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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繼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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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韋貴妃又選了幾位新人入宮。世民雖並未推辭,但與無茵作比,便又見了很大的不同。無茵作為皇後,自然也不會幹預自己納新妃,但一定會勸諫自己張弛有度。韋貴妃則不同,對新人並無約束,皆由著世民的性子。

人近中年難有情深似海,只多了對濃情蜜意的追求,有時竟然前半夜和後半夜各召一人侍寢,剩下的便是第二日的疲累。盈盈看在眼中,只覺無奈。她與韋氏的立場不同,便想尋來機會勸世民適可而止。但這種事往往容易犯了忌諱,皇後也就罷了,一個嬪妃而已,如何去搶了別人的恩寵。

盈盈左思右想,搖了搖頭。更多時候,她已無暇顧及心中那些與自己有關的什麽情愛,只盼望能在對錯是非之間堅持一下,好能多出一份力,護著自己心中的陛下。

才到傍晚,世民在書房見過幾個大臣之後,便已十分疲累地倚靠在案側休息。盈盈帶著兕子從門外進來,兩人朝世民行禮。

世民看到女兒很是高興,讓她來到自己的案幾前。兕子稚嫩的聲音響起,“父皇,你來教我讀書好不好”。

世民說道,“當然好。等你再長大些,就可以和哥哥們一起去書房讀書了”

“父皇,我想讓你來教我”

“好啊,你想讀哪一本?”

“我聽說母後也寫了一本,可以做後世女子表率的書,我想做一個堪稱後世表率的女子,所以要先讀母親寫的書。”

世民聽了兕子的話滿心歡喜,“好啊,那我們就來一起讀上一段。”

兕子手中拿著一篇《女則》遞給世民,世民一看,寫的是無茵想告誡女子懂得節制,克制私欲,而為夫君盡心盡力的。

他擡眼看到盈盈,盈盈沖他微微一笑,“今日臣妾在宮中閱讀此篇,公主看了,問臣妾是何意,臣妾講不明白。結果公主就要跑來問陛下,臣妾攔都攔不住呢。”

世民笑了,輕聲說著,“朕明白你的意思。”

“父皇,今晚你來教我讀這篇書,可好?”

世民笑了笑,“好啊,那我們今晚就從這篇讀起。盈盈轉身,為世民端上一碗冰酪,笑盈盈的說,“陛下”,世民接過來,“謝謝你。”

兕子見了,說著,“姨娘,我也想要。”

“知道啦,你的點心馬上就來,你乖乖陪著父皇”,盈盈寵溺地對兕子說道。世民便這樣陪了兕子半夜,沒有招幸嬪妃,也算休息了一日。

第二日,盈盈見世民睡得安穩,一早便來寢殿和宮女一同伺候他更衣。見世民深情氣爽,便放下了心,輕聲說道,“昨晚是臣妾僭越了,陛下恕罪。”

世民心情不錯,“朕當然知道你是關心朕,而不是為了其它,朕當然聽你。”

“謝陛下”。世民發現,盈盈的確也很善於規勸自己,但和無茵的方法不同。無茵雖也溫和,但通常直言直諫,盈盈則是不漏痕跡,點到為止。這種明理又謙卑的風格,在他聽來便舒適和順耳的很。

前朝再次提及繼立皇後的事,這令世民心中很是躊躇。後宮人雖多,他從內心裏看得上眼,可堪立為皇後的人卻實在沒有幾個。按位分高低,也許是韋貴妃,但他卻不甚中意,感情上尤其不許。楊藜也跟隨了自己多年了,而且她最在意妻子之名分,但楊藜……哎,先不說幾年在宮中無甚亮點,感情日淡,單說李恪和李愔這兩個兒子也令自己頭痛。

燕氏剛剛進了德妃,倒是穩重,家世也好,但入侍較晚,總是感情上差了些意思。世民心中情結,無論大臣還是妃妾,他心中總是更加偏愛秦王府舊人。貴淑德賢四妃之中,就只剩了盈盈。

他心中自然還是偏愛盈盈的。若論起出身,肯定是談不上。但這些日子以來,他也逐漸體會出盈盈更多的好。她不止是明理懂事,識大體,溫柔聰慧。還是大唐開國兩大燕樂的作者,才華出眾,又有皇子,自己對她與眾不同,又有什麽不可以呢?世民並沒琢磨妥當,想著哪一日先於幾個重臣討論一下再說。

一日,世民只留了無忌、魏征與玄齡三人,問道,“那日所說繼立皇後之事,朕頗為躊躇。想聽聽眾位愛卿的見解。”

三人相互對視了一眼,玄齡便問道,“立後既是陛下的家事,也是國事,臣等不好直言,不知陛下心下屬意何人?”

