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野無奈撫額。

惡羅王就像是抓住丈夫出軌的妻子，怒氣沖沖地問：“那他是怎麽回事？這麽說的話，你一定也和他結婚了，對吧？”

就像控訴渣男一樣，即便他的姿態再怎麽桀驁不馴，也不能改變他語氣就是酸溜溜檸檬的這一事實。

“不是這樣的，胡犼是大國主給我定下的神使，沒有……用你認為的親密方式成為神使。”木木野下意識解釋。

惡羅王的神色和緩不少，不過還是很不高興。

這種感覺就是，原本你以為自己是唯一，沒想到他居然背著你還有另外的狗。

大妖委屈，但大妖不說，

惡羅王的驕傲不允許他做出撚酸惹醋這種不理智還丟人的行為。

胡犼這只小猴子挺機靈的，兩只純粹黃亮的眼珠滴溜溜轉了一圈，差不多就摸清楚了神明和妖怪之間的愛恨情仇。

他對惡羅王囂張的姿態是尤為不滿的，就冷笑道：

“主人，我認為您有我一個神使就夠了。您的神職就註定了您必須依靠自己的能力來解決遇上的問題，因此多一位神使對您來說是沒有必要的事情。”

“還可能增加負擔，因為對方是妖怪吧，更是某位有下屬的妖，不服管教、野性難馴。”

惡羅王：“？！”你媽的。

他一個沒看住，這只死猴子就在上什麽眼藥，還有需不需要神使是他說了算嗎？

“什麽叫做我是妖怪，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妖氣濃郁得都快溢出來了，到底哪來的資格說別人啊。”

“究竟是在開什麽玩笑！一只小猴子而已，連我都打不過，憑什麽說木木野有你一個神使就夠了？！”

要不是神明在一旁看著，惡羅王單手就能把這只死猴子的天靈蓋都給捏碎。

壓抑本性，似乎是大妖為神明做出的第一件事。

“你還直稱神明的名諱，更加容易犯下大不敬，主人讓你做神使都是在找麻煩。”

胡犼微微一笑，說話一針見血。

可以弄死他嗎？

惡羅王額頭上蹦出青筋，用眼神示意木木野，意思是可以殺掉那家夥嗎。

木木野不喜不怒地淡淡回望過去，是在說：你覺得呢？

兩人直接用眼神開始旁若無人地交流起來，胡犼笑容僵住，莫名就插不進他們那融洽的氣氛當中。

這種被排除在外的感覺太痛苦了，明明是他先遇見神明的。

可惜別人的契合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胡犼氣得磨牙，他不介意自己做一個惡人，成為兩人的絆腳石。

惡羅王這樣的大妖會存在真心嗎？難道不是把這當成一場游戲嗎？

神明距離誕生到現在也只有五十幾的神齡而已，接觸的世界直白單純，平時的職責為懲惡揚善，少有人能為難祂。

祂一生的最大的死敵就是惡羅王了，對方真的會友善對待神明嗎？

會不會只是把純善的神明當作一個新的樂子而已，所以身為神使的自己怎麽都不可能輕易放松。

惡羅王不避不閃正視對方敵視的視線，在空氣中交接的眼神電光帶火花，一路滋滋出閃耀的火星子。

哼，死猴子詭計多端。但那又怎麽樣，木木野看重的還是他啊。

…………

兩妖最後開始明爭暗鬥，不但是經常吵架鬥嘴，背地裏打架鬥毆，最後居然還延伸到其他方面，比方說——賢惠方面的競爭。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惡羅王怎麽可能做得來烹飪、鋪床還有給神社除草的活動，別人伺候他還差不多。

這一步從一開始走向失敗了。

惡羅王是張揚的、恣意耀眼的，上天賦予了他跟性格相似的火紅頭發，還有金黃的眼瞳，就註定他不會成為卑微的一方。

不過愛情之中容不得人過分驕傲，就算是在熟悉的領域之中是最強大的人，在喜歡一個人時也是患得患失的。

所以這家夥想盡辦法鍛煉自己的能力，就算不能做到最後，也一定不能讓那只死猴子給比下去。

惡羅王最終是刻意化成人形，去拜了一位人類師父，天生地養的妖怪才沒有那麽多規矩，只有生命如蜉蝣的人類才會特地定下那麽多約束人的玩意兒。

他現在就要為了神明而修習。

“你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就讓魚下鍋了？！鱗片不刮一下麽？！內臟也要去除啊！”

脾氣很好的師傅逐漸憤怒，要噴火似的開始生氣罵人。

“被子也要疊整齊，請用心一點！”

惡羅王一個頭兩個大，仿佛是被重新教做人，而他也確實是被完全地重新教導。

終於修習到了最後，師傅已經滿意了很多，只給了他一句告誡的話：

“那麽，你以後說話的時候也請禮貌一些，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窗外滴滴答答的雨聲傳進屋內，赤裸著半身的惡羅王蔫蔫地從床上爬起來，神色有些不對。

