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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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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霜】:安逸?

【杏霜】:安逸???

【杏霜】:你在嗎?怎麽了?看到了什麽?

【杏霜】:[戳一戳]

【杏霜】:你回我消息啊安逸!

林安默默咬緊牙,抹了把臉,掩著重重咳了一聲,把因消息反覆閃爍的手機拿起來,僵著手指一字一字地按下鍵。

【安逸】:放心沒事,他們回來了,先不聊了。

見消息發出去,林安立刻斷了WIFI的連接,不再看手機。

空氣中的香辣味和別桌翻騰中湧出的熱氣讓林安的大腦稍微冷靜了一些:白沐風的出現絕對不是偶然。他來的目的是什麽?舫哥是提前知道的嗎?如果是那樣,他為什麽不告訴我?……

“打攪一下。”

林安回神看去,一個服務生將鴛鴦鍋底放好,開好了火,服務生下去,林安就安靜地看著一鍋紅白分明的湯底,等著它開起來。

他心裏亂糟糟的,實在是提不起什麽勁,也沒有胃口。

紅鍋冒出第一個小泡之後沒幾秒,吳辰舫就帶著白沐風回來了。林安掃了一眼他們之間和諧的氛圍,垂眸看著桌子,只覺得胃痛……

“來,你們的涼茶,”白沐風把兩盒涼茶放在林安手邊,“不好意思留你一個人在這邊,飲料機等酸梅湯等了好長時間。”

林安分了一盒往吳辰舫那邊推過去,沖白沐風淡淡地笑了一下:“謝謝。”

——先不要想原因,重點是現在不能亂了陣腳,氣場上不能輸!

紅鍋先沸騰起來,吳辰舫站起來把菜先下進去了。

白沐風看著吳辰舫下菜的動作,忽然想到了什麽,低頭笑出聲,然後擡頭對林安道:“林安,我跟你講,我想起來一件事,算起來十幾年前的了。特好玩!”

林安咬了下舌尖,擠出笑容:“什麽?”

“咳,”白沐風坐直,給林安回憶他的青春,“我不是大學的時候和阿舫是室友嗎?那時候一間宿舍是八個人,但是我們是七個,原本的第八個人讀了一學期,覆讀去了。後來宋一泓他們班寢室不夠,他才被插空按在我們寢室的。”

他喝了一口酸梅湯接著說:“我們大一開學第一周周末,就琢磨著一寢室人都熟了,幹脆聚個餐,也是吃火鍋!真的是刻骨銘心的記憶!——也點的鴛鴦,那時候阿舫還不吃紅湯的!他就和我吃清湯這一面,其他六個人吃紅湯那一面。我那時候也是等飲料機,等我回來之後,那清湯混好蘸水,好,一桌子人開吃,吃著吃著我就不對勁,我感覺到我狀態不對了!——”

林安笑笑,好奇地等他接著說:“哦?”

“那種反應太熟悉,絕對是過敏!我海鮮過敏的,雖然不是很嚴重,之前學校裏沒有告訴他們一聲。但是魷魚須啊鱈魚塊啊我見他們都是往紅鍋裏扔的,我覺得就怪了,說:‘怎麽回事,清湯鍋裏沒海鮮啊?我怎麽感覺到自己要海鮮過敏了……’當時阿舫是老大,我是老六。寢室的老三楞了會兒說:‘老六你海鮮過敏啊?清湯鍋裏有海鮮的。’我當時就納悶了,心說:白鍋裏的東西明明我看著放的啊?怎麽就加海鮮了?結果你猜怎麽著?”

林安笑了一聲:“怎麽著?”

白沐風:“當時老三就咋呼了:‘哎呀!剛剛你不在,老大說白鍋沒滋味,下了兩盤扇貝下去提鮮。’”

林安:“噗……”

“後來又是送醫院又是打吊針,別提多風光了,從那以後我們寢室一年沒吃火鍋,”白沐風忽然問,“誒,阿舫後來沒幹過這種事吧?”

