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小七剛跨出堂屋的大門便瞧見站在院子角落的穆老爺子，她著實被嚇了一跳，第一反應便是朝穆老爺子道歉，“爺，方才為了安慰奶，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還請爺莫要見怪。”

這夫妻倆真是搞死人了，為什麽不一同出現，她也好解決這件事情。穆小七心想著，眼神飄忽不定，不敢直視穆老爺子。

“你說的，做的都很好。”穆老爺子聲音裏滿是無奈與痛苦，若是可以，他也想好好過日子，畢竟都不年輕了，禁不起折騰了。

“什麽？”穆小七難以置信的看著穆老爺子，她嚴重懷疑自個是不是被穆老夫人的羅裏吧嗦影響到了聽力，產生誤聽。

“沒想到小七才十歲出頭便如此懂事，文慧真是我們穆家的大功臣，養出了這麽好的孩子。”穆老爺子捋了捋長而泛白的胡須，誇讚著季文慧教子有方。

穆小七沈默了片刻，再三斟酌，覺得有些話還是說開比較好，只是這裏顯然不是個談話的好地方，院子裏，左鄰右舍，路過的人皆能聽見他們的對話。

“爺，小七有話與你說。”穆老夫人到底是個女人，還是個老女人，有人說，人老了就像個孩子，無論是女人還是孩子都信哄，所以只要穆老爺子放下過往去哄哄穆老夫人，天便可放晴。

“有話直說。”穆老爺子做事向來爽快，光明磊落，自然不會想要避一下。

“能否回屋再說？奶睡著了。”許是太過疲乏，穆老夫人剛一占床便睡了過去。

“好。”前半句，穆老爺子眉頭微蹙，後半句，穆老爺子眉頭舒展。

二人沒有在堂屋說話，而是不約而同的走向廚房的方向。穆老爺子似是有滿腹心事，打從進入廚房之後，老臉便陰沈的厲害。

“小七，你有什麽便說什麽，不管對錯，我都不會怪你！”穆老爺子知道穆小七要說什麽，他本以為穆錦龍會上門關心一下他們二老的情況，可沒想到來的人竟然會是穆小七這個小丫頭。

穆小七點點頭，找了個小凳子坐下，原本就比穆老爺子矮一截，再這麽坐下，穆老爺子形如大山，穆小七形如山腳的小山丘。

穆小七這麽做，自然是有她的道理的，“爺，你若是累了便靠在鍋臺邊，千萬被坐。”

“為何？”穆老爺子不懂意思。

“身為你的孫女，本該對你無比尊敬，可是接下來，孫女說話時的語氣可能會不大好，為了不惹爺生氣，我覺得爺還是站的高高的比較好，這樣無論我說什麽，做什麽，爺都不會忘記我是個孩子。”

穆小七將自個放到了最弱的位置，穆老爺子到底是個老爺們，這萬一動怒要打人，穆小七哪裏會是他的對手？為了不吃力不討好，穆小七只能先將話給挑明了。

“你這個多心的小丫頭，我既然讓你說，豈會對你動手打罵？你就放心大膽的說吧，我不會責怪你的。”穆老爺子搖頭笑著說，原本陰郁的心情因此緩和了一些。

平日裏老兩口住一塊，極少與孫子們相處，每每想孫子便會讓孩子們過來，只是從未想過穆小七。穆老爺子看著穆小七，心想：不知不覺都這麽大了！

“爺，你當初對那個女人是不是還有私情！”直覺告訴穆小七，私情必定是有必定，只是多少而論。

“是！曾經的心上人流落街頭，落魄寂寞，我想是個男人都會產生保護欲吧？”穆老爺子將自個丟進男人堆裏，講述大多男人的想法。

“那你帶她入府的目的是什麽？想金屋藏嬌？還是想勸她合離與你成親？”穆老爺子的坦誠令穆小七心生惡心，她最厭惡這種三心二意的男人。

若是癡情，即便對方嫁人也不該另娶他人。

“起初只是腦子一熱，後來確實勸過她合離，也想要將她安排在別處院子，只是心有不忍，不忍心如此殘忍的對你奶。那會我們成親不少年了，她為我生了五個孩子，最美的年華都奉獻在我和孩子的身上，我思前想後，最終還是決定忍痛割愛。”

穆老爺子憶起過往的荒唐，何嘗不是悔斷了腸子？情情愛愛不過是過眼雲煙，最重要的還是陪伴左右的那個人！

“聽爺這般說，我真替奶感到不值！你明知道五伯父身子骨不好，明知道女人多心，明知道奶愛你，為何你還要做出如此傷害他們娘倆的事情？你覺得奶心狠手辣，殺害五伯父！可在我看來，你才是最狠毒的那個人，你為了一己之私，不顧發妻感受，偷偷將舊情人引入府中，若非發生五伯父那件事，我想爺必定會不顧一切強娶了那位婦人！”

若非穆老爺子搖擺不定又怎麽釀此慘劇？著實可憐了那個未曾長大的穆童！穆小七就是要緊責任全部推在穆老爺子身上，讓他好好反省一下，別妄想獨善其身，將一切的罪名都推卸在穆老夫人的身上。

穆老夫人是殺人的利刃，而穆老爺子是執刀者，如果執刀者不動，那麽利刃如何能夠殺死一個人？

穆老爺子沈默不語，低垂著眼瞼。穆小七恰巧能夠將裏面的痛苦與悔恨盡收眼底，她坐矮凳子，不僅是為了提醒穆老爺子她還是個孩子，還有一個原因便是想要看到穆老爺子的眼睛。

人的眼睛是心靈的窗戶，無論是撒謊，還是痛苦，傷心，抑或是愉快，人的眼睛都會表現出來不同的神韻。

“你說的對，這一切我難辭其咎！”穆老爺子確實不願意承認這件事與他有關，可聽完穆小七這般直白透徹的話後，穆老爺子如雷貫耳，混亂的腦子裏突然就有一道白光顯現，“哎！”

這一聲嘆息包含了太多的無奈與懊悔，穆小七聽著，心口有股說不出來的滋味。

“若非我太過糊塗，五兒也不會死的那般淒慘！我是錯了！可她怎麽也不該對一個繈褓中的嬰孩動手啊，這輩子，我不會原諒她，如同不會原諒我自個。”

穆老爺子的心因此事被撕開而裂開了一道血淋淋的傷口，鮮血汩汩，此生都不會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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