景優美，小湖假山花園，渾然一體。

不得不承認玄燁確實很會享受，明夷對於住的地方只要求舒適，並沒有想到像這樣花費大量的金錢建造這樣的園林。

美好的風景可以欣賞，不代表需要據為己有。

明夷更多站在一個欣賞的地位，並沒有處處想過怎麽把風景留在身邊。

找了離澹寧居最遠的地方，明夷馬上讓人按她的喜好布置起來，可是沒等明夷準備妥當，玄燁已經帶著文武大臣前來暢春園。

明夷院裏的東西根本沒讓明夷察覺，卻全部讓人搬回澹寧居，明夷出門轉一圈，回來發現不僅玄燁來了，更把她的東西全都搬回澹寧居，再想搬，自然是不可能的。

“要不然我住到你那邊去。”玄燁面對明夷來勢洶洶的質問，面帶笑容的說起。

“皇上和我在一起這麽久，難道就不膩嗎？”顯然讓玄燁住到她選好的院子裏，也不是明夷想要的。

“怎麽會？這樣就膩，明夷心裏怎麽想我？”應該說玄燁早就洞察明夷的心思，無非認為隨著日久天長，玄燁終究會厭惡明夷。

真要是如明夷所願，明夷定然要拍掌叫好。

玄燁卻不想事事都如明夷所料，面帶笑容的道：“若是澹寧居，有什麽你不喜歡的地方，可以按你的喜好改進。”

“那就請皇上另外給我備一處院子，你是知道的，我的字畫沒地方放。”顯然逃脫不了，明夷幹脆爭取另一個權利，保持一定的自我環境。

“好。”雖是叫居，澹寧居幾乎是暢春園內最大的一處院子，裏面有多少的房間，的確沒有專門去數過，但是要給明夷準備一個獨立的空間，完全是綽綽有餘。

“這一年的收獲頗豐。”明夷退一步，玄燁當然也會退一步，提起別的事，玄燁顯得很愉悅。

“皇上打算在這一年推廣糧種？”一年的試驗證明征知書院的糧種確實很好，能夠有效提高百姓的糧食收成，這是解決百姓饑餓最有效的辦法。

過年前所有的試驗已經完成，自然有人早早地稟告道玄燁的面前。

明夷也在過年之前正式和玄燁交差，總算不負所望。

“自然，這樣好的糧種怎麽可以不推廣，各區域都已經試驗，證明糧種適種，推廣糧種這樣的功勞一定要記在你的身上。”玄燁能記得明夷的功勞，更想給明夷記上大功。

“給征知書院吧。這些功勞並不是我一個人的，而是他們一起努力最後才得到的。”不能否認明夷的確提供資金和環境，供他們以專心致志的研究。若不是這些人耐得住寂寞，又怎麽會有今天的成果？

玄燁很清楚明夷的初衷是什麽，但是真正做成這些事，明夷卻沒有第一時間要把所有的功勞攬在身上，而是更多的尊重那些真正絞盡心力研究出成果的人。

“就按你說的。”玄燁沒有否定明夷，既然明夷認為這樣做很好，就按明夷說的做。

“開春後選秀，我有幾家人選，你挑挑。”玄燁適時的提及這個話題，雖然沒有明說，明夷卻知道所指的是胤禛的婚事。

“不必了，皇上選定告訴胤禛，胤禛沒意見就可以。”明夷並不想插手，玄燁無奈的換一聲明夷。

明夷不作聲地擡眼與他對視，神情中的堅定表露她此時的心境，無論玄燁怎麽勸，明夷都不會改變主意，兩人相識不是一兩天，玄燁如果到現在依然不知道明夷這一點，是不是應該反思？