林安冷不丁被問道,立刻想了想:“沒有,我們好像沒點過鴛鴦……”

“誒……這樣啊。”白沐風點點頭。

吳辰舫端著一盤鵪鶉蛋,低頭問林安:“我把這個下白鍋,你看行嗎?”

林安心道:反正我也不吃這個。便道:“都行的。”

白沐風本來整端著杯子喝水,聞言立刻插話:“下白鍋好!鵪鶉蛋特別香,我最喜歡它了,每次必點這個,謝謝阿舫!”

林安的眼角無法抑制地輕微抽了一下,心裏隱隱有些不爽,但是白沐風神色又過於自然灑脫,一點暧昧的味道也嗅不出來。

吳辰舫也只是笑一笑,沒有說別的話,坐下後將自己手邊的涼茶拿著,把吸管插好,放到林安面前,把他那盒還沒開的換了過來。

林安怔住,反應過來後猝不及防地紅了臉。

白沐風話匣子打開後,自然熟到讓林安架不住,節節敗退。比起遠道而來的白沐風,林安反而更像是一個“客人”。

他聊的大多數是以前的事,總是帶上吳辰舫一起出場,但是話語間又似乎不多留戀,沒有絲毫藕斷絲連的惋惜,模糊自己的“黑歷史”時,吳辰舫偶爾還能補充幾句。

林安漸漸放下心,但插不進話,只能禮貌地時不時回個“是嗎?”“呵呵。”“這樣啊……”來證明自己有在認真聽他講話。

林安垂眸看著自己的蘸水,不禁腹誹:感覺我就像是同學聚會時被帶上的懵逼家屬……

不過能聽到吳辰舫以前的一些事,了解到和現在全然不同的吳辰舫。林安還是覺得有些新奇和小小的愉快。

“對了,”白沐風夾著一顆鵪鶉蛋忽然想起了被晾在一旁挺久的林安,開口,“林安你讀的是哪個大學?”

林安沒想到他忽然叫自己,楞楞地報了名字。

白沐風睜大眼,咽了口口水:“哇!學霸嗎?……我前年去轉了一下,我覺得那所學校好厲害的……”他頓了頓,“那,林安你在哪裏上班啊?也在宋一泓他家嗎?”

“啊?”林安拿著筷子停住,“我沒有……我……”

“誒?”白沐風把鵪鶉蛋塞進嘴裏,含糊道,“阿舫在‘天宏’,我以為你也在那邊呢?那,你不在‘天宏’,你在哪兒呢?”

林安忽然覺得有點說不口:“在、在家。”

“啊?”

林安咳了一聲:“全職寫手。”

白沐風安靜了片刻,疑惑道:“唔,你這麽好的學歷,怎麽會想著當……全職作家?”

林安沒底氣:“……心、心血來潮。”

白沐風點著頭“哦”了一聲,沒再繼續問。

“——”

吳辰舫把手機拿起來,看清上面的來電人,對林安笑笑:“小劉的電話,應該是工作上出岔子了,我出去接一下。”然後沖白沐風道,“你們先吃著,不用管我。”

白沐風咬著牛丸,用左手給他比了個“ok”。

吳辰舫出去,白沐風專心吃東西,似乎沒有講話的意思,林安喝著涼茶,一時間,整張桌在嘈雜的背景音樂環境下安靜得能聽見鍋裏冒出的“咕嚕”聲。

林安想說些什麽,但是不知道怎麽挑起話題,手指無措地掐著涼茶盒的邊角。

白沐風埋頭吃菜的時候,瞥了他一眼,心下明了。

林安還在想要不要問他“覺得這家店味道怎麽樣?”,白沐風扯了張衛生紙擦擦嘴角:“林安?”

林安立刻回神:“啊?啊,怎麽了嗎?”

