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兩人心照不宣已經快一周了。

林安一直掩藏的很好，吳辰舫有時候都懷疑他是真的已經把這件事忘記了，但是那天打斷他接著說下去的場景，還總是時不時跳出來刺激一下他倦怠的神經。

為了要給林安留下一個以後回憶起來不會太糟糕的印象，吳辰舫打算最近這段時間要暗地裏盡全力完善自己的形象。

前幾天清水朋友圈裏推薦的西米糕感覺挺不錯的樣子，不如試試好了……最近還是有點熱的感覺……吳辰舫認真的看著手上的盒裝牛奶：上次用這個做出來的曲奇比之前的味道好，這次不如這樣也用這個好了。

他把牛奶放進推車裏，冷不防被叫住了：“吳先生？”

他聞聲回頭，看到對方時楞了楞，腦海裏轉了兩圈才想回憶起她的名字：“張小姐？”

——盛恒老總的女兒，夏天的時候參加過她的生日相親宴，那天林安還喝醉了……

張琳把臉側的頭發別在耳後，點頭一笑：“沒想到吳先生還記得我。”

“這是哪裏的話，”吳辰舫客套，“沒想到在這裏能遇到張小姐。”

“我也沒想到……這家商場我覺得挺偏的。”張琳看看周圍，就算已經是下班時間，這家商場卻只有稀稀拉拉的顧客。

吳辰舫沖她笑笑，什麽也沒有解釋：因為偏才不容易遇到熟人。

“吳先生也是來采購晚飯材料嗎？”

吳辰舫含糊地否定：“不是……我只不過隨便買點別的。”

張琳失笑：“我都忘記了，吳先生家裏已經有專職負責的人了……這可真是令人羨慕啊。”

吳辰舫聽她的語氣，又見她推車裏多是蔬菜瓜果，料想是那場相親宴沒能遇上合適的人：“張小姐人中龍鳳，一定能遇到契合的人，不必過早為此操心。”

張琳嘆了口氣，擡手按了按額角，苦笑：“吳先生倒是豁達，可惜我家老頭子沒這麽樂觀……哎！我實在受不了了，搬出來一個人住，省得他越看越愁，沒病都愁出病來了……”

吳辰舫：“張董畢竟是父母……”

“所以我不願意和他吵架，”張琳聳聳肩，“吳先生買好了嗎？”

吳辰舫掃了一眼自己的推車：“差不多了。”

張琳道：“那正好，我們一起去結賬吧！”

吳辰舫覺得有些出乎意料：“啊？”

張琳倒是沒有絲毫因為關系不熟而不好意思：“吳先生趕時間嗎？樓下不遠有家甜品店不錯，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和吳先生聊聊一個人。”

張琳把袋子放在身邊的椅子上，對過來的服務生道：“抹茶毛巾卷和招牌奶泡咖啡，在這兒吃，嗯……拉花請給我畫一只熊貓，謝謝。然後打包一份芝士撻，我到時候帶走，就這些。”然後對坐在對面的吳辰舫道，“吳先生也點些什麽吧。”

吳辰舫：“張小姐有什麽推薦嗎？”

“楊枝甘露和繽紛聖代都很好，可惜樣子不太適合男士，尤其是……”她打量吳辰舫一番，俏皮一笑，“吳先生現在看起來還這麽正式。”

吳辰舫不理會她，轉頭對服務生道：“隨便一杯咖啡就好。”

張琳用一只手的手背撐著臉，饒有趣味地看著他：“這家的桂花杏仁酥也很好吃的哦，真的什麽都不點嗎？”

吳辰舫道：“不用。”

待服務生離開後，張琳感嘆：“業內都說吳先生是甜品愛好者，我還以為吳先生會很感興趣的……看起來，愛好甜品的，不是吳先生啊……”

吳辰舫聽懂了張琳的一聲，忍不住腹誹：宋一泓這個大嘴巴……表面上還是保持著禮貌地微笑：“不算，我愛人口味偏鹹辣，我只是偶爾做點甜品消磨時間，培養耐心罷了。”

“那……香辣肉松餅幹條和椒鹽桃酥，吳先生可以了解一下。”

吳辰舫：“張小姐，有話直說吧！”

張琳頓了頓，玩鬧的心思收了起來，一本正經道：“我想請吳先生幫一個忙。”

吳辰舫：“嗯？”

張琳卻沒有往下說，直到服務生把咖啡點心端上來後，她看著杯子奶泡上的卡通熊貓臉，這才悠悠地開口：“我有個……老朋友，犯了點事。不過我打賭那絕對不是他的本意，他是個很善良的人……”

“吳先生可能不知道吧……”她擡頭和吳辰舫對視，“其實我小時候走丟過一次，在X省的兒童福利院呆過幾年。他當時和我在一個班上，他很聰明，老師很照顧他。”

她喝了口咖啡：“他把他的午間點心讓給過我好幾次，因為我的那份總是被別人丟掉……坦白說，我被家人找回後，有段時間我一直想，以後如果在遇到他，他有任何困難，我都會出手幫助他。”

她閉上眼：“我也沒想到他會變成這樣……我查了他的資料，收養他的是個普通的保姆，母子關系一直比較融洽，可惜那家主人的兒子不是什麽好東西。那保姆發現癌癥的時候，他也不過剛剛畢業，走投無路求了那家人，人家少爺當然樂意出手，不光墊付了所有醫療費用，還出資讓他出國留學鍍金……按照他的性子，這份恩情，他這輩子下輩子都要當牛做馬還的。”

