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餓狼還在原地打轉等待援軍，周芍藥把掛在腰間的麻繩解下來，一圈一圈密密纏在左手臂上，希望能將傷害降到最低。

張涪生一直不敢回頭，聽到身後悉悉嗦嗦的聲音，啞著聲音問。

“你想幹什麽？”

周芍藥綁結實了，又在不遠處看到了她的殺豬刀，於是一邊伏身往那邊去撿刀，一邊對他說道。

“等一下我會把刀扔給你，然後跳出去，那狼看我好欺負肯定會撲過來，你趁機沖上來殺了它。”

“不行！”張涪生光是聽著心裏就是一顫。

周芍藥卻不給他任何反駁的機會。

繼續說道:“等一下我數一二三，就會跳出去，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接穩了刀，然後別有半分猶豫。”

“張涪生，如果我們今天都能活著回去，我會爭取幫你把抗生素做出來。”

“芍藥……”張涪生大急。

“一！”

周芍藥已經摸到了刀，動了動腿，做好往前躍的準備。

“二！”

“芍藥！”

張涪生的心揪緊，一邊捏緊的拳頭。

“三！”

隨著話音，周芍藥和張涪生幾乎同時一躍而起。

她沖向狼，他伸手去接刀。

張涪生只覺眼前寒光一閃，那狼果然已經朝周芍藥撲過去。

見到周芍藥將左臂餵上去，張涪生比面臨著千軍萬馬還心驚膽戰。

“張涪生！”

周芍藥一聲大喊，她已經感覺到利齒頂在骨頭上的感覺，這狼也正處在驚懼當中，只怕再有個幾秒，就能將她的手連肉帶骨地撕開去。

“嗬！”

張涪生一聲怒吼，一躍而上。

周芍藥只覺寒風陣陣，黑影一閃，頃刻間只聽“噗”的一聲，一股腥檀味撲面而來，頓時被熱氣騰騰的液體噴了滿頭滿臉。

山林間霎時一片靜謐。

周芍藥腦袋裏轟隆隆一片，只看到張涪生連滾帶爬地過來抱住了自己，他的手臂劇烈的顫抖著，嘴巴一張一合。

她短暫地失了聰，好一陣才聽到驚惶至極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一聲一聲，仿佛帶著空響。

“芍藥！芍藥！”

他不敢搖動她，只一邊叫著她一邊查看她的狀況。

“我……沒事。”周芍藥頓了一下，她確實沒有感覺到疼痛。

“當真？”張涪生臉色煞白。

周芍藥抹了把臉，確定看到了一手的血，這才慢慢去看她的左手，狼頭還留在上面，但已經與身體分了家，而她的手臂還好好的。

“哈！”

她笑起來，又抹了把臉，說道。

“張涪生，我的殺豬刀好用吧！”

張涪生這才長舒了口氣，手臂收緊將人摟進懷裏，一邊喘氣，一邊劫後餘生般地喃喃道。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周芍藥也是欣喜的，為了自己逃出狼口，也為了看到不一樣的張涪生。

還有劫後餘生的歡喜與瞬間襲來的輕松感，周芍藥也伸手抱住了他，感覺男人整顆頭都埋在自己頸間，身體還在輕輕顫抖著。

耳邊響著他翻來覆去的聲音，“如果沒了你，我該怎麽辦……”

不知為何，周芍藥的心尖剎那間湧出點點酸澀。

直到手心傳來一股一股的熱浪，周芍藥才被拉回了神智，急忙去推他。

“張涪生，我們趕緊走吧，狼群可能就要來了，你的傷也要好好檢查一下。”

“好，走！”

張涪生吸了下鼻子，放了手就去扳她手臂上的狼頭，一直過了好一陣，都沒有擡頭看她。

周芍藥仔細看了一眼，見他的眼眶已經紅了，心裏又是“咯噔”一下，竟生出幾分緊張來。

回去的時候，張涪生還不顧傷勢把死狼扛上了，走了一小會兒就遇到了匆匆來尋人的倆小兵，周芍藥這才真正松了口氣。

回到家，兩人渾身是血的模樣嚇壞了周進和小包子，周芍藥連臉都顧不得洗，就急匆匆把已經昏昏欲睡的張涪生安置在房間裏。

一邊沈著地吩咐倆小兵:“你趕緊去鎮上請個大夫過來，你去抱一壇二鍋頭過來。”

