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0回鄉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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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的？”一直坐在椅子上背對著他們的女人突然說道。
崔墨染楞在那裏，他身後不遠處的苗艷樹也立在那裏。他們的目光都聚在那個女人的身上，只等著她轉過身來。
女人轉過身，一步一步向崔墨染走過去。
在他面前兩步遠的位置停下，與他默默對視。
再看崔墨染，他呆呆地望著對方，整個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只有兩只手，時而捏緊，時而松開。
苗艷樹走過來，仔細地端詳著女人，終於，他張大了嘴巴,失聲叫起來：“你是杜、杜……”
杜昕月剪短了頭發，變化了衣著，剛才讓苗艷樹都沒認出她來，現在仔細一看才看出來。
杜昕月擡手拿掉墨鏡，擡頭再次望向崔墨染。
崔墨染便不自然地將目光從她臉上移開，垂下頭去。
書屋裏面的一間屋子裏，杜昕月和崔墨染相對而坐。崔墨染還是垂著頭，不去與她對視。杜昕月則顯得很隨意，她起身在屋子裏轉悠著，欣賞著墻上貼著的電影海報。
“這些影片你們店裏都有嗎？”
“有的。”
“你看過嗎？”
“沒有。”
“我也沒看過，但都聽過名字。哪天我們一起看。”
“……”
361失約
這時，恰好苗艷樹端著茶水走進來，他聽到杜昕月的話，便接茬道：“好呀，咱自己有場子，想看啥就看啥，就咱自己看。要不然就今天吧，白天不行得做生意，晚上十點以後吧，你過來，把場子騰出給你們。”
“咳咳！”崔墨染用力咳嗽幾聲打斷他。
“你咳嗽什麽啊，我說的是真的，我現在就出去掛牌子，今晚不通宵，營業時間到九點半。”苗艷樹高興地說。
“我說你想什麽呢，二半夜的誰來看這玩意兒？改天吧。”崔墨染低聲反駁他。
“我看！”杜昕月轉向苗艷樹，說，“就這麽定了，十點。”
然後，杜昕月說她公司裏還有事，便與兩個人告辭離開了。
苗艷樹去送杜昕月他們，看到崔墨染還坐在那裏，便過去將他硬拽起來。他不情願地起身，隨著他們走到門口，看著他們鉆進車子。
送走杜昕月，苗艷樹一轉身，發現崔墨染已經回去了。
他把外面的事情安頓給其他店員，轉身跑回屋子，看到崔墨染已經躺回了床上。
“老大，你怎麽又躺下了？”他問
“困，睡覺。”崔墨染翻了個身。
“老大，你先別睡，我想跟你說幾句話。”苗艷樹湊過去坐在床邊。
“有屁快放。”
“你不覺得杜昕月現在變得更漂亮了嗎？”
“那又怎樣？”
“杜昕月今天可是專程過來找你的，你難道就沒有什麽感覺？”
“感覺什麽？”
“感覺她對你，是不是……”
“行了，你沒事就出去幹活吧，別礙我睡覺。”崔墨染掀起被子蒙住了腦袋。
苗艷樹還想說什麽，看他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也不敢再說下去了。
他站起了，笑著說：“行，那你就睡吧，睡得精神兒的，晚上好陪佳人看電影。”
苗艷樹帶著他的幾個員工忙碌碌一整天，九點半鐘收了最後一場，便把店關了。
趁著離十點鐘還有一段時間，他想著先把今天的賬攏一攏。
他本來是要跟崔墨染一起攏賬的，但是他懶得弄，讓他自己弄。他已經睡了小一天了，這一天，除了吃喝拉撒的時間，他都在床上度過。
剛才好容易起床了，跟苗艷樹打了個招呼，說是要出去買煙。便趿拉著拖鞋離開了。
他還是那身行頭，大背心，拖鞋。苗艷樹叮囑他快點兒回來，他已經給他找了一套時髦衣服，想等杜昕月到來之前讓他換上。崔墨染要跟人家一起看電影，說句時髦詞兒叫“約會”，怎麽能穿著背心拖鞋呢？
苗艷樹攏完了賬，看看表，還差五分鐘十點。他往外探頭看了一眼，崔墨染還沒回來。
他便將錢鎖金抽屜裏，叮囑店裏的夥計看家，然後向旁邊的小賣部走去。
小賣部裏沒有崔墨染，他問看小賣部的大娘有沒有看到他，大娘說崔墨染在她這裏買了兩盒牡丹煙，出門向左走了。
苗艷樹跑出去，哪裏還有崔墨染的影子。他知道，他應該是回他的出租屋了。
崔墨染明知道杜昕月一會兒會來，卻跑回出租屋，他是不是故意躲她呢？
不能，苗艷樹安慰自己，心說興許他是回去換衣裳了呢？
苗艷樹回到店裏，看到杜昕月已經來了。
她換了一身淡粉色的碎花連衣裙，頭頂卡著白色框邊的墨鏡，耳朵上戴著一副橢圓形的白色環狀裝飾耳環，白色高跟涼鞋，這身打扮，和白天的完全兩種風格。從白天的幹練灑脫，現在的清純甜美。
“他呢？”杜昕月一見苗艷樹便問。
雖然沒有題名道姓，苗艷樹知道她問的是崔墨染。
“回去換衣裳去了，你坐著等會兒，他家跟這裏就隔著一條街，一會兒就能回來。”
苗艷樹一邊說，一邊給杜昕月搬了一把椅子。
在等崔墨染的時間裏，杜昕月跟苗艷樹聊了起來。
反正杜昕月問什麽他答什麽，她先是問到他們的錄像廳，問他們怎麽會有開錄像廳的想法的？是誰的主意？
苗艷樹說是他的主意，他和崔墨染離開鴻雲之後也沒什麽事可做，而崔墨染的精神狀態也不是很好，就想著找點兒事情來做，一來能賺些收入，二來也讓崔墨染別再消沈。
他說崔墨染曾經有離開這裏去別處的打算，是他硬把他給留下的。
苗艷樹說一開始他是想開個飯館的，是崔墨染突然提出不如開個錄像廳，他才臨時改行的。至於書屋倒是他自己想的，因為有多餘的位置，另外他想著弄一些書來，崔墨染沒事的時候還可以翻來解悶。
“邢建國不是在康莊公司給他留了位置了嗎？他為什麽不去？你剛才說他想要離開這裏，是不是有更好的地方等著他呢？”杜昕月問。
“這還用說嗎？還不是因為你？！”苗艷樹憤憤地答。
“因為我？”
看杜昕月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苗艷樹顯得很激動，他說：“杜昕月，你別看我老大平時一副對什麽都不在乎的樣子，其實他就是個情種。說句不誇張的話，他早就把他自己都交待給你了，為你生，為你死，為你赴湯蹈火，為你玩命，可你呢？你只會傷他的心！”
杜昕月不再說話。她回頭看看外面，問崔墨染怎麽還沒回來？
苗艷樹這才發現，說話間又過去十多分鐘了。
“老大不會是在家裏睡著了吧，我去叫他一下。”他說著站起來。
“我跟你一起去。”杜昕月也站起來。
苗艷樹一臉為難，說：“算了吧，你還是別去了，他住那地方下不去腳。”
杜昕月不理會他，看樣子是非去不可的樣子，苗艷樹不好再說什麽，便任由她跟著。
還是那個街道，狹小的院子，破敗的門窗。窗子是黑著的，不知道裏面有沒有人。
杜昕月被院子裏的破爛拌了好幾下，幾次都差點兒摔倒。
走到屋門前，苗艷樹從口袋裏掏門鑰匙，想到杜昕月在旁邊，便將鑰匙又放下了。
他拍打房門，叫著：“老大，開開門，是我！”
“你小子又忘帶鑰匙！”門被從裏面一把推開，傳出崔墨染的埋怨聲。
362關鍵時候也掉鏈子
“老大，你出來下，看誰來了？”苗艷樹沒有帶杜昕月進去，而是在外面招呼崔墨染。他知道，此時的屋子裏更是沒辦法下腳，所以便沒把杜昕月往裏面帶。
“你帶她來幹什麽？”崔墨染沒有出來，但已經猜到外面站著誰，他在裏面沒好氣地對苗艷樹說。
苗艷樹想要說什麽，被杜昕月攔住了。