白沐風把自己的碗往旁邊放,雙手交握放在桌上,臉上依舊帶著笑容,但是眼底沒了笑意。

剎那間林安就感覺他周身的氣場變了,不再和藹溫善。

他掛著淺淡的笑問林安:“你和阿舫,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怎麽聽都有點審訊的味道,林安皺眉了一刻,隨即松了眉頭的痕跡,坦白道:“見面到現在,也就六年多,不到七年……”

“呵,”白沐風低頭嗤了一聲,淡淡道,“和我也差不多嘛……”

這時候要是還聽不出來有問題,林安就是個傻子。

林安放了筷子,語氣疏遠:“白先生是什麽意思?”

聽到“白先生”三個字,白沐風挑了挑眉,似乎沒想到林安直球打得這麽快,笑容加深:“我應該比你大一歲,我就不叫‘林先生’了,還是叫你林安好了。”

林安臉色凜然,沒有接話。

白沐風閉眼舒了一口氣,忽然轉了話題,沖林安揶揄:“阿舫的手藝不錯吧?”

林安聞聲皺起眉:他是故意的!

“他特別會包餃子,中間圓圓的鼓鼓的,褶皺比那些裙子邊的都漂亮。他連搟餃子皮都會,每張都能搟成一樣的厚度,我那時候總說他是‘人工搟皮機’,每次我這麽說他,他就把我按著,拿手糊我臉,特煩人!”他笑了一聲,把目光落在林安身旁的空位,眼神繾綣,語氣溫柔,娓娓而談,“本來在一起的時候,我說我學做飯,廚房歸我。結果當天我把肉絲炒焦了,焦的像煤炭,他拿了兩個蛋,做了兩盤蛋炒飯。第二天我就把廚房讓給他了,資源不能浪費了嘛對不對?……他做啤酒鴨做的也特別好吃。哦!還有紅燒肉!他做的紅燒肉,絕對是世界第一的水平!你嘗過嗎?——”他饒有趣味地看著林安,不懷好意地笑著,“他當時跟我保證過,除了媽媽以外,不會做給我以外的任何人,宋一泓應該都沒嘗過。”他停下來頓了幾秒,又重覆了一次,火藥味終於滲出來了,“你嘗過嗎?”

沒有!沒有!行了吧!他基本都不做東西!我基本就沒吃過!

林安心裏那團無名火漸漸燒起來——他算是看明白了,之前的直白單純大概是裝出來的,這個白沐風,要不然,是來單純膈應他的,要不然,是打算和吳辰舫再續前緣順便膈應來膈應他的!

前者還好,膈應完再不樂意也該走人,後者就不一樣了,那簡直就是沖著轟走他來的。

林安咬著後槽牙問:“白先生到底想表達什麽?”

“林安你這性子真的是好交流,你不跟我打太極,我也不繞彎子了,”白沐風擡手揉了揉肩,隨意無比地問道,“你喜歡阿舫嗎?”

林安原本還當他會說什麽“我打算插足你們”,結果萬萬沒想到等到這麽一句,頓時蒙圈了——這要他這麽答?實話實說“喜歡”?對著一個前任說出這種話未免太狗血太肉麻了吧……那,那就不說明好了!

林安沈下心,冷靜道:“我喜不喜歡,和白先生沒什麽關系吧?”

白沐風眼睛微微一瞇,笑意不達眼底:“據我所知,阿舫只不過是看在琴阿姨的面子上才和你相親的,我猜——你也一樣,對他也沒什麽感情吧?”

林安冷不防想起很久以前偷聽到吳媽媽的那句“媽催你早點和他定下來”,心裏驟然一酸,忍不住感嘆白沐風這句簡直就是辛辣。

白沐風依舊笑容親切:“你這麽好的學歷,可惜只是個普通的全職寫手……‘門當戶對’這個詞雖然陳舊,但也不乏道理。坦白講我覺得,你和阿舫,各方面似乎都不搭呢!表面夫妻這麽多年,”他壓低了聲音,“裝的累嗎?”