又揚聲叫周進:“麻煩周先生去燒一鍋開水。”

幾人立馬動起來，周芍藥這才一拽小包子，“趕緊跟你爹說話，別讓他睡過去。”

小包子立即哭唧唧地去了，周芍藥這才找出剪刀，哢哢把破衣裳剪開來。

這才看到他那被咬中的肩頭，肉已經完全撕掉了，露出一截白生生的斷裂的骨頭。

周芍藥頓時倒吸了口氣，反射性地去捂小包子的眼睛。

“別看，去幫周先生燒火好不好？”周芍藥心跳越來越快，聲音不自覺地發著抖。

小包子已經看了一眼，聞言“哇”的一聲哭出來，一把抱住他，哭喊道:“娘親，你一定要把爹爹救回來，一定要救活他。”

周芍藥拍拍他的背，安慰道:“放心，一切有娘在呢，你爹已經死過一回了，閻王爺不收他，一定會沒事的，快去。”

小包子哆哆嗦嗦地走了，周芍藥把張涪生上身衣服都剪開來，他身上的傷口這才全露出來。

不僅是肩頭，他的兩條手臂還有前胸，都留下了深可見骨的長口子，那些沒有傷到的地方，也是傷疤重傷疤的舊傷，竟是看不到半點好肉。

周芍藥一下就心軟了，不提他如何在戰場上活下來，就光想著他頂著這身傷，還跟餓狼拼命來救自己，她拿著剪刀的手就抖起來。

這些傷，都是替自己挨下的，否則此刻躺在這裏的就是自己，或者已經葬身狼腹。

“夫人……”拿二鍋頭來的小兵來了，看到血肉模糊的張涪生，聲音一下就斷了。

周芍藥回過神來，連忙取了繡花針和棉線出來，連同匕首和剪刀一並塞給他。

“那誰，把這些一並交給周先生煮透了，打一盆熱水過來，我先清洗一下。”

小兵接了東西，聲音低下去，“屬下劉旭，夫人盡管吩咐。”

“好，謝謝你。”

周芍藥點點頭，她顧不上多說什麽，張涪生一直在流著血，得想辦法先把血止住了，否則在這個時代，他有十條命也活不成。

翻出她在太陽底下洗曬過的睡衣，和新棉被，睡衣“唰唰”地撕成了布條，棉被撕了一堆棉球，堂哥說過，最好的止血方法就是紮緊傷口。

等她撕完，劉旭把熱水也端來了，周芍藥就一點一點地把血跡清洗掉，這麽一來更顯得傷口猙獰。

“剛才的東西煮好了，就趕緊拿過來，我等下要用。”

周芍藥冷汗直冒，她不是學醫的，兩輩子都沒見過這麽重的傷，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

先消毒縫合總不會錯，就是這過程肯定能疼死人，而且她只有縫合青蛙的經驗，不知道碰到人皮手會不會抖。

“夫人，東西拿來了。”劉旭又端著盆子進來，停了一下，又說道，“請夫人一定要把將軍救回來。”

周芍藥略微驚慌的看了他一眼，“你別給我這麽大壓力，我會盡力。”

她重新洗幹凈手，喚了兩聲迷糊的張涪生，“張涪生，在大夫來之前，我要先幫你把傷口處理一下，會很疼，你要忍住。”

張涪生早就是滿頭大汗，許是聽了她的話，還微睜了眼看了她兩眼，卻是說不出話來。

周芍藥咽了咽口水，對劉旭說道:“你來幫我按著他，我動手的時候把這布給他咬著，一定要按著他，不能讓他亂動。”

劉旭也額頭冒汗，如臨大敵地看著她，鄭重地點頭，“好！”

周芍藥拿了棉球在手上，準備好了二鍋頭，咬了咬牙。

“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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