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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三點半的太陽清淡薄靜，懸於高空，不炙熱也不涼薄，溫順的日光透過玻璃窗射進室內，打在梁弦身上，她忽的想起，前幾天梁振給她打電話，跟她說有時間研究研究樓盤，要給她在燕都買房。

梁振被紀秋念叨了半輩子花瓶，說他只中看不中用，幹哪個行業哪個行業衰，在家鹹魚躺就是給家裏做貢獻。

對於紀秋的念叨，梁振也不惱，摸爬滾打這麽多年下來，這幾年終於時來運轉，搖身一變成了家裏年收入最多的那個。

“謝清辭，跟你說個事。”她一路嚷嚷著沖進謝清辭房間，他正在學習，聞言擱下筆，朝她伸出手。

梁弦搭上他的手，順勢被他攔抱到腿上，“什麽事？”他把臉往她胸前埋了埋，聲音悶悶地問。

“別鬧。”梁弦推他，“正事。”

“嗯。”他說，“沒幹擾你的正事，你說啊。”

“你這樣，我怎麽說。”梁弦捏他耳朵，“起來。”

謝清辭不為所動，“又沒讓你怎樣，也沒堵著你的嘴，你說啊。”

梁弦：“。。。。”

行吧，她說她的，他做的他的。

梁弦轉述完梁振的原話，又說：“今年我的文還掙了些錢，我想添進去，直接買四室的，一步到位算了，換房太麻煩。”

“用得著四室？”

“當然了。”梁弦掰著指頭跟他算，“將來他倆老了肯定要跟我們一起住，還有寶寶，你我，我倆的書房，這麽算，還少間客房呢。”

其實即使現在他們關系再親密，因為某些原因，謝清辭依舊沒有安全感，總覺得隨時要失去她。

可現在，她的未來規劃裏有他，她在規劃他們的未來，還有什麽比這個更讓他窩心。

謝清辭展顏一笑，說好，“都聽你的。那間客房可以有，還有裝修車位什麽的，你看看預算多少，我這裏還有錢。”

“別呀，別聽我的。我想都聽你的，想讓你全權負責。”她用手指描摹他的眉眼，臉部輪廓，一路順著往下，一邊描摹，一邊嘟囔，“你知道我的，最怕麻煩，最煩動腦子，位置啊樓盤啊戶型啊，什麽什麽的，你研究吧，把篩選結果告訴我就成，行嗎？還有後期的裝修也是，反正你了解我的喜好，你看著辦，我只想不費腦筋拎包入住。”

謝清辭無語又想笑，問她：“還能再懶點嗎？”

“能啊。”梁弦說，“包你來拎，我，你抱進去。”

噗~行吧。

梁弦這人粗心怕麻煩，謝清辭心思縝密做事細致有耐心，以前就是，梁弦嫌麻煩不想做的事都丟給謝清辭，謝清辭若是不願意幹，她就各種花式補償哄他。

現在這事，不用她哄，他幹勁十足。

原本不安分的人一把攥住她不安分的手指，跟她認真討論，“位置的話，還是在這兒周邊吧，你上班方便。”

“不要吧。”梁弦抽回手指，“把範圍擴大到北華醫院和我們學校中間位置吧，這樣將來你上班我上班都還成。”

“你不是不喜歡通勤時間過長？”

“那你的通勤時間就長了。”

她的手指不安分，謝清辭被撩得心猿意馬，原本想認真討論問題的心情散去，他語氣一轉，意味深長地眨眨眼，“我精力比你好。”

梁弦搗亂的手指改為掐，“你幹脆說我年紀大了，你尊老多好。”

謝清辭一副很驚訝的樣子，上上下下掃視她，“哪裏大，我看看。”

“......”

門鈴響起的時候，謝清辭在廚房做早午飯，梁弦因為被尿意逼迫不得不爬出被窩，去完廁所，她沒回臥室，而是進廚房，從背後抱住謝清辭，沒骨頭一樣貼他背上。

門鈴聲響了幾聲，梁弦完全沒有要去開門的意思，謝清辭反手拍她屁股，“去看看誰。”

梁弦閉著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不想去。”

“快去，也許是物業。”

“物業費按時交了，業主群也沒有特別的通知，大清早的他敲人家門做什麽。”

門鈴還在一聲接一聲的響，昭示著門外人的心情，謝清辭放下手裏鍋鏟，說：“那好吧，我去。”

