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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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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劃破了。”安妮說完了最後幾個字, 眼睛瞪大了。

她沒有看到一點鮮/血就咋呼起來叫醫生——那也太傻了,等醫生到了傷口都已經能愈合了——安妮只是接過了他手上的懷表放在了一邊,大聲地讓杜麗取一些酒精和幹凈的紗布來簡單消毒。

達西是一個成年人、又是一個即將游歷面對更大挑戰的青年, 如果安妮連對這種小傷都小題大做淚水漣漣,才是奇怪呢——他又不是喬治安娜啦!

達西卻在心裏默默松了口氣。

他還真怕安妮像喬治安娜一樣, 看到那樣的小傷就大呼小叫, 實在讓人吃不消。

可安妮那樣的淡定又讓他有些不習慣、不自在。

達西撚著手指,感受到了一陣細微的刺痛。摩擦間,淺紅色沾濕了指尖。

安妮打了一下他的手, 沒好氣地說:“這都能玩起來?不怕感染嗎?”說完, 打開了杜麗拿來的醫藥盒, 打開了一個酒精瓶, 用紗布沾濕了一些後替他輕輕地擦拭了幾下。

達西哭笑不得,竟然被當成了小孩兒。

安妮見這傷口不深,但也一時半會兒不能愈合, 便讓杜麗來幫他的手指稍微包紮一下。接著,自己也坐在了沙發上, 將懷表放在了膝蓋上。

她用鑷子夾著棉球沾了些酒精,把玻璃片正反都擦拭幹凈。在達西的欲言又止中, 安妮沒有像他那樣直接上手,而是用鑷子夾著小玻璃片, 輕輕地放在了懷表的背面, 覆蓋在了安妮夫人的小像上。

略微調整,隨著幾不可聞的“哢噠”一聲,玻璃片嚴絲合縫地蓋上了。

安妮·達西夫人的小像纖塵不染,就好像新完成的那樣。

杜麗這時也為達西包好了手指,收拾著桌上零散的酒精瓶、棉花和鑷子等物。安妮把懷表合了起來, 交給了達西:“那天,你還教訓我不註意安全?”她的尾音向上揚起,調侃道。

達西的臉頰上浮現出一抹尷尬的淺紅。

安妮抿起了嘴,指了指他的傷口:“過一會兒傷口愈合了就可以把紗布拿掉啦,只是要註意別再崩開。你即將出門遠行,那些藥品都準備好了嗎?我知道你身邊一直有人服侍,只是自己也要上心一些……畢竟不在家裏。”

達西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

安妮嘆了口氣,看來是真沒準備。於是立刻讓杜麗現在就去找伯爵府的管家,準備一盒常用的藥品、工具等物件。

這個年代醫療不發達,外傷急救的總是那幾樣。安妮知道中醫裏牛黃有解毒的功效,便讓杜麗也準備了一些包了起來——總比動不動就放血療法的好。

“你不會以為,出門在外,事事都會像在英國家裏一樣方便吧?你雖然沒有語言上的困難,但是你的仆人有。如果方便的話,落地之後不妨去雇傭一些當地的仆人替你出行做事。當然,不要聽從那些油嘴滑舌的仆人的忽悠……”

安妮絮絮叨叨著,越說越不放心,越說越著急。

達西雖然一直沈穩可靠,但他……說白了也是個“書生”,遇到了蠻不講理、狡猾奸詐的小偷小摸可討不到巧。被騙走些錢財還是輕的,怕就怕他參與了那些不該參與的事情,把自己置身於沼澤之中。

達西無奈地笑了一笑,卻也沒有打斷她的話,只耐心地聽著那些耳提面命。

這樣被小輩教訓的感覺尤為新奇,就連伯爵和伯爵夫人都顯少會將他當成一個難以放心的年輕人,達西在費茨威廉伯爵府住了一個多月,他們都沒有叮囑啰嗦過什麽,他的可靠讓伯爵夫婦很是放心。

而凱瑟琳夫人,說句冒犯的,她的心是極好的,但是一向只會關心他吃得如何、穿得如何,她一直深居高閣,離地氣兒還有些距離。

上一次被這樣嘮叨是什麽時候?

達西被包裹著紗布的手指摩挲著懷表,安妮已經順手替他掛在了脖子上。觸手溫熱,眼前這人與懷表裏的那人有一樣的名字,讓他忍不住想起了彭伯裏莊園的溫暖。

“……總之,好好保重自己,表哥。我相信你心裏有一把尺,會掌握好度的。”安妮吐出了一口氣,結束了這段單方面的對話。

達西點了點頭,拉開了領口,將懷表塞了進去。做完這個動作,他側臉看了一眼立鐘,已經快要到晚餐時間了。

“喝口水,安妮,說了這麽多你的喉嚨都快冒險了。”他傾身替安妮倒了一杯茶,“我會認真參考你的建議,同時,你也該對我有些信心和信任。那些出版物確實很有誘惑力,一不小心就能將我的大腦拉入他們的陣營,可是我同時也不會忘記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我不只是一個人,我肩上的責任還有彭伯裏、喬治安娜、你……”

他清咳了一聲,“我的名字裏還有費茨威廉的榮耀。”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倒是你,也要把你剛才所說的話牢牢記住。我知道你的心性不一般,和尋常的淑女不同。但是也請你一定要把握那把‘尺’——我不敢想象,等我回來的時候,面對的會是怎樣的一個安妮。”

變化一定很大,大到他都認不出了。

“我去準備參加晚餐,你也該整理一下了。稍後餐廳見。”說完,達西就沖她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港口人聲鼎沸,充斥著各種口音的英語、法語、日耳曼語……小攤販們熟練地操持著各種語言,勾/搭著路過的異鄉人們。

安妮坐在馬車上搖搖晃晃。對面的達西看著窗外的景象,仍然如數家珍地向她介紹那些停泊在岸邊的輪船。

“我聽人說,‘蒸汽提水機’的原理可以運用在許多器械上,那麽輪船為什麽不行?” 達西看著船員們在陽光下齊力在大風中支起風帆,感嘆道,“倫敦城裏的俱樂部裏,時常有人討論如果將這樣動力機器安裝在輪船上,是否為日不落帝國的海上航線增添更多的籌碼?但是現在,造船廠們還是主要把重心放在了生產和精進現有的風帆輪船——大筆的英鎊為什麽要投入到看不見回報的黑洞呢?”

