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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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秦雨飛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那聲音剛響了兩聲就被按了下去，她以為是顧英傑的電話，迷迷糊糊沒管，打算接著睡。幹了蠢事實在沒什麽心情,唯有一睡解千愁吧。可是沒過一會有人推她。
“秦雨飛，你不是說傍晚要去一個地方坐一會，你還要去嗎？”
秦雨飛緩了一緩，慢慢清醒過來，睜開眼睛轉過頭,看到顧英傑站在床邊看她。她看了看窗戶，可窗簾拉著，看不到天色。
“太陽快要下山了。”
秦雨飛楞了一會神,其實不是非今天去不可，可是既然她都醒了，又睡了一整天，確實應該出去走一走。秦雨飛坐起來，發現自己身上沒衣服，下意識就去瞪顧英傑。顧英傑聳聳肩，幫她把浴袍拿過來：“你的衣服送洗了。”
“你去幫我拿。”她是指隔壁她的房間。
顧英傑張嘴想說你可以自己回去穿，但一想她沒穿衣服不方便，他又把話咽回去了。被她指使幹活真是不情願，但他不樂意歸不樂意，卻中邪似的去做了。到她那一看，什麽都沒收拾，皮箱打開了可是衣服都沒有掛。他翻了翻，拿不定主意要給她穿什麽，倒不是他不會搭配，實在是這女人有毛病，拿過去又挑三揀四說不穿讓他再拿一套怎麽辦。顧英傑這麽一想，皮箱一扣整個搬過去好了。
秦雨飛正在浴|室洗澡刷牙，聽到他的動靜探出頭來看一眼，看整個箱子過來了，臉上顯出高興的樣子來，縮回去又飛快洗漱幹凈，然後濕著頭發出來在行李箱裏翻她的保養品和化妝品，又找了一套衣服，接著又進了浴|室，一會再出來，已經是光鮮亮麗的秦家大小姐。
“我走了。”她說著就要出門。
“餵。”
秦雨飛轉頭，看顧英傑一臉不高興雙臂抱胸瞪她。她想了想，慢慢綻開了一個笑，笑容溫柔又甜美，讓顧英傑心虛臉紅起來。但他隨即又在心裏反駁，他是沒約朋友出去，選擇留下來陪她，但他只是看她有點可憐而已，況且反正也是要吃飯，無所謂跟誰吃。
“那我請你吃飯吧。”秦雨飛落落大方，“我都要餓死了，走走，快一點。”
顧英傑沒再說別的，跟著秦雨飛走了。
兩個人叫了的士，去了一家餐廳。餐廳並不起眼，在一條小街的中段，菜色更說不上有特色，就是漢堡薯條燉肉烤雞沙拉等再尋常不過的美國食物。秦雨飛到了那直奔窗邊一個座位，還說“太好了”。
顧英傑納悶，這餐廳生意不好，他們又來得早，大部分座位都空著，她一臉占到大便宜居然搶到座是什麽意思？真是搞不懂她，瘋女人。
雖然店不起眼，菜單不起眼，但既然秦雨飛這麽挑剔的女人心心念念要來這裏，讓顧英傑對菜的味道還是有所期待，說不定好味藏深巷，這家店東西很好聽。但點的第一道菜上來後，顧英傑非常失望。店裏客人不多是有道理的。他擡眼看看秦雨飛，她撐著下巴看著外頭，對菜色似乎沒興趣。
兩個人都沒說話，顧英傑不知道要說什麽，也不想主動找話題。過一會秦雨飛點的薯條擺上了桌，顧英傑翻了個白眼。
“你到底在看什麽？”顧英傑見秦雨飛拿了兩根薯條吃後又繼續看窗外，沒忍住，開口問她。
秦雨飛沒理他。顧英傑很不高興，幹脆坐到她旁邊，順著她的目光方向一起往外看，什麽好景致都沒有，莫名其妙。