林安加重了咬自己口腔內壁的力道,呼吸加深漫長,嘗試讓自己消氣。

白沐風見他還是一言不發,便接著道:“琴阿姨對我也很好,也知道我和阿舫當年多好,我當初確實太沖動了,傷害了阿舫的感情——你要是不喜歡阿舫,又擔心琴阿姨難過的話,大可不必死撐了。”

他雙眼眼神堅定,臉上神情也透露著穩操勝券:“反正我回來了,阿舫對我也沒有任何恨意,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再和他試試。你呢?願意給我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嗎?”

林安覺得自己鼻尖有些酸,簡直想給白沐風送塊牌匾,就刻“天下第一刀”五個字——這“前任刀法”也太厲害了……

“白先生,”林安正視他,一本正經地詢問,“您知道我和吳辰舫已經結婚了嗎?”

白沐風點頭,十分自然道:“所以呢?結了又不是不能離吧?”

林安肅然倒吸一口氣——這語氣的未免太桀驁了吧?!

“對了,我可不是來這裏逛了幾天後的心血來潮,”白沐風便摸出之前吳辰舫給他的鑰匙亮給林安看,“諾,臨江國際的鑰匙,阿舫給我的,已經有段時間了,他說……我可以在那裏一直住下來的。”

林安臉色難看得不行:“你別開玩笑了!”

白沐風心說:還不夠,還差一些,白沐風你跟著瑯瑯看過這麽多劇本,你一定可以的。他緩緩吸了一口氣,接著編:“林安,你之前占有的不過是琴阿姨對你的喜歡,呵呵,這份喜歡我以前有的,就算我和吳辰舫分過手,也不見得琴阿姨會對我冷眼相待。何況,阿舫他,對我又不是全然無情……”他把鑰匙收起來,漫不經心道,“對了,你們昨天的首映看了吧?呵呵,阿舫告訴你是誰給的票了嗎?”

林安腦海中“轟——”的一聲,震撼地睜大眼,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給的啊!~”白沐風笑起來,“驚喜嗎?他沒告訴你?唔,讓我猜猜,他是不是說‘朋友送的’?——這麽看起來他是不想讓你知道我回來這邊了。還有,你想不想知道為什麽我會知道你們今天又看了一場?”

林安臉色陰沈沈,放在桌下的手驟然攥緊。

他曲起手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說起來,他最近對你比以前好吧?不過嘛,他本來處心積慮不想讓你發現我,但是我突然出現,他似乎也沒任何怪我的意思;明明可以說現在是你們二人世界不方便我打攪,卻還允許我一起來吃飯。林安,你是聰明人,你覺得這是為什麽?”

“——小說寫多了會讓人思維越來越單純,你說呢?”

影票是白沐風故意的、行蹤是舫哥自己說的、一起吃飯也是他們兩人協定的、還有剛剛兩人的肢體交流……他之前珍惜的“60分”是吳辰舫見到白沐風後無法自制,心懷愧疚打下的。那自己這算什麽?五年份有名有實的炮友?——林安第一次覺得自己居然這麽滑稽!

他一直藏著個隱秘的歪理:吳辰舫好像沒有對任何人表露過特別的暧昧情緒或是直白的感情,這樣沒有異常,那就已經是最好的消息。就這樣安安穩穩的下去,那名正言順陪著他身邊一輩子的就是自己了。

這層脆弱的自我安慰完全在白沐風的出現面前不堪一擊,如今他才發現自己懷揣的是多麽愚蠢的想法。四年多風平浪靜的婚約小船,這麽能安然渡過他心裏的疾風驟雨?

吳辰舫從來不是“一視同仁”,他只是已經把自己最特別的感情給出去了:當年是白沐風,現在還是白沐風……即使時隔七年,也沒有絲毫偏移,就算如今結婚了,也無法割舍掉,無法抑制住。

我一直在對著一個空蕩蕩的荒地祈求綠蔭。

林安嗓子眼堵著氣,緊得酸痛,全身都勁都匯聚到了咬合的牙面上,手腳都無力發麻起來。即使是當初在公寓裏抓到秦傑出軌,都沒有過麽痛苦難耐,這麽狼狽不堪。

他突然有點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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