“任何事情,第一步總是最難的。” 安妮附和道,心中卻有了一絲計較。

“大家都存著跟在先行者後面走第二步的心思,那麽誰來走第一步?”

達西的話讓安妮忽然有了啟發。

她正要說些什麽,就感覺馬車緩緩地順著貴族和富人們專屬地通道,來到岸邊停了下來。達西沖她點點頭,推開了車門,跳下了車。

安妮緊隨其後,杜麗趕緊從車夫身旁的座位上跳了下來,將大大的寬檐帽戴在了安妮的頭上。海風呼嘯著,卷得帽子差點飛了起來,惹得杜麗驚叫連連。

安妮幹脆摘下了帽子,卻沒想到及腰的卷卷長發失去了寬檐帽的遮擋,在海風中亂飛了起來,胡亂地拍在了她的臉上,生疼。

安妮忙不疊地趕緊戴上了帽子,雙手牢牢地壓在檐上。杜麗也慌亂伸出手,替她壓住亂飛的頭發和裙擺。

“你還是上車吧。”達西的聲音帶著忍不住的笑意,“送到這兒就夠了,今天的風大,看來我們啟程後,能比預料中更快地到達目的地了。”

“哪兒就有那麽誇張?我倒希望海風小一些,不要出事。”安妮毫無顧忌地擺了擺手。但她拗不過達西的堅持,仍然坐在了馬車裏,下半身卻踩在了踏板上,面朝車外。

達西一直催促安妮趕緊回去:“你不必在這裏等到我上船,港口太亂。”又沒有紳士們在身旁保護,她這樣一個弱小的淑女小姐,隨時可能被不懷好意的人盯上。

今天來送他的人只有安妮一人。喬治·維克漢姆和蘭斯都已經去了各自的寄宿式公學,勞倫斯代表父親前去參加一個俱樂部的活動,而伯爵又是個“感情淡薄”的人,最難忍受黏黏乎乎的告別場景,也不要伯爵夫人出門送行,在伯爵府邸門口叮囑了一番後就回書房了。

安妮堅持要看到他上船,兩人你來我往、引經據典地鬥嘴爭執。

“達西先生!沒想到在這兒見到您!您……您也要坐輪船出行歐羅巴大陸?”熱情的招呼聲從達西身後響起,安妮略側過身望去,只見加德納先生衣冠楚楚地站在那兒,他的腳邊是兩個體積不小的行李箱,看樣子也是乘客。

達西轉過身來,沖他點了點頭。

加德納先生習慣了貴人們的冷淡,這絲毫沒有影響到他的心情。他穿過達西的身形看了過來,正與安妮四目相對。安妮也只是沖他點了點頭,就算打了招呼了。

還沒等加德納繼續套近乎,安妮就聽到不遠處傳來那一大家子吵吵鬧鬧的聲音。她探出了上半身,只見班納特夫婦帶著兩個大女兒和加德納太太站在送行的人的隊伍裏,沖著這裏指指點點地說話。

班納特小姐們看見了安妮的臉,就興奮地揮動了手上的絲巾,與她打招呼。

“您也看到我的家人了?我正要搭乘中午十二點的輪船前往法國,您知道的,那裏向來都是珠寶和新風尚的國家,是我常常要去取經的地方。哪一行都不容易,就算我只是開了一家小小的珠寶店,也要不斷地精進學習……”

安妮心想,這位加德納先生真不愧是一個成功的商人,無論何時何地都不忘推銷自己的店鋪。

達西仍然只是淡漠地點了點頭,安妮看著他一成不變的臉,與剛才溫和中略帶戲謔的態度截然不同。不知道他究竟是不高興了?還是單純只是面對外人的態度?

大副和水手們在甲板上經過,長長的階梯從船上放了下來。加德納先生終於回到了他的家人身邊,與他們一一親吻告別。

仆人們提著達西那些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先一步上了階梯,與檢票的船員打了聲招呼後,就有單獨的傭人領著他們上船。

“那麽,達西表哥,祝你一路順風。”安妮跳下了馬車,擡起了手,與他擁抱。

達西沈默了一下,彎下了腰,輕聲說道:“一個擁抱是否太過敷衍?”

安妮疑惑地擡頭,達西的臉擦過了她的臉。

這是一個標準又克制的貼面禮。

安妮的手碰到了冰冷的袖扣,臉卻有點熱,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個紳士最高禮節的道別。

“再見,親愛的——”達西松開了她,後退一步回到了禮貌的距離,拍了拍她的帽子。

“再見。”

作者有話要說:*真的還只是純純的兄妹情,相信我。【認真臉】

西方人親人朋友之間親吻擁抱都是很正常的(%* ¥#)

*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今天晚更是因為我一直在找蒸汽機和輪船的資料……沒事看看知網真的特別好玩!充了三百塊錢分分鐘用掉一半Orz

*放假就意味著家裏隨時來親戚…唉,痛並快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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