“好了，你不要擠我。”秦雨飛推他。
“那你在看什麽？”
“對面那家店。”
“對面那家比這家好吃？所以你故意帶我來這家？”顧英傑調侃，語音剛落就悶|哼一聲，被秦雨飛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他揉了揉胸口，卻聽見秦雨飛“啊”的一聲，“亮了。”她說。
他看過去，對面的餐廳點亮了櫥窗上的燈，一顆一顆的小星星，銀白與金黃混在一起，俗氣又老舊的裝潢。顧英傑傻眼：“你難道就為了看這麽一堆醜星星？”
秦雨飛拿根薯條塞嘴裏，“是挺醜的呀，以前怎麽沒覺得。而且這家店真是的，都三年了，也不翻新一下裝修。”
顧英傑無語，真是替對面那家店不平，提供了星星給大小姐看，還要被小姐嫌棄抱怨。“人家又沒邀請讓你過來看，你批評什麽。”
秦雨飛沒理他，撐著下巴繼續看著。看了一會，忽然說：“顧英傑，我們是說好了，在這裏發生的事都不會洩露給其他人，是吧？”
“嗯。”顧英傑應得有些勉強，雖然他是完全沒打算把這意外的一夜情透露給任何人，但被人要求和自己願意真的是兩碼事。
“那也包括我們在這裏說過的話，對吧？”
包括說過的話？顧英傑腦子裏頓時想起秦雨飛在床|上喊他名字說不要了然後又催他再快一點的話。他拿了根薯條吃，掩飾了一下自己亂想的尷尬，又應了一聲：“嗯。”
秦雨飛歪頭看看他。
“幹嘛？！”顧英傑惡聲惡氣，心虛地差點要以為她會讀心術知道自己腦子裏正浮現黃色畫面。
“你吃薯條居然不沾番茄醬。”秦雨飛一字一字地說，好像顧英傑犯了多大的錯。
“神經。”顧英傑很故意地又丟了一根薯條進嘴裏，沒沾番茄醬。
秦雨飛“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依然在看對面的星星燈。顧英傑忽然覺得，她沖他亂發脾氣，計較什麽番茄醬，其實是她在心虛。
這時候秦雨飛忽然開口：“我三年多前，來過這裏。”
顧英傑推翻自己的話，秦雨飛亂發脾氣不是心虛，是在壯膽。
“我從前在美國念書，有一位室友，她叫Vivian，是二代移民，家境不好不壞。我剛來美國的時候年紀小，什麽都不懂，她對美國熟，做什麽都帶著我，我們住在一起，一起吃飯，一起玩，一起做功課，感情很好。我爸在美國給我買的房我讓她一起來住，她有我的車子鑰匙、有我的信用卡、有我電腦的密碼，我有的她全都有。我覺得我這輩子再不會有這麽好這麽鐵桿的閨蜜了，我們說好了一定要做對方的伴娘，到老了白發蒼蒼的時候還要一起逛街打扮漂亮。”
顧英傑繼續吃薯條，他想這個故事一定是閨蜜去世留下孤獨的大小姐的悲慘結尾。
“後來我交了一個男朋友，長得很帥，很體貼，對我又很耐心。我們是在Party上一見鐘情。我很愛他，非常愛。我告訴Vi我愛上一個人，她提醒我要小心男人愛上的是我的錢。我爸媽也常跟我說這樣的話，我也不知怎麽了，真的有收斂大手大腳，但我會忍不住給他買禮物，會帶他去玩，只是沒告訴他我的家庭狀況。他對我很好，非常好，我帶他出席所有的朋友Party，介紹朋友給他認識，介紹Vi給他認識。”她頓了一頓，看向顧英傑，撐著腦袋的姿勢不變，“我想吃。”
顧英傑伸手拿了薯條，沾了很多的番茄醬餵進她嘴裏，嘀咕著：“懶成這樣。”
