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珺沿著顧府的樹蔭雪影往偏堂而去。

堂內，顧晏和葭月正在飲茶，顧雲珺撩簾子進。

忙活一天，顧雲珺面容有些疲憊，拉張凳子坐好，倒杯水一邊喝著，一邊半闔著眼睛道：“誰讓你們去正昌酒樓的？”

顧晏道：“是我的主意，何二小姐有情有義，咱們總不能做無情無義的人。”

顧雲珺“砰”地把杯子放到桌上，挑了挑眉望向顧晏：“你的主意，誰讓你插手這些事的？”

顧晏平生很少見顧雲珺動怒，即便是再大的難事顧雲珺都處理的細無聲，可眼下，顧雲珺明顯是動了氣。

顧晏不敢動作。

顧雲珺冷笑幾聲，道：“既知道看我眼色行事，還非要幹下蠢事，你白讀厚厚一沓的書，連審時度勢也不會。”

話說的很重。

顧晏垂著頭，半聲不吭。

葭月心裏七上八下，躊躇半天，上前勸道：“顧大人不必動怒，我和顧晏全是為顧府著想，何府和顧府喜上加喜，終是樁好事。”

“好事，這算什麽好事！”顧雲珺目光落在葭月身上，按捺半天才道：“顧府在你們眼裏已經如此不堪，要靠著裙帶關系鞏固局勢，還是顧府廟小，容不下你們兩尊大佛！”

葭月咽口口水，苦著臉道：“敵強我弱，太子耍起橫來，要的不是身家而是性命，咱們豁出性命倒罷，可慎哥兒還小，顧大人不替大人著想也要替孩子著想，總歸要幫慎哥兒留條後路。”

顧雲珺聞言，失望至極地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慎哥哥姓顧，與其有失身份的苛活，倒不如堂堂正正的赴難。”

這話，真真叫葭月無語凝咽。

莫不成，就因為慎哥兒是她所生，她只是個妾，顧大人才這般慢待慎哥兒！

要是顧大人自己有兒子，也會說一樣的話，也會讓自己兒子去送死嗎？

到底不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所以不心疼。

她十月懷胎生下慎哥兒，孩子還沒吃幾天奶水，顧大人就讓人把慎哥兒抱去給黃秋雲。

她生的孩子，憑什麽抱到別人屋裏去養！

求也求過，哭也哭過，整個顧府沒一個心軟的，就算她做月子間，想慎哥兒想出一場寒疾，跪在院裏幾天求著見慎哥兒一面，也沒人把慎哥兒抱出來給她看看。

她身染風寒，府裏忌憚她的病會傳染，偏說慎哥哥還小經不起病癥，這也忌憚那也忌憚，可為什麽就是不懂忌憚一個親娘失去孩子的苦。

旁人都說她自作自受，要不是她和顧晏珠胎暗結，說什麽也不會淪落到這等地步！

可她一個丫環，不珠胎暗結，不看見梯子就往上爬，就只能一輩子讓人作踐，一輩子讓人看不起，永永遠遠做個端茶倒水的奴才種子。

不，她不願意，她不認命。

既然已經爬到這一步，就沒有退回去的道理。

步步維艱，每向前一步都不容易，可就算再不容易，她也不會退回去。

葭月道：“好死不如賴活，不管死的有多痛快，都不如活著好，我身為慎哥兒的母親，自是要護他周全。”

因為要護慎哥哥周全，所以連對錯也不分？

現在分不清對錯，以後就分不清大是大非。

葭月和顧晏的錯，不僅錯在沒有底線和自尊，更錯在沒有氣節、沒有是非觀。

只要有一點利益，就連做人的基本也可不顧。

以後，只要有更多的利益，到時出賣的不僅是顧雲珺，不僅是顧府，還可能是整個南郡。

何玉說的對，百年大樹，往往都是從樹心子裏開始腐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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