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前走，周芍藥就越覺得這西滇類似於高原地帶了。

大雪的天，天空仍然是澄澈的，空氣清冷而稀薄，得益於胯下的馬，周芍藥只稍微覺得有點胸悶，並沒有出現太嚴重的高原反應。

尚雲這一路都十分註意她的狀態，停下來休息的時候，見她還好就松了口氣。

“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熬不住，這裏天寒地凍不比大越，好多男人第一次來西滇都會頭疼欲裂。”

尚雲說著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接著說道。

“沒想到看著嬌弱的你，倒是沒什麽大的反應。”

周芍藥笑了笑，喘了口氣說道：“其實說了，你可能聽不太懂，人從低海拔到高海拔地區，大腦會出現缺氧狀態，這是正常的高原反應。我有點明白，小麥在你們這裏長不好的原因了。”

“是什麽原因？”尚雲立刻追問。

他確實聽得雲裏霧裏的，又是海拔，又是高原反應的，他都不去追問了。但聽到她說知道了小麥長不好的原因，前面那些就都不重要了。

“就是因為空氣缺氧的原因呀！”周芍藥四處望了望，指著厚厚的積雪說道。

“還有，你們這裏比大越冷太多了。雖然我們種的是冬小麥，具有耐寒抗旱的能力，但一整個冬天都被埋在這麽深的積雪裏，能長出苗來，都是奇跡了好嗎？”

尚雲聽她這麽一說，一顆心都涼了半截，眉頭皺起，失落的問：“就是說，西滇真的不能種植小麥了？”

周芍藥見他這樣子，心裏不落忍，抿抿嘴說：“也不一定，等我們到了你試種的地方，看看土壤再說。”

“土壤？”尚雲遲疑。

“就是看你們的田地了。”周芍藥笑笑，轉而陷入沈思。

尚雲也不打擾她，在隨從遞上來饅頭肉幹的時候，才把周芍藥叫回神過來。

“想到什麽了？”尚雲問，一邊把烤熱的饅頭遞給她一個。

周芍藥皺了皺鼻子，問道：“你知道……有一種叫做青稞的植物嗎？”

說起最適合高原生長的植物，當然非青稞莫屬。

“青稞？”尚雲沈吟片刻，搖了搖頭，“沒聽說過。”

周芍藥有點遺憾，“ 沒關系，青稞其實是大麥的一種，這種植物有野生的，或許，是人們還沒發現它們罷了。”

正說著話，尚雲的一個隨從就過來稟報說，天變了，怕是要來一場暴風雪，得趕緊上路，盡快趕到前面的村子裏去。

周芍藥雖沒去過藏區，但也聽說過高原地區暴風雪的威力，忙不疊地跟著尚雲一起上路。

她這兩天騎著馬過來，被顛得渾身上下沒一處不疼，現在又要趕路，就算把千裏良駒給她也快不起來。

“我帶著你走，得罪了。”尚雲試探著說道。

這時候男女授受不清，更何況與人共騎一乘，周芍藥倒沒覺著怎麽，就當是搭了個“馬的”。

由尚雲帶著她，想必這馬也是高原馬，一路馳騁，總算在天黑之前到了他們說的可以落腳的村子。

他們剛進了一家農舍，暴風雪果然鋪天蓋地侵襲而來，那種狂風怒吼的聲音，是周芍藥兩輩子都沒聽到過的兇猛，好像這間農舍在下一秒都要被摧毀殆盡。

周芍藥縮在火塘前，就一直抱著手臂，死死盯著那扇被風雪拍得劈裏啪啦的門，一顆心隨著那風聲忽上忽下的。

“別怕。”尚雲溫和的聲音響起，“別看我們這裏的房屋都很簡陋，但最是能抵抗暴風雪的。”

周芍藥想起新世紀的藏區，這裏真的是很像了。雖然經濟相對落後，但人們生來便是與天鬥，吃的用的做的一切，都從來沒在自然界面前低過頭，一直倔強的生活著。

“難怪，我聽說你們西滇的將士都很勇猛。”

尚雲聞言一笑，帶著隱隱的驕傲，“是，因為如果我們軟弱了，老天爺就會連一點生路都不給我們留。”

周芍藥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說道：“人生在世，就是要不停的活下去。但是尚雲，我們完全可以不用依靠戰爭，只要兩國交好，保持正常的貿易往來，無論是西滇還是大越，都能比現在更好。”

“我如何不懂。”尚雲露出一絲無奈，“可是這事做起來，卻沒那麽容易。”

周芍藥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躊躇著說了一句。

“你不是皇子嗎？你可以的！”

尚雲怔了怔，露出一個清淺至極的笑。

他貴為皇子，卻遠走他鄉做了一個大家口中低賤的商戶，這其中的道理，周芍藥這個看過不少權謀宮鬥小說的現代人，大致也能猜出幾分。

朝堂這種事，是周芍藥極力想要避開的，當然更不想知道尚雲在西滇王朝有什麽說不出的苦衷，話說到這裏，就沒有再說下去的必要了。

這場暴風雪持續了一夜，第二天清早，地上的雪已經積到了一尺來深，這一下，連馬都走不快了。

好在風雪過後，太陽露出了笑臉，氣溫也漸漸升上來，到了正午時分，一直在雪地跋涉的周芍藥，竟然還生出了一層薄汗。

“你們這裏其實也挺好的，就是晝夜溫差大了點。”

周芍藥這一路走來，已經斷定這裏是高原地區，空氣稀薄但日照豐富，如果小麥真的不適合在這裏生長的話，倒是可以用另一種作物來替代。

“晝夜溫差？”尚雲想了一下，明白過來，“我們這裏就是這樣，正午的時候很熱，到了晚上就冷的要加衣裳。”

然後誇讚道：“你這個說法倒是很貼切。”

周芍藥只得呵呵兩聲，以示回應。

接著抱怨道：“這都走了七天了，怎麽還沒到？我快累死了。”

尚雲抱歉地笑了笑，“委屈你再忍忍，如果不是趕上那場大風雪，我們昨天就應該到了，現在來看嘛，明天天黑之前就能到了。”

周芍藥一聲哀嚎，癱在馬背上不動了。

尚雲沒騙她，又在荒無人煙的雪地裏走了一天一夜，周芍藥終於看到了一座小城。

一座很小，但很熱鬧的一座小城，周芍藥不認識城樓上掛著的字。

“這裏叫什麽名字？我不認識你們的字。”不懂就要問。

“這裏叫寒城，是進入西滇之後的第一座城池，也是我的封地。”

尚雲挺直坐在馬背上，擡頭望著高大的城門，言語中帶著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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