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誠一直沈默不語，靜靜地坐在凳子上，直到聽見穆小七的聲音，他才仿若有了主心骨一般，擡頭看向屋內的幾個人。

這個該死的小賤人，每次都能將她壓抑在心底的怒火給點燃，她們上輩子一定是仇敵。洪雪琴氣的咬碎一口銀牙，吞入腹中，只是憤怒的火焰仍舊控制不住的竄入她的眼裏。

“怎麽？想打我？”穆小七笑瞇瞇的問，主動將臉湊近，那模樣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洪雪琴真想動手撕碎穆小七的嬉笑嘴臉，經過幾次的交鋒之後，洪雪琴看懂了一些道理，她越是憤怒越是受限於穆小七，“小七，你胡說什麽呢？”十幾年的農村生活令洪雪琴忘了在娘家時，她是如何玩弄家中其他姐妹於鼓掌之間的。

“胡不胡說，二伯母比誰都清楚，你我水火不容，你又何必來我家自討沒趣？”穆小七才不想與洪雪琴虛以為蛇。

“小七！”季文慧到底是個規矩的人，即便知道穆小七的性格要強也無法忍受穆小七如此目中無人，“怎麽與你二伯母說話的？她好歹也是個長輩！”

穆小七才不會為了不相幹的人魚季文慧臉紅脖子粗，她彎腰將季文慧扶起來，小聲靠在季文慧的耳邊說：“娘，你別總是這麽默守陳規，長輩又如何？她所做的事情從不是一個長輩該幹的事情，如若她能夠安分守己，我豈會與她這般不客氣？娘，你應當了解小七才是。”

“話雖如此，可她到底是你二伯母，你就算是再討厭她，說話的時候也該註意一下分寸。”季文慧皺眉說，眼底閃爍著擔憂。

小七性格如此沖動，今後若是嫁到大戶人家，大戶人家規矩多，人多嘴雜，指不定會捅出什麽簍子，如此看來，倒不如找個窮苦人家一夫一妻的好。

“娘，你放心好了，我知分寸。”對於那些愛刁難人的人，你若是慫，她便會漲勢子，穆小七自然不會在洪雪琴面前做慫包。

洪雪琴見母女兩靠在一塊嘀嘀咕咕的說著什麽，心底急的像是貓在撓，她早就知道這對母女不簡單，可那個該死的穆齊才總說什麽，孤兒寡母，甚是可憐，與她們計較那麽多做什麽？

關於穆誠留在六房的事情，穆齊才起初也是極力反對，可是經過昨日那麽一鬧騰，穆齊才竟然勸慰她想開一些，說什麽，家裏少個人吃口糧，也不錯！還說什麽，少個寡漢頭子等難聽的話......

穆誠醞釀了好一會才有勇氣站在洪雪琴面前，他不幹直視洪雪琴，“娘，你回去吧，我在六嬸家，吃得飽穿得暖。”打小，穆誠就很是畏懼洪雪琴，她在他的腦子裏，永遠都是那麽的高高在上，無論是笑還是怒，她的臉始終都是猙獰恐怖的模樣。

聽穆誠這麽一說，洪雪琴差點兩眼一翻暈死過去，她早知道結果會是這樣，可是她就是不甘心。季文慧閉上管教穆小七的嘴，穆小七得到刑滿釋放朝穆誠遞過去一記‘加油’的眼神。

洪雪琴緊緊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氣，重重地吐出，似乎在以此動作來緩解心底的怒氣，“誠兒，是不是她們母女給你吃了什麽藥？你為什麽死心塌地的要留在這裏？這裏畢竟不是你的家，哪能住得舒服？有句話說的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你住在她們家，你就得比她們矮一分，做什麽事情都縮手縮腳，這種感覺好嗎？聽娘的話，跟娘回去，娘不會計較以前的事情，只要你與娘回去了，你還是娘的乖孩子。”

“娘，有些話我不止說了一次，我喜歡在六嬸家。在這裏，我才能做我自己，我可以毫無顧忌的做任何喜歡的事情，我可以為所欲為的說話，不用擔心做錯事而被責罰，不用害怕因說錯話而被責罵。娘，打從我記事以來，我從未如此開心快樂過，求你，放過我，也放過你，你膝下有兒有女，歡樂無窮，這樣不就足夠了嗎？”

穆誠語氣平緩的吐露心聲，他真的很喜歡這樣的生活，也很喜歡穆小七母女，他所言皆出自於肺腑。

“誠兒，你不能這樣！二房才是你的家，才是你的根，才是你該住的地方。你是娘最引以為傲的孩子，也是娘最省心的孩子......”正因為是自個生的孩子，洪雪琴才會幾次三番跑過來。

之前，洪雪琴的確是為了不想失去一個奴隸般的兒子，可是日子一長，家裏少了個大活人，再加上穆靜茹時不時的念叨穆誠，洪雪琴的心像是被誰用勺子挖走了一小塊，空落落的疼。

“更是最廉價的孩子！”穆小七發誓她可不是故意離間人家母子感情的，她所說的都是事實。

洪雪琴本就要崩潰，再聽到穆小七撕開血淋淋的偽面是，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你給我閉嘴，這一切還不都是你搞的鬼！你這個死丫頭打小就是個人精，八歲就會耍小手段讓我們歸還你家東西，如今你十三歲了，你的鬼點子便更多了，你說，是不是你用什麽卑劣的手段強逼我家誠兒留在這裏的？”

當初為了這件事，洪雪琴郁郁寡歡了多日。最令她難受的還是穆青天的夜壺，她早已習慣摟抱著那玩意睡覺，突然有一日，沒了夜壺，她整個人就像是一灘爛泥一般，做什麽都有心無力。

後來，洪雪琴覺得整件事情特別蹊蹺，於是前前後後回想了許多次，終是將這件事情理順了。

“二伯母，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講。我那會才八歲哪有那般能耐？再說了，穆家人口眾多，我哪敢將大夥當猴耍？”那些陳年舊事，就算她真的露出什麽馬腳了，也不用擔心害怕，反正沒有證人沒有證據。

“呵呵，所以我說你厲害啊，八歲就能將一群大人玩的團團轉。誠兒，你跟我回去，否則她遲早會害了你！”前半句，洪雪琴說話的聲音是恨不得吃人，後半句，語氣來了個大逆轉，輕柔的聲音裏帶著幾絲乞求。

“娘，我不會回去的！”穆誠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留在六房，任隨洪雪琴怎麽鬧騰，他都不會改變初衷。

啪的一聲，洪雪琴紅著眼，重重地甩了穆誠一記耳光，“為了你，我顏面都不要了，你還要怎樣！”

季文慧捂住嘴，生怕自個一不小心發出令洪雪琴更加憤怒的聲音。穆小七倒也大發慈悲，沒有言語。

堂屋內，寂靜無聲，誰也不曾開口，洪雪琴瘋瘋癲癲的又哭又笑，在穆誠的沈默裏黯然失魂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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