最終玄燁再沒有機會征詢明夷的意見，可是選中的人，玄燁堅持告訴明夷，每一個人什麽性格，父母何人，事無巨細的都同明夷說起。

因著太皇太後薨逝，那一年的大選免了，如今再開，各家的適齡女眷不可避免的都進宮來，選秀的事一直都是宮中的妃嬪負責，因為這一次要給胤禛定下福晉，明夷明擺不想參與的態度，玄燁只好請皇太後、蘇茉兒和淑慧長公主出面。

很多話明夷不想聽玄燁提及，可是這些長輩一旦同明夷說，明夷縱然再不想聽也得老老實實的聽。

可是從頭到尾明夷都沒有發表過任何意見，對於送到她手裏秀女的畫像，明夷也僅僅是一眼掃過，多餘的事並不做。

最終，玄燁根據蘇茉兒、皇太後、淑慧長公主的意見，再三衡量，定下滿洲正黃旗人，管步軍統領事內大臣費揚古之女烏拉那拉氏，此女小胤禛三歲，人選定下之後，淑慧長公主特意把人帶來給明夷看。

明顯作為皇帝工具人的淑慧長公主壓根沒點自覺，高高興興的領著一個少女來見明夷。

烏拉那拉小姑娘的名為慕棠，半大的孩子卻被人定下婚事，就連婚期也定下在這一年舉行。

來之前的小姑娘定然知道要見的究竟是什麽人，很是緊張的握緊拳頭，生怕給明夷落下一個不好的印象。

其實在沒把人選定下之前，淑慧長公主的意思就是把人全都領過來，讓明夷看一看。

明夷直接懟了淑慧長公主，人沒有定下來之前她一個都不見，縱然是當姨母的把人帶過來，她也能閉門不出，如果淑慧長公主不想明夷當眾落她臉，最好不要挑戰明夷的底線。

有些事明夷再三警告，淑慧長公主怎麽可能不當回事。

再嘀咕明夷連胤禛成親的事都不上心，太過分，那也不敢挑釁明夷，最後老老實實的在她們把人定下之後，這才把人領過來。

“拜見格格。”各宮都是娘娘，只有明夷是例外，這樣的例外，慕棠卻不敢多言。

小小年紀的小姑娘，顯得忐忑不安的握緊雙手，被淑慧長公主領進來，卻不敢望一眼正座上的人。

“坐。”淑慧長公主沒有一點見外的自顧自坐下，對明夷想怎麽和眼前的小姑娘交流全然不管。一身素白的明夷目光掃過慕棠，隨後讓她坐下。

“謝格格。”慕棠終於可以站起來，暗自吐了一口氣，至於坐下的事，坐也不敢太放肆，就坐了一點椅角。

孩子太過緊張，都在意料之中，明夷語氣平和帶著安撫的道：“不必太過緊張，我不吃人。”

話說得這麽直白，引得慕棠不由的擡起頭想看看明夷長的什麽樣子，入眼見到明夷溫柔的眼神，那樣的眼神和她額娘看她時幾乎一樣。

因此忽略明夷的容顏，反而更多被明夷的眼神所吸引，還是旁邊的淑慧長公主見她眼睛都不眨的盯著明夷許久不曾挪開眼，輕輕咳嗽一聲，這才把慕棠的理智喚回來。

“格格恕罪，臣女，臣女失禮。”慕棠站起來連連告罪。

“看我一眼算不得失禮。”明夷輕聲安撫。這樣溫柔的明夷引得淑慧長公主側目，對胤禛都沒見明夷這麽溫柔過，明夷回了一記是又如何？

沒有一丁點要反省的意思，反而覺得理所當然。

很多年前淑慧長公主就覺得胤禛身為明夷的兒子太慘，這麽多年過去越發深刻的體會到這一點。

“我本不想見你，也是不想給你壓力，可是他們非讓我見你不可。也好，你和胤禛的婚事是皇上定下的，往後的路你們並肩走下去，胤禛有勞你多加照顧。”明夷話說的很客氣，至少在慕棠聽來，這樣的內容比伯母對新進門的嫂嫂說的還要溫和。

