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及澤沒有讓龍沛沛把黑團留下。

他發現黑團在龍崽子身邊還是比較安分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維持它那點幾乎沒有的形象。

陸及澤不確定阮雲那半吊子水平召喚兇獸會不會留下什麽遺漏的問題，還是要親自去看一看。

另外，他準備把阮雲也丟去兇獸堆裏,直接封起來了事。

兇獸都在沈眠,不至於對她做些什麽事，但阮雲本身會不會被兇獸的煞氣影響到，那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但,在此之前……陸及澤把阮雲逼回人形,隨後往阮雲臉上慢條斯理地澆了杯涼水,把她澆醒。

“及澤、哥哥……？”阮雲吃力眨眼,幾乎有些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之前被黑團踩的那兩次阮雲還覺得渾身痛到她發顫,可現在,也許是痛到麻木,又也許是別的什麽,阮雲已經徹底失去了知覺,甚至連視線都是模模糊糊,睜大了眼都看不清陸及澤的臉。

只能瞧見個大概輪廓。

及澤哥哥連輪廓都這麽好看……阮雲癡癡看著。

她有多久沒見過及澤哥哥的樣子了呢,阮雲自己也記不清了。

好像自從陸及澤身邊出現了一個龍沛沛，就再也沒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阮雲以為自己能把龍沛沛趕走,守住陸及澤。

但，顯而易見，她失敗了。

“及澤哥哥……”阮雲苦笑,“及澤哥哥你為什麽不能喜歡喜歡我呢。”

她明明為他做了那麽多,那麽多。他卻總是看不到她的付出。

“喜歡你什麽？”陸及澤勾起唇,似笑非笑，眸底冷然一片：“喜歡你的蠢，還是喜歡你的毒？”

畢竟是從小跟在他身邊長大的鳥,又有畢遂寧這層情分在。在龍沛沛被陸及澤撿回來之前，阮雲針對陸及澤身邊的男男女女，陸及澤只是警告幾次，也就當她小孩心性，不跟她計較。

但自從龍沛沛出現之後，不知道觸了阮雲什麽逆鱗，做的事情一件比一件出格。饒是如此，陸及澤其實也不是沒有給阮雲留退路的。

只可惜，阮雲沒有往那條退路走。

阮雲不敢相信陸及澤居然是這樣看自己的，她痛苦閉眼，又睜開，盯著陸及澤開口：“我、我明明只是……”

陸及澤打斷她：“我只想問你一件事。你身上是不是有我的什麽東西。”

阮雲如果只是隨隨便便召喚一個黑暗生物，應該怎麽也不該跨階級強行召喚到黑團那裏去，因此還召喚了個神志不清的出來。除非，她身上有什麽媒介。

不過，也幸好是黑團。不然龍沛沛可能也不能安穩活到現在。

阮雲怔了怔，左手緩慢下移，下意識捂住自己腰間的一個秀氣荷包。

陸及澤垂眸，直接伸手把荷包扯了下來。

“不、不，”阮雲想擡手，卻沒有力氣，只能頹然地搭在地上，她失聲哀求：“及澤哥哥，你把它留給我好不好，留給我，我什麽都不做了，我真的什麽都不對龍沛沛做了。”

陸及澤打開荷包，他認出是他的頭發。

應該是當年陸及澤還留長發時，不知道什麽時候被阮雲偷裁來的一段。

除了陸及澤的頭發，裏面還放了阮雲自己的頭發，兩段發打成結狀。

陸及澤的神色略冷。

小崽子送他的荷包他都沒打算把他的頭發放進去，阮雲倒是先這麽做了。

“這是結發哦，及澤哥哥……”阮雲流著淚笑了：“是結發，是同心結，我們就在一起了，我們是結發……”

然後阮雲就眼睜睜看著荷包在陸及澤手中，被他手心迸發的黑火燃為灰燼。

陸及澤淡聲道：“現在沒了。”

阮雲表情怔怔的，她試圖欺騙自己：“不、它們是在一起沒的，它還是個同心結……生、死、與、共。”