秦雨飛把薯條咽了下去，看著對面的星星燈發了一會呆，繼續說：“我和他發展穩定，有時候約會的時候也會叫上Vi，Vi也覺得他很不錯，我從她的表情和話裏能感覺出來，這讓我很得意。你知道，就是那種有個可以在閨蜜面前炫耀的那種得意。總之，我們越來越好，他是我第一個男人，也是唯一一個……”
她的語調傷感，顧英傑忍住沒抱怨自己還沒有死。
“我還為他墜過胎，因為他說不能要，我就乖乖吃了藥。”
顧英傑想起自己今天也給她遞了藥，雖然藥不一樣，但他也覺得很不好受，好像跟對方一樣渣。
“那時我哭了很久，Vi一直安慰我，我覺得幸好我還有她。這事過後我跟那男人的關系不如從前了，他好象跟我一起時總有些心不在焉，我想可能他以為有孩子那事是我故意的，我總想好好表現一下，挽回感情。於是有次我興沖沖地買了禮物去他的住處想給他驚喜，卻發現他跟Vi在床|上。Vi跟我說她媽媽病了，要回家住幾天，結果卻原來是跟那男人在一起。還想吃。”
這次話都不帶轉彎了，顧英傑緩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又餵她一根。秦雨飛皺皺鼻子，“醬好少。”
顧英傑沒好氣：“買一瓶給你喝好不好？”
“不好。”秦雨飛瞪他一眼，“說好了這裏所有的事都不許往外說啊。”
“我跟你不熟，你自己說的。”顧英傑想想覺得有點生氣，他|媽|的那個賤男人，真他媽賤啊。
“嗯。”秦雨飛放心地繼續說，“我當場就發脾氣啊，跟他打了起來，砸了他家的東西，撓得他一身傷，然後還狠狠扇了Vi好幾個耳光。”
“然後呢？”
“然後我就一直打，砸東西，打到他們跑了。我在那呆著沒意思，後來也走了。哼，本來還打算大家把話講清楚的，結果他們這麽沒用跑了。”
“沒報警抓你。”顧英傑替她後怕擔心，這處理不好她也吃虧。
“我後來知道那賤男人還真是想報警來著，但Vi不敢。她知道我家世，而且她也心虛。那是之後的事了，我聽一個朋友說，Vi在朋友圈裏說過她家裏很有錢，那房子是她的，車子是她的，而且她平常出手闊綽，對人大方，所以大家也信了。”秦雨飛說到這咬咬唇，“我很蠢吧，我一開始借車子給她開，但她課程跟我不一樣，有時還要打工，我沒車又不方便，所以我又買了一輛，那車就一直給她用。結果變成我的房子是她的，車子是她的，她刷我的卡裝闊，還睡我男人。”
“是挺蠢的。”顧英傑說實話，又被瞪。不過瞪他的那姑娘看上去精神還不錯，他放心下來，他可不想面對一個哭哭涕涕的女人。
“他們更蠢好吧，這樣就信她了，蠢得豬都臉紅。”秦雨飛“哼”了“哼”，拿過飲料喝了兩口。“我當天回去就把Vi的東西全丟出了屋子。”她揮揮手，“就是她房間的每一樣東西，大到床小到口紅和筆，全丟出去了。她來找我哭訴，我聽個屁。不過她也挺狠，其實她跑出那賤男家後就先回了一趟我那，把她值錢的東西都先拿走了。我後來才知道，那賤男人劈腿，是因為他真以為Vi比我有錢，他看中的是錢。這點Vi沒說錯，只是她利用了這點，她也喜歡那賤男人，她說她沒想跟那男的長久，只是想一遂心願，謝天謝地她沒有編什麽幫我檢驗賤男的忠貞度這樣的惡心話來。她說她只是沒想到他們真的相愛，對不起我之類的。我讓她滾，我說祝她和賤男永遠情深，一起出門被撞死，生死與共感天動地。”
顧英傑笑了，果然象是秦雨飛的風格，一點都不會輸。
