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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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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鐘打響了十點時, 眾人紛紛離開了客廳,上樓,在樓梯處道了晚安後, 各自朝自己房間走去。

維克漢姆的事情告一段落了, 可安妮卻仍然心事重重。她有些急切地想要單獨和達西聊一聊, 和他交流一下關於伯爵的事情,可達西卻三番兩次避開了她的話頭。

——不, 確切來說,他只是在避免和自己單獨交談、單獨相處。

盡管他沒有那樣說, 可安妮就是有那樣的感覺。

懷著疑惑和煩躁, 安妮在洗漱後, 躺在了大床上,計劃著第二天如何與他單獨偶遇。

這倒與她前些日子頭疼的事情截然相反,那時,她還在糾結,如何避開他、與他劃清界限, 讓自己躁動的心盡快地平靜下來,恢覆往日的清明與冷靜。

可現在, 她又想要和他單獨說話——也許是客觀上因為那種種的事情亟待解決、需要與達西商量;也許,安妮羞於承認,自己竟然也有了那種陰一陣、晴一陣的少女情懷,他當真冷落自己、避開自己時, 最不習慣的反而是她自己。

“不過, 總歸在彭伯裏莊園,我們會有機會單獨說話的。”想到這裏,安妮松了口氣,放任自己進入了夢鄉。

可是, 她沒有想到,脾氣上來了的達西竟然如此難搞!

這些天,安妮竟然從來沒有看到過單獨一個人的達西?!

要麽,他離開了莊園,連人影都捕捉不到;要麽,他和律師、經理人在書房一待就是一整天;要麽,他的身邊圍繞著仆人,他就好像忽然變得遲鈍了起來,安妮的暗示他一句也聽不懂。

可安妮又不能在眾人面前明說起那些陰謀陽謀,尤其是在凱瑟琳夫人和喬治安娜面前。

倘若那些躲避都是巧合,安妮也不至於那麽生氣。

直到那一次,安妮分明在走廊處的拐角看見了他的身影和衣角,而他卻在聽到了自己的腳步聲後,立刻轉身朝來時的方向回去了。

——憤怒的安妮一時間忘記去質疑,為什麽他竟然連自己的腳步聲都聽得出來。

安妮氣極,終於肯定了,這人正是在躲著自己!

她拎起裙角、撒腿就朝那個拐角的方向飛奔了過去。

拐過拐角,走廊的盡頭,側門在風中搖擺著,顯然剛剛遭到某個人猛烈的撞擊。

“哈——果然是他。”

忽然,門從外面被打開了。

“達西——”安妮脫口而出,卻發現眼前的人是雷諾茲太太,立刻止住了話頭,行了一個禮,“是您啊,雷諾茲太太。”

雷諾茲太太也回了禮,笑瞇瞇地問道:“您找達西先生嗎?他剛才從後門離開,去山上啦!”

“謝謝!”安妮瞪大了眼睛,立刻又行了一個禮,就要追上去。

“等等!安妮小姐!”雷諾茲太太忽然拉住了安妮的手腕。

安妮停下了腳步,回頭疑惑地問道:“怎麽了?我正有事要去找達西,麻煩您——”

“達西先生現在不會見您的,安妮小姐。”

雷諾茲太太的話讓安妮一時間有些被戳穿了的無地自容。

“那麽,您現在有空閑嗎?我有些話想跟您說。”雷諾茲太太笑得和藹。

安妮眨了眨眼睛,與她對視了三秒,點了點頭:“我隨時都有空。”

雷諾茲太太將她引到了花園裏。

玫瑰花圃之間,高高撐起的陽傘下,擺好了白色的小木桌和椅子。桌上已經準備好了茶壺和點心,細長的花瓶裏,插著一枝剛剛盛開的玫瑰花。

安妮這才註意到,舞會時僅僅冒了個尖兒的玫瑰此時已經爭先恐後地露出了小臉。盡管花園裏還沒有彌漫起陣陣花香,可綠意中已經冒出了星星點點的紅色。

二人在木桌前坐下。

安妮在看到這布置的第一眼就明白,雷諾茲太太是有備而來,便主動開口道:“雷諾茲太太,您是受了達西的指派而來的嗎?”

“是,也不是。”雷諾茲太太邊說著,邊為她倒上了茶,“我是為了達西先生而來,卻不是受他指派——當然,我敢說,他一定不會為此責怪我。”

安妮接過了她的茶,抿了一口——是玫瑰花茶。

“我便直接開門見山吧,安妮小姐,您是不是已經發現了,達西先生正在躲著您?”

“您知道?”安妮瞪大了眼睛,“是呀,可是他為什麽要躲著我?難道我是洪水猛獸?還是說,我面目可憎,讓他看到就生厭?”

聽了這話,雷諾茲太太噗嗤一笑:“您真是幽默……不過,您這麽美麗純真,又有誰能討厭您呢?”

安妮受不了地擺了擺手:“維克漢姆肯定恨我到死。”

雷諾茲太太笑完,自顧自也倒了一杯茶,說道:“達西先生不願意單獨見您的原因,和您之前的理由一樣。”

安妮的手微微一頓。

“哦?您知道為什麽?”

安妮慣常直來直去,在談判中,這樣的計謀總是會讓對方一時怔楞、露出破綻。可沒想到,雷諾茲太太卻點了點頭。

“這樣的情景,我上一次見到,還是在許多許多年前了,安妮小姐。”

安妮微微一楞,忽然意識到,雷諾茲太太今天沒有稱她為德·包爾小姐,而是……她的教名。

“您先前為什麽想要避開達西先生,我不清楚其中的原因。可是,讓達西先生退卻的,正是您那一個英鎊。”

“……驛站?”