“更何況，”陸及澤扯開唇角：“我們一開始就沒有可能。我應該告知過你。”

阮雲已經不聽陸及澤說話了，她喃喃自語：“對，生死與共，還可以生死與共。”

阮雲從記事開始，就追著陸及澤跑。甚至於由於阮家習慣放養，阮家父母在阮雲的心底的存在都比不上陸及澤。

在阮雲的意識裏，陸及澤只有可能是她的，是她的伴侶，是她的及澤哥哥，是她的一切。陸及澤不管在哪，身邊站著的都應該是她。

但，可惜……阮雲低下頭，唇角笑開，身體驟然染出鮮紅的火焰。

阮雲當然知道這之後她絕對落不了什麽好下場。與其茍且偷生，還不如去賭那連萬分之一都沒有的可能，以生命為代價，拉陸及澤跟她“生死與共”。

阮雲輕柔道：“及澤哥哥，你看，我願意為了你死，那個小丫頭願意嗎？”

“——她有什麽好？”

火焰驟然脹大，焚燼周邊家具和地板，把阮雲身邊的陸及澤吞噬其中。

……

龍沛沛第一天跟江席瑞回家。

雖然江席瑞表示什麽都可以直接去商場買或者讓人送過來，但龍沛沛還是背著一個裝了幾件換洗衣服的小書包，坐在豪車裏瞅車窗外完全陌生的道路。

黑團的紅眼睛縮了回去，只剩下一個純黑的團悠悠飄在龍沛沛的腦袋邊，也不說話，像個單純的黑氣球。

江席瑞坐在龍沛沛旁邊，看龍沛沛的小表情似乎沒有很高興，絞盡腦汁地想跟她搭話：“——你喜歡吃什麽，我讓餐廳做好了送家裏去？不，這樣不新鮮，我們還是出去吃吧。”

“哦，還有，你喜歡吃什麽顏色的寶石？鉆石？黃金？水晶？”

陸及澤之前有交代過龍沛沛的一些生活習慣。

比如一日三餐要按時吃，再比如她喜歡抱著金蛋把金球當零食吃。

但江席瑞平時都是直接啃寶石，除了酒，很少碰人類的食物。因此家裏也沒做飯的阿姨，偶爾想吃點什麽都是直接叫的外送。當然，他就更不會下廚了。

不過，江席瑞一邊說著話，視線一邊忍不住往黑團身上瞥。

這算什麽？

嘴上說著讓他們養幾天崽子，結果還是在小崽子身邊插了個眼線？至於嗎？

這東西在這，跟陸及澤本尊在這，似乎也沒多大差別了。

龍沛沛搖頭：“我不挑食的，江叔叔吃什麽我就吃什麽。”

龍沛沛深谙自己現在是條寄人籬下的可憐龍了，江席瑞不是自己的帕帕，自己哪裏還能有那麽多要求呢。可惜龍沛沛連掙紮都沒得掙紮，直接就被陸及澤丟給了江席瑞。

龍沛沛在心底暗暗警告自己，去了江席瑞的家裏可千萬別再搞破壞了。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當一條乖乖龍才行。

江席瑞沒忍住揉了把龍沛沛的腦袋：“誒，好。”

其實他不久前已經讓人在準備了，剛剛的詢問只是想著小龍崽有沒有特別想吃的，可以臨時加上去。既然沒有，那就先這樣。

“你的房間我其實早就讓人布置好了，”江席瑞自己還親自參與了不少，“一會兒去看看，如果有什麽想改的地方盡管說，明天我帶你去家具城逛逛。”

龍沛沛瞅瞅自己頭上的手，有點想扯下來，卻又忍了，強迫自己挪開視線。

她小聲道：“我都可以住的。”