“吵完的那天我心情非常非常糟，偌大的房子只有我一個人，我沒有朋友可以找，這麽丟人的事，我不知道能跟誰說，家裏也不能告訴，我甚至還得留在那繼續讀書。那一天我開著車亂走，一直開一直開，開到了洛杉磯，我累了，就往路邊一停，走進了這家餐廳，坐在了這個位置上。完全沒有胃口，想吃點番茄醬，於是點了薯條，然後我就坐在這裏看著窗外發呆。天色漸漸暗了，然後對面的星星燈突然亮了起來，嚇我一跳。我那時候覺得真漂亮啊，一閃一閃的。”她扁扁嘴皺皺鼻子，“現在看怎麽這麽醜。”
顧英傑哈哈大笑。
秦雨飛拿薯條戳他。“我跟你說，別惹我啊，我的詛咒很靈的。我當時盯著那些星星燈祈禱，神啊，請讓那賤男人爛*，讓那賤女人被拋棄，然後讓他們出門被撞死吧。”
顧英傑不笑了。
“後來Vi給我打了很多電話發了很多郵件我都沒有理。我念完了書就回國了，然後這個國家玩一玩，那個國家玩一玩，卻不太喜歡美國。後來收到Vi的信，她說那男的跟她分手了，不過諷刺的是，他不是找到了更有錢的，而是愛上了一個窮女生，他號稱找到了真愛，於是就把Vi甩了。Vi來信求我原諒，我的回應是給她寄了一張賀卡，上面寫著‘心想事成’。”
顧英傑忍不住又笑了。
“後來她再沒有跟我聯系。但就在前段時間，就是我生日的前幾天，我收到她媽媽寄來的包裹，裏面是Vi這幾年給我買的生日禮物，包裝得好好的，寫好了地址，但卻一直沒有寄。她媽媽說，Vi前一陣子出車禍身亡了，她媽媽收拾遺物的時候，看到了那盒子裏的東西，知道是要給我的，她說女兒泉下有靈，一定希望這些能送到我手上，於是就按上面的地址寄出來了。我拆了，裏面有我從前說過喜歡但是沒買上的東西，全是我喜歡的。”
顧英傑無語，摸了摸她的頭安慰。過了一會問她：“所以你決定要來美國，想來這裏。”
秦雨飛點點頭，“有朋友壯膽會好一點啊，結果姐妹團被你拆散了。”一邊說一邊又拿薯條戳他。
“餵。”他瞪她了，弄得他身上都是油。
秦雨飛不理他，把薯條丟回桌上。“我其實就是想來看看，我，我其實也不是那麽想心想事成的。我覺得好難過，我都不知道究竟哪件事讓我更難過。”
顧英傑又揉揉她腦袋，被她瞪了，撥開他的手。“我們不熟。”
“切。”他學她的語氣。
“我一直想說說這事，有事情藏心裏真的很難受，但我又不想告訴別人，本來想過來這裏告訴星星燈，現在告訴你了，你一定要保密，不然你*會爛掉。”
“你是小孩子嗎？”什麽破詛咒嘛，好想敲她。
秦雨飛昂昂下巴，一副倔強的樣。
“那賤男人*爛沒？”顧英傑開著玩笑。
“不知道，一直沒聯系過也沒打聽過他的事，也不想知道，萬一沒爛多遺憾，是吧？”
顧英傑哈哈大笑。招手叫來服務生買單。
“走吧，我們去好一點的餐廳吃飯，沒理由為了這點破事吃這麽難吃的東西，對吧？”他說著，結果過來結帳的黑人服務生用英語道：“先生，我們這的東西不難吃。”
顧英傑和秦雨飛都吃驚瞪他。
那服務生一臉不高興，又重覆了一遍：“我們這的東西不難吃，我有學過中文。”
秦雨飛忍俊不住，把臉埋在顧英傑背後偷笑，顧英傑一臉在背後說人壞話結果被抓到的尷尬，飛快付了錢，拉了秦雨飛就走。秦雨飛走到外頭哈哈大笑，學著服務生的語氣：“顧先生，我們這的東西不難吃。”
