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暖意已經越來越濃，樹枝上也已經長滿了梨花的花苞。雲璐一身天青色的長裙，披著粉色合歡花的緞面狐裘，標志未嫁女子的長發瀑布一般散在背上。

她一手輕輕地護在小腹前，臉上的表情一如眼前含苞待放的梨花，充滿了朝氣和希望，當初的那些落寞灰心似乎早已一掃而空。

“趙焉遠在千裏之外，為何你臉上卻全是喜悅。”

雲臻背著手從廊下緩緩地走來，黑色的袍子上繡著銀色的飛鶴，領口露出一抹白色的中單。

丫鬟紅歌蹲身給他行禮。

雲璐並不回頭，只微微笑道：“我原以為他扛不住兩家恩怨的壓力，離我而去，才會生出絕食輕生的念頭。如今知道，他是被忠靖侯強綁了送去邊關的，這並非出自他的本意，他沒有辜負我，我自然欣慰喜悅。”

雲臻走到廊下臺階處便不再往下走了，居高臨下地看著雲璐的背影，面無表情道：“女人都是傻子。”

雲璐噙著一抹笑意轉過臉，微仰著頭：“那是哥哥你還未遇到心儀的女子，若是出現了一個女子，叫你魂牽夢繞，你也一樣會變成傻子。”

雲臻嘴角微微一扯，似笑非笑。

雲璐見他不以為然，便故意說道：“哥哥你這把年紀了，還沒有娶妻，怪不得不理解男女之情。不過——”她話鋒一轉，臉上暗含一抹促狹，“我聽說，哥哥特意讓孟小童去查李安然娘子的事情，還限定三日內回報。哥哥素來對陌生女子不屑一顧，怎麽對這個李娘子倒像是特別關心？”

雲臻眉頭微微一皺：“孟小童告訴你的？”

孟小童素來是個大嘴巴，他跟著雲臻十幾年，雖為主仆，卻早已跟雲家融為一體，雲臻兄妹父母早逝，護國侯人丁單薄，孟小童就跟他們的家人一樣親近，跟雲臻自然是很有默契，跟大小姐雲璐也是毫不見外。

雲璐笑道：“你別管是誰告訴我的，我只問你，為什麽要去調查李娘子呢？難道哥哥你對她……”

“無稽之談。”雲臻才不接她的茬,他讓孟小童查的是李墨，又不是李安然，“你有這功夫管閑事，倒不如想想你自己罷。趙焉就算不是自願去的邊關，忠靖侯卻是壓根沒想讓他娶你，回頭你這肚子大起來，看你要怎麽辦。”

未婚先孕原是極大的醜事，若是換個別的女子，男方不負責的話，只怕早就哭死了，但雲璐卻並不以為意，她只微笑著，有點賴皮地道：“有哥哥在，必定不會叫我委屈的。是吧，我最厲害最偉大的哥哥？”

雲臻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他當然是不會讓雲璐受委屈。忠靖侯硬把趙焉送去邊關，不打算對雲璐負責。可是雲璐已經懷了趙焉的孩子，他怎麽會容許趙家置身事外。當日從趙承口中知道這個消息，他一回府便派人趕去邊關查探，就算趙焉藏到天涯海角，他也要把他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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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三石趕著牛車，停在了胭脂斜街第一家的路口，看了看門口的龍爪槐，回頭笑道：“李娘子，是這家沒錯吧？”

李安然跳下車來，道：“沒錯，多謝三石大哥。”

裴三石將車上的木箱子抱下來，放在地上，對李安然憨厚一笑，道：“那我就先去找活計了，下午再來接娘子。”

李安然點頭道：“好。”

裴三石是個木匠，平日裏他跟田氏都是農忙時種地，農閑時給人做木活兒，所以日子過得還算好。乾朝風俗，正月不做活，非得過了初八才可以，今日初九，裴三石打算進城來找活計，正好李安然也要進城，他便問人借了輛牛車，捎著李安然和她那只大木箱，大清早一起進城來。

這胭脂斜街他雖然從來沒來過，但也聽說這裏的地價昂貴，住的都是貴人，所以走的時候，還有點敬畏地看了一眼這不長的街面，心中暗想著，田氏說的沒錯，李娘子來往的朋友非富即貴，的確不是一般人。

等裴三石駕著牛車走了，李安然才輕輕叩響了門扉。

還是上次那個小童開門，見了李安然便道：“娘子來的好早，小姐早有吩咐，請娘子趕快進來吧。”