龍沛沛有把之前陸及澤給她做的大金蛋放到車子的後備箱帶上。實在不行，她可以爬進蛋裏睡覺。

不過龍沛沛對睡覺的地方確實不太挑，剛被陸及澤撿回家的時候，讓睡客房就睡客房，讓睡側臥就睡側臥。

甚至於後來陸及澤陸陸續續地讓人對龍沛沛的房間進行了各種改進，龍沛沛也沒太大的感覺，只覺得睡覺好像睡得更香了點點，僅此而已。

江席瑞也想起了勉強才塞進後備箱的那顆大金蛋，沈默片刻，覺得自己的威信在龍崽子這受到了挑釁，他微笑：“……我應該還不至於讓你去睡蛋。”

這是對他有多不信任。

沒多久，到了江席瑞的莊園內。

從大門進去，車子又開了十幾分鐘，才停在一棟漂亮的歐式庭院前。

江席瑞沒讓司機動手，親自給龍沛沛開的車門，讓她下車。

龍沛沛仰起腦袋，朝四周望了望，最後才看向笑瞇瞇的、心情不錯的江席瑞：“這是江叔叔的家嗎？”

江席瑞：“這也是你的家。”

龍沛沛眨巴了一下圓眼。

龍沛沛的小書包被江席瑞“搶”走拎在手裏，然後又被江席瑞一路牽著走在翡翠原石鋪成的小道上，經過花園，朝房子走去。

龍沛沛的金蛋則是要等送各種商品的人過來，到時候一起搬進去整理。

龍沛沛低頭瞅瞅腳下的青翠石頭，再瞧瞧前方大門上鑲嵌的幾顆璀耀寶石。她咽了口口水，也不知道饞的還是驚訝的。

江叔叔……好誇張啊。

為什麽要把可以吃的石頭做成路和門，好浪費。

然後龍沛沛一路被江席瑞帶上了三樓。

江席瑞站在門口，以手作拳，抵在唇邊輕咳了聲，視線飄忽，莫名有些緊張：“那、那什麽，這個房間是按照我自己的喜好來布置的，希望你能喜歡……你要是不喜歡也沒什麽，我們重新布置也沒關系。”

龍沛沛疑惑歪頭：……？

一個房間而已，她不懂江席瑞為什麽這麽鄭重其事。

龍沛沛瞅瞅被掛了不少黃金寶石做裝飾的大門，又仰頭瞅瞅江席瑞，試探道：“謝謝江叔叔？”

軟乎乎的聲音讓江席瑞的心也跟著一軟。

他又咳了咳，才推開門，示意龍沛沛進去：“好了，進去吧。”

龍沛沛站在門口，難免有些好奇地探頭去瞧門裏。

然後呆住了。

龍沛沛覺得自己之前那句“誇張”說早了。這個房間，簡直比陸及澤之前送給龍沛沛的金房子還要更勝一籌。

入目的先是占滿了小半個房間的寶石山，大大小小的寶石堆積在金絲勾成的地毯上，在水晶燈的映照下閃出盈盈的光。

然後是五彩斑斕的亮晶晶寶石掛飾，金燦燦的黃金大床，水晶質地的桌椅，除此之外，房間四周還掛滿了各種閃著光的蕾絲花邊。

龍沛沛看得一楞一楞：“……哇。”

她一時間都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什麽表情來。

雖然、雖然足夠亮晶晶了，但，龍沛沛怎麽覺得，這個房間，好像有點奇奇怪怪？

“喜歡嗎？”江席瑞在邊上暗含期待地問。

龍沛沛點頭：“喜歡。”

江席瑞：“……那、那你不撲上去嗎？”

龍沛沛揚起小臉，巴巴跟江席瑞對視，小心問：“那、那我可以吃嗎？”

江席瑞笑開：“當然可以！”

龍沛沛高興了，她先是抱了一下江席瑞的腿：“謝謝江叔叔！”

才“噠噠噠”沖到寶石山裏，整個人撲進去，張嘴就咬了幾顆寶石，眉眼彎彎地開始吃。

江席瑞十分欣慰地嘆了聲氣。

然後，他感覺到什麽不對，側頭。

黑團正睜著雙滴溜溜的紅眼睛，陰惻惻瞅他。

江席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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