“是我自己要來的。”她說。
“你回去吧，這裏不是你待的地方。”崔墨染冷冰冰地說。
苗艷樹的心提起來，心說，老大啊，你是不是睡糊塗了，杜昕月可是你日思夜想的女人，你怎麽能跟她說這樣的話呢？完了，這下可什麽戲都沒有了。
苗艷樹一臉尷尬地望向杜昕月，看到她臉上並沒出現他想象的那種憤怒，反而，他從她臉上還看到了一絲微笑——是不是天天黑了，他看花了眼？
“你能待，我為什麽不能待？”杜昕月沖裏面問。
苗艷樹瞪大了眼睛，心裏琢磨著杜昕月這是要跟老大杠上了呀？
裏面的崔墨染也不甘示弱，說：“你是康莊股份有限公司的老總，是青年企業家，身份地位顯赫，而我不過是一介平民，無根無名，頹廢落魄。我們之間不應該有來往。”
黑暗中，杜昕月深深呼吸。
現在她終於知道，她給他的傷害有多深。歉疚、懊悔、自責，一齊湧上心頭，她抑制著奪門而入的沖動。
她刻意擡高聲音，說：“崔墨染，我都到你家門口了，你不歡迎也算了，出來說句話也不行嗎？”
“……”沈默，屋子裏陷入一片寂靜中。
苗艷樹急得不行，他終於忍不住沖進屋子去了。
杜昕月在院子裏，聽到屋子裏有低聲爭執的聲音。
過了好一會兒，崔墨染走出來了。還是白天那身裝扮，只是身上多批了一件外套。
“我該說的都說了，你還讓我說什麽？”他走到她面前，冷冷地問，氣息中透著一股酒精的味道。
“你喝酒了？你為什麽要喝酒？”她問。
“關你什麽事！”他不客氣地說。
杜昕月張了張嘴，她感覺胸中有千言萬語，此時，卻找不到一句話來表達。
“崔墨染，你說話算數嗎？”她問。
“我崔墨染什麽時候賴過別人的賬？”他苦笑反問她。
她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胳膊：“走，陪我看電影去！”
“看什麽啊……”崔墨染不想去，卻身不由己，跟她的腳步踉踉蹌蹌地走出去。
“老大啊，你倒是換身衣裳啊！”苗艷樹在後面急得直跺腳。
但他突然又想到，得趕去給他們放錄像，便連忙鎖了門跑出去，繞著小路往錄像廳方向跑去。他得趕在他們之前將一切都準備好。
一路上，苗艷樹的腦子也沒閑著，他在腦子裏搜羅著當下流行的電影的名字。他合計著，給崔墨染和杜昕月兩個人單獨看的電影，當然不僅要流行，還得是愛情片，可以煽情的那種，嘿嘿。
杜昕月拉著崔墨染，找了錄像廳中間的位置，坐下來。盡管她在旁邊特地為崔墨染預留了位置，但他坐下時，還是與她之間隔開了一個空位。
杜昕月想也沒想，起身，坐在那個空位上。崔墨染再要站起來，她一把按住了他。
“電影開始了，好像是個故事片。”她說。
對面的熒幕上，開始播放影片，錄像廳的燈光在一瞬間全部息滅。
但是，似乎有些不對勁兒，屏幕上的畫面是暗的，仿佛在夜間，某處郊外。伴隨著陰暗的畫面，音響裏播放著一陣緊似一陣的音樂聲。
突然，音樂聲驟停，一張慘白面孔出現的畫面中，它伸長著血淋淋舌頭向杜昕月撲上來。
“啊——”杜昕月發出一聲尖叫，她下意識地向旁邊的崔墨染撲過去。
崔墨染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縮在他的懷裏了。
他整個人都木了，心撲通撲通地跳到了嗓子眼兒。
“不好意思啊，我剛才放錯了，重放，重放。”他們後面的小窗子裏，苗艷樹一邊道歉一邊慌裏慌張地置換碟片。
杜昕月回過神兒來，發現自己正靠在崔墨染的懷裏，也感到有些尷尬。
她連忙坐正身體，跟崔墨染道歉：“對不起啊，我剛才是真的被嚇到了。”
“沒、沒事。”崔墨染說著也端正了身體。
這時，電影屏幕上已經出現電影《羅馬假日》的標題。
看到這個標題，杜昕月心裏舒了口氣，心想這回總算是放對了。
杜昕月知道這是一部愛情片，講述了美麗高貴的公主短暫逃離宮廷繁文縟節的束縛，和英俊瀟灑的平民記者在羅馬度過了快樂的一天，兩個人萌生愛意的故事。
不過，這部電影是有遺憾的。故事的主人公由於身份差距，最後只能依依不舍地告別，回歸自己原來生活的樣子。他們並沒有走到一起。
所以，苗艷樹給他們播放這部影片，似乎還是有些不合適。
不過，杜昕月不管這些，因為她知道，電影是電影，生活是生活，現實生活中的幸福是要靠人去爭取的。
這部電影的節奏歡快，代入感也很強。很快就將觀影者的註意力吸引過去。
八十年代末期，國產電影還比較保守，但譯制片的內容卻十分開放，國外的愛情來得快，兩個人還沒怎麽接觸呢，就眉來眼去，擁抱，接吻，談情說愛。常常會看得人面紅耳赤。
苗艷樹之所以選譯制片給他們看，大概也是這個原因吧。
現在，整個放映室裏就杜昕月和崔墨染兩個人，又是觀看這種情感炙熱的影片，想要控制自己的情感都難，更何況兩個人之間還存在著一定的感情基礎。
當男女主人深情對望熱情擁抱的時候，杜昕月轉臉望向身旁的崔墨染。
她看到他雖然一本正經地坐在那裏，但繃緊的面部表情和急促的呼吸卻出賣了他。他顯得是那樣的局促而手足無措。
終於，他忍無可忍，說句：“這裏太熱，我出頭透透氣。”
然後忽地起身，就要往外走。
杜昕月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你這個家夥，我還以為你是情場高手，原來關鍵時候也掉鏈子。”她望著他，幽怨地說。
“抱歉，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崔墨染避開她的直視。
363變臉比變天快
放映室的小窗口中，露出苗艷樹的腦袋。他全程目睹了兩個人觀影的過程，每到精彩之處，他就在心裏為崔墨染吶喊助威，然而崔墨染的表現讓他大跌眼鏡。
此時，他已經急得不行，幹脆站在窗口，對著崔墨染揮舞手臂：“老大，你還等什麽呢，快上啊！”
他的影子被放映機投放在大屏幕上，看上去十分滑稽。引得杜昕月和崔墨染將目光轉向屏幕。
正在這時，電影中出現兩位主角擁吻的鏡頭，赫本與派克的演技嫻熟，表演激情四射。
又是一個好機會，苗艷樹連忙將身子縮回去，這樣，兩個人就可以更清楚觀看精彩環節了。
“崔墨染！”杜昕月叫道。
“呃？”
“你敢不敢像派克那樣？”
兩個人的眸光再次相遇，崔墨染看到杜昕月的眸子裏發出異樣的光芒。
他當然知道杜昕月的意思，但是，他……
就在他低頭回避的那一瞬，她突然上前一步，雙手勾住他的脖頸，腳尖踮起。崔墨染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兒，嘴巴已經淪陷了。
他渾身的血液在一瞬間沸騰，稍一猶豫，他張開臂膀，將她緊緊擁入懷中，閉上眼，深情地，肆無忌憚地親吻。
放映室的小屋，苗艷樹雙手捂著胸口一屁股跌坐在椅子。
“我的媽呀，這速度，也太快了！”他伸出一根大拇指，“老大就是老大！”
然而等他再起身往下看去時，卻發現放映廳裏，只剩下杜昕月一個人呆立在那裏，崔墨染已經不知去向。
他連忙跑出去，跑進放映廳裏，問杜昕月崔墨染呢？他剛才不是還在這裏嗎？
杜昕月苦笑一下：“他說他喝多了。”
“喝多了？”苗艷樹重覆一句，一臉懵，“那他剛才……”
“既然是喝多了，當然就不算數了。”她發出一聲嘆息。
杜昕月回頭看向熒幕，影片接近尾聲，人群散盡，派克手插褲袋，低頭走出禮堂，身後是一片空曠，無言憂傷……
第二天早上，苗艷樹從床上爬起來，聽到屋外有聲音，扒開窗簾，看到崔墨染正在院子裏的水龍頭上接水，準備刷牙。