世民徑直說了下去,“韋貴妃現為後宮之尊,繼立為後似乎也是順水推舟。但朕總覺得缺了點什麽,韋氏不及文德皇後寬仁待下,前些年逼死宮人一事,朕心中頗為介懷。但也有人說,韋氏家世不錯,又誕育兩個皇子,雖有些性格,也非跋扈,無傷大雅,便鮮明的支持立韋氏。”

世民想聽聽三人的見解,三人卻無一人直言。想來都琢磨透了陛下的心意,若是同意韋氏,又何須在此討論。世民意識到自己言語之中其實已經表明了態度,三個人都精明練達,洞若觀火,怎麽會發表見解呢。

他只好接著說道,“淑妃於宮闈之中也性情溫良,又與朕多年恩愛。恪兒也說得上是文武雙全。你們以為如何?”

不提李恪便罷,如此一說長孫無忌不願意了,出言攔阻“陛下,臣以為淑妃不妥。淑妃乃是舊隋血脈,恐惹人非議,一旦天下興起什麽波瀾,會給朝局帶來影響,故而斷無繼皇後位之理。”

世民真正想說的是賢妃,“愛卿以為賢妃如何?”三人聽了大驚,他們是萬萬沒有想到世民的心中竟然還有立賢妃為後的意思。

玄齡先出言道,“賢妃事奉陛下最久,陛下對她有如此的情意,實在令人感念。但賢妃的身世……恕臣直言,她畢竟多年間只是陛下的侍女,又曾為內教坊樂伎——若在民間,最多也只能升為侍妾。若直接冊為皇後……恐怕不能服眾,若是群臣反對,皇子們離心,豈不是有負陛下盛情,也怕是會累及賢妃啊”。

玄齡一直都偏向盈盈,他當然記得當年秦王府時盈盈的美和怨。但他深知也若毫無根基就被推到這風口浪尖上還不是只能成為眾矢之的。他心中嘆息著這陛下也真是的,這等沒想好的事脫口而出,雖然只是與他們三位近臣議論,但沒有不透風的墻,傳出去豈不是害了盈盈麽。所以他趕忙出言相勸,讓陛下趕緊打消這等念頭,讓盈盈平安度日罷。

世民接著說道,“玄齡所言,也是朕擔心之處。但朕左思又想,無論朕的感情,還是品德、才情,以及對我大唐之貢獻,後宮之人實在難及賢妃。朕想著知人善任,委任將軍官吏從不看出身,只看功業,對後宮的評判也理應如此。更何況,你們都知道,賢妃多年侍奉朕,多次為朕出生入死,玄武門之變又有大功,後來所獻的《破陣樂》與《九功舞》,為我大唐樂舞之流傳貢獻卓著,尋常後宮婦人怎能有如此胸懷與作為。所以,朕也是反覆思量,才有此打算。”

魏征剛才一直不語,突然正色起來,聲音有些嚴厲,直言道,“陛下,說到此處,臣以為賢妃最是不妥。”

“為何?”,世民很是好奇。

“陛下,臣當然知道賢妃對陛下情深意重,多年侍奉無不盡心竭力,她的才華、人品,也是臣心中所敬佩。但皇後貴為國母,母儀天下,亦是天下王道正氣所在。但賢妃曾經是先帝親封的齊王五品孺人,名義上也是陛下的弟媳。如今千回百轉,做陛下的妃妾也就罷了。如若立為皇後,恐怕有違儒道禮體,如何能夠教化萬民,後世若有詬病,豈不是有損陛下聖譽”。

魏征此言很是犀利,一語中的。他對盈盈並無偏見,這番話入情入理,都是本著公正來的,但實在切中要害,讓人心有一種碎掉的感覺。

“可是當時之事,並非盈盈之所願,她在齊王府中也一直在為朕……”

“無論是否是賢妃自願,但事實已成,恐怕陛下很難遮掩過去。再說玄齡之言也很中肯。大唐律法明文規定不得‘以妾為妻’,違者還要罰一年半的勞役,何況繼立皇後呢。”

無忌此時也說道,“陛下,魏征之言,至情至理。臣也多次聽聞先皇後盛讚賢妃的德才,只是可惜了。這齊王府舊事,實在是個障礙,立為皇後實在不妥,還望陛下三思。”

魏征所提到的理由,是世民沒有深思熟慮的,他有些震驚於此,但不得不承認是自己魯莽了,便言道,“今日之言,朕不希望傳揚出去,你們說的都對,是朕疏忽了,容朕再細細思量一番。”

三人面面相覷,便起身告退,只玄齡搖了搖頭,心中暗暗為盈盈叫苦,這一出以後,恐怕不久便不知道要發生什麽災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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