宮裏有很多關於明夷的傳聞，卻都說明夷是個十分囂張跋扈肆意猖狂的人，一個整頓內務府，幾乎將內務府一半的人刷下去的人，到最後連點亂子都不起，這樣的手段，多少男兒自嘆不如。

更別說宮裏的貴妃也好，哪位娘娘也罷，但凡和明夷交鋒的，沒有一個能占便宜。

每個人提及明夷都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態度，卻是這樣一個囂張之極的人，卻深得聖寵。

據說本來胤禛的婚事是由胤禛做主的，這是皇上給胤禛的權利，也是明夷為胤禛爭取來的，誰也沒想到，胤禛竟然放棄這樣的特例，選擇將婚事交給皇帝來決定，謹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自然，因為明夷在玄燁那裏得臉，很多人都想成為四福晉。尤其胤禛的相貌，但凡見過的人都不得不承認，縱然其他阿哥會長成，卻可預見將來胤禛一定會是眾位阿哥中最好看的那一個。

自從定下和胤禛的婚事之後，見到的秀女們，她們都滿是妒忌和怨恨的看著她，恨不得取而代之，慕棠其實為這樣天上掉下來的好事砸得完全沒有回過神來，若不是手裏捏著明黃的聖旨，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來見明夷的時候父母都叮囑，一定要敬著明夷。

一位在漢人裏贏得一片讚譽之聲人，大清僅此一人啊！

因此來見明夷的時候，慕棠心裏七上八下，很怕在明夷的面前失禮，宮裏的娘娘她見過不少，可是沒有一個比得上明夷的傳奇。

但是傳說中囂張跋扈目中無人的人，卻眼神溫柔的看著她，更帶著安撫的哄著她，說著把胤禛交給她的話，更叫慕棠誠惶誠恐。

“格格你言重了。”想不到的話題，慕棠顯得手足無措的接話。

“你我的身份，無論我說什麽樣的話你都會忐忑不安，這也是為什麽我不想見你的原因。往後你和胤禛過一輩子，胤禛是你的夫君，也將會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除了胤禛之外，任何人你都可以忽視，包括我。”明夷無意成為惡婆婆，三十一歲的年紀就要成為婆婆，完全出乎明夷的意料。

好在明夷藏得住，不曾叫人發覺她的不適應。

胤禛這一生遇上明夷和玄燁這對父母的確是最大的不幸。惟願胤禛娶的妻子能和他心心相印，相互扶持，白首偕老。明夷藏在心中的期盼，唯此而已。

慕棠一頓，現在的事，完全脫離來暢春園見明夷前額娘對她的叮囑，下馬威沒有，敲打也沒有，話裏話外都是托付，這，正常嗎？

正不正常，明夷也無意和她多相處幾句，話說完便打發她離去，禮自然是不少的，可是慕棠想著明夷的態度，有一種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感覺，明夷太親和了啊！哪裏像是未來婆婆。

等到回了府上，看到明夷送她的禮物，慕棠異常心虛，這都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有價無市啊，明夷的出手，太大方了。

不過比起這次的見面禮，下聘送的一系列的禮物，更讓人看得心驚肉跳。

其實皇子下聘都有定制，架不住明夷有錢，內務府按規矩來辦，明夷另外補給的，誰也不敢說明夷的不是。

可是這樣一來顯得同樣定下福晉的胤祉樣樣不如胤禛，本來就和胤禛結下怨恨的胤祉，在聽到旁人議論紛紛，兩個皇子同時定親，一個聘禮如此豐厚，一個卻只按內務府的規矩下聘。

明顯的區別也有人討論起，將來兩位福晉嫁入宮中之後，又會有什麽樣的不同待遇？

胤祉畢竟比胤禛年長，婚事雖然同一年定下，胤祉還是比胤禛早成親了一個月。胤祉的福晉出自董鄂氏，明夷聽淑慧長公主提了一耳朵，道是此女乃榮妃求來的，阿瑪有些出息，人也算是拔尖。