苗艷樹心裏嘀咕，一向都是自己起得早，崔墨染起得晚，今天倒是奇怪，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苗艷樹想起昨晚的事情，便慌忙穿好衣服，走出去。
“老大，你昨天喝了多少酒？”他問正在躬身刷牙的崔墨染。
“一瓶。”
“啤的？”
“白的。”
聽崔墨染說是喝了一瓶白酒，苗艷樹的心沈下去，他想他要是喝了一瓶啤酒還好，腦子不會被燒糊塗，要是白的可就夠嗆了。
不過也難說，他記得一瓶白酒對老大來說應該不算什麽。
於是，他抱著一絲希望問：“那昨晚的發生事情，你還記得吧？”
“你說的是哪一件？”崔墨染吐掉一口泡沫水問。
“跟杜昕月看電影那件事啊，這麽大的事，你應該不會忘的，另外還有一些小細節，嘻嘻……”苗艷樹臉上露出一絲壞笑。
“忘了！”崔墨染很幹脆地說了這兩個字，便轉身洗臉去了。
“老大，你是故意的吧？你跟我說忘了也就算了，可不能跟杜昕月這麽說啊。我看出來了，她是真心要跟你和好的，你可不能錯過啊，錯過這個村兒可就沒這個店了。”苗艷樹跟在崔墨染屁股後頭，焦急地說。
“什麽村啊店啊的，我現在要出去一趟，早飯你自己做自己吃吧。”崔墨染擦幹了臉，從晾衣繩上扯了一件大背心，一邊往身上套，一邊往外走去。
“老大，你要是不記得昨晚的事，我可以給你講講。”苗艷樹追著他說。
“錄像廳那邊你也早點兒過去，別把什麽都交給那幾個夥計去做。”崔墨染說著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餵，老大，我在跟你說你跟杜昕月約會的事呢……你到底什麽意思嘛？”苗艷樹望著崔墨染的背影，一臉迷惑。
崔墨染的心思他真是摸不透了，他只當崔墨染愛杜昕月愛得死去活來，現在杜昕月主動送上門來了，他肯定要抓住機會不放。並且從昨天晚上，他在放映廳裏對她的那股熱情勁兒，他也覺得好事已成。
然而，崔墨染的臉變得比天還快，一轉眼，他竟和杜昕月說，他喝多了，剛才的親熱不算數，氣人不？哪個女生能受得了這個？
昨晚，他還跟杜昕月解釋，說他們老大可能是真的喝多了，他說的都是醉話，讓杜昕月別當真。結果呢，今天早上一問，他還是這樣的態度。所以，苗艷樹就糊塗了,他不明白崔墨染到底是真醉還是假醉，真的忘了昨晚的事，還是假忘。
錄像廳開業以來，場場爆滿，尤其是到了休息日以及新片上映的時候，排隊買票的人都排起了長龍。還有很多人因為買不到票遺憾而歸。
苗艷樹開始抱怨，錄像廳的場地太小了，而且只有一個放映廳，新片舊片都不能一起放。
市裏有個舊的電影院，早些年經營的還很火，這些年都成了擺設了，只偶爾接納一些學生團體觀看科學教育片。
苗艷樹就跟崔墨染商量，想要把那個電影院承包下來。
“承包電影院是個好主意，可是錢呢？承包需要錢，重新裝潢整頓也需要錢，沒有錢什麽都別談。”崔墨染打擊他。
苗艷樹沒音兒了，是啊，沒有錢什麽都別談。
雖然暫時不能承包電影院，但是苗艷樹發誓，他要使勁兒賺錢，遲早要開一個大的電影院。
這天，他突然聽人說，電影院那塊地已經被人買下了。
是他最先看好電影院的，是什麽人走了他的前頭？
另外，他們賣那塊地做什麽？不會是想把它拆掉作它用吧？唉，地都是人家的了，怎麽用是人家的事，他有什麽權力過問呢？
這天，崔墨染正端著一本書坐在書屋的吧臺後面看。苗艷樹走過去，跟他說：“老大，承包電影院的事沒戲了。”
“努力賺錢啊，賺夠了錢就有戲。”崔墨染頭也不擡地說。
“那塊地都被人買去了。”
“什麽時候的事？”崔墨染從書後面擡起頭問。
“就在前幾天，據說合同都簽了。”
“那完蛋了……”
364尷尬的一幕
“什麽完蛋了？”杜昕月從外面走進來，問道。
看到杜昕月，崔墨染楞了一下，然後迅速將頭低了下去，從吧臺上撈起一本書將自己大半張臉擋了起來。
那晚上的事過去好幾周了，因為他始終對杜昕月否認對當晚的事有記憶，讓杜昕月很生氣。之後，她一連好久都不再來找他。
這讓他心裏一度失落和痛苦，想自己是不是做得有些過分？
的確過分，敢做不敢當，無恥、齷齪、流氓，他在心裏狠狠地罵自己。
像他這種人，別說不被理睬了，就是給他幾個耳光都是輕的。
所以，他一直以為，杜昕月再也不會打理他了。
當他看到她又出現在面前的時候，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此刻，他只有用手裏的書本來掩飾自己內心的慌亂。她肯定是來找他興師問罪的，她那麽高傲的女人，怎麽會承受如此侮辱？
然而，杜昕月倒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她並沒有向吧臺裏面的他看上一眼，只站在吧臺外跟苗艷樹說話。她的語氣聽上去平和而自然，那晚上的不愉快似乎也已經被她拋到了腦後。這讓崔墨染的心稍稍放下一些。
苗艷樹將電影院的事跟杜昕月說，他說他原本還打算承包電影院，修繕一下繼續用來放電影，那裏位置好，地方也大，能容納不少人呢。可比他這個小錄像廳強多了。
可惜現在電影院被別人買去了，估計也該拆掉建別的了，真是可惜那塊地了，他嘆息說。
“你怎麽不問問是誰買下的那塊地？”杜昕月反問他。
“誰啊，難道是你？”
杜昕月把頭一揚：“就是我。”
苗艷樹瞪大眼睛：“你買那塊地做什麽？建商品房嗎？”
“建綜合商業區。”
“那電影院還是沒有了。”苗艷樹遺憾道。
“不會呀，影院將是綜合商業區的一部分。而且比現在的影院更大，更先進，這麽說吧，光放映廳就會增加到五到十個，不同的放映廳可以同時播放影片。”杜昕月跟他解釋。
苗艷樹的精神一下子振奮起來，他對崔墨染叫道：“老大，你聽到了嗎？電影院不僅不會消失，還會更先進呢！”
“你能不能別一驚一乍的，這跟你有幾毛錢關系？”崔墨染白了他一眼。
苗艷樹縮了縮腦袋，確實跟他沒有關系。
這是，他突然看到崔墨染手裏拿著的那本書，書皮上“兩性技巧”幾個大字赫然入目，更讓人難堪的是，書皮上還配著兩性纏綿的暧昧插圖。
他驚訝的差點兒叫出來，那本書是他上貨的時候買來自己解悶的，平時都是偷偷的躲在吧臺後面看，誰知道崔墨染會當著杜昕月的面兒把它拿出來呢？
“咳咳！”他使勁兒咳嗽兩聲提醒崔墨染。
崔墨染擡起頭懶懶地瞥他一眼，他趕忙指了指他手上的書，崔墨染卻木訥得很，白了他一眼後繼續將頭埋進書裏去。沒辦法，他只得用身體擋在崔墨染的前面，順便將那本書也擋住。
“怎麽沒關系？”杜昕月對苗艷樹說，“你要是願意，我可以把影院承包給你，承包費按照盈利交納，不用提前支出。怎麽樣？”
“哇，真的假的？那我一分錢都不用拿，就能開電影院？”苗艷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前期還是需要一些費用的。你資金要是不足我可以給你墊付，不過不是白借，你需要支付相應的利息。”
“這真是太好了，天上掉餡餅啊！”苗艷樹美得都快跳起來了，不過，他表示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我今天拿了合同來，你要是同意，現在就可以簽。”杜昕月說著，從隨身的包裏取出一份合同，遞給苗艷樹。
苗艷樹一看杜昕月來真的，一時間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說這麽大的事情，他一個人說了不算。他得跟他老大商量商量。
