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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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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小混混運氣不好,剛摸到錢包還沒拿穩呢,一輛越野車就一個緊急剎車停到他旁邊。車沒停穩就跳下個人,氣勢洶洶朝他奔過來。小混混沒來得及看清來人的長相,但看清了越野車掛了武/警的車牌,頓時嚇得魂飛魄散,撤回手就狂奔而逃。

魏行風被孟朝陽暴揍以後,不敢出來見人,偷偷跑去縣城看傷。包紮完以後也沒敢立即回村,而是留在縣醫院觀察了一晚上。

他知道自己的精神狀態不穩定,隨時可能再發狂,於是隔日到網吧聯系了自己的精神醫生。醫生是建議他回去就診,但他不願意,便給他換了種特效藥寄過來。

之後,他跟孫磊通話,商量讓孫磊親自到這邊考察,看有沒有可投資的項目。

一切安排妥當後,他就接到了文化局領導的電話,邀請他參加一個飯局,據說是請幾位在本縣逗留的文化人聚一聚。他是靠該領導開路才得以賴在村裏的,當然不能駁人家的面子,只得以一副木乃伊的尊榮去吃飯。

到了餐廳才知道,所謂外地文化人只有兩個,即他和那位“大善人”胡子叔,其他都是縣裏的領導,各個方面的都有,連武/警公/安都來了,完全是本地領導的聚會。

魏行風早聽說過胡子叔的大名,本人果然很有名士風範,一身白綢衣一雙草鞋,談吐文雅不失圓滑,舉止瀟灑不失親和,處在人堆裏很是鶴立雞群,偏還能和這些地方領導打成一片。魏行風越看他越覺得眼熟,然而搜腸刮肚也想不起認識這麽一號人。

他打量人家的時候,胡子叔也在打量他,而且目光十分覆雜。

吃飯的時候,他倆被安排坐在一起,胡子叔主動和他攀談起來。意外地,魏行風居然和他挺談得來,甚至還聊了點油畫市場的情況。

聊到高興處,胡子叔很隨意地問:“聽說你是沈博的弟子?”

魏行風:“幸蒙老師不嫌,教導了我幾年。”

胡子叔:“他這不肯收徒弟的人願意收你為徒,你必然有過人之處。”

魏行風:“過人之處說不上,可能是跟老師投緣吧。您認識老師?”

胡子叔笑了笑:“他那麽有名,想不認識都難。”

魏行風覺得胡子叔的笑容和說話的口吻,都帶著某種冷淡的諷刺。但下一刻,胡子叔恢覆了溫文面目,轉換話題繼續談笑風聲,好像剛剛那短暫的崢嶸只是他的錯覺。

飯局結束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因為魏行風和胡子叔住在兩個相鄰的村子,有位公/安領導主動提出開車送他們。魏行風怕自己不回村人家又要幫忙安排住處,便和胡子叔一起坐上車。

他搖下車窗露出半個頭透氣,突然就看見人行道上半躺著個人,側影很像孟朝陽。有個小混混正把手伸到他衣服裏。

魏行風就像受了驚嚇的動物一樣,甚至來不及辨認那人是不是孟朝陽,就大叫“停車”,聲音都叫劈了。司機嚇得猛踩剎車。車還沒停穩,他已經推開門下車。

沖上去抱住孟朝陽,魏行風只覺一顆心快要蹦出嗓子眼兒,也不顧自己身上有傷,抱起青年就要去醫院。還是胡子叔過來把他拉回車裏。

胡子叔認出醉鬼是孟朝陽,驚愕道:“小孟怎麽醉成這樣?沒事吧?”

話音未落,孟朝陽就吐了魏行風一身。胃早吐空了,吐出的全是苦膽水。胡子叔替他擦臉,魏行風跟他說話,他全沒反應,整個人像昏過去一樣。

前排的公安同志回頭看了一眼,說:“你們這朋友肯定是喝了假酒,酒精中毒了。”他又說:“最近亂得很,旁邊有個縣出了個案子,就是在酒水飲料裏下迷/藥,把人迷翻以後割器官。以後別讓你們朋友再喝那麽多,尤其不要一個人喝酒,太不安全了。”

魏行風聽了他的話,嚇得血液都快流不動了。明明車裏熱得像蒸籠,他偏偏手腳發冷,抖出了一身冷汗。

孟朝陽為什麽要獨自來喝酒?難道是因為自己讓他心煩了?今天還好僅是喝了假酒,如果真是被人下藥怎麽辦?假如先前遇到的不是小混混,而是更兇惡的罪犯,他會受到什麽傷害?假如不是碰巧遇到自己,他是不是就一直躺在那裏,毫無抵抗地任人宰割?