最後淑慧長公主同明夷總結一句，再怎麽好也不及胤禛的福晉。

“這樣的話姨母往後不要再提，容易引起誤會。都是皇上的兒媳，沒有哪一個有何不妥。縱然是榮妃所求，卻也是皇上欽點，這樣的話傳出去，對姨母不好。”明夷連自己兒子的婚事都不多管，旁人家的事更不想管。

“這些話我也就和你說說，要是不和你說，我都不知道該跟誰說。胤祉的婚事操辦完，接下來該到胤禛的，我說你除了添了聘禮之外，其他事你真一概不管？”淑慧長公主再次體會到什麽叫皇帝不急太監急。

這一輩子或許明夷只有胤禛這麽一個兒子，連胤禛的婚事，選什麽樣的媳婦，明夷都不曾參與，要是連婚事也不予理會，該是多傷胤禛的心。

“自有內務府操辦。”明夷神色淡淡的陳述一句事實，淑慧長公主沖到明夷的面前，“話是這麽說沒錯，那你也是胤禛的額娘。看看人家惠妃，再看看人家榮妃，哪一個不是恨不得親自為兒子操辦婚事的。”

“她們恨不得親自操辦，不過都是生怕內務府那些踩高捧低的人欺負她們的兒子。對我，這些事不需要擔心。”話說得一語雙關，淑慧長公主無可奈何的搖頭，甚至這輩子都休想從明夷這裏得到半句關於胤禛的好話。

“罷了罷了，你不管我管行了吧，我一定和蘇茉兒把胤禛的婚事操辦的風風光光。”淑慧長公主說服不了明夷，眼看胤禛的婚事馬上就要舉行了，明夷沒有一點回紫禁城的意思。

出了紫禁城的大門，明夷好像想在暢春園紮根，任何事情都休想讓明夷自投羅網的回到紫禁城。

不能否認紫禁城內的確事情太多，換了個正常人也不樂意回到紫禁城，但明夷連自己兒子成親都能不想回去，太冷心冷肺了。

可這一點明夷早就承認，無論別人說再多明夷都不把事記在心上。淑慧長公主再怎麽想指責明夷，可是明夷又不是今天才如此表現，指責明夷什麽的，一點用都沒有好吧？

看看玄燁無論明夷做什麽，從來不在明夷的面前說一句不好。

已然明白，無論他們說什麽，明夷都不會輕易改變，玄燁並不想在這些事上和明夷起爭執，引起不好的麻煩。

而胤禛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局面，胤禛沒有丁點怨恨明夷的意思，眼看婚期一天天的逼近，胤禛親自來了一趟暢春園。

早在胤祉大婚的時候，玄燁就已經回了紫禁城，無論如何，兒子成婚，當阿瑪的斷然沒有不參加的道理。

胤祉大婚之後又到胤禛，因此這幾個月玄燁安心的待在紫禁城內就等著婚事都處理完畢之後再回暢春園。

沒有玄燁在身邊明夷的日子過得再是愜意不過，至於玄燁來信，詢問明夷是不是回去參加胤禛的婚禮，明夷簡單的回了兩個字不回。玄燁再也沒有同明夷提起過這件事，如今胤禛前來，明夷明白。

“額娘。”半大的孩子幾乎每日都在變化，因為胤禛刻意的板起一張臉顯得嚴肅，但又因為相貌過於出眾，縱然再板著臉，也是很多女人趨之若鶩的對象。

“你大婚，我不回去。”明夷幹脆利落的告訴胤禛，“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人出現在你的婚禮上對你不好。況且有些事有皇上在已經足夠。”