然後他轉過身，對裏面的崔墨染說：“老大，我們的話你都聽到了吧？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崔墨染不動聲色地問。
“承包影院呀！你看，合同都拿來了。”苗艷樹說著將手裏的合同遞到崔墨染面前。
崔墨染並沒有去接，只說：“你要是覺得合適就簽，不用征求我的意見。”
苗艷樹笑了，說：“老大，咱們這裏你是老大，簽合同的事當然得你來。”
“我簽？你搞清楚，是你想合作，又不是我想合作。”崔墨染沒好氣地說，然後繼續埋頭“看書”。
苗艷樹楞在那裏，心說原來老大是不同意承包影院啊。多好的機會啊，不把握住真是可惜。
可他又有什麽辦法呢？生意上的事，表面上是他在張羅，其實他還是要聽崔墨染的。
他極不情願地將合同交還給杜昕月：“杜昕月，不好意思啊，我們老大似乎對承包不感興趣。”
杜昕月扯動一下嘴角，將合同接過去。
就在這時，她的目光往吧臺裏一掃，恰好掃在崔墨染手裏的那本書上。
可以想象杜昕月當時的表情，先是驚訝不已，繼而忍俊不禁。她繃緊嘴巴，強忍著才沒讓自己笑出來。
“敢問……你們老大，最近是不是特別忙？”她盯著崔墨染手裏的書說。
“忙，我們可忙了，看書什麽的就是偶爾。”苗艷樹轉進吧臺裏，將崔墨染手裏的書按下去。
卻不想崔墨染仍然不開竅，他還一把推開苗艷樹，不無傲慢地說：“沒啥忙的，就是多看幾本書，為自己充充電，省得老是被別人看不起。”
“你的知識量挺雜的啊，也不怕燒壞了腦子。”杜昕月一臉輕蔑。
“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看書是為了增加見識，怎麽會燒腦子呢？”崔墨染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苗艷樹終於看不下去了，他上前一把將崔墨染手裏的書奪下來，壓低聲音對他說：“老大，你拿錯書了。”
崔墨染低頭一看書皮，腦袋立刻就大了一圈兒，心說完了完了，這下可丟人丟到家了！
他當然知道這是一本什麽樣的書，苗艷樹曾經拿它在他面前顯擺過，當時還被他好一通取笑。可是怎麽就到了他的手裏？要命的是還是當著杜昕月的面拿在手裏，還一直在看呀看。
365她的心意
他狠狠地瞪著苗艷樹，咬牙切齒：“你這家夥，害我！
“老大，我提醒你好幾次了，你也不聽我的啊。”
再看杜昕月，此時她臉上正露出或輕蔑、或得意、或嘲笑、或憤怒的表情。看到杜昕月這樣，崔墨染的心裏既羞惱又郁悶。
“那你們就繼續充電吧，我就不打擾了。”她轉身往外走。
“杜昕月，你不要誤會我老大，他其實也是第一次看那書，不、不是，我是說，他才拿起來不一會兒。”苗艷樹跟在她背後為崔墨染解釋。
“對了，這合同我給你們留著，你們慢慢商量，想通了隨時來找我。”杜昕月走到門口，向身後揚了揚手裏的合同。
“不必了，你的大買賣我們高攀不起，我們有這個小店就夠了。”崔墨染賭氣跟了一句。
杜昕月忽然轉過身，一雙靈動的眸子望著不遠處的崔墨染，眨了眨：“那就等你們關店的一天，記得來找我。”
“你……”竟然咒他們關店，崔墨染怒氣上湧。
“杜昕月你慢走，有空常來過來坐。”
等杜昕月走遠，苗艷樹轉過身，看到崔墨染正惡狠狠地瞪著他，那樣子差不多是立馬會將他生吞活剝。
“我去那邊招呼客人。”苗艷樹說著便跑去放映廳了。
接下來的一整天，他都盡量躲著崔墨染，他知道崔墨染正在氣頭上，被他逮到肯定吃不了兜著走。
晚上，苗艷樹也很晚才回到出租屋，那時崔墨染已經睡下了。第二天早上，他再早早地出門。
第二天，苗艷樹等到中午也沒見崔墨染來店裏。
他擔心他有什麽事，正準備回出租屋來找他，剛走到門口，就見他大步流星地從不遠處走過來。
見到崔墨染，他下意識往回走。
“給我站住！”崔墨染叫住他。
“老、老大，我正準備回去找你呢，你沒吃早飯吧？我給你去買……”
“我問你，咱這裏被政府征用了你知道嗎？”
“啥，征用？啥是征用？”
“政府要在這裏建廣場，這片房子都要要拆遷。”崔墨染指著錄像廳周圍的房子說。
“這是啥時候的事兒啊？”
“文件都下來一年多了。”
“該死的房東，不早跟我說！”苗艷樹狠狠地罵著房東，但他也知道，光罵人也沒有用，“老大，咱們錄像廳才剛開業啊，能不能跟他們說說不征用咱們的錄像廳？”
“文件定下的事兒，是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崔墨染反問他。
是啊，文件都出來了，說明這件事已經沒有回旋的餘地了。另外，這麽大一片地場都拆遷的話，怎麽可能單單把錄像廳留下來呢？苗艷樹懊悔不已。
這時，房東也來了。
苗艷樹見到房東氣不打一處來，他沖上去，抓著他的領口就要打。
“住手！”崔墨染喝止了他。
崔墨染讓房東自己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房東一臉委屈，說他來正是要跟他們說房子的事兒的。他對他們表示抱歉，說他之前確實聽說過要拆遷的事，不過他一直都沒當真，並且因為他人一直在外地，對拆遷的消息也比較閉塞。
直到最近拆遷隊的人給他打電話，他才知道這裏真的要拆了。他便急急忙忙地趕來了。
“他們三個月的時間騰空房子，時間蠻充裕的，你們可以在這段時間裏另找一處地方開錄像廳。”房東安慰他們說。
“說得輕巧，我們投入的費用怎麽辦？”苗艷樹憤憤地問。
房東安慰他們不要擔心，說政府會給他一筆拆遷補償款，他會從中拿出一些來補償他們。
既然房東不是故意欺騙他們，並且事情發生後也是第一時間趕過來道歉、解決問題，他們也不想再為難他了。
放走了房東，兩個人都陷入了沈默。
“都是我不好，租房子的時候沒打聽清楚拆遷的事。”苗艷樹自責不已。
崔墨染不理睬他，他仰靠在椅子上，隨手從吧臺上拿起一本書，放到眼前一看還是那本《性愛技巧》，便一揚手丟到了一邊。再順手一抓，抓了一本《笑傲江湖》，便心不在焉地在手裏翻起來。
苗艷樹連忙過去，將之前那本書拿來，塞進自己的衣服裏。
“老大，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他問崔墨染。
“不是還有三個月嗎，你急什麽？”崔墨染懶洋洋地答。
“找房子，搞裝潢，光這些就得用上大半年的時間呢，不早些打算怎麽行？再說，還有資金問題，這一來二去，咱們得倒搭好多錢，房東補償的那點兒根本就不夠。”苗艷樹抱怨。
苗艷樹急得不行，崔墨染優哉游哉地看起書來，仿佛苗艷樹說的事情完全跟他沒有關系一樣。
其實，苗艷樹心裏已經有了方案，但是他還不敢對崔墨染直接說。
他尋思片刻，決定采取迂回策略。
“老大，你記不記得那天杜昕月從咱們這裏走說什麽來著？”他小心翼翼地問崔墨染。
“說什麽？”
“她說等咱們關店那一天什麽的，當是咱們還很生氣，你說，她是不是那時候就已經知道咱們這裏要拆遷的事了？”
崔墨染從書中擡起眼，盯著他：“我怎麽不記得你當時很生氣呢？”
苗艷樹頓時一臉尷尬，他心裏清楚，他當時的確沒有生氣，氣得七竅生煙的人是崔墨染。
但是他怎麽能承認自己當時沒有生氣反而很開心呢？
“我當然有生氣啊，她咒咱們關店，我能不生氣嗎？只不過我的氣是生在心裏的，你看不出來而已。”苗艷樹跟他解釋。
崔墨染從鼻子“哼”了一聲，表示自己的不屑。然後，他又低頭看書。