結果他轉身，梁弦跟著轉身，兩人一前一後，仿佛焊到了一起。謝清辭既無奈又想笑，他回頭看她，“你確定要這樣？”

她閉著眼在他身上瞎拍，“不要說話，我好困。”

謝清辭把她的手放回該在的地方，然後拖著這個大掛件，步履蹣跚挪到門口。

開門之前，他扒貓眼往外看。

“誰呀？”梁弦懶洋洋地問。

“紀女士和梁先生。”謝清辭答。

梁弦沒反應過來，語氣詫異：“誰？”

謝清辭：“你的父親和母親。”

大晴天劈下來一個驚雷，梁弦瞬間清醒，她松開謝清辭，擠到貓眼上看。

紀秋顯然已等得失去耐心，她的臉逐漸湊近貓眼，然後眼睛對上貓眼。

梁弦被紀秋的大眼睛嚇了一跳，一連後退幾步，一邊小聲叮囑謝清辭等會再開門，一邊撒丫子往臥室跑。

梁弦進臥室關門後，謝清辭開門。

“你倆幹嘛呢？”紀秋一邊抱怨著，一邊進門，“我差點就報警。”

謝清辭說：“我在做飯，油煙機很響，沒聽到。”

紀秋掃了眼謝清辭身上的圍裙，問：“你姐呢？還在睡覺？”

“沒，起來了。”

紀秋抻著脖子往客廳張望，“她人呢，我怎麽沒看到。”

“在她臥室。”

紀秋冷哼，“還說起來了！你以後少跟你姐一起玩，都被她帶壞了。”

“哎呀，行了。”梁振提著兩大包東西往家裏擠，“政教主任周末也該歇著了。”他將手裏的一袋東西遞給謝清辭，“來，小辭，提廚房去。”

“這包也給我吧，您和秋媽去歇著。”

梁振把東西都交給謝清辭，換好脫鞋後他往沙發走，紀秋本來和他一路，路過餐廳，眼看她就要轉方向，梁振一把拉住她，“你幹嘛去？”

“我去叫你女兒起床。”

“你找她有什麽重要的事麽？大周末的讓她多睡會兒唄。”

“你.....”

紀秋剛想指責梁振嬌慣孩子，梁弦的臥室門開了，梁弦神清氣爽的走了出來，完全不像剛睡醒的樣子。

“主任，我真沒在睡懶覺，剛打掃臥室來著。”

梁弦蹦蹦跳跳，小跑到父母身邊，左手挽住爸右手挽住媽，親親熱熱地問：“你倆怎麽來了？想我了？怎麽不提前打個電話，我和謝清辭好列隊歡迎你們。”

紀秋點她額頭，嗔道：“誰想你，你韓伯伯家大兒子結婚，我們來參加婚禮。”

“這都幾點了，”梁弦張望墻上掛鐘，“你倆怎麽還不去婚禮現場？”

“明天的婚禮，我倆提前來了，”

“哦，這樣啊。”梁弦若有所思，“今晚你們住家裏？”

“嗯。”

梁弦悄悄瞄了謝清辭一眼，臉上逐漸透露出為難的表情，“可是只有兩間臥室。”

“那又什麽？”紀秋滿不在意地說：“咱倆一屋，讓你爸和小辭擠擠，或者他倆誰睡沙發，就一晚上的事。”

誰睡沙發，那還不是謝清辭睡沙發。

不過既然都安排的妥妥的了，梁家又沒人能違背紀女士的旨意，況且謝清辭這個乖寶寶接著就表示他睡沙發，梁弦就沒再說什麽。

“下午你和小辭陪我倆出去轉轉，明天咱們一塊去參加婚禮。”

紀女士又下達指示，第一項還合理，第二項......梁弦問：“你倆去參加婚禮，我倆跟著去做什麽？我倆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韓伯伯和王阿姨邀請咱全家去。你還記得小煦不？他家小兒子。今年也大學畢業了，你們好多年沒見了吧？王阿姨想讓你們見見，熟悉熟悉。”

梁弦當場給紀秋表演了一個白眼翻上天，“不是說不逼我去相親了嗎？！你怎麽老說話不算數。而且你不是說不能找比我小的，現在是怎麽回事？”

“你這小孩，讓你去交個朋友，又不是讓你去跟他結婚，你急什麽！況且我說的不找比你小的，是指五歲以上，兩三歲還是可以的。”

梁弦懟她：“你可真雙標。我不喜歡小的，喜歡成熟穩重的。”

紀秋一聽這個瞬間來精神了，她說：“成熟穩重的有啊，知淵不就現成的，昨天我還見他來著。你朱阿姨這朋友，媽算是沒白交，她這外甥......”