顧英傑沒好氣瞪她。秦雨飛哈哈笑，笑得站不住，靠在他身上。然後忽然跑回頭，推開那餐廳大門，對那服務生笑著大聲用英語說：“真的不好吃啊，是實話。不過你好忠心啊，讓老板給你加薪啊！給你點個讚。”說完嘻嘻笑著逃跑似地跑出來，拉著顧英傑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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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雨飛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那聲音剛響了兩聲就被按了下去，她以為是顧英傑的電話，迷迷糊糊沒管，打算接著睡。幹了蠢事實在沒什麽心情,唯有一睡解千愁吧。可是沒過一會有人推她。
“秦雨飛，你不是說傍晚要去一個地方坐一會，你還要去嗎？”
秦雨飛緩了一緩，慢慢清醒過來，睜開眼睛轉過頭,看到顧英傑站在床邊看她。她看了看窗戶，可窗簾拉著，看不到天色。
“太陽快要下山了。”
秦雨飛楞了一會神,其實不是非今天去不可，可是既然她都醒了，又睡了一整天，確實應該出去走一走。秦雨飛坐起來，發現自己身上沒衣服，下意識就去瞪顧英傑。顧英傑聳聳肩，幫她把浴袍拿過來：“你的衣服送洗了。”
“你去幫我拿。”她是指隔壁她的房間。
顧英傑張嘴想說你可以自己回去穿，但一想她沒穿衣服不方便，他又把話咽回去了。被她指使幹活真是不情願，但他不樂意歸不樂意，卻中邪似的去做了。到她那一看，什麽都沒收拾，皮箱打開了可是衣服都沒有掛。他翻了翻，拿不定主意要給她穿什麽，倒不是他不會搭配，實在是這女人有毛病，拿過去又挑三揀四說不穿讓他再拿一套怎麽辦。顧英傑這麽一想，皮箱一扣整個搬過去好了。
秦雨飛正在浴|室洗澡刷牙，聽到他的動靜探出頭來看一眼，看整個箱子過來了，臉上顯出高興的樣子來，縮回去又飛快洗漱幹凈，然後濕著頭發出來在行李箱裏翻她的保養品和化妝品，又找了一套衣服，接著又進了浴|室，一會再出來，已經是光鮮亮麗的秦家大小姐。
“我走了。”她說著就要出門。
“餵。”
秦雨飛轉頭，看顧英傑一臉不高興雙臂抱胸瞪她。她想了想，慢慢綻開了一個笑，笑容溫柔又甜美，讓顧英傑心虛臉紅起來。但他隨即又在心裏反駁，他是沒約朋友出去，選擇留下來陪她，但他只是看她有點可憐而已，況且反正也是要吃飯，無所謂跟誰吃。
“那我請你吃飯吧。”秦雨飛落落大方，“我都要餓死了，走走，快一點。”
顧英傑沒再說別的，跟著秦雨飛走了。
兩個人叫了的士，去了一家餐廳。餐廳並不起眼，在一條小街的中段，菜色更說不上有特色，就是漢堡薯條燉肉烤雞沙拉等再尋常不過的美國食物。秦雨飛到了那直奔窗邊一個座位，還說“太好了”。
顧英傑納悶，這餐廳生意不好，他們又來得早，大部分座位都空著，她一臉占到大便宜居然搶到座是什麽意思？真是搞不懂她，瘋女人。
雖然店不起眼，菜單不起眼，但既然秦雨飛這麽挑剔的女人心心念念要來這裏，讓顧英傑對菜的味道還是有所期待，說不定好味藏深巷，這家店東西很好聽。但點的第一道菜上來後，顧英傑非常失望。店裏客人不多是有道理的。他擡眼看看秦雨飛，她撐著下巴看著外頭，對菜色似乎沒興趣。
兩個人都沒說話，顧英傑不知道要說什麽，也不想主動找話題。過一會秦雨飛點的薯條擺上了桌，顧英傑翻了個白眼。
“你到底在看什麽？”顧英傑見秦雨飛拿了兩根薯條吃後又繼續看窗外，沒忍住，開口問她。
秦雨飛沒理他。顧英傑很不高興，幹脆坐到她旁邊，順著她的目光方向一起往外看，什麽好景致都沒有，莫名其妙。
“好了，你不要擠我。”秦雨飛推他。
“那你在看什麽？”
“對面那家店。”