苗艷樹湊過去：“老大，我話還沒說完呢。其實我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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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墨染楞在那裏，他身後不遠處的苗艷樹也立在那裏。他們的目光都聚在那個女人的身上，只等著她轉過身來。
女人轉過身，一步一步向崔墨染走過去。
在他面前兩步遠的位置停下，與他默默對視。
再看崔墨染，他呆呆地望著對方，整個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只有兩只手，時而捏緊，時而松開。
苗艷樹走過來，仔細地端詳著女人，終於，他張大了嘴巴,失聲叫起來：“你是杜、杜……”
杜昕月剪短了頭發，變化了衣著，剛才讓苗艷樹都沒認出她來，現在仔細一看才看出來。
杜昕月擡手拿掉墨鏡，擡頭再次望向崔墨染。
崔墨染便不自然地將目光從她臉上移開，垂下頭去。
書屋裏面的一間屋子裏，杜昕月和崔墨染相對而坐。崔墨染還是垂著頭，不去與她對視。杜昕月則顯得很隨意，她起身在屋子裏轉悠著，欣賞著墻上貼著的電影海報。
“這些影片你們店裏都有嗎？”
“有的。”
“你看過嗎？”
“沒有。”
“我也沒看過，但都聽過名字。哪天我們一起看。”
“……”
361失約
這時，恰好苗艷樹端著茶水走進來，他聽到杜昕月的話，便接茬道：“好呀，咱自己有場子，想看啥就看啥，就咱自己看。要不然就今天吧，白天不行得做生意，晚上十點以後吧，你過來，把場子騰出給你們。”
“咳咳！”崔墨染用力咳嗽幾聲打斷他。
“你咳嗽什麽啊，我說的是真的，我現在就出去掛牌子，今晚不通宵，營業時間到九點半。”苗艷樹高興地說。
“我說你想什麽呢，二半夜的誰來看這玩意兒？改天吧。”崔墨染低聲反駁他。
“我看！”杜昕月轉向苗艷樹，說，“就這麽定了，十點。”
然後，杜昕月說她公司裏還有事，便與兩個人告辭離開了。
苗艷樹去送杜昕月他們，看到崔墨染還坐在那裏，便過去將他硬拽起來。他不情願地起身，隨著他們走到門口，看著他們鉆進車子。
送走杜昕月，苗艷樹一轉身，發現崔墨染已經回去了。
他把外面的事情安頓給其他店員，轉身跑回屋子，看到崔墨染已經躺回了床上。
“老大，你怎麽又躺下了？”他問
“困，睡覺。”崔墨染翻了個身。
“老大，你先別睡，我想跟你說幾句話。”苗艷樹湊過去坐在床邊。
“有屁快放。”
“你不覺得杜昕月現在變得更漂亮了嗎？”
“那又怎樣？”
“杜昕月今天可是專程過來找你的，你難道就沒有什麽感覺？”
“感覺什麽？”
“感覺她對你，是不是……”
“行了，你沒事就出去幹活吧，別礙我睡覺。”崔墨染掀起被子蒙住了腦袋。
苗艷樹還想說什麽，看他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也不敢再說下去了。
他站起了，笑著說：“行，那你就睡吧，睡得精神兒的，晚上好陪佳人看電影。”
苗艷樹帶著他的幾個員工忙碌碌一整天，九點半鐘收了最後一場，便把店關了。
趁著離十點鐘還有一段時間，他想著先把今天的賬攏一攏。
他本來是要跟崔墨染一起攏賬的，但是他懶得弄，讓他自己弄。他已經睡了小一天了，這一天，除了吃喝拉撒的時間，他都在床上度過。
剛才好容易起床了，跟苗艷樹打了個招呼，說是要出去買煙。便趿拉著拖鞋離開了。
他還是那身行頭，大背心，拖鞋。苗艷樹叮囑他快點兒回來，他已經給他找了一套時髦衣服，想等杜昕月到來之前讓他換上。崔墨染要跟人家一起看電影，說句時髦詞兒叫“約會”，怎麽能穿著背心拖鞋呢？
苗艷樹攏完了賬，看看表，還差五分鐘十點。他往外探頭看了一眼，崔墨染還沒回來。
他便將錢鎖金抽屜裏，叮囑店裏的夥計看家，然後向旁邊的小賣部走去。
小賣部裏沒有崔墨染，他問看小賣部的大娘有沒有看到他，大娘說崔墨染在她這裏買了兩盒牡丹煙，出門向左走了。
苗艷樹跑出去，哪裏還有崔墨染的影子。他知道，他應該是回他的出租屋了。
崔墨染明知道杜昕月一會兒會來，卻跑回出租屋，他是不是故意躲她呢？
不能，苗艷樹安慰自己，心說興許他是回去換衣裳了呢？
苗艷樹回到店裏，看到杜昕月已經來了。
她換了一身淡粉色的碎花連衣裙，頭頂卡著白色框邊的墨鏡，耳朵上戴著一副橢圓形的白色環狀裝飾耳環，白色高跟涼鞋，這身打扮，和白天的完全兩種風格。從白天的幹練灑脫，現在的清純甜美。
“他呢？”杜昕月一見苗艷樹便問。
雖然沒有題名道姓，苗艷樹知道她問的是崔墨染。
“回去換衣裳去了，你坐著等會兒，他家跟這裏就隔著一條街，一會兒就能回來。”
苗艷樹一邊說，一邊給杜昕月搬了一把椅子。
在等崔墨染的時間裏，杜昕月跟苗艷樹聊了起來。
反正杜昕月問什麽他答什麽，她先是問到他們的錄像廳，問他們怎麽會有開錄像廳的想法的？是誰的主意？
苗艷樹說是他的主意，他和崔墨染離開鴻雲之後也沒什麽事可做，而崔墨染的精神狀態也不是很好，就想著找點兒事情來做，一來能賺些收入，二來也讓崔墨染別再消沈。
他說崔墨染曾經有離開這裏去別處的打算，是他硬把他給留下的。
苗艷樹說一開始他是想開個飯館的，是崔墨染突然提出不如開個錄像廳，他才臨時改行的。至於書屋倒是他自己想的，因為有多餘的位置，另外他想著弄一些書來，崔墨染沒事的時候還可以翻來解悶。
“邢建國不是在康莊公司給他留了位置了嗎？他為什麽不去？你剛才說他想要離開這裏，是不是有更好的地方等著他呢？”杜昕月問。
“這還用說嗎？還不是因為你？！”苗艷樹憤憤地答。
“因為我？”
看杜昕月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苗艷樹顯得很激動，他說：“杜昕月，你別看我老大平時一副對什麽都不在乎的樣子，其實他就是個情種。說句不誇張的話，他早就把他自己都交待給你了，為你生，為你死，為你赴湯蹈火，為你玩命，可你呢？你只會傷他的心！”
杜昕月不再說話。她回頭看看外面，問崔墨染怎麽還沒回來？
苗艷樹這才發現，說話間又過去十多分鐘了。
“老大不會是在家裏睡著了吧，我去叫他一下。”他說著站起來。
“我跟你一起去。”杜昕月也站起來。
苗艷樹一臉為難，說：“算了吧，你還是別去了，他住那地方下不去腳。”
杜昕月不理會他，看樣子是非去不可的樣子，苗艷樹不好再說什麽，便任由她跟著。
還是那個街道，狹小的院子，破敗的門窗。窗子是黑著的，不知道裏面有沒有人。
杜昕月被院子裏的破爛拌了好幾下，幾次都差點兒摔倒。
走到屋門前，苗艷樹從口袋裏掏門鑰匙，想到杜昕月在旁邊，便將鑰匙又放下了。
他拍打房門，叫著：“老大，開開門，是我！”
“你小子又忘帶鑰匙！”門被從裏面一把推開，傳出崔墨染的埋怨聲。
362關鍵時候也掉鏈子
“老大，你出來下，看誰來了？”苗艷樹沒有帶杜昕月進去，而是在外面招呼崔墨染。他知道，此時的屋子裏更是沒辦法下腳，所以便沒把杜昕月往裏面帶。
“你帶她來幹什麽？”崔墨染沒有出來，但已經猜到外面站著誰，他在裏面沒好氣地對苗艷樹說。
苗艷樹想要說什麽，被杜昕月攔住了。
“是我自己要來的。”她說。
“你回去吧，這裏不是你待的地方。”崔墨染冷冰冰地說。
苗艷樹的心提起來，心說，老大啊，你是不是睡糊塗了，杜昕月可是你日思夜想的女人，你怎麽能跟她說這樣的話呢？完了，這下可什麽戲都沒有了。
