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芍藥正琢磨著，肖嶺請的這杯茶好不好喝？

畢竟，他曾做出過向自己求婚的奇葩事來。

肖嶺已經將茶杯推到她面前，五指合攏做了個請的姿勢。

周芍藥抿抿唇，伸手接了，溫度適宜，正適合溫手。

她眼珠子轉了轉，低頭慢慢抿了一口。

肖嶺不開口，她也不會說話，深入貫徹敵不動我不動的對敵方針。

沒錯，肖嶺現在之於她，就是敵人！

雖然他不承認，但就連傅瑾寧都明著說過，要她小心肖家的人。

肖家有個情敵，周芍藥又不傻。

終於，還是肖嶺憋不住了，先沈吟著開了口。

“綁架的事，讓夫人受驚了！”

一來就道歉，周芍藥被驚了一下，還沒有所反應呢，肖嶺又開了口。

“雖然這事跟肖家無關，但事情終歸發生在肖家的老房子裏，在下還是欠你一句道歉。”

周芍藥嘴角抽了抽，差點冷笑出聲。

她就說，咬死不松口的肖嶺，怎麽會這麽好心的來道歉呢！

合著是想甩個巴掌給顆甜棗啊！

“肖副將這樣，我可不敢當呢！”

周芍藥才沒那麽容易就說原諒的事，有本事，就把肖清荷綁來一天試試。

肖嶺無奈地笑了笑，他算是看透了，這就是個睚眥必報的人。

反正不管他口上不承不承認，自家妹子有把柄抓在張涪生手上，他們不給反應，就會兩敗俱傷。

其實肖嶺明白，兩敗俱傷只是他們的想法。

就像張涪生說的，他最差也就是又回去當個農夫而已，真正傷不起的，是他們肖家。

顧忌越多的人，往往傷得越重，就是這麽個道理。

於是，肖嶺想了想，開口道：“再過一個月就要過年了，想必張夫人今年是要留在漢昌了。”

周芍藥秀眉動了動，不是很明白他怎麽突然講到這件事。

轉而又想，他會不會是猜到她有回張家嘴的打算，就想先來打探一番，然後再在她回鄉的路上動手腳。

這麽一想著，周芍藥就勉強扯了扯嘴角，說道：“原本我還真是想回鄉下去過年呢，但聽涪生說，冬天的漢昌不太平，還是不要亂走的好。”

這話一出，就見肖嶺的臉僵了僵，周芍藥暗自咂舌，她真只是轉述了張涪生的話，沒想暗諷肖清荷的遭遇。

眼見著，怕是肖嶺已經誤會了，周芍藥也只得暗暗吐出口氣。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索性也不想辦法補救了，免得更讓肖嶺膈應。

肖嶺倒是比肖清荷有氣質多了，聽了周芍藥的話，也只是僵硬的笑了笑，然後說道。

“漢昌這裏，過年還是很熱鬧的。尤其是花燈做的好，連在京都都有名。”

“真的？”周芍藥聽他語氣沒惱，問話的同時，還打量了一下他的人。

這人怎麽突然又是過年，又是花燈的，難不成還想與她來個風花雪月？

正不解地琢磨著，就聽肖嶺繼續說道：“家母聽聞舍妹要回京都，還專程問能不能帶幾盞花燈回去瞧稀奇呢！”

周芍藥一個激靈，不由瞪向了肖嶺。

原來，肖嶺將她叫來，拐彎抹角的說了這半天，竟是想把這消息透露給她。

周芍藥在心底嘿嘿發笑，冬天不是出遠門的好日子，不然尚雲也不會提前就離開了，這肖嶺倒這時候才說要送肖清荷回去的話，鐵定是有不得不為之的事。

啥事呢？

周芍藥覺得，肯定跟張涪生脫不了關系。

嘿嘿……她忍不住笑彎了眼。

那男人對她吊兒郎當，對外冷眉冷眼的，攆起小三來，倒是未曾手軟。

“肖小姐要回京都過年？”

