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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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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是沈默的,陽光躲在厚重的雲層中,無論如何也不肯出來。隱隱吹來的風帶著一絲涼氣,滲入骨髓。

少年放慢了腳步,等身後的人跟上來。

仁王有時候會思考,他們之間的距離究竟是誰率先拉開的。

不長不短,卻無法彌補。如此微妙而聰明的距離,每當想起來時,先是佩服,然後就一陣漫長的無言。

“快下雪了吧。”走到他身邊時,千佳突然說。

仁王雅治突然想起一件很小的事情。

國小的冬天,大家都喜歡跑到操場上打雪仗或者堆雪人,然而千佳始終站在窗臺邊,望著冬景一言不發。

她總是和所有人保持著一樣的距離,好像他們都是她的背景,經過虛化和模糊,唯一突出的只有她自己。

那時候仁王雅治仰頭望著她,固執的想把她拉進布景中。他邁著小短腿蹬蹬的跑上樓,推開門的動靜讓千佳詫異的回頭,“你……”

仁王雅治還沒說明來意,就被她先發制人。

“你也來看雪嗎?”女孩說,“這邊視線不錯。”

就這樣被莫名其妙的扣下來,進退維谷。他原本可以大大咧咧的說‘不好意思走錯門了’,但是觸到女生眼中的期待時,在心裏舉起白旗。

誰讓他的青梅愛好跟別人不一樣。

仁王雅治在旁邊打了一會哈欠,轉而望向千佳,女生的眼睛亮晶晶的,在某一瞬間突然閃出光芒。他看著都覺得眩暈。

如果不是後來發生的事情,這一幕或許會被放在時光匣子裏珍而重之的藏起來。

在女生眼眸閃亮的那一刻,教導主任從教學樓裏出來,一個雪球啪嗒的打在他身上,禿頭的主任氣急敗壞的驅散了操場上的學生。還拎走了幾個倒黴孩子去做檢討。

操場上一下子人煙稀少。

千佳轉頭,態度裏還帶著慣有矜持和期待,“你剛剛不是想下去玩嗎?”

“啊……哦。”仁王還沒反應過來。

“那我們走吧。”千佳笑著說。

那個時候仁王還不懂心機城府那麽高級的詞匯,但也清楚的認知結成千佳多麽善於等待和忍耐——為了達到目的。

他別扭的把這件事拋在腦後,好像從未發生。

“我記得……”從回憶中出來,仁王雅治慢慢的說,“你小時候很喜歡雪。”

千佳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解釋什麽,但最後還是微微一笑,棱模兩可的問,“是嗎?”

“有一天我陪你在樓下玩雪,你把雪球丟到辦公室窗上,笑的很燦爛。”

記憶中那不是一個好天氣,鉛灰色的天空,陽光也不虛張聲勢,只有女孩難得明艷的笑容。

“那時候我就想,你明明可以過得很開心。”

“但是你不想。”

千佳啞然失笑,她笑的認真,連一貫的偽裝和客套都沒有,就像真心實意的聽到好玩的事情,眼眸亮晶晶的。

“原來你是這樣想的麽?”

那笑容與雪地中的女孩重合在一起,又慢慢分開,只留下時光中一絲蒼涼的概嘆。

仁王雅治難得的有些慌神,他移開視線,“開玩笑的,puri”

他不願看千佳臉上覆雜的意味不明的神情,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他總是擔心有一天會從中撲捉到對自己的失望。

幾個月的合宿,說離開就離開,連聲招呼也沒用打,甚至刻意把手機留在家裏。

他的退避,有時笨拙的連自己都唾棄。

“算不上喜歡。”千佳又恢覆了平靜的樣子,“小時候學畫畫,姐姐為了讓我心靜,囑咐我每下一場雪,完成一幅畫。”

從陽臺望下去,到處都是笑鬧的孩子,只有她孤零零的站在局外,用稚嫩的手法畫下她所羨慕的一切。

那年,她還沒來得及當主角,就被趕上看臺。

“puri,這也是一個打法時間的好辦法。”仁王雅治在旁邊笑著點評。

“是啊……”千佳緩慢的說,“好辦法。”

他們並肩走下樓梯。樓上是荒廢的教室,樓下卻熱熱鬧鬧的,剛打下課鈴,隱約還能聽到跑步的聲音和真田弦一郎在後面大吼。

“一回來就上崗,副部長真敬業……”仁王雅治話還沒說完,迎面的女生腳底打滑,摔了下去。

“小心。”站在旁邊千佳堪堪扶住她。

“啊,多謝……”女生心有餘悸的看了看餘下的臺階,擡頭道謝,目光觸到來人時變了數變,最終定格為小心翼翼的恐懼。

千佳好像沒註意到這明顯的情緒波動,淡淡的收回手。

“那個……真的非常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個是因為路滑……”

直到走出很遠,仿佛還能聽到那個女生誠惶誠恐的道歉聲。

仁王雅治對她的態度頗為好奇,歪頭看千佳,“你到底……”對人家做過什麽?