苗艷樹一臉尷尬地望向杜昕月，看到她臉上並沒出現他想象的那種憤怒，反而，他從她臉上還看到了一絲微笑——是不是天天黑了，他看花了眼？
“你能待，我為什麽不能待？”杜昕月沖裏面問。
苗艷樹瞪大了眼睛，心裏琢磨著杜昕月這是要跟老大杠上了呀？
裏面的崔墨染也不甘示弱，說：“你是康莊股份有限公司的老總，是青年企業家，身份地位顯赫，而我不過是一介平民，無根無名，頹廢落魄。我們之間不應該有來往。”
黑暗中，杜昕月深深呼吸。
現在她終於知道，她給他的傷害有多深。歉疚、懊悔、自責，一齊湧上心頭，她抑制著奪門而入的沖動。
她刻意擡高聲音，說：“崔墨染，我都到你家門口了，你不歡迎也算了，出來說句話也不行嗎？”
“……”沈默，屋子裏陷入一片寂靜中。
苗艷樹急得不行，他終於忍不住沖進屋子去了。
杜昕月在院子裏，聽到屋子裏有低聲爭執的聲音。
過了好一會兒，崔墨染走出來了。還是白天那身裝扮，只是身上多批了一件外套。
“我該說的都說了，你還讓我說什麽？”他走到她面前，冷冷地問，氣息中透著一股酒精的味道。
“你喝酒了？你為什麽要喝酒？”她問。
“關你什麽事！”他不客氣地說。
杜昕月張了張嘴，她感覺胸中有千言萬語，此時，卻找不到一句話來表達。
“崔墨染，你說話算數嗎？”她問。
“我崔墨染什麽時候賴過別人的賬？”他苦笑反問她。
她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胳膊：“走，陪我看電影去！”
“看什麽啊……”崔墨染不想去，卻身不由己，跟她的腳步踉踉蹌蹌地走出去。
“老大啊，你倒是換身衣裳啊！”苗艷樹在後面急得直跺腳。
但他突然又想到，得趕去給他們放錄像，便連忙鎖了門跑出去，繞著小路往錄像廳方向跑去。他得趕在他們之前將一切都準備好。
一路上，苗艷樹的腦子也沒閑著，他在腦子裏搜羅著當下流行的電影的名字。他合計著，給崔墨染和杜昕月兩個人單獨看的電影，當然不僅要流行，還得是愛情片，可以煽情的那種，嘿嘿。
杜昕月拉著崔墨染，找了錄像廳中間的位置，坐下來。盡管她在旁邊特地為崔墨染預留了位置，但他坐下時，還是與她之間隔開了一個空位。
杜昕月想也沒想，起身，坐在那個空位上。崔墨染再要站起來，她一把按住了他。
“電影開始了，好像是個故事片。”她說。
對面的熒幕上，開始播放影片，錄像廳的燈光在一瞬間全部息滅。
但是，似乎有些不對勁兒，屏幕上的畫面是暗的，仿佛在夜間，某處郊外。伴隨著陰暗的畫面，音響裏播放著一陣緊似一陣的音樂聲。
突然，音樂聲驟停，一張慘白面孔出現的畫面中，它伸長著血淋淋舌頭向杜昕月撲上來。
“啊——”杜昕月發出一聲尖叫，她下意識地向旁邊的崔墨染撲過去。
崔墨染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縮在他的懷裏了。
他整個人都木了，心撲通撲通地跳到了嗓子眼兒。
“不好意思啊，我剛才放錯了，重放，重放。”他們後面的小窗子裏，苗艷樹一邊道歉一邊慌裏慌張地置換碟片。
杜昕月回過神兒來，發現自己正靠在崔墨染的懷裏，也感到有些尷尬。
她連忙坐正身體，跟崔墨染道歉：“對不起啊，我剛才是真的被嚇到了。”
“沒、沒事。”崔墨染說著也端正了身體。
這時，電影屏幕上已經出現電影《羅馬假日》的標題。
看到這個標題，杜昕月心裏舒了口氣，心想這回總算是放對了。
杜昕月知道這是一部愛情片，講述了美麗高貴的公主短暫逃離宮廷繁文縟節的束縛，和英俊瀟灑的平民記者在羅馬度過了快樂的一天，兩個人萌生愛意的故事。
不過，這部電影是有遺憾的。故事的主人公由於身份差距，最後只能依依不舍地告別，回歸自己原來生活的樣子。他們並沒有走到一起。
所以，苗艷樹給他們播放這部影片，似乎還是有些不合適。
不過，杜昕月不管這些，因為她知道，電影是電影，生活是生活，現實生活中的幸福是要靠人去爭取的。
這部電影的節奏歡快，代入感也很強。很快就將觀影者的註意力吸引過去。
八十年代末期，國產電影還比較保守，但譯制片的內容卻十分開放，國外的愛情來得快，兩個人還沒怎麽接觸呢，就眉來眼去，擁抱，接吻，談情說愛。常常會看得人面紅耳赤。
苗艷樹之所以選譯制片給他們看，大概也是這個原因吧。
現在，整個放映室裏就杜昕月和崔墨染兩個人，又是觀看這種情感炙熱的影片，想要控制自己的情感都難，更何況兩個人之間還存在著一定的感情基礎。
當男女主人深情對望熱情擁抱的時候，杜昕月轉臉望向身旁的崔墨染。
她看到他雖然一本正經地坐在那裏，但繃緊的面部表情和急促的呼吸卻出賣了他。他顯得是那樣的局促而手足無措。
終於，他忍無可忍，說句：“這裏太熱，我出頭透透氣。”
然後忽地起身，就要往外走。
杜昕月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你這個家夥，我還以為你是情場高手，原來關鍵時候也掉鏈子。”她望著他，幽怨地說。
“抱歉，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崔墨染避開她的直視。
363變臉比變天快
放映室的小窗口中，露出苗艷樹的腦袋。他全程目睹了兩個人觀影的過程，每到精彩之處，他就在心裏為崔墨染吶喊助威，然而崔墨染的表現讓他大跌眼鏡。
此時，他已經急得不行，幹脆站在窗口，對著崔墨染揮舞手臂：“老大，你還等什麽呢，快上啊！”
他的影子被放映機投放在大屏幕上，看上去十分滑稽。引得杜昕月和崔墨染將目光轉向屏幕。
正在這時，電影中出現兩位主角擁吻的鏡頭，赫本與派克的演技嫻熟，表演激情四射。
又是一個好機會，苗艷樹連忙將身子縮回去，這樣，兩個人就可以更清楚觀看精彩環節了。
“崔墨染！”杜昕月叫道。
“呃？”
“你敢不敢像派克那樣？”
兩個人的眸光再次相遇，崔墨染看到杜昕月的眸子裏發出異樣的光芒。
他當然知道杜昕月的意思，但是，他……
就在他低頭回避的那一瞬，她突然上前一步，雙手勾住他的脖頸，腳尖踮起。崔墨染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兒，嘴巴已經淪陷了。
他渾身的血液在一瞬間沸騰，稍一猶豫，他張開臂膀，將她緊緊擁入懷中，閉上眼，深情地，肆無忌憚地親吻。
放映室的小屋，苗艷樹雙手捂著胸口一屁股跌坐在椅子。
“我的媽呀，這速度，也太快了！”他伸出一根大拇指，“老大就是老大！”
然而等他再起身往下看去時，卻發現放映廳裏，只剩下杜昕月一個人呆立在那裏，崔墨染已經不知去向。
他連忙跑出去，跑進放映廳裏，問杜昕月崔墨染呢？他剛才不是還在這裏嗎？
杜昕月苦笑一下：“他說他喝多了。”
“喝多了？”苗艷樹重覆一句，一臉懵，“那他剛才……”
“既然是喝多了，當然就不算數了。”她發出一聲嘆息。
杜昕月回頭看向熒幕，影片接近尾聲，人群散盡，派克手插褲袋，低頭走出禮堂，身後是一片空曠，無言憂傷……
第二天早上，苗艷樹從床上爬起來，聽到屋外有聲音，扒開窗簾，看到崔墨染正在院子裏的水龍頭上接水，準備刷牙。
苗艷樹心裏嘀咕，一向都是自己起得早，崔墨染起得晚，今天倒是奇怪，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苗艷樹想起昨晚的事情，便慌忙穿好衣服，走出去。
“老大，你昨天喝了多少酒？”他問正在躬身刷牙的崔墨染。
