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芍藥跟周進講好申時在集市口匯合，自己去找楊掌櫃商談買糧的事。

“周娘子有所不知，現在各地都遭遇大旱，糧食緊俏，就你現在看著開門的那一家，怕是也只開到今日了。”楊掌櫃嘆氣。

“那些都是老店了，沒道理沒有存糧呀？”周芍藥不解。

楊掌櫃捋著短須，說道：“話是不錯，但這幾年不是大旱就是大水，要不就是蝗蟲泛濫，各地的莊稼都沒什麽收成，糧商自然也不富裕。朝廷打仗，稅還年年加重，也有好多商人撐不下去，更何況商人本就重利，現在的粟米不就漲的比以往的大米還貴多了。”

周芍藥憂心忡忡，皺眉說道：“再貴也要買呀，不然人就活不下去了。還請楊掌櫃能夠幫忙牽線，高價我也買。”

“不是老朽不幫忙。”楊掌櫃為難地說道，“只是現在整個漢昌也買不到糧食了，不瞞周娘子，如果老天還不下雨，我們這個酒家，也要歇業，只留我這個老家夥看著店了。”

“事情已經到這地步了嗎？”周芍藥不可置信。

楊掌櫃點頭，“東家已經發話了，不過周娘子放心，東家說，周娘子的活物點殺已經讓我們在京城獨樹一幟，加上現在活物難尋，生意反倒越加好了。周娘子以後有獵物，盡管再送來，我們全收。”

山村裏的百姓連粟米野菜都吃不上，京城裏的權貴卻對野物趨之若鶩。

還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周芍藥不由苦笑道：“百姓苦成這樣，還能不反，也是奇跡了。”

這話驚得楊掌櫃臉色都變了，連連擺手，囑咐：“周娘子這話，切莫在別處說起。”

“我懂的。”周芍藥笑得無奈，“國事勿談。”

又正色道：“我還是想麻煩楊掌櫃，看能不能想想辦法，幫我弄一批糧食，只要是能填肚子，不管什麽都好。”

楊掌櫃皺眉捋須想了一陣，問：“豆子行嗎？一年前我們受北燕商人所托收了一批黑豆，後來剩下大約有四五百斤在倉庫裏，上次東家來清貨，還說要找個門路把這豆子賣了呢！”

柳暗花明又一村，豆子也是糧食呢，發了豆芽，連菜都有了。

“要要要，你給我算算價錢。”周芍藥連連點頭，“我今天先拉兩百斤回去，剩下的，楊掌櫃也一定要幫我留著。”

“這豆子都是餵牲口的，我們這裏也不是糧店，周娘子不是外人，我就在進貨價上面每斤再添三文，對東家有個交代就行，你看如何？”

這哪有不行的道理，周芍藥都笑出聲來。

“好好好，謝謝楊掌櫃，也代我謝謝你們尚老板。”

於是這一趟回村，周芍藥帶回去一個教書先生，兩百斤黑豆。

既有物質財富，又有精神財富，周芍藥很滿足。

兩百斤黑豆存起來，周芍藥才總算松了口氣，有這些豆子和粟米一起熬粥，就不怕地裏顆粒無收糧價飛漲了。

至於教書先生周進，他最先以為周芍藥是個略有家產的地主婆，卻不想一行人進了老遠老遠的山裏，見著的也盡是茅草屋，心裏頓時咚咚的，一股上當受騙的感覺。

可到了院子前，就被五間嶄新的茅草屋驚呆了，哪怕這還是茅草屋，但經不住房子多呀！

周芍藥早給他說家裏就母子兩個，卻有這麽大的房子，一看還是新修不久的，這年頭哪家不是緊著過日子，能吃上飯就不錯了，誰還修房子。

周進這才懂了，難怪周芍藥說出給十文月錢的話。

這寡婦，怕是不簡單！

這麽想著，周進不自覺地就往旁邊挪了挪。

寡婦門前是非多，尤其是有錢的寡婦。

周芍藥沒覺察到什麽，還很高興地招來小包子，喜滋滋地對他說道:“為娘給你請了位老師，快來給老師行禮。”

小包子見著這個瘦弱文質的周進，先是瞪著眼睛，然後皺了皺眉頭，撇了撇嘴。

周芍藥一巴掌拍他腦袋上，“這是啥表情，周先生是秀才，頂有學問，以後好好跟著先生讀書，再讓我看到你在山裏瘋跑，我就打斷你的腿。”

小包子才不管周進，只管仰頭望著周芍藥，做出可憐兮兮的樣子，奶聲奶氣地說道:“娘親怎麽舍得打兒子，打在兒身，疼在娘心呀！”

一席話不止逗笑了周進，還讓周芍藥哭笑不得，她掐著腰瞪他。

“那你就忍心讓先生看笑話？笑話我教出來的兒子，是個沒禮貌的熊孩子？”

小包子皺皺鼻子，恭敬地向周進鞠了一躬，正色道:“學生張峻山見過先生，是學生太過頑皮，規矩禮儀母親都是教過的，先生別惱，學生知錯了。”

還真沒看出來，平時脫了韁的小野馬，也有這麽規矩的一面，周芍藥滿意地挑了挑眉。

周進對這個小娃娃也很滿意，讚賞地說道:“無妨，你能有這般懂禮，已然不錯，不錯！”

誰知話剛落，這才得了表揚的小包子，就立馬蹦起來，一邊往外跑，一邊大叫:“我是熊崽子，娘親就是大熊！”

一眨眼就溜沒煙了，留下一頭黑線的周芍藥和滿臉尷尬的周進。

所幸周芍藥剛修好了房子，周進就被安排在客房裏住下。村裏多了個人，周芍藥就得去找裏正報備，正好他也姓周，周芍藥對外就說他是自己遠房表哥。

裏正又正好比較看重讀書人，這裏同姓也不能通婚，周進住進周芍藥家也就沒遭人非議。

為了能讓小包子坐得住，周芍藥專門將春芳嫂家的妮兒和張二虎家的狗子一起叫來給小包子做了同學，每天聽到從院子裏傳出來咿咿呀呀的讀書聲，著實讓人高興。

而周芍藥現在也有了刻不容緩需要做的事情，因為那條她以為常年不斷地小河，已經開始出現斷流了，這代表著張家嘴的村民吃水即將出現問題。

周芍藥已經跟裏正說了好幾次打井的事。

村子背靠連綿大山，哪怕天旱，也還是有地下水，就像她先挖的井就始終有水，大概撐過這個夏天沒問題。

要是這時候再打幾口井，水也能慢慢蓄起來，否則，周芍藥真不敢想等到河水真幹涸了，全村的人都來搶水的情形。

懷璧其罪，大概就是這麽個道理。

“你說的有道理，可現在大家都在搶莊稼，誰還有心思來打井呀！”

裏正聽了她的話，覺得有在理，但又很無奈。

周芍藥想了想，咬唇說道:“這樣吧，打井的事，我來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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