肖嶺“嗯”了一聲，“這幾日就收拾東西，然後立刻就走。”

“喲，這大雪封山的，路可不好走，肖小姐何苦這麽急呢！”

周芍藥客氣一下。

“等到明年開春再回去，也是一樣的嘛！”

肖嶺看著她的眼睛，裏面清透似水泛著狡黠的光，像得逞的小狐貍。

大戶人家的女子，都講求心思活泛，不現山露水，何曾見過像她這般通透的。

肖嶺沒有深究她是不是故意如此，只想著她能將這事轉述給張涪生。她是事情的起因，讓她放心，比直接告訴給張涪生管用。

“這幾日家母來信說舊疾覆發，想女兒想的厲害，過年本也就是萬家團圓的日子，索性就趁機回了。”

肖嶺越說越苦澀，想他應是在戰場上建功立業的人，現下卻被逼著學著婦人一般，彎彎繞繞的說話，真是怎麽想怎麽憋屈！

周芍藥倒沒註意到他的感受，只在為情敵戰敗“割地而逃”高興。

轉了轉眼珠子，又接著點頭真誠地說道：“肖副將和肖小姐真是孝感動天，肖夫人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這祝福，怎麽聽著挺別扭的樣子。

肖嶺皺了皺眉，就聽周芍藥接著又問：“肖小姐此次回去，就不回漢昌了吧？”

一提起這個，肖嶺就瞳孔一縮。

停了一下，覺得這麽說話實在不是他所長，索性一氣說開了。

“現在，清荷馬上就要離開漢昌了，以後也不會再回來。我們兩家的糾葛就到此為止，希望你們也說到做到。”

周芍藥頓了一下，然後翹唇笑了笑。

對嘛，就這樣說話多好。

自在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周芍藥毫不掩飾地嘆了口氣，說道：“其實吧，肖小姐是大家閨秀，京都那地方，比漢昌更適合她生長。”

想著以後，要跟妹妹分隔兩地，自己不能隨時照應，肖嶺就發出一聲冷嗤。

“我只這一個妹妹，自幼看著她長大。她心思單純，唯有我在身邊，才能護她一二。現下我們分隔千裏，她再無依靠，即使京都繁華似錦，又有何好！”

好一個妹控哇！

周芍藥長長嘆了一口氣，遺憾地搖著頭，問道：“你能護得了她一時，可能護她一世？肖小姐已及笄了吧，她現在只是回個家，你就一副快要沒了命的樣子，以後，她還怎麽嫁人呢？”

“她的人生，終究是要她來走，你是不能把她藏在身後一輩子的。大戶人家規矩多，人口也覆雜，公婆丈夫妯娌姑嫂，哪個不是她今後要面對的？說句不動聽的，受委屈排擠打壓，那都是家常便飯了，肖副將總不能一見妹妹有事就打上門去。”

肖嶺怔了怔，仍嗤之以鼻地說道：“所以，我一定會好好替清荷選戶好人家！”

那意思很明了，沒有一個張涪生，會有千萬個張涪生站出來。

“那你還不放手讓她自己成長。”周芍藥翻了個白眼，捧著茶杯斜靠在窗臺上，姿勢要多閑適有多閑適。

見肖嶺探究的眼神看過來，周芍藥“咕唧咕唧”的喝了兩口茶水，才悠悠說道。

“肖副將不懂得帶孩子，但也應該知道孩子大了要斷奶，長結實了就要自己走路，跌倒了就應該要自己爬起來。你現在不放手，怎麽會知道你一直呵護著長大的妹妹，會比你想象的更好呢？”

肖嶺皺了皺眉，眼神有些迷茫，周芍藥看得清楚，吞了吞口水，繼續道。

“令妹可不是你心目中那個柔弱的小女孩呢！能從被俘的陰影中恢覆過來的人，能差到哪裏去呢？她明明可以活的更好，是你們非要覺得她可憐不幸，需要同情。”

“被俘虜過又如何？能在逆境中站起來的人，才更值得人尊敬和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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