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急著要回漢昌，周芍藥生怕張涪生臨時找的書童不好，千叮嚀萬囑咐地說了好多要求。

“不需要多出眾，但一定要老實忠厚，最好還要機靈點，能跟小包子做朋友的那種，不能太油膩太熊又不能太木訥，要聽話還一定要身體健康，我們不指望小孩子一個人就把事情做完了，但起碼要能幫牛牛分擔，還有……”

周芍藥喋喋不休，被張涪生果斷打斷。

“再說下去，我看就你去當這個書童最合適了。”

周芍藥有點喪氣，她一直以為自己不會像父母一樣啰嗦的，可當事實擺在了面前，她才能體會自己當初離家時父母的心情。

“那好吧，你看著辦吧！”周芍藥垂頭喪氣的丟下一句。

她又想起父母，身上帶著點悲傷，有點可憐。

張涪生抱抱她，安慰：“放心吧，駿山是我兒子，我肯定會幫他挑一個好的。還有啊，你的兒子你不清楚嗎？他現在是還小了點，但等再過一兩年長大了，保管什麽事都不用我們操心了。”

周芍藥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嘆氣：“是的吧！”

然後又想起來，馬上就揪住他的領子說道：“我們搬到益州來住吧，漢昌那麽遠，牛牛要是想家了怎麽辦？”

張涪生趕忙拒絕，毫不猶豫地拆穿：“不行不行，要防著你想兒子，天天跑去書院打擾他讀書！”

周芍藥苦著一張臉，張涪生趕緊借口要找書童溜了，免得自己看不得她哭喪著臉心軟答應搬家。

書童跟其他下人不一樣，是伺候的下人也是少爺的玩伴，所以年齡要跟少爺相仿，太小太大都不行。

少爺要讀書，所以書童最好還要能勉強認識幾個字，至少要知道筆墨紙硯怎麽歸置。身上又不能有壞習慣，避免朝夕相處的將少爺帶壞了。

所以，一般人家找書童，都是從小就買幾個小童在家裏一點點調教著長大，到年齡了，才選其中最適合的出來。

像張涪生和周芍藥這種臨時起意要買書童的事，幾乎就不存在。

這年生半大的孩子好買，難在小包子已經十歲了，窮苦人家裏十歲左右的男孩子都能當半個壯勞力使了，如果不是家裏出了大事，或者是孩子哪裏出了問題，誰家會賣這麽大的孩子？

其他人也都知道他們要給小包子買書童的事了，一直都幫著留意著，但都沒遇到中意的，眼瞅著原定的回漢昌的日子就到了。

“我出去一趟，你跟夫人說 一聲。”張涪生留了一句話給劉旭騎著馬就走了，連蔣四都沒帶。

周芍藥知道他這幾天一直在找書童，也就沒想那麽多。

張涪生出了城，向北疾馳了二十多裏路，進了一個不起眼的小村落。

這村子不大，依山從東到西建著十來座茅草屋，張涪生的馬一進村就成了稀罕物，冬天裏地裏閑，聽到馬蹄聲，村民紛紛探出頭來瞧。

張涪生目不斜視，從西頭進村徑直往最靠山的一戶人家走去。

小院兒不大，但屋頂的茅草比別家的齊整，也不同於其他家竹籬笆的院墻，而是砌起一人多高的黃泥院墻。

張涪生上前敲門，很快就有一個老農來開了門，一看到他，老農先是一楞，然後很快神色激動起來。

“進去說。”張涪生淡淡說道。

“好好好……”老農一邊點頭，一邊側身將他讓進來。

進了小院，張涪生左右打量了幾眼，見這小院簡陋，在老農的招呼下進了堂屋，又見屋內陳設簡單，心下有些淒然。

家裏還有其他人，聽到有人來了，兩個與張涪生一般年紀的男子也跟著出來看，見到張涪生頓時也是一副心情激蕩的模樣。

張涪生還在看屋裏的擺設，老農已經飛快地招呼了家裏人一起出來，一個花白了頭發的老婦，兩名見到生人略微露怯的年輕農婦，還有一大一小兩個男童，大的十二三歲的模樣，小的八九歲的樣子。

老農帶著一家人，向著張涪生就跪了下來，蒼老的聲音微微發著抖。

“袁忠拜見大公子！”

張涪生轉身上前扶起老農，苦聲說道：“我已經不是什麽大公子了，袁叔實在不必如此。”

老農就勢起了身，擺手道：“我一日姓著袁，就一日是袁家的人，不管到了什麽時候，大公子的身份都不會變。”

張涪生悵然若失地點了點頭，又招呼其餘人起來，看了這一家八口，本以打定主意的他，又遲疑了。

但老農知道，自從大人散家離京，即使知道原來府裏這些老人在何處，也從來沒有聯系過，更別提登門的。

大公子肯定是遇到了什麽難事，否則不會親自來尋。

“大公子今日來可是有事？”老農問，並且立即堅定表態，“大公子盡管吩咐，刀山火海，袁忠也會赴湯蹈火。”

張涪生笑了下，目光從兩個孩子身上滑過，說道：“袁叔嚴重了，並沒有什麽事，只是……”

老農先是稍稍心安，然後一顆心又提起來。

“大公子有話請說。”

張涪生又看了兩眼那兩個孩子，有點為難的慢慢說道：“我兒峻山年滿十歲，進了白麓書院，我與內子即刻就要回漢昌，實在是不太放心……”

他話沒說完，老農已經明白了，立刻跟大兒子交換了下眼神，後者將大的那個男童推到了張涪生面前。

“大公子看看，這是小兒袁海，年十二，跟著我讀過兩年書，讓他去給小少爺做個書童可行？”

上門來要人家的孩子，張涪生心裏本來就挺過意不去，現在又看袁忠把長子長孫推了出來，他心裏更是難受。

張涪生拍了拍已經長到自己肩膀以上的男孩，發現這孩子看著瘦弱，實則身體相當結實，知道家裏沒少培養這娃。

“十二歲就長這麽高了，這孩子很好。”張涪生由衷誇讚了一句。

袁忠就笑了，“大公子不嫌棄就好，就讓海兒去伺候小少爺吧！”

張涪生抿抿唇，視線落到了小童身上，小童看著跟自家兒子差不多高，但看著卻結實許多，應該是常年跟在父輩身邊，他們也有意培養了。

尤其是一雙黑黝黝的眼睛透著一股子機靈勁，看他看過去，也沒有絲毫閃躲的看著他。

張涪生幾乎立刻就喜歡這孩子了，於是對袁忠說道：“你的長孫應當留在你身邊，如果你同意的話，把小孫子交給我吧！我現在雖然不能許他什麽錦繡前程，但我答應你，一定善待這個孩子，讓一生安樂，衣食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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