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十七虛弱地睜開眼，一片刺眼的白光，小十七閉上眼，感覺到白光漸漸趨於平和，再次睜開眼，四周一片白茫茫。又等了一會兒，白霧散去，腳下現出厚實的草地，草地上開滿不知名的小花。擡眼望去，一望無際的草原，頭上是明媚的晴空，溫柔的微風拂面而來。小十七茫然地向前走去，遠處有一棵美麗的桃樹，燦爛的桃花連成一片炫麗的紅雲。走到桃樹下，小十七擡頭看著桃花冠，眼中滿是迷茫。

突然樹後轉出一個人來，定睛一看，竟是芊芊。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芊芊靠在樹邊，笑得那麽美，那麽燦爛。一陣輕風吹過，飄下零星的桃瓣雨，這畫面美得驚心動魄。

小十七朝芊芊走去，可是他越走，桃樹離他越遠，芊芊也離他越來越遠，最後遠得看不見了。

“不。”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呼從小十七的喉嚨中吼出，悲愴的哭聲從內到外都透著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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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公子，醒醒，醒醒。”芊芊發覺小十七的神色不對，似乎陷入夢魘之中。

小十七掙紮著，牙關緊咬，額冒冷汗，臉色越發蒼白。

芊芊嚇得跑到外室：“有沒有繡花針？”

幾個宮女連連搖頭。

“快，快去拿來，快去！”芊芊尖叫出聲。

“是。”宮女們快步朝外跑去。

聽到裏面的動靜，裴青跑了進來：“神女，怎麽了？”

芊芊的臉色很不好看：“德公子陷入夢魘中了，我得把他叫醒。”

裴青進了內室看到小十七的情況，不由得面色一沈。

“需要什麽？”

“銀針。”

等了一會，宮女們跑回來了，遞過了繡花針包。

芊芊用燭火為針消了毒，動作利落地下針，同時指揮著裴青用內力刺激小十七的足部穴位。

好一通忙活後，小十七安靜了下來，冷汗止住了，手腳也開始回溫。

裴青很是疑惑：“神女，您對殿下說了什麽？為什麽殿下會這樣？”

芊芊很是內疚，垂首不語。

裴青斂起神色，站到床邊，警惕地看著芊芊。

小十七安靜地睡著，很安靜，沒有夢話，沒有翻動，就像一個人偶躺在床上。

一個時辰過去了，又一個時辰過去了，一直到次日中午，小十七都沒有任何反應。芊芊暗自心驚，有了不好的猜測，小十七不會自閉了吧。

裴青的臉色越來越黑，本來他以為皇子殿下只是在沈睡，可是睡了這麽久還沒有半點反應，這讓他有些著急了。他在殿下耳邊呼喚過，甚至搖晃過殿下的肩頭，結果毫無反應。

裴青喚人去請太醫，同時派人去稟告皇上，此事需由皇上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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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十七跪俯在地痛哭失聲，深深的無力感和難抑的心痛折磨著他。

“別哭啦，是我錯啦，我不該逗你的，德公子，快別哭啦，真是個孩子，這麽愛哭。”一聲熟悉的嬌嗔響起，小十七楞楞地擡起頭，一個模糊的身影出現在他面前。

小十七擡袖擦了擦眼淚，是芊芊，她正一臉無奈地看著他。

“芊姐姐？”

芊芊蹲下身，輕輕地攬過他，撫著他的背：“說你是個孩子你還生氣，看吧，哪個大男人這麽愛哭的？我是在逗你呢，沒想到你這麽不經逗。好啦，是我錯啦，原諒我，好不好？”

“你是逗我的？那你說的那些話也是逗我的嗎？”小十七喃喃地問道。

芊芊抽出帕子為他拭去淚痕：“是啦，都是在逗你的，你這麽可愛，這麽好，我怎麽舍得你難過。”

“你真的覺得我好嗎？不是在哄我？”

“真的，不哄你，你很好，我喜歡你。”

小十七拉住芊芊的手，急切地問道：“只是喜歡？”

芊芊微微臉紅，含羞似怨地瞪了他一眼：“你非得這麽計較幹嘛，你以為每個人的臉皮都像你這麽厚啊，什麽都說得出口。”

小十七傻傻地笑了：“喜歡就好，喜歡就好，不會離開了吧？”

“不會，我會一直陪著你，永遠陪著你。”芊芊輕輕地說道。

小十七緊緊地抱住她：“你說的，永遠陪著我，不離開。”

“是，永遠陪著你，不離開。”