不用胤禛開口，明夷已經鄭重的告訴胤禛。母子二人目光對視，都能看出彼此的意思。

“好。”胤禛並無勸明夷的意思，或許很多人認為兒子大婚，這樣的時刻當父母的應該身臨其中，每一點都參與，在明夷心裏卻沒有非如此不可的道理。

明夷有明夷的立場，很多年前胤禛就明白，明夷並不像其他人的額娘一樣，因此胤禛從來不期盼明夷能像別人的額娘一樣對待他。

成婚這樣的場面，都是繁榮禮節，並不是明夷所喜歡的。況且明夷不出面有時候比出面更好，尤其在玄燁的面前。

“凡事不必太急，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的。”明夷走到胤禛的面前為他整理衣裳，胤禛眼眶微微泛紅，“是我讓額娘難做了。”

低頭一笑，明夷道：“這些是同你沒有任何關系，不必攬在你身上。就像現在這樣，不要去怨天尤人，高高興興，開開心心的做你自己。你想做的是放手去做，有些底線你得牢記。”

胤禛一直知道明夷聰慧，很多事不需要他說一個字明夷都能明白胤禛的全部心思。

因而明夷時時刻刻的叮囑，胤禛全都記在心上。

“想要一個人無論刀山火海都陪你一起走，便要先交出你的真心。既然是你共度一生的妻子，一定要好好待她，絕對不能傷了她的心。你珍重她，她自會珍重你。所謂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你要知道後院中的事，不僅僅是你的妻子的事，也是你的。任何事情不要輕易交給別人，全權掌握。宮中勾心鬥角，陰私手段從來不缺，如果你不能小心謹慎，最終吃虧的會是你。”

這番叮囑明夷從前沒有正面和胤禛說起過，但是胤禛成親，胤禛一個人的時候可以經歷那些磨難，慢慢的成長，成為別人的丈夫，胤禛就要有心理準備，庇護好這個女人。

同為女人，明夷是站在一個女人的立場告誡胤禛這些事。

“孩兒都記下。”胤禛鄭重的和明夷保證，這些是他會牢牢記著的，即為夫妻，相濡以沫，無論如何他們會並肩走下去，而不是放任其中一個人孤身奮戰。

“很抱歉，當年沒辦法幫你決定你的出生，同樣也不能像一個額娘一樣愛你。”明夷和胤禛道歉，縱然開始到最後都不是明夷決定的，但終究是明夷把胤禛帶到這個世上，是明夷讓胤禛經歷現在的種種。

這一些原本胤秅所不必經歷的。

“額娘並沒有對不起我。”年幼的時候胤禛就明白，明夷和玄燁之間的關系很覆雜，跟隨在明夷身邊多年，胤禛隱隱有些懂得明夷，便知道當年如果讓明夷選擇的話，定然不會有他的出生。

胤禛也曾問過自己後悔活在這個世上了嗎？答案是肯定的。他喜歡這個世界，也喜歡明夷。

或者每一位額娘對待孩子的方式都不一樣。明夷不會像別人的額娘一樣愛他，卻會為他指引一條道路，也會給他揭示這個世界的美好與醜陋，讓他看清真正的世界。

這一些對胤禛來說更利於往後的路怎麽走，尤其明夷告訴胤禛，這個世界不是人人都要愛你，縱然身為父母也一樣，可是哪怕全世界的人都不愛你，你也得愛自己，保護自己。

“你能長成這個樣子，很好。”明夷當年的確不想多看胤禛一眼，因為不想讓這個孩子成為她的牽絆，也不想讓玄燁陰謀得逞。

尤其明夷明白，她離的胤禛越遠，其實對胤禛越好。

明夷經營出來的種種，因為她是女子構不成大的威脅，所以玄燁再能夠控制她所締造的一切時，並不會過於在意。

但是如果這一切全部交給胤禛，那麽胤禛就會成為第一個威逼太子的人。

皇帝的心思最難琢磨，你永遠不知道究竟什麽會觸犯他的底線，唯一能做的就是小心翼翼的，不要讓自己的把柄落在他的手上。甚至不要讓他有不安的感覺，否則他會第一個對你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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