“對面那家比這家好吃？所以你故意帶我來這家？”顧英傑調侃，語音剛落就悶|哼一聲，被秦雨飛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他揉了揉胸口，卻聽見秦雨飛“啊”的一聲，“亮了。”她說。
他看過去，對面的餐廳點亮了櫥窗上的燈，一顆一顆的小星星，銀白與金黃混在一起，俗氣又老舊的裝潢。顧英傑傻眼：“你難道就為了看這麽一堆醜星星？”
秦雨飛拿根薯條塞嘴裏，“是挺醜的呀，以前怎麽沒覺得。而且這家店真是的，都三年了，也不翻新一下裝修。”
顧英傑無語，真是替對面那家店不平，提供了星星給大小姐看，還要被小姐嫌棄抱怨。“人家又沒邀請讓你過來看，你批評什麽。”
秦雨飛沒理他，撐著下巴繼續看著。看了一會，忽然說：“顧英傑，我們是說好了，在這裏發生的事都不會洩露給其他人，是吧？”
“嗯。”顧英傑應得有些勉強，雖然他是完全沒打算把這意外的一夜情透露給任何人，但被人要求和自己願意真的是兩碼事。
“那也包括我們在這裏說過的話，對吧？”
包括說過的話？顧英傑腦子裏頓時想起秦雨飛在床|上喊他名字說不要了然後又催他再快一點的話。他拿了根薯條吃，掩飾了一下自己亂想的尷尬，又應了一聲：“嗯。”
秦雨飛歪頭看看他。
“幹嘛？！”顧英傑惡聲惡氣，心虛地差點要以為她會讀心術知道自己腦子裏正浮現黃色畫面。
“你吃薯條居然不沾番茄醬。”秦雨飛一字一字地說，好像顧英傑犯了多大的錯。
“神經。”顧英傑很故意地又丟了一根薯條進嘴裏，沒沾番茄醬。
秦雨飛“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依然在看對面的星星燈。顧英傑忽然覺得，她沖他亂發脾氣，計較什麽番茄醬，其實是她在心虛。
這時候秦雨飛忽然開口：“我三年多前，來過這裏。”
顧英傑推翻自己的話，秦雨飛亂發脾氣不是心虛，是在壯膽。
“我從前在美國念書，有一位室友，她叫Vivian，是二代移民，家境不好不壞。我剛來美國的時候年紀小，什麽都不懂，她對美國熟，做什麽都帶著我，我們住在一起，一起吃飯，一起玩，一起做功課，感情很好。我爸在美國給我買的房我讓她一起來住，她有我的車子鑰匙、有我的信用卡、有我電腦的密碼，我有的她全都有。我覺得我這輩子再不會有這麽好這麽鐵桿的閨蜜了，我們說好了一定要做對方的伴娘，到老了白發蒼蒼的時候還要一起逛街打扮漂亮。”
顧英傑繼續吃薯條，他想這個故事一定是閨蜜去世留下孤獨的大小姐的悲慘結尾。
“後來我交了一個男朋友，長得很帥，很體貼，對我又很耐心。我們是在Party上一見鐘情。我很愛他，非常愛。我告訴Vi我愛上一個人，她提醒我要小心男人愛上的是我的錢。我爸媽也常跟我說這樣的話，我也不知怎麽了，真的有收斂大手大腳，但我會忍不住給他買禮物，會帶他去玩，只是沒告訴他我的家庭狀況。他對我很好，非常好，我帶他出席所有的朋友Party，介紹朋友給他認識，介紹Vi給他認識。”她頓了一頓，看向顧英傑，撐著腦袋的姿勢不變，“我想吃。”
顧英傑伸手拿了薯條，沾了很多的番茄醬餵進她嘴裏，嘀咕著：“懶成這樣。”
秦雨飛把薯條咽了下去，看著對面的星星燈發了一會呆，繼續說：“我和他發展穩定，有時候約會的時候也會叫上Vi，Vi也覺得他很不錯，我從她的表情和話裏能感覺出來，這讓我很得意。你知道，就是那種有個可以在閨蜜面前炫耀的那種得意。總之，我們越來越好，他是我第一個男人，也是唯一一個……”