“恩?”

仁王雅治頓了頓,心底閃過一絲不確定,生硬的轉了一個方向,“你到底長得多兇啊?人家一看到你就像見到真田副部長一樣,puri。”

“……”千佳默然了一會,“這個比喻,我會誠實轉告的。”

“puri,你也太小心眼了吧。”

仁王雅治在原地呆了一會,反應過來才追上千佳的腳步,自然的把剛才的不自然拋在腦後。

並肩而行,不小心觸及女生的手背,有溫溫的熱度。仁王雅治把手放在口袋裏,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瞄過的偶像劇臺詞:

保持一份感情最安全的方法,就是把它放在角落裏,任它靜靜沈睡。

說話的人大概是男二號。

仁王擡起頭,天空灰蒙蒙的,呈現一種記憶中沒有的寂寥。

“就算她今天連著兩次被仁王雅治撞破惡行也不用這麽頹廢吧?”黑崎涼子靠在沙發上,目光所及之處,燈光幽暗,女生倚著長長的吧臺任旁邊的男生說的口幹舌燥,兀自沈默無言,只偶爾擡擡眼皮示意自己在聽。

“她的事情誰說得清。”幸村精市移開視線,端著玻璃杯,“話說回來,我們這算跟蹤吧?”

“你見過那麽光明正大的跟蹤嗎?”旁邊一個女生插嘴,“還帶包場的。”

“啊,有一點點罪惡感……”幸村憂郁的說,周圍的人頓時很有默契的露出吞了半只蒼蠅的表情。

“如果你把清酒放下來,這句話的說服力會增強一微米。”黑崎對拆幸村的臺樂此不疲。

“這是蘇打水啊蘇打水,”幸村強調,指了指那邊的千佳痛心疾首,“少年我朝氣蓬勃怎麽會像她一樣墮落。”

旁邊的女生面色怪異,“雖然不合時宜但是……我好想吐。”還沒說完就推開眾人,往廁所的方向沖過去。

不明真相的岸本秀樹從吧臺處回來,疑惑的問,“芽衣她怎麽了?”

眾人紛紛扭頭不語:“……”真相太曲折。

幸村精市面不改色的堅持,“蘇打水喝多了。”

“你去合宿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情。”黑崎涼涼的對幸村說,“她跟她姐的矛盾波及了不少人,看形勢是結成千砂占上風。”

“前輩她那麽有空?”幸村精市好奇的問。

“推了所有的考試,一門心思想把妹妹放在自己的掌控下。”黑崎冷笑,“果然是模範姐姐。”

“可惜學校這次不幫她。”岸本秀樹插話,“千佳連著幾次考試都是首席,學校大概想把她當成姐姐的接班人。”

“幸虧你拿檔案的速度夠快。”黑崎說,“不過你是怎麽想到的?”

“誰說檔案是我拿的?”幸村精市打了個哈欠,不管周圍人對這句話是什麽反應,“回家睡覺了,晚安。”

“千佳。”走到女生身邊時,幸村停下腳步,“我發現你跟仁王挺有默契的。”

“恩?”

“別喝醉了,”他嘆一口氣,“等下給你個驚喜。”

且不提這個‘驚喜’對結成千佳來說含水量有多大,倒是仁王雅治明確覺得需要找時間要套部長麻袋……唔,如果副部長同意的話。

他才剛剛踏進酒吧,黑崎涼子的視線就敏銳的投過來,岸本秀樹驚訝了一會,皺起眉看向千佳。

仁王雅治也在看她。

幽暗的燈光下,女生有一下沒一下的撥著琴弦。酒吧只有黑崎一行人,異常安靜,甚至能聽到最微弱的音弦。

她就這樣低著頭,不在乎成為視線的中心,餘光掃到仁王還笑了笑,繼續演奏她的不成曲調。

一點也不像她彈鋼琴那樣流暢。

仁王雅治想,明明笨手笨腳,卻天天擺出一副無所不能的樣子……還是這樣更適合她。

他走過去,千佳停下,擡起頭直直的看著他,看了好一會,仁王雅治問,“在看什麽?”

千佳一手揉了揉太陽穴,“還是喝醉了……”

心底有一塊地方驀然柔軟,仁王雅治抓住她的手,眼底的笑意濃厚,“如果你喝醉了會看到我的話,那你就喝醉了。”

千佳有些遲鈍的點頭。

……看來真的不是很清醒。仁王雅治默默把讓千佳一個人呆在這裏的部長從頭到尾數落了一通,目光掃過岸本秀樹,頓時降溫不少。

隔著吧臺對視了片刻,仁王雅治轉頭望著千佳。

“走吧。”

他牽著女生的手,掌心的溫度讓他陡然恍惚。側頭望去,千佳已經站起來跟在他身後,也許是習慣,也許是太不清醒。

岸本秀樹要追上來,被黑崎涼子攔住,不知道被勸了什麽,最終只是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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