“沒錯。”雷諾茲太太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物件,放在了安妮面前本該盛放小蛋糕的碟子上。

正是那個硬幣。

“您的意思,達西先生領悟了不止十倍。”雷諾茲太太說完,忽然嘆了一口氣,“也許是達西家族的通病,他們總是默默地接受別人的反饋,卻很少主動出擊,除了——”

“除了喬治安娜。”

“是的,達西小姐像她的母親。”

安妮抿起了嘴。

“他擔心會招惹你厭煩,便主動避開,維持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這對於表兄妹來說剛剛好。”雷諾茲太太繼續道,“也許他也認為,適時的遠離可以讓他發熱的頭腦冷靜下來,更加理智地思考。”

“……他和我很像。”安妮不自覺地喃喃道。

“是的,你們很像,幾乎不像是表兄妹,倒像是共享了一個大腦和靈魂。”

聽了雷諾茲太太的話,安妮的臉忽而變得溫熱,狡辯道:“如果真是那樣,我可不必去猜他那多變的心思了。”

“安妮小姐,您說他多變,可您也不遑多讓。”

“那不一樣,我找他是有事情!又不是……”說到這裏,安妮支支吾吾了起來。

雷諾茲太太只是微笑,連笑紋都充滿了睿智。她切開了面前餐盤上的蛋糕,取出了一小塊,放在了自己面前的碟子上,又伸手將它端在了安妮的面前。

“安妮小姐,您說,這蛋糕甜嗎?”

安妮看著那蛋糕夾層中間紅彤彤的紅醋栗,忍不住咽了下口水——這可是一個讓人又愛又恨的玩意兒,甜的甜死人,酸的也讓人受不了。

“我不知道,這要看我的運氣,也許是甜的,也許是酸的。”安妮回答。

“是的,在真正嘗試前,沒有人知道它究竟是甜還是酸。”雷諾茲太太又將它向前推了一推,“那麽,您為什麽不試試呢?”

安妮忽而明白了她的意思,或者說,他的意思——一陣狂喜席卷了她,可瞬間又將她打入了冰窖。

沈默了許久,安妮執起叉子,挑起了一顆果子,放到了唇邊。

她最終還是沒有將它咬下。

“雷諾茲太太,假如我知道,我對紅醋栗過敏,甚至會導致死亡……那麽,我還該吃下它嗎?”

雷諾茲太太疑惑地皺起了眉。

安妮失眠了一整晚,大大小小的紅醋栗結成了長隊,在她的腦海裏跳起了舞。直到破曉的陽光透過窗戶,爬上了玫瑰色天鵝絨的被子時,安妮瞬間睜開了眼。

她的腦子有些昏昏沈沈地,卻又格外的清醒。

安妮掀開了被子,打著哆嗦,將晨衣披在了身上。她站起身,一夜未眠讓她腦子比千斤都重,險些站立不穩。

安妮揉著眼睛,扶著矮桌,小步小步地挪到了窗邊。

“刷”的一聲,窗簾被拉了開來。

安妮打著哈欠推開了窗戶,她伸了一個懶腰,揉著眼睛看向了窗外。

靜謐的莊園還沒有從沈睡中蘇醒,但是隱約可以聽到廚房的方向傳來了陣陣動靜。山林間偶爾傳來一兩聲鳥兒的鳴叫,有時還卷席著樹葉沙沙的聲響。

開闊的湖面盡收眼底,水平線上,太陽剛剛露出了一個角。金色的陽光斜斜地照耀著,通過平靜的湖面照進了安妮的眼睛。

安妮瞇起眼睛、伸出了手,五指虛虛地張開,擋在了眼前。

視線變得清晰,安妮深呼吸了一口氣,忽然,視線在湖邊的一棵樹下停住了。

——那裏有一個人?

安妮以為自己看錯了,眨了眨眼,發現那並不是她的臆想。柳樹下確實站著一個人,他靠在樹幹上,手中拿著一本書。

是達西?

是他。

安妮驟然間醒了過來。她來不及再披上外套,便裹著晨衣跑出了房間。她大步地跑著,穿過了二樓長長的走廊,穿過樓梯,穿過一樓的大廳,來到了大門前。

門果然開著。

安妮踢踏著家居鞋,推開了虛掩的門,跳下了門外的三個階梯,還險些扭到了腳。

直到跑到了花園裏,安妮才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有多愚蠢——不過是逮到了達西罷了!她甚至都不穿一件厚重的風衣,快凍死啦!

安妮踮起腳朝湖那邊望去,卻因為視野和坡度,看不見全貌,也看不見那棵柳樹。

咬咬牙,安妮再次拔腿朝那裏跑去。

她緊緊地抓著晨衣的胸口,一步一喘。終於,當陽光毫不客氣地照進她的眼鏡時,她隱約看見了那棵樹,那個人。

安妮也說不清楚,自己的心情究竟如何。她抱著一定要逮到他、跟他商量倫敦、伯爵、礦場……種種的心思,卻在這時,腦子裏的弦忽然崩斷,折了一個彎。

雷諾茲太太和她說過的話歷歷在目,殷紅的紅醋栗又在眼前跳起了舞。

她要跟她說清楚嗎?說清楚什麽?

安妮明明知道,她不應該和他挑明,只要裝作糊塗,便能當什麽也沒有發生,各自冷靜。

可是理智回籠之前,她那愚蠢的、混沌的、沖動的腦子已經驅使了她的身體,跑到了這裏——無路可退。

她的直覺究竟要她做什麽?

安妮停下了腳步,有些怯懦地想要回頭。

可樹下的人卻早已發現了她的身影,在晨光中,一步一步地走來。

作者有話要說:達西:我要跟你談戀愛,你竟然要跟我談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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