“等等!”梁弦打斷紀秋，不可思議地問：“你昨兒見誰了？”

“小傅啊。昨兒我們和你小嬸一家在頤和居吃飯，他們一家也在，正巧碰到就認識了一下。你小嬸對他也是讚不絕口。”

梁弦目光尋找謝清辭，剛剛還站在這兒的人，聽到紀秋說這些，立即回避了，梁弦心裏忽然難受起來，她不耐煩地嗆紀秋：“你能歇歇嗎？既然說好了不再管我的婚事，說到做到那麽難嗎？”

“你什麽態度？！”紀秋的瞬間黑臉，“你是我女兒，你的事我能不操心嗎？那天我聽人說，現在28歲以下的姑娘找對象還好找，過了28歲就不吃香了，等到了三十歲，再相親，人家得質疑你的生育能力了。”

簡直有病，梁弦無語道：“那我就自己過又怎麽著，想生孩子我去精子銀行，幹嘛非要找個男人。”

“什麽銀行？”紀秋沒聽明白。

梁弦故意氣她，模棱兩可地說：“就是專門提供男性精子的地方，哪裏有許多優質男人，隨便挑，比起你介紹的那些，基因不知要好多倍。”

紀秋一下子就想歪了，她氣糊塗了，脫口道：“既然這樣，你還不如找小辭借，小辭這基因十個裏找不出倆。”

言畢，室內空氣凝固，出現長時間的沈寂。

謝清辭本來在廚房刷鍋，話音入耳，瞬間僵住。

紀秋自己也傻了，她真的是，要被梁弦氣死了，嚴重懷疑她們母女倆八字犯沖。

梁弦的哈哈聲突兀炸響，打破凝固，她大笑著說：“媽，你認真的？那我和謝清辭的小孩是叫你奶奶還是姥姥？姥姥吧，畢竟姓謝。”

“你這破小孩！”紀秋打她，“我是被你氣糊塗了，順嘴一說，你還認真想起來了，你害不害臊，你弟聽著呢。”

梁弦硬挨了兩巴掌，第三巴掌過來時，她抱著胳膊躲開，“我當然知道他在聽著，他又不聾。我覺得你這建議很好，一點都不像氣糊塗了說的。”

“你還說！”紀秋追著打她，“你就是嫁不出去，也不能打小辭的主意。”

“為什麽？”

“他是你弟弟啊，為什麽！你想□□啊。”

“他是我哪門子弟弟，如果謝伯沒過世，他現在還是咱鄰居呢。”

她們母女一個追一個跑，圍著沙發轉圈，謝清辭看不下去，走過去將梁弦護到身後。

剛想和紀秋說話，一個“我”字出口，腰被梁弦狠掐了一把，他蹙眉回頭看她，她朝他眨眨眼，小聲警告：“別說話。”

“你倆說什麽呢？小辭你讓開，別護著她。”

“就是，你讓開。”梁弦拽著謝清辭胳膊把他扯到一邊。

“你存心跟我做對，想早早的氣死我是吧。”紀秋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梁弦，黑著臉問。

“沒有啊。”梁弦一臉無辜，“是你先提議的，我想了想，覺得你這建議不錯。唉，你看你這人，我說你雙標吧，你還不承認。”

紀秋要氣死了，歡歡喜喜地來，以為能享享天倫之樂，沒成想進門就被自己的親生女兒氣個半死。

“老梁！”紀秋找幫手，“你管不管你閨女，就看著她把我氣死是吧。”

她們母女倆鬥嘴猶如一日三餐，今天倆人也不像動真格的，梁振就沒在意，聽到紀秋喊他，他立即放下遙控器，輕咳一聲，發表意見：“閨女，聽話，別惹你媽媽生氣。老紀，你也歇歇，來我給你找你最近追的劇，昨晚沒看，不是一直惦記著嗎。”

謝清辭見狀，順勢說：“秋媽，梁叔，姐姐這兒有好茶，我去給你們泡。”

紀秋掃了眼家裏的兩位和事佬，又瞅了眼梁弦，把肩上的包放沙發上一甩，自己也順勢坐了下來。

謝清辭進廚房泡茶，梁弦跟著進去，謝清辭拉上門，順便看了眼外面，然後把她拉到冰箱旁邊，將她抱進懷裏，“謝謝你。”

