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隊成立了，就代表著周芍藥這個半吊子水貨，必須要在短時間內帶出來一只護士隊伍。

這個任務有多困難艱巨可想而知。

幸好，之前的五天，周芍藥已經有意培養她們戰勝了最基本的恐懼，還利用女子的善良和骨子裏的母性，排除了她們心中的男女大防。

周芍藥並不要求她們個個具備專業的救護知識，只希望她的護士能在術後照顧觀察各種傷口，能讓傷兵營看起來更井井有條，能在戰時沈著冷靜。

至於傷口的處理，這並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學會的。

周進在這些天裏提純出來的酒精也已經拿到了傷兵營，周芍藥教的第一課，就是傷口消毒，接著就是戰時應對。

有了救護隊的加入，原來傷兵營裏的士兵已經被陳俊彥抽調走了，現在只按周芍藥的要求留下了四人，他們和另外四名身高體壯的婦人組成了擔架隊。

周芍藥每天都讓他們練習運送傷員，力求穩定和速度。

至於清洗，相對簡單，她要教的，只是使用酒精以及消毒事項，還有也就是速度了。

時間緊急傷者多，周芍藥都是統一講一遍就直接趕鴨子上架，這其中接受最快，做得最好的，當然就是傅瑾寧。

這個還不滿十五歲的侯門千金，再次讓周芍藥刮目相看。

實習了五天，周芍藥再次將二十人分成了四個小組。

四人負責擔架，五人手腳麻利但還不能直面傷口的，負責傷員回來後的放置安排，五人膽大心細的負責清洗傷口和手術之後的包紮，剩下的五人負責術後觀察和照顧。

當然，因為傅瑾寧的身份關系，多出的那一人就是她的丫鬟春巧，事必是要留在她身邊協助的。

剛做好這些事，戰角又起，西滇軍再次來襲。

這只匆匆組建起來的救護隊，就這麽被臨時拉上了戰場。

城樓下就是震耳欲聾的沖殺聲，箭矢亂飛，周芍藥親自帶著擔架小隊上了城樓。

“不要慌，不要怕，就按照我們演練的那樣，兩人一組，擡上人就走，一定註意要彎腰啊！”在城樓的轉角，周芍藥再次叮囑緊張到流汗的四名婦人。

“城墻那麽高，箭都是朝上飛的，射不到你們，一定不要怕，動作一定要快！”

最後叮囑了一句，周芍藥一拍巴掌鼓勵道。

“你們練的很好，一定會沒問題的，加油！”

看著擔架小隊義無反顧，跌跌撞撞地沖向城樓，周芍藥突然生出一絲感動。

誰說女子生來嬌弱？必需尋枝才能生存，那被他們忽略了的，內裏隱藏著的巨大能量，足以翻江倒海。

有六名軍醫坐鎮，周芍藥的任務就是縫合被軍醫處理好的傷口，傷員不斷被擡過來，第一次上戰場的救護隊，雖然緊張慌亂，偶爾也能聽到一兩聲尖叫，但終究還是挺了過來。

等到戰角再一次吹響，歡呼的不只是守城的士兵，還有這些本該被庇護在家的女子。

“張夫人，我們做到了，做到了！”好些年輕女孩沖到她面前，激動得熱淚盈眶。

“是啊，大家都做到了，我們都很棒！”周芍藥不吝讚美。

等再一次打退西滇來犯，所有人得以喘息的時候，陳俊彥出了一紙告示公開表揚救護隊，傅正儒這個縣令自然也沒落下，讓衙役敲鑼打鼓地在漢昌城裏一頓宣揚。

一時間，救護隊也成了英雄。

就在百姓津津樂道救護隊的英勇時，他們口中的張夫人，已經將自己關在房裏三天了。

張涪生端著湯碗推門而入，見到的，只是周芍藥撐著下巴，呆呆望著窗外的情形。

陽光透過窗欞照在她白玉般的臉龐上，令她的皮膚顯出一種近乎透明的白。

張涪生不由松了口氣，只是坐著，還好，還好。

“老婆……”他輕喚了一聲。

周芍藥一下就轉了過來，張涪生立刻就笑了。

她剛才看著挺入神的，不想對自己的聲音還挺敏感。

“喝點湯。”他笑容和煦，將初夏的陽光都比了下去。

“張涪生，漢昌有做火炮的嗎？”周芍藥問道。

張涪生楞了下，不明白她怎麽突然想到火炮了，但她既然問了，他就想了想。

點頭道：“有啊，城東就有一家火炮坊。”

周芍藥面上一喜，“噌”的一下跳下炕頭。

“太好了，我們馬上就去火炮坊。”

“嗯？”張涪生一挑眉，“這不年不節的，去火炮坊幹什麽？”

周芍藥面色凝重了不少，重新坐了回去，鄭重地看著張涪生，慢慢說道。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們那裏的武器吧！”

張涪生也嚴肅起來，“記得，你說過，那是我們想都想不到的東西。”

見周芍藥緩緩垂下了頭，一向自信飛揚的臉，第一次出現了猶疑。

張涪生明白了，帶著隱隱的激動問道。

“你知道怎麽做那些武器，對嗎？”

周芍藥搖搖頭，低落地道：“我沒騙你，我不懂的。”

她停了一下，又擡頭看向他，眼裏閃著莫名覆雜的光。

遲疑說道：“可……我知道，最初的原理是什麽。”

光是這，就已經夠讓張涪生興奮了。

只要有原理，大越多得是能工巧匠，哪還有做不出來的道理。

“是什麽？”

張涪生的聲音隱約發抖，周芍藥知道他激動了。

能不激動嗎？

若真是能制出新式武器，就能給西滇致命一擊，他們的人就再不用在戰場上拼死廝殺。

周芍藥卻陡然白了臉，緊張地搖著頭。

“不……我不可以這樣……”

張涪生擰了眉，不解地看著她，連聲質問。

“為什麽？難道你沒有看到我們的士兵，死的死傷的傷，既然有好辦法，為什麽不可以？”

周芍藥靜靜地垂著眼不理，但她臉上天人交織的表情，卻無一絲逃過張涪生的眼睛。

他能看出她內心的糾結，那是一種夾雜著恐懼的為難。

張涪生不明白，為何會從她臉上看到恐懼，但她越來越驚懼的神情，令他心疼。

“好了，好了，不行就不行。”張涪生不忍看她那樣，走過去輕輕將她摟進懷裏。

周芍藥像找到了宣洩口，緊繃的身體瞬間便軟下來，靠著他的胸膛悶悶地說。

“對不去，我真的不能說，我不能讓那東西這麽早就用在戰爭中。”

她似是下定了決心，擡頭定定望著他說道。

“張涪生，你別怪我，那不是什麽好東西，會死很多的人，很多很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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