他說著便又叫了一個小童出來，兩人合力擡起箱子，和李安然一起進院去。

今日這院子裏要舉辦蘭花宴，宴請許多的貴重女眷，自然是要精心布置。進了院子就先是花園，好幾個女孩子正在給樹枝上掛流蘇飄帶香囊等物，花花綠綠十分好看。她們一見李安然進來，立刻驚喜地叫著“李娘子來啦”，然後便如同乳燕歸巢一般撲過來，將李安然給團團圍住。

“李娘子是不是帶了香水來？”

“快叫我們看看！”

“李娘子送給小姐的雪裏香真是好聞極了，這次娘子帶來的香水是不是更好？”

雖然來紀師師這院子的次數也不少，但李安然每次還是都被這些女孩子給吵得頭昏腦漲。

眼看女孩子們都有打開那箱子看個究竟的意思，李安然忙忙地道：“別急別急，總有叫你們看過癮的時候。”她一面張著雙臂攔住女孩們，一面沖著兩個擡箱子的小童使勁地打眼色，兩個小童都忍著笑繞過那些女孩子，將箱子擡到裏面去。

屋子裏面已經整理得窗明幾凈，窗紗帳幔都換了新的，桐油地板擦得光可鑒人，四面墻角都放著大大的落地花瓶，上面插著的都是濃黃和粉白的梅枝。

兩個小童將木箱擡進來放在地板上，沖李安然躬身，然後便退了出去。李安然在屋子裏等了一小會兒，紀師師便迎了出來。

“我這裏可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紀師師笑語嫣然。

李安然指了指木箱道：“東風已至，請品鑒。”

跟在紀師師旁邊的朵兒早已急不可耐，聞言立刻上前打開箱子，伸手取出一只墜著青色流蘇的淡黃色水晶瓶。

只見裏面的液體透明卻充滿質感，因為朵兒的動作，液體在瓶中微微蕩漾，兩片梅花瓣便隨之浮沈，一片嬌黃一片粉白，猶如兩個小小的精靈。

“哇——”朵兒近乎虔誠地凝視著水晶瓶，發出一聲羨慕的嘆息。

35、蘭花宴

十五只水晶瓶，紫色、黃色、綠色的瓶身中，不同顏色的花瓣在充滿質感的液體中微微浮沈，明黃、蔥綠、桃紅的流蘇更為原本就已經美妙的顏色更添上一份精致。

即便是紀師師，也被這些精靈一樣的小東西給吸引住了。

她逐一欣賞完畢，才感慨道：“這些香水，便是不打開使用，光看外表，就已經令人愛不釋手了。”

“梅花香水，已有雪裏香的名字。其他兩種，你可取名了？”

李安然笑道：“我將它們命名為玉臺嬌和蘭貴人，姐姐覺得如何？”

紀師師微微咀嚼，點頭道：“很是貼切。”

李安然轉頭對朵兒微笑道：“朵兒不是想要一瓶香水麽，這裏有三種香味，你自己挑一瓶吧。”

正在陶醉地看著這些光彩琉璃的水晶瓶的朵兒，慌忙擺手道：“不不，我只是……只是說笑的。”原本她想著香水不就是李安然制作的，開口求一瓶也不覺得什麽，但今天這些精美又華麗的小東西在她面前一字排開，展露著它們的高雅和誘惑時，她卻有些退縮了。這些精靈一樣的香水，一看就是精貴的東西，合該上等人才用的，她不過是一個奴婢。

雖然這樣想，朵兒卻還是忍不住羨慕地打量那些水晶瓶。

紀師師看出了自家丫鬟的心思，笑道：“原來你私下向李娘子討要過了。你倒也知道自己孟浪。好罷，我梳妝臺上那瓶雪裏香還沒有用完，你拿去罷。”

“真的？”朵兒狂喜，“多謝小姐。”

說完，她深怕紀師師反悔一般，扭頭就跑。

紀師師在後面笑罵一句，回過頭來才對李安然道：“你來得早，我定的宴會開始時間是在下午未時正。不過既然來了，咱們便再把今日的流程再細細地安排一遍。”

李安然自然無不應允。

兩人便在一起又商討了半晌，紀師師又帶著她看了一下她為這次蘭花宴準備的歌舞的彩排，用過中飯之後，兩人最後再檢查了一遍所有的準備事宜，眼看著將到未時，紀師師便重新更衣梳妝，準備迎客。

今天的蘭花宴安排在正堂正廳，這座小院結構與一般民居不同，效仿古風，房屋的空間都十分寬闊，正廳更是如此。此時正廳中已經按照圓形擺好了一圈的矮足長幾，兩頭翹的幾案上布置了花茶和水果點心，幾後放著細軟精美的坐墊。

廳兩邊各豎著一道碩大的落地屏風，一面是仕女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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