“一瓶。”
“啤的？”
“白的。”
聽崔墨染說是喝了一瓶白酒，苗艷樹的心沈下去，他想他要是喝了一瓶啤酒還好，腦子不會被燒糊塗，要是白的可就夠嗆了。
不過也難說，他記得一瓶白酒對老大來說應該不算什麽。
於是，他抱著一絲希望問：“那昨晚的發生事情，你還記得吧？”
“你說的是哪一件？”崔墨染吐掉一口泡沫水問。
“跟杜昕月看電影那件事啊，這麽大的事，你應該不會忘的，另外還有一些小細節，嘻嘻……”苗艷樹臉上露出一絲壞笑。
“忘了！”崔墨染很幹脆地說了這兩個字，便轉身洗臉去了。
“老大，你是故意的吧？你跟我說忘了也就算了，可不能跟杜昕月這麽說啊。我看出來了，她是真心要跟你和好的，你可不能錯過啊，錯過這個村兒可就沒這個店了。”苗艷樹跟在崔墨染屁股後頭，焦急地說。
“什麽村啊店啊的，我現在要出去一趟，早飯你自己做自己吃吧。”崔墨染擦幹了臉，從晾衣繩上扯了一件大背心，一邊往身上套，一邊往外走去。
“老大，你要是不記得昨晚的事，我可以給你講講。”苗艷樹追著他說。
“錄像廳那邊你也早點兒過去，別把什麽都交給那幾個夥計去做。”崔墨染說著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餵，老大，我在跟你說你跟杜昕月約會的事呢……你到底什麽意思嘛？”苗艷樹望著崔墨染的背影，一臉迷惑。
崔墨染的心思他真是摸不透了，他只當崔墨染愛杜昕月愛得死去活來，現在杜昕月主動送上門來了，他肯定要抓住機會不放。並且從昨天晚上，他在放映廳裏對她的那股熱情勁兒，他也覺得好事已成。
然而，崔墨染的臉變得比天還快，一轉眼，他竟和杜昕月說，他喝多了，剛才的親熱不算數，氣人不？哪個女生能受得了這個？
昨晚，他還跟杜昕月解釋，說他們老大可能是真的喝多了，他說的都是醉話，讓杜昕月別當真。結果呢，今天早上一問，他還是這樣的態度。所以，苗艷樹就糊塗了,他不明白崔墨染到底是真醉還是假醉，真的忘了昨晚的事，還是假忘。
錄像廳開業以來，場場爆滿，尤其是到了休息日以及新片上映的時候，排隊買票的人都排起了長龍。還有很多人因為買不到票遺憾而歸。
苗艷樹開始抱怨，錄像廳的場地太小了，而且只有一個放映廳，新片舊片都不能一起放。
市裏有個舊的電影院，早些年經營的還很火，這些年都成了擺設了，只偶爾接納一些學生團體觀看科學教育片。
苗艷樹就跟崔墨染商量，想要把那個電影院承包下來。
“承包電影院是個好主意，可是錢呢？承包需要錢，重新裝潢整頓也需要錢，沒有錢什麽都別談。”崔墨染打擊他。
苗艷樹沒音兒了，是啊，沒有錢什麽都別談。
雖然暫時不能承包電影院，但是苗艷樹發誓，他要使勁兒賺錢，遲早要開一個大的電影院。
這天，他突然聽人說，電影院那塊地已經被人買下了。
是他最先看好電影院的，是什麽人走了他的前頭？
另外，他們賣那塊地做什麽？不會是想把它拆掉作它用吧？唉，地都是人家的了，怎麽用是人家的事，他有什麽權力過問呢？
這天，崔墨染正端著一本書坐在書屋的吧臺後面看。苗艷樹走過去，跟他說：“老大，承包電影院的事沒戲了。”
“努力賺錢啊，賺夠了錢就有戲。”崔墨染頭也不擡地說。
“那塊地都被人買去了。”
“什麽時候的事？”崔墨染從書後面擡起頭問。
“就在前幾天，據說合同都簽了。”
“那完蛋了……”
364尷尬的一幕
“什麽完蛋了？”杜昕月從外面走進來，問道。
看到杜昕月，崔墨染楞了一下，然後迅速將頭低了下去，從吧臺上撈起一本書將自己大半張臉擋了起來。
那晚上的事過去好幾周了，因為他始終對杜昕月否認對當晚的事有記憶，讓杜昕月很生氣。之後，她一連好久都不再來找他。
這讓他心裏一度失落和痛苦，想自己是不是做得有些過分？
的確過分，敢做不敢當，無恥、齷齪、流氓，他在心裏狠狠地罵自己。
像他這種人，別說不被理睬了，就是給他幾個耳光都是輕的。
所以，他一直以為，杜昕月再也不會打理他了。
當他看到她又出現在面前的時候，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此刻，他只有用手裏的書本來掩飾自己內心的慌亂。她肯定是來找他興師問罪的，她那麽高傲的女人，怎麽會承受如此侮辱？
然而，杜昕月倒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她並沒有向吧臺裏面的他看上一眼，只站在吧臺外跟苗艷樹說話。她的語氣聽上去平和而自然，那晚上的不愉快似乎也已經被她拋到了腦後。這讓崔墨染的心稍稍放下一些。
苗艷樹將電影院的事跟杜昕月說，他說他原本還打算承包電影院，修繕一下繼續用來放電影，那裏位置好，地方也大，能容納不少人呢。可比他這個小錄像廳強多了。
可惜現在電影院被別人買去了，估計也該拆掉建別的了，真是可惜那塊地了，他嘆息說。
“你怎麽不問問是誰買下的那塊地？”杜昕月反問他。
“誰啊，難道是你？”
杜昕月把頭一揚：“就是我。”
苗艷樹瞪大眼睛：“你買那塊地做什麽？建商品房嗎？”
“建綜合商業區。”
“那電影院還是沒有了。”苗艷樹遺憾道。
“不會呀，影院將是綜合商業區的一部分。而且比現在的影院更大，更先進，這麽說吧，光放映廳就會增加到五到十個，不同的放映廳可以同時播放影片。”杜昕月跟他解釋。
苗艷樹的精神一下子振奮起來，他對崔墨染叫道：“老大，你聽到了嗎？電影院不僅不會消失，還會更先進呢！”
“你能不能別一驚一乍的，這跟你有幾毛錢關系？”崔墨染白了他一眼。
苗艷樹縮了縮腦袋，確實跟他沒有關系。
這是，他突然看到崔墨染手裏拿著的那本書，書皮上“兩性技巧”幾個大字赫然入目，更讓人難堪的是，書皮上還配著兩性纏綿的暧昧插圖。
他驚訝的差點兒叫出來，那本書是他上貨的時候買來自己解悶的，平時都是偷偷的躲在吧臺後面看，誰知道崔墨染會當著杜昕月的面兒把它拿出來呢？
“咳咳！”他使勁兒咳嗽兩聲提醒崔墨染。
崔墨染擡起頭懶懶地瞥他一眼，他趕忙指了指他手上的書，崔墨染卻木訥得很，白了他一眼後繼續將頭埋進書裏去。沒辦法，他只得用身體擋在崔墨染的前面，順便將那本書也擋住。
“怎麽沒關系？”杜昕月對苗艷樹說，“你要是願意，我可以把影院承包給你，承包費按照盈利交納，不用提前支出。怎麽樣？”
“哇，真的假的？那我一分錢都不用拿，就能開電影院？”苗艷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前期還是需要一些費用的。你資金要是不足我可以給你墊付，不過不是白借，你需要支付相應的利息。”
“這真是太好了，天上掉餡餅啊！”苗艷樹美得都快跳起來了，不過，他表示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我今天拿了合同來，你要是同意，現在就可以簽。”杜昕月說著，從隨身的包裏取出一份合同，遞給苗艷樹。
苗艷樹一看杜昕月來真的，一時間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說這麽大的事情，他一個人說了不算。他得跟他老大商量商量。
然後他轉過身，對裏面的崔墨染說：“老大，我們的話你都聽到了吧？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崔墨染不動聲色地問。