聽到芊芊在他的耳邊呢喃，小十七心跳如擂鼓，這顆心再也不是空蕩蕩的了，滿滿的，脹脹的，全是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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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樣了？”皇上坐在床邊問著太醫。

“回稟皇上，十七皇子脈像平穩有力，並無異狀，應該只是久病在床，又未進食，導致太過體乏陷入昏睡。”太醫斟酌了一番說道。

皇上看向一旁的芊芊，看到她神色有異，心中有了一番計較：“你們先下去吧，芊芊，你留下。”

裴青、太醫和一幹宮女太監都退了下去。

“芊芊，看你衣物首飾皆未換過，是在這守了一夜嗎？”皇上的觀察很仔細。

芊芊跪了下去：“是芊芊的過錯，十七叔是刺激過甚才會如此。”

“刺激過甚？”皇上的聲音沈了幾分。

芊芊委婉地交代：“十七叔太過重情，既不願忘記芊芊，也不願傷了皇上的顏面，只能自苦。”這句是經過潤色的，突出小十七的重情重義，他對芊芊有情，對兄長有義，情義無法兩全，只能苦了自己。

聽到這話，皇上臉色稍霽，看向沈睡中的小十七：“十七弟是個可憐的孩子，他得到的太少，所以很珍惜身邊的人，唉，是朕逼他過甚了。”

芊芊沈默不語。

皇上閉上眼睛，面沈似水，一言不發。

好半晌，皇上終於開口了：“芊芊，你可有兩全之法？”

芊芊很驚訝，皇上竟然有成全之意？！

“十七弟提過，你已不是凡身，與他只有名義上的親緣輩份，並無血緣關系。唉，若他執意於你，朕盡量幫幫他，只是，不知你對他可有意？”皇上睜開了眼，眼中隱含精光。

“皇上，芊芊不解，自古皆言，最是無情帝王家，為何您對十七叔這麽好？”芊芊沒有回答，反而提出心中的疑問，不會是狗血的年上攻正太受吧？

皇上微微一笑：“十七弟是朕最小的弟弟，他甚至比朕的頭三個兒子都小，在朕眼裏，他就是個孩子。朕比他大太多，從未註意過這個小弟弟，後來在一次宴會上，見到他大哭不止，神情何其委屈，朕憐他不受父皇寵愛，母親又早逝，便對他起了愛護之心。十七弟心思單純，只要對他好一點，他便記在心裏，時時想著回報，在這無情的帝王家中，這樣的性子何其可貴。朕心疼他的無依無靠，喜歡他的單純無偽，在朕眼中，十七弟既是弟弟，也是兒子。現在，你可明白了？”

芊芊安心了，只要皇上沒有那種想法，那她與小十七的未來就不難走。

“芊芊明白了。”芊芊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現在你可以回答朕了嗎？你對十七弟，可有意？”皇上再次發問。

芊芊點了點頭：“芊芊動心了。”

“你可有兩全之法？”

“芊芊需要時間好好想想。”

“好，你便在這想吧。”皇上的心意很堅定，他想一次解決小十七的事，免得再生枝節。

“是。”

“好了，朕還有奏折沒有批完，朕先回去了，你想好後再來找朕。”皇上起身離開了。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華燈初上，小十七還在安睡，他陷入了自己的夢境，在夢境中他過得很開心。

“神女，已到膳時，可要傳膳？”小宮女進來問道。

芊芊回過神來，看了眼小十七：“傳吧，記得來碗粥，你家殿下也需進食。”

“是。”

膳食傳了進來，宮女們扶起小十七，正要給他餵粥，芊芊接過粥碗。

“我來餵吧，你們幫我扶著點。”

“是。”

宮女們扶著小十七，捏開他的嘴，在嘴角墊著帕子。

芊芊小心地一點一點餵入肉粥，一邊餵，一邊滑動著小十七的脖子，幫助他咽下。看著小十七人事不知的樣子，芊芊的心忍不住酸疼起來。

餵完粥，芊芊慢慢地用起晚膳，雖然菜品很精美，可是她現在沒有心情，吃到嘴裏完全不知味道。

草草用完膳，小十七的藥也端了上來，芊芊讓宮女把藥留下便讓她們退下了。待宮女們收拾好碗碟退出內室，內室再次安靜下來。

芊芊撫著小十七的臉頰：“德公子，你怎麽還不醒，你真的不想面對現實了嗎？”

小十七的臉色紅潤健康，不顯一絲病態，神情安靜，無悲無喜。

“是我的錯，我不該傳你仙氣的，你得了我這口仙氣，就算不吃不喝也能支撐很久，你可以盡情地沈浸在夢境中，不用理會現實中的煩惱，呵，你倒是找到了真正無憂的桃源。”芊芊苦笑。