“謝我什麽？”

謝清辭垂首，湊過去與她鼻尖相抵，輕輕刮蹭，動容地說：“謝謝你的勇敢。”

“嗐！我當什麽呢！”梁弦不甚在意，“是她先提的，我不過順著她的話氣她幾句。”

“那也謝謝你。”他固執地說。

自從在一起，謝清辭未主動提過關於未來公開的事，不提，是因為不自信不確定，他怕這個山一樣的困難，破壞現如今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

盡管就算不提，它也實打實的存在，並橫亙在兩人之間。

至於梁弦，她也沒提過有關的任何話題，而且她總給謝清辭一種過了今天沒有明天的感覺。

他們之間看似感情越來越好，但只要熟悉的朋友面前，他依然還是梁弦的弟弟，她甚至會因為遠遠看到熟人，甩開他的手，刻意和他保持距離。

他們就像怕戀情影響事業的愛豆一樣，談著不能見光的戀愛，但也有不同，愛豆避的只是狗仔，而他們要躲的是全世界。

之前，室友想見她，他問她什麽時候有時間，她竟語氣有些責備地問他，為什麽隨便公開他們的關系。

那一刻，謝清辭真的有被傷到。

在他看來，他們之間最大的困難來自父母，同學朋友即便有異議，只要他們不在乎，那就都不是事，況且他的大學同學壓根不了解他的家庭情況，也不知道梁弦是他姐姐。

可是從梁弦的種種反應來看，她並不這麽想，她在乎所有人的眼光，包括小區門口的保安，打掃樓道的保潔。

她的反應讓謝清辭非常沒有安全感，他有想過她是在等，等他說過的三個月。

但從昨天她買房的計劃，以及剛剛的表現，謝清辭又覺得是自己過於敏感了。

她雖然在意別人的眼光，從不表達對他的喜歡與愛，但她真的想與他有未來，並在為他們的未來悄悄努力。

因為就算對房子的規劃是哄他，但剛剛她完全可以不接那個話茬，但她沒有。

盡管她說是想氣紀秋，但謝清辭覺得，她是在試探紀秋的態度，也是在往紀秋的心裏埋種子。

其實哪怕未來千難萬阻，只要他們兩人在一起的心是堅定的，那就沒什麽可怕的。

從昨天到剛剛，謝清辭因為梁弦的言行動容，他緊緊抱著她，固執地說著，“謝謝你。”

梁弦懂他的固執，他固執的謝謝撞上她的心坎，激起一片酸酸的漣漪。

有時候夜深人靜睡不著，梁弦回憶過去，以及現在，她發現他真的好愛她，愛到讓她心疼。

尤其在一起後，他更是頻頻退步，底線一降再降。

梁弦認識的謝清辭，是一個原則性極強的人，如今一次又一次放棄固守原則，可見內心到底有多缺安全感。

梁弦知道，是因為她做的不好，才讓他患得患失，她滿目歉疚，溫柔地說好，“我收下了。不客氣，傻弟弟。”

“男朋友。”他糾正。

梁弦失笑，摸摸他臉，說：“嗯，男朋友，對不起我說錯了。”

他小貓一樣蹭蹭她的掌心，說沒關系，“但下不為例。”

梁弦跟他下保證，如有下次任君懲罰。

他說好，“不過，小傅是誰？”

“一個相親對象。”梁弦故意說得風輕雲淡，“就見過一次，沒再聯系過。”

“哦，這樣啊。”他若有所思。

“是啊，就這樣！”梁弦霸道強調，“少胡思亂想。你又不是不了解紀女士那人。”

他松開她，去櫥櫃裏取茶葉，背對著她說：“我知道了，不胡思亂想。”

..

泡好茶，臨出廚房前，他捏了一下她的手，說：“也可以姓梁。”

梁弦沒反應過來，疑惑地“嗯？”了一聲，“什麽？”

他認真解釋：“小孩也可以姓梁。”

姓什麽有什麽關系，這個傻瓜，梁弦說：“可以生兩個。”

“隨你。”他說，“一個兩個，一個沒有，我都可以。”

謝清辭的身世使得他對人生有很多不同的想法，他只珍惜他生命中出現並對他好的人，至於其他，一點都不重要。

有小孩很好，沒有也無所謂，不是必需，只是愛情的錦上添花，所以都聽梁弦的，他負責聽指揮打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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