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張涪生開始吃她帶來的飯菜，肖清荷雙目含淚。

“多吃一點，這幾天你都瘦了。”

此時，肖清荷毫無嫌棄的進了牢房，丫鬟和老獄卒收拾出了一張桌子，肖清荷就坐在張涪生對面，不停的往他碗裏挑挑揀揀。

“我問過福嬸了，她說這些都是你愛吃的菜。”

肖清荷又挑了一片筍幹放進張涪生的碗裏，看著他毫無芥蒂地吃下，頓時笑得嬌若春花。

丫鬟在旁邊斟了一杯酒，一邊替自家小姐說著好話：“這些可都是我們小姐親自下廚給您做的，費了好大的功夫呢！”

肖清荷羞答答地看著張涪生，眼神充滿著期待。

她見過他太多無情的目光，每一次，他要麽不看她，即使看了，也是匆匆一瞥。

可即使只是那一瞥，也是淡漠到幾乎寒涼。

連帶著她一顆火熱的心，都快要被封凍住了。

所以她現在，也是小心翼翼的看著他，緊張又期待。

父親說，沒有人能拒絕窮途末路時的雪中送炭。她心裏是明白的，父親將他下獄，多少都有替她出氣的原因。

但是父親歷來看重他，否則，當初也不會生了將她許配給他的念頭。

同時她也清楚，張涪生的性子有多執拗。

他在牢裏受苦，她在外面也不好受，整日替他提心吊膽，拉下臉去求父親，因此爭取到了來說服他的機會。

她不願意用降服兩個字，她希望他能看到她為他做的事，能體諒她的心，從而，能從心裏接受她。

肖清荷那戰戰兢兢的眼神，張涪生看得很清楚，這姑娘本性不壞，只是……

造化弄人吧，張涪生想。

心境變了，身上的氣勢也隨之緩和下來。

張涪生慢慢端起酒杯，“陪我喝一杯。”

多日不曾開口，一說話，嗓音帶著惑人的嘶啞，低沈卻好聽。

肖清荷幾乎快要哭出來，吸著氣應了個好。

酒杯是早就備好了的，丫鬟眼力十足，連忙斟了一杯酒給她。

“我敬你。”肖清荷端著酒杯，指尖發白。

張涪生自嘲一笑，“身陷囹圄，有什麽可敬的，我敬你吧！”

肖清荷的笑微微僵住。

卻聽張涪生繼續說道：“感謝這個傻姑娘，還能在這種時候，對我不離不棄。”

他的聲音更低了一分，有著懊悔中夾雜著幾分深情。

“張大哥你……”肖清荷只覺心尖一顫，不由自主脫口而出。

張涪生深深看了她一眼，露出了一個清淺至極的笑，很快又垂了眼，連帶嘴角淡淡的笑也消失了。

可就是這麽一記淡笑，卻在肖清荷的心裏掀起了軒然大波。

從他們相識，她就從不曾看見過他的笑臉。

不，看到過的，她看到的都是他對著周芍藥的笑。

她第一次看到的時候，就為之深深著了迷，不停的期待著，有一天他能對著自己笑一笑。

日覆一日的想啊盼啊，以至於這麽多年過去，她寧可變成了待字閨中的老姑娘。

現在，多年的願望就突然這麽實現了，肖清荷的心裏，說是狂喜也不為過。

“張大哥……”

肖清荷忘記了矜持，一把握住了張涪生放在桌上的手，緊緊握住再不想放下。

她怎麽也忘不了，就是這雙帶著繭子的大手，將她從雪堆裏刨出來，拉著她走出了茫茫雪山。

在她最無助最悲苦的時候，就是這雙大手緊緊拉住了她，將她拉出了泥潭，給了她活下去的勇氣。

哥哥勸過她許多次，勸她要放棄，要忘記，說她會遇到更好的男兒。

可只有她明白，她這輩子，再也遇不到比他更好的了。

她這輩子，註定逃不出張涪生三個字。

張涪生一動不動，任憑她捧著自己的手，在她的臉頰貼上來的時候，張涪生有了一瞬間的僵硬。

鋼牙暗咬，生生忍住了要收回的沖動。

肖清荷現在正沈浸在自己失而覆得的情緒裏，又是心酸，又是喜悅，閉著眼睛眼淚墜落，自然沒有察覺到他的情緒波動。

張涪生暗暗吸了口氣，眸底有著無色的冰涼。

瞇了瞇眼，終是忍辱負重地屈了屈手指，似有似無地蹭了蹭肖清荷柔嫩的臉。

肖清荷敏感的覺察到了，立刻瞪大了眼，杏眼裏的狂喜傾斜而出。

“張大哥……你……”

肖清荷的心抖得不行，她沒有問出口，或者是她還不敢問，不確定他是不是已經改變了心意，不確定他是不是要重新接受自己。

她忐忑不安，連這一瞬間的呼吸都急促了。

張涪生將肖清荷所有的情緒起伏都看在眼裏，他知道，就照這麽下去，他們的計劃很快就能實現了。

可他內心，卻是不屑的。

他渴望戰場上轟轟烈烈的拼殺，而不是要靠誘惑女人達到目的。

要說妻子真是最了解自己的人，小小的紙條上，她叮囑了兩次，拿下肖清荷。

他見過她粗糙的話語，這個“拿下”是為如何？他是最明白不過。

當肖清荷含情脈脈的視線再次落到他身上的時候，張涪生又露出一個僵硬至極的笑。

“一起吃點東西吧！”

張涪生不過是想能趁機收回手，但他沒想到，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又再次感動了肖清荷，讓她信心更足了。

吃飽喝足，張涪生除了別扭的接受了女人含嬌帶怯的目光外，身體機能上是很滿足的。

立時覺得，哪怕是現在他獨自越獄去也是可以的。

但他打消了這個想法。

因為肖清荷走的時候依依不舍的跟他保證。

“張大哥你放心，我會盡快勸我爹爹放你出來，你等我，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張涪生報以微笑，看著她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待到背影一消失，不僅臉上的笑沒了，就連碰過她臉的那只手，都嫌棄地甩了又甩。

獨自氣惱了一陣，張涪生又想通了一二。

罷了，為了後續的順利，就當時為國為家犧牲了。

討好肖清荷的好處，在傍晚時分就體現了出來。

原本大獄裏是沒有晚飯的，但肖清荷心疼他，特意讓人送來了豐富的飯菜。

而令張涪生更滿意的是，不僅有了飯菜，還有了向外傳遞消息的機會，並且，還不用面對自己不喜歡的人。

張涪生覺得這是吃得最爽心的一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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