她的語調傷感，顧英傑忍住沒抱怨自己還沒有死。
“我還為他墜過胎，因為他說不能要，我就乖乖吃了藥。”
顧英傑想起自己今天也給她遞了藥，雖然藥不一樣，但他也覺得很不好受，好像跟對方一樣渣。
“那時我哭了很久，Vi一直安慰我，我覺得幸好我還有她。這事過後我跟那男人的關系不如從前了，他好象跟我一起時總有些心不在焉，我想可能他以為有孩子那事是我故意的，我總想好好表現一下，挽回感情。於是有次我興沖沖地買了禮物去他的住處想給他驚喜，卻發現他跟Vi在床|上。Vi跟我說她媽媽病了，要回家住幾天，結果卻原來是跟那男人在一起。還想吃。”
這次話都不帶轉彎了，顧英傑緩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又餵她一根。秦雨飛皺皺鼻子，“醬好少。”
顧英傑沒好氣：“買一瓶給你喝好不好？”
“不好。”秦雨飛瞪他一眼，“說好了這裏所有的事都不許往外說啊。”
“我跟你不熟，你自己說的。”顧英傑想想覺得有點生氣，他|媽|的那個賤男人，真他媽賤啊。
“嗯。”秦雨飛放心地繼續說，“我當場就發脾氣啊，跟他打了起來，砸了他家的東西，撓得他一身傷，然後還狠狠扇了Vi好幾個耳光。”
“然後呢？”
“然後我就一直打，砸東西，打到他們跑了。我在那呆著沒意思，後來也走了。哼，本來還打算大家把話講清楚的，結果他們這麽沒用跑了。”
“沒報警抓你。”顧英傑替她後怕擔心，這處理不好她也吃虧。
“我後來知道那賤男人還真是想報警來著，但Vi不敢。她知道我家世，而且她也心虛。那是之後的事了，我聽一個朋友說，Vi在朋友圈裏說過她家裏很有錢，那房子是她的，車子是她的，而且她平常出手闊綽，對人大方，所以大家也信了。”秦雨飛說到這咬咬唇，“我很蠢吧，我一開始借車子給她開，但她課程跟我不一樣，有時還要打工，我沒車又不方便，所以我又買了一輛，那車就一直給她用。結果變成我的房子是她的，車子是她的，她刷我的卡裝闊，還睡我男人。”
“是挺蠢的。”顧英傑說實話，又被瞪。不過瞪他的那姑娘看上去精神還不錯，他放心下來，他可不想面對一個哭哭涕涕的女人。
“他們更蠢好吧，這樣就信她了，蠢得豬都臉紅。”秦雨飛“哼”了“哼”，拿過飲料喝了兩口。“我當天回去就把Vi的東西全丟出了屋子。”她揮揮手，“就是她房間的每一樣東西，大到床小到口紅和筆，全丟出去了。她來找我哭訴，我聽個屁。不過她也挺狠，其實她跑出那賤男家後就先回了一趟我那，把她值錢的東西都先拿走了。我後來才知道，那賤男人劈腿，是因為他真以為Vi比我有錢，他看中的是錢。這點Vi沒說錯，只是她利用了這點，她也喜歡那賤男人，她說她沒想跟那男的長久，只是想一遂心願，謝天謝地她沒有編什麽幫我檢驗賤男的忠貞度這樣的惡心話來。她說她只是沒想到他們真的相愛，對不起我之類的。我讓她滾，我說祝她和賤男永遠情深，一起出門被撞死，生死與共感天動地。”
顧英傑笑了，果然象是秦雨飛的風格，一點都不會輸。
“吵完的那天我心情非常非常糟，偌大的房子只有我一個人，我沒有朋友可以找，這麽丟人的事，我不知道能跟誰說，家裏也不能告訴，我甚至還得留在那繼續讀書。那一天我開著車亂走，一直開一直開，開到了洛杉磯，我累了，就往路邊一停，走進了這家餐廳，坐在了這個位置上。完全沒有胃口，想吃點番茄醬，於是點了薯條，然後我就坐在這裏看著窗外發呆。天色漸漸暗了，然後對面的星星燈突然亮了起來，嚇我一跳。我那時候覺得真漂亮啊，一閃一閃的。”她扁扁嘴皺皺鼻子，“現在看怎麽這麽醜。”