“承包影院呀！你看，合同都拿來了。”苗艷樹說著將手裏的合同遞到崔墨染面前。
崔墨染並沒有去接，只說：“你要是覺得合適就簽，不用征求我的意見。”
苗艷樹笑了，說：“老大，咱們這裏你是老大，簽合同的事當然得你來。”
“我簽？你搞清楚，是你想合作，又不是我想合作。”崔墨染沒好氣地說，然後繼續埋頭“看書”。
苗艷樹楞在那裏，心說原來老大是不同意承包影院啊。多好的機會啊，不把握住真是可惜。
可他又有什麽辦法呢？生意上的事，表面上是他在張羅，其實他還是要聽崔墨染的。
他極不情願地將合同交還給杜昕月：“杜昕月，不好意思啊，我們老大似乎對承包不感興趣。”
杜昕月扯動一下嘴角，將合同接過去。
就在這時，她的目光往吧臺裏一掃，恰好掃在崔墨染手裏的那本書上。
可以想象杜昕月當時的表情，先是驚訝不已，繼而忍俊不禁。她繃緊嘴巴，強忍著才沒讓自己笑出來。
“敢問……你們老大，最近是不是特別忙？”她盯著崔墨染手裏的書說。
“忙，我們可忙了，看書什麽的就是偶爾。”苗艷樹轉進吧臺裏，將崔墨染手裏的書按下去。
卻不想崔墨染仍然不開竅，他還一把推開苗艷樹，不無傲慢地說：“沒啥忙的，就是多看幾本書，為自己充充電，省得老是被別人看不起。”
“你的知識量挺雜的啊，也不怕燒壞了腦子。”杜昕月一臉輕蔑。
“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看書是為了增加見識，怎麽會燒腦子呢？”崔墨染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苗艷樹終於看不下去了，他上前一把將崔墨染手裏的書奪下來，壓低聲音對他說：“老大，你拿錯書了。”
崔墨染低頭一看書皮，腦袋立刻就大了一圈兒，心說完了完了，這下可丟人丟到家了！
他當然知道這是一本什麽樣的書，苗艷樹曾經拿它在他面前顯擺過，當時還被他好一通取笑。可是怎麽就到了他的手裏？要命的是還是當著杜昕月的面拿在手裏，還一直在看呀看。
365她的心意
他狠狠地瞪著苗艷樹，咬牙切齒：“你這家夥，害我！
“老大，我提醒你好幾次了，你也不聽我的啊。”
再看杜昕月，此時她臉上正露出或輕蔑、或得意、或嘲笑、或憤怒的表情。看到杜昕月這樣，崔墨染的心裏既羞惱又郁悶。
“那你們就繼續充電吧，我就不打擾了。”她轉身往外走。
“杜昕月，你不要誤會我老大，他其實也是第一次看那書，不、不是，我是說，他才拿起來不一會兒。”苗艷樹跟在她背後為崔墨染解釋。
“對了，這合同我給你們留著，你們慢慢商量，想通了隨時來找我。”杜昕月走到門口，向身後揚了揚手裏的合同。
“不必了，你的大買賣我們高攀不起，我們有這個小店就夠了。”崔墨染賭氣跟了一句。
杜昕月忽然轉過身，一雙靈動的眸子望著不遠處的崔墨染，眨了眨：“那就等你們關店的一天，記得來找我。”
“你……”竟然咒他們關店，崔墨染怒氣上湧。
“杜昕月你慢走，有空常來過來坐。”
等杜昕月走遠，苗艷樹轉過身，看到崔墨染正惡狠狠地瞪著他，那樣子差不多是立馬會將他生吞活剝。
“我去那邊招呼客人。”苗艷樹說著便跑去放映廳了。
接下來的一整天，他都盡量躲著崔墨染，他知道崔墨染正在氣頭上，被他逮到肯定吃不了兜著走。
晚上，苗艷樹也很晚才回到出租屋，那時崔墨染已經睡下了。第二天早上，他再早早地出門。
第二天，苗艷樹等到中午也沒見崔墨染來店裏。
他擔心他有什麽事，正準備回出租屋來找他，剛走到門口，就見他大步流星地從不遠處走過來。
見到崔墨染，他下意識往回走。
“給我站住！”崔墨染叫住他。
“老、老大，我正準備回去找你呢，你沒吃早飯吧？我給你去買……”
“我問你，咱這裏被政府征用了你知道嗎？”
“啥，征用？啥是征用？”
“政府要在這裏建廣場，這片房子都要要拆遷。”崔墨染指著錄像廳周圍的房子說。
“這是啥時候的事兒啊？”
“文件都下來一年多了。”
“該死的房東，不早跟我說！”苗艷樹狠狠地罵著房東，但他也知道，光罵人也沒有用，“老大，咱們錄像廳才剛開業啊，能不能跟他們說說不征用咱們的錄像廳？”
“文件定下的事兒，是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崔墨染反問他。
是啊，文件都出來了，說明這件事已經沒有回旋的餘地了。另外，這麽大一片地場都拆遷的話，怎麽可能單單把錄像廳留下來呢？苗艷樹懊悔不已。
這時，房東也來了。
苗艷樹見到房東氣不打一處來，他沖上去，抓著他的領口就要打。
“住手！”崔墨染喝止了他。
崔墨染讓房東自己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房東一臉委屈，說他來正是要跟他們說房子的事兒的。他對他們表示抱歉，說他之前確實聽說過要拆遷的事，不過他一直都沒當真，並且因為他人一直在外地，對拆遷的消息也比較閉塞。
直到最近拆遷隊的人給他打電話，他才知道這裏真的要拆了。他便急急忙忙地趕來了。
“他們三個月的時間騰空房子，時間蠻充裕的，你們可以在這段時間裏另找一處地方開錄像廳。”房東安慰他們說。
“說得輕巧，我們投入的費用怎麽辦？”苗艷樹憤憤地問。
房東安慰他們不要擔心，說政府會給他一筆拆遷補償款，他會從中拿出一些來補償他們。
既然房東不是故意欺騙他們，並且事情發生後也是第一時間趕過來道歉、解決問題，他們也不想再為難他了。
放走了房東，兩個人都陷入了沈默。
“都是我不好，租房子的時候沒打聽清楚拆遷的事。”苗艷樹自責不已。
崔墨染不理睬他，他仰靠在椅子上，隨手從吧臺上拿起一本書，放到眼前一看還是那本《性愛技巧》，便一揚手丟到了一邊。再順手一抓，抓了一本《笑傲江湖》，便心不在焉地在手裏翻起來。
苗艷樹連忙過去，將之前那本書拿來，塞進自己的衣服裏。
“老大，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他問崔墨染。
“不是還有三個月嗎，你急什麽？”崔墨染懶洋洋地答。
“找房子，搞裝潢，光這些就得用上大半年的時間呢，不早些打算怎麽行？再說，還有資金問題，這一來二去，咱們得倒搭好多錢，房東補償的那點兒根本就不夠。”苗艷樹抱怨。
苗艷樹急得不行，崔墨染優哉游哉地看起書來，仿佛苗艷樹說的事情完全跟他沒有關系一樣。
其實，苗艷樹心裏已經有了方案，但是他還不敢對崔墨染直接說。
他尋思片刻，決定采取迂回策略。
“老大，你記不記得那天杜昕月從咱們這裏走說什麽來著？”他小心翼翼地問崔墨染。
“說什麽？”
“她說等咱們關店那一天什麽的，當是咱們還很生氣，你說，她是不是那時候就已經知道咱們這裏要拆遷的事了？”
崔墨染從書中擡起眼，盯著他：“我怎麽不記得你當時很生氣呢？”
苗艷樹頓時一臉尷尬，他心裏清楚，他當時的確沒有生氣，氣得七竅生煙的人是崔墨染。
但是他怎麽能承認自己當時沒有生氣反而很開心呢？
“我當然有生氣啊，她咒咱們關店，我能不生氣嗎？只不過我的氣是生在心裏的，你看不出來而已。”苗艷樹跟他解釋。
崔墨染從鼻子“哼”了一聲，表示自己的不屑。然後，他又低頭看書。
苗艷樹湊過去：“老大，我話還沒說完呢。其實我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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