在神明的地盤上做那些關於神明的大不敬夢境，是不是太冒犯了？應該是很不應當的行為吧。

但惡羅王沒忍住，又回憶了一下夢中的細節，現在還念念不忘。

不行，不能再去想了。惡羅王這麽告誡自己，但是大腦就是不受他自己的控制啊，夢裏面一閃而過的片段越來越清晰，已經嚴重影響到他的生活了。

指的就是他現在的狀態——狼狽的，濕淋淋的。

一道清冷纖瘦的身影忽然照在障子門上，平波無瀾的幹凈聲音響起來：“起來了嗎，打擾到你真是不好意思，但我確實是有事找你。”

惡羅王僵住。

現在這種情況，怎麽可能出得去啊！

“等一等——！呃，請等一下。”說出有禮貌的這個字眼時都磕磕絆絆。

惡羅王經歷了一身當中最快的穿衣起床，絕對不讓木木野感受到半點等候的不耐煩。

障子門一拉開，就對上青年神明那張清冷淡漠的臉，雙眸卻是柔軟溫和的。

開門見山是神明一貫的風格：“是這樣的，你已經有很久都沒有回去自己的行宮了，那些妖怪，似乎都很擔心你。”

慌慌張張關註自己外表有沒有出問題、木木野會不會看出不對勁的惡羅王腦袋裏打出一個問號。

“怎麽可能？就是我的兄弟巴衛都不會出現‘擔心’這類的想法。大人，妖怪可是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冷血無情。”惡羅王說完之後又後悔，默默補充，“當然，我例外。”

木木野很想揚唇笑一笑，但人設不允許他這樣做，他只能點點頭：“我知道的。”

很乖的樣子。

惡羅王心尖像被貓爪子撓了一下似的。

“我會回去的。”他微微低頭，直勾勾地盯著神明看，“會解決掉那些所謂‘擔憂’我的家夥。”

“請不要為此而感到傷神。”惡羅王現在已經能很輕易地把有關禮貌的字眼隨口說出了。

神明忽然開口：“今天格外有禮貌，真好。”

惡羅王翹起唇角。

師傅啊，真是幫大忙了。

…………

木木野很喜歡坐在走廊下面，看著天幕上的流星發呆。

第一次擁有自己的神社後，親手種下的桃樹已經有幾十年的樹齡了，最近剛好處於仲春時節，桃樹芳菲，粉嫩的花瓣飄滿了天空。

地面上也灑滿了桃花花瓣，似乎連泥土都染成粉紅的顏色。

神明捧著一杯倒滿了淡綠色澤茶水的杯子，靜靜凝視夜空。

祂看起來充滿神性，安寧、聖潔又靜謐，只要待在他身邊就可以不由自主地靜下心來。

實際上的木木野在和系統鬥嘴，順便和對方看個電影。

寧靜祥和且萬裏無雲的大晚上，邊喝茶邊看著腦內的電影，愜意享受的日子也不過如此了。

小廢物舒服地瞇了瞇眼睛，他活了幾十年都沒把好看電影、電視和小說補完，所以每天都能過得很滿足。

就是有些動漫總有一種似曾相似的錯覺，看著怪怪的。

一個人的空間很快就被其他人給插足了——解決完那群躁動的妖怪們後、就在神社紮根不走了的惡羅王吊兒郎當地走到神明旁邊，不需要主人的邀請就堂而皇之地坐了下來。

比他這個主人還自在愜意，說話語氣也拽得不行：“你在看什麽啊，每天就盯著這些閃瞎眼的星星不是很沒勁嗎？還不如……咳咳，看看本大爺。”

青年神明聽見他說話後轉過頭，眼中有明顯的疑惑，似乎在說：看你做什麽？

惡羅王對上那雙充滿神性的冷淡雙眸，楞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剛才囂張的氣焰就好像被潑了一盆冷水，驟然熄滅。

“你現在還想成為我的神使嗎？”

神明的聲音無波無瀾，惡羅王怔了一瞬，嘴比腦子更快速，脫口而出：“當然想了。”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臉刷地一下紅得都能滴血了：“艹。”

“不許玩弄本大爺的真心——”

聲音戛然而止，薄軟的黑色唇瓣被鮮紅濕潤的唇貼住，輕輕地吮了吮。

有結成薄冰的湖面忽然破裂，柔嫩的綠芽突然從松軟地裏破土而出，開出一朵歡喜的小花。

花兒還輕輕地搖晃了一下，某種看不見的契約在血脈和身體裏結下，靈魂似乎都被無形的鐵鏈給禁錮住，將兩者緊緊綁定在一起。

囂張狂妄的大妖怪就此被神明馴服，單單只是被親了一下，就頂著一頭張揚明艷火紅頭發的腦袋埋在神明的肩上，露出來的尖尖耳朵比誰都紅。

剛才傲慢無禮的狀態完全消失，仿佛成為被欺負得良家少女。

“所以，是可以成婚了吧？”

惡羅王擡起頭，金黃眼瞳亮晶晶的，弄得木木野手癢，很想去摸一摸他。

“既然親了，就該對我負責。”

“——是。”神明恩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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