看著小十七安睡的容顏，芊芊下了一個決定。

禦花園，玉液湖，澄心亭。

亭中只有皇上和芊芊，一幹人等都退了下去。

“說吧，你的法子是什麽？”皇上沈聲問道。

“為十七叔挑選合適的正妃，最好是低品階官員家的不受寵的庶出女兒。待一年滿後，宣告王妃病逝，讓那名女子轉變身份，離開京城。之後對外宣稱十七叔因愛妃病逝，傷心過甚，離京散心。十七叔離京後，會遇到一名女子，之後王府會住進一名安靜不喜交際的侍妾。皇上，這法子可好？”

皇上似笑非笑地看著芊芊：“你便是那名安靜不喜交際的侍妾吧。”

芊芊點頭：“反正只是妾室，沒資格與宗親女眷們相處，就讓這小小的侍妾安份地待在王府吧。”

皇上捏了捏鼻梁：“低品階官員家的不受寵的庶出女兒，這身份可擔不起王妃的名號。”

“沒關系，就以這次十七叔生病為借口，讓官員們送上自家女兒的生辰八字，到時只說此女子的八字有利於十七叔便成了。”芊芊笑了笑，“皇上，您可別忘了芊芊頂著個長樂神女的名頭，只要芊芊說相合便是相合了。”

皇上笑了：“成，就按你說的辦吧。對了，十七弟醒了嗎？”

芊芊收起笑容：“還沒。之前十七叔因刺激過甚，心神大亂，雖然後來安穩了下來，可是一直陷入昏睡，芊芊擔心他陷在自己編織的夢境中不願醒來了。”

“想辦法把他喚醒，不能讓他一直這麽睡下去。”皇上斂起了笑意，嚴肅地說道。

“這是自然。不過皇上無需擔心，芊芊已為十七叔送了一口仙氣，十七叔就算不吃不喝，也能安穩度過幾個月。在這段時間裏，皇上可以為十七叔好好挑選王妃。”

皇上淡淡地說道：“你倒是安排的好。”

芊芊趕緊跪了下來：“芊芊膽大妄為，請皇上責罰。”

皇上輕哼一聲：“罷了，朕還不了解你，你是有些小心思，但不過份。朕只是心裏有些不舒服，你畢竟是朕的侄女，也有勤王之功，朕拿你當自己人，不希望你算計朕。”

“芊芊謹記皇上教誨。芊芊叩謝皇上信任。”芊芊磕頭行禮。

“好了，起來吧。”皇上親自上前扶起芊芊，“你會不會覺得朕一時一變？你還未歸入太子府時，朕對你十分寬容；待你歸入了太子府，朕交給你的任務，卻是頗讓人頭疼的；現在朕登了基，對你越發嚴厲。你怪不怪朕？說實話，朕恕你無罪。”

芊芊靜了靜心，認真說道：“皇上能說出這番話，已經說明皇上的確拿芊芊當自己人了，皇上有期望，才會嚴厲要求芊芊，若是不相幹的人，皇上何必理會。而且皇上對芊芊一向寬容，交給芊芊的任務，從不強制要求完成，只是讓芊芊盡力而為。比如借糧，皇上沒有要求一定要借到多少；比如招攬兵馬，皇上也沒有點明一定要招攬何人、招攬多少。皇上登基後對芊芊也多有照顧，不僅讓芊芊認祖歸宗，賜了敏郡主的封號，還允了芊芊的婚事。芊芊明白，就算芊芊是郡主，身邊有四位郡馬也是太過背俗，皇上雖然為難，卻也應了。皇上待芊芊的好，芊芊都記在心中。”

“朕沒想到在你心中，朕竟是這麽寬容的人啊。”皇上笑了。

“皇上雖是至高之人，卻也有難為之處，不可能處處寬容，芊芊明白的。”芊芊真的明白，歷史上的皇帝，哪個能真正活的隨心自在，還不是一樣需要妥協退讓。一開始她投靠皇上，只是為了自保，而這一路走來，皇上用她，同時也助了她很多。現在皇上對她的態度，已經算得上是溫情了。

“你明白就好，難得你年紀輕輕，就能明白這些。”皇上有些欣慰。

“芊芊只是讀過一些歷史故事，有一些自己的感悟罷了。”

皇上看向芊芊：“明白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一回事，你能做到，這很好。”

芊芊展顏一笑：“謝皇上誇獎。”

就這樣，小十七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定好了未來的道路。

作者有話要說：皇上是個好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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