一個個恐怖的念頭紛紛冒頭,魏行風幾乎已經看到孟朝陽缺肝少腎的躺在血泊中。把懷裏人摟得緊些,更緊些,他的心被揪著攥著撕扯著痛。

那一刻,他恨透了自己!

他是想對他好啊!然而,不論過去還是現在,他都在扮演剝削者,過去是以愛之名揮霍他的感情,現在是以悔之名壓榨他的忍耐。他所以為的補償和給予竟然全是傷害……為什麽會這樣,他不想的呀!

這時候旁邊的胡子叔按了按他的肩膀。擡起發紅的眼皮,他看到胡子充滿憐憫的目光,對他無聲地說:“別擔心。”

領情地點了點頭,魏行風忽然覺得胡子叔好像懂他的心情。不僅懂他,也懂孟朝陽,倆人的恩怨他全懂。

到了縣醫院,魏行風抱著人直奔急診室,胡子叔在後面向送他們的同志到完謝,將人客客氣氣地送走後,才去看孟朝陽。

孟黑子的確是酒精中毒,醫生說幸虧他喝的假酒是劣酒不是酒精,否則後果恐怕很危險。魏行風守在病床邊,捧起他的手貼到額頭上,隔著層層繃帶仍然感覺到陣陣涼意,從頭冷到了腳,猶如一桶冰水終於澆滅了瘋狂的心火。

輸完液之後,孟朝陽還是迷迷糊糊的,醫生說他已無大礙,休息幾天就好了。胡子叔去找了輛車,與魏行風一起合力把他運回村——沒回蕉園,去的胡子叔家。

安頓好孟朝陽,胡子叔給魏行風和自己弄了些吃的,又煮了湯給孟朝陽喝。魏行風這時候才想起向他道謝。

他擺擺手道:“不用客氣,小孟也是我的朋友。他也幫了我不少忙。這人啊,互相麻煩著,慢慢就處出感情了,你說對不對?”

“嗯。”魏行風點了點頭。也不知出於什麽心理,他忽然又問:“他跟您提起過我的事嗎?”

胡子叔笑了笑:“提過,不止一次。被你嚇得不敢回蕉園時,他都是到我這裏住。”

魏行風自嘲道:“原來他這麽怕我。”

胡子叔:“小孟這人不太會處理感情問題,遇到覆雜點的事就不知該怎麽辦,容易亂。”

魏行風默然。過了一會兒,他低聲問:“您說,我是不是錯了?”

胡子叔沒有回答他,反問道:“假如你的手沒受傷,現在春風得意,你還會像現在這樣對小孟麽?”

魏行風被他問得一怔,半晌才囁喏出句整話:“我、我不知道……但是那樣的假設沒有意義,我已經遭報應了。”

胡子叔不理他,繼續對他窮追猛打:“你是不是覺得現在什麽都沒有了,而當初小孟又在你一無所有時陪著你,就希望跟他重歸於好,這樣的話事業沒有,至少有感情。”

魏行風招架不住了,只語無倫次地辯解:“當初的事,我其實一直很後悔……這些年我反省了很多,我其實是在乎他的,只是那時候沒看清楚……我真沒有把他當備胎……”

胡子叔問:“為什麽看不清楚呢?”

“我……”魏行風啞然了。這些問題,他只在最近才偶爾想起,但從不肯深想,好像一旦穿透思想的面紗,他就會看到某些不願看到的東西。而現在,他卻被一個陌生人逼迫,不得不面對了。

“魏行風,我其實很早就聽說過你。”胡子叔來了個突兀的轉折,“從你那幅‘夢境’開始。沈博收你為徒也是有道理的,你們倆實在太相似了。”停了停,他低婉地嘆了口氣:“曾經,你看不清,因為在你眼裏有大好前途,根本容不下你的感情……或者說,事業的巔峰對你更有吸引力。現在你能看清,則是因為事業不如意,你必須有個追求,否則活著就太沒意思了,對不對?行風,行走的風,人如其名,只有在路上你才安心……這一點,你比你老師是有過之無不及。”

胡子叔這話說的文藝,意思無非是,魏行風就是越得不到、越有困難的你就越喜歡,你那感情不算愛只能算征服。

魏行風被他說呆了。眼睛直直地瞪著昏睡的孟朝陽,良久才喃喃道:“不!我是愛他的!”偏過頭,平移了遲滯的視線面對胡子叔,他夢囈似的小聲說:“我愛他。我只是不懂該怎麽做。”

“如果愛他,就替他想一想吧。”胡子叔忽然露出不願多說的疲態,起身出屋便再沒回來,留下一坐一躺倆年輕人。

作者有話要說:  給我評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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