雖然她說的零碎，但是吳辰舫還是懂了七七八八，也大概猜出來她是為誰而來。

“被掌控了近十年，我以為他會一輩子這樣聽話的……但是前段時間我才知道，少爺一直用來牽制他的道具——他的養母，終於壽終正寢了。”

張琳坐直身子：“他逃出來了，走之前來找了我，我答應幫他離開這裏——世界這麽大，但願他能有個小角落能安心過日子。”

她拿過自己的手提包，從裏面拿出了一個大號的信封，信封裏放著什麽東西，表面凸出了一塊地方，她推到吳辰舫前面，懇求道：“他托我把這個還給宋家少爺——吳先生，我想拜托你，把這個轉交給宋先生。”

吳辰舫眼角微微一抽：“這種東西……張小姐可以直接給‘天宏’樓下的接待處，不必專程找我轉交。”

張琳尷尬地收回手：“我、我知道，也許，宋先生也不大願意再聽到他的消息……吳先生對宋先生這麽關照，想必現在對羅健沒什麽好印象了……”她深吸一口氣，“但是！我一個黃花大閨女，怎麽能用自己的名義給宋先生送東西？”

吳辰舫：“……”這、這是什麽理由？

“生日宴那次我就知道宋先生明顯對我一點興趣都沒有，我為此特意去一趟‘天宏’電話，那在外人眼裏我就是巴巴地湊上去……宋先生也不希望我家老頭子把他劃入‘候選人’吧？”

吳辰舫不大情願點點頭。

“況且，”張琳見吳辰舫有松動的意思，接著道，“既然是他要給宋先生的……吳先生就不想知道裏面放的是什麽嗎？——我猜，吳先生也只不過是大概知道羅健和宋先生的關系。兩人之間到底是怎麽回事，這‘最後的訣別’裏說的會是什麽，難道吳先生就不好奇嗎？”

吳辰舫：“……”

張琳：“……”

吳辰舫：“……”

張琳：“吳先生？”

吳辰舫咳了兩聲清清嗓子：“我沒多大興趣。”

“你不審查一遍的話，萬一他在裏面放了張含情脈脈的自白，宋先生保不準哭著鬧著要去找他可怎麽辦……啊，對了，宋老先生知道這事兒嗎？”

不知道！怎麽可能讓宋耀知道他家小白菜差點被拱了！——他還在做“兒媳賢惠，三年抱兩”的美夢呢！

吳辰舫倒吸一口氣。張琳的切入點倒是找得準！這一來還真的沒法拒絕……

他閉上眼，把手按在信封上：“好，我知道了，會送到一泓手上的。”

張琳輕松一笑：“謝謝吳先生！你就像傳言的一樣好！”

“就這個事情嗎？”吳辰舫倒是對她口中的“傳言”毫無興趣，淡淡道，“沒有別的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啊，別急嘛！”張琳三兩口把抹茶毛巾卷吃掉，把咖啡一口喝完，用紙巾擦掉嘴角的抹茶粉，伸手拿起旁邊裝菜的袋子，“好啦！”

吳辰舫沒有管她，起身去結賬，等張琳過去時，正好看見吳辰舫指著收銀櫃旁擺放的盒裝餅幹條和桃酥對站在櫃臺後的收銀員道：“這兩個，分別一盒，謝謝。”

張琳一驚，沒想到他真的把自己剛剛的安利聽進去了，心裏感慨：看樣子關於他們的傳聞是真的啊……

吳辰舫拿過自己的東西，順手幫張琳把打包的芝士撻一起拿了，見張琳已經過來，便對她道：“我已經把結賬了，張小姐，這是你的。”

“吳先生可真是……”張琳以為他會因為羅健這件事對自己心有不滿，沒想到他居然會壓下私人恩怨，還順手幫她把帳一起結了，心裏頓覺覆雜，含糊了片刻也不知道該用什麽來形容，搜腸刮肚最後選了個最常見的讚美，“好人啊！”

吳辰舫：“……”莫名其妙被發好人卡？

張琳見他表情微妙，忽然玩心大起，得寸進尺：“不如吳先生送佛送到西？我的住處雖然離這裏不遠，但是東西好重的——吳先生願意送我到小區門口嗎？”

吳辰舫見她拎著兩個袋子還要拿打包的甜點，確實不大方便，正好自己的車就在外面，送送也沒什麽關系：“榮幸。”

車燈閃爍兩下，吳辰舫幫她打開後座的車門：“小心。”

張琳也不和他客套，彎身進車：“謝謝吳先生。”

吳辰舫關上車門，繞到駕駛座開門上去：“張小姐住在哪個小區？”

“啊，先到前面那個紅綠燈好了……”

銀灰色的車駛出停車位，進入柏油路向前開去。

路對面的長椅上坐著一個衣著不起眼小老太太，她盯著車子絕塵的方向，她旁邊的有個小孩子在蹦蹦跳跳。

這時有個年輕女人走了過來，赧然道：“哎呀，文媽真不好意思啊……我肚子不大舒服，謝謝您幫我看著孩子，我家臭小子很皮，沒折騰您吧？”

“沒有沒有。”

“謝謝文媽啊，那……我先把孩子帶回去了，您慢慢玩！”

“誒，好，路上小心！”

等女人把小孩領走後，她又看了車子駛去的方向一眼，沈著臉，嚴肅地拿出自己的手機打了個電話：“餵，平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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