顧英傑哈哈大笑。
秦雨飛拿薯條戳他。“我跟你說，別惹我啊，我的詛咒很靈的。我當時盯著那些星星燈祈禱，神啊，請讓那賤男人爛*，讓那賤女人被拋棄，然後讓他們出門被撞死吧。”
顧英傑不笑了。
“後來Vi給我打了很多電話發了很多郵件我都沒有理。我念完了書就回國了，然後這個國家玩一玩，那個國家玩一玩，卻不太喜歡美國。後來收到Vi的信，她說那男的跟她分手了，不過諷刺的是，他不是找到了更有錢的，而是愛上了一個窮女生，他號稱找到了真愛，於是就把Vi甩了。Vi來信求我原諒，我的回應是給她寄了一張賀卡，上面寫著‘心想事成’。”
顧英傑忍不住又笑了。
“後來她再沒有跟我聯系。但就在前段時間，就是我生日的前幾天，我收到她媽媽寄來的包裹，裏面是Vi這幾年給我買的生日禮物，包裝得好好的，寫好了地址，但卻一直沒有寄。她媽媽說，Vi前一陣子出車禍身亡了，她媽媽收拾遺物的時候，看到了那盒子裏的東西，知道是要給我的，她說女兒泉下有靈，一定希望這些能送到我手上，於是就按上面的地址寄出來了。我拆了，裏面有我從前說過喜歡但是沒買上的東西，全是我喜歡的。”
顧英傑無語，摸了摸她的頭安慰。過了一會問她：“所以你決定要來美國，想來這裏。”
秦雨飛點點頭，“有朋友壯膽會好一點啊，結果姐妹團被你拆散了。”一邊說一邊又拿薯條戳他。
“餵。”他瞪她了，弄得他身上都是油。
秦雨飛不理他，把薯條丟回桌上。“我其實就是想來看看，我，我其實也不是那麽想心想事成的。我覺得好難過，我都不知道究竟哪件事讓我更難過。”
顧英傑又揉揉她腦袋，被她瞪了，撥開他的手。“我們不熟。”
“切。”他學她的語氣。
“我一直想說說這事，有事情藏心裏真的很難受，但我又不想告訴別人，本來想過來這裏告訴星星燈，現在告訴你了，你一定要保密，不然你*會爛掉。”
“你是小孩子嗎？”什麽破詛咒嘛，好想敲她。
秦雨飛昂昂下巴，一副倔強的樣。
“那賤男人*爛沒？”顧英傑開著玩笑。
“不知道，一直沒聯系過也沒打聽過他的事，也不想知道，萬一沒爛多遺憾，是吧？”
顧英傑哈哈大笑。招手叫來服務生買單。
“走吧，我們去好一點的餐廳吃飯，沒理由為了這點破事吃這麽難吃的東西，對吧？”他說著，結果過來結帳的黑人服務生用英語道：“先生，我們這的東西不難吃。”
顧英傑和秦雨飛都吃驚瞪他。
那服務生一臉不高興，又重覆了一遍：“我們這的東西不難吃，我有學過中文。”
秦雨飛忍俊不住，把臉埋在顧英傑背後偷笑，顧英傑一臉在背後說人壞話結果被抓到的尷尬，飛快付了錢，拉了秦雨飛就走。秦雨飛走到外頭哈哈大笑，學著服務生的語氣：“顧先生，我們這的東西不難吃。”
顧英傑沒好氣瞪她。秦雨飛哈哈笑，笑得站不住，靠在他身上。然後忽然跑回頭，推開那餐廳大門，對那服務生笑著大聲用英語說：“真的不好吃啊，是實話。不過你好忠心啊，讓老板給你加薪啊！給你點個讚。”說完嘻嘻笑著逃跑似地跑出來，拉著顧英傑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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