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村子，他便徑直去了花玉芬家。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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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昕月指了指手裏的話筒，又對他搖搖頭，意思是她在打電話，怎麽回去的事不用他管了。
“你要是忙，我就不打擾你了。”荊懷文許是聽到這邊的聲音，在電話裏說道。
“沒，不是要回康莊嘛，他們問我要不要搭車。”
“那你去忙吧，我改天打給你。”
“那個，你等我，我回康莊再跟你聯系。”杜昕月本想跟荊懷文再聊幾句，她感覺自己有一肚子的話要跟他說，但是看到崔墨染立在門口的背影，她又什麽都說不出來了。所以便打算等回了康莊再給他打電話。
315好好的怎麽又犯病
放下電話出了門，崔墨染便跟了上來。
她嫌他剛才打擾她打電話，心裏不高興，也懶得理睬他。
“我讓車在樓下等你，你就別騎摩托車了，不安全。對了，你那麽有錢，應該給自己配一臺小轎車，我會開，可以給你當司機。”崔墨染自顧自地跟在她身後邊走邊說。
杜昕月終於忍無可忍，站在走廊裏對他訓斥起來。
她說：“崔墨染，你要擺正自己的位置，你是我的工程經理，不是我的助手和秘書，更不是我的專職司機！”
“你什麽意思啊？”崔墨染無辜地望著她。
“我沒什麽意思，就是讓你沒事兒別瞎操我的心，我又不是三歲孩子，自己的事能自己搞定。”杜昕月沒好氣地說。
“可是……”
“可是什麽，還不趕緊回去工作，做你工程經理應該做的事去！”
“好好的怎麽又犯病了。”崔墨染一邊走一邊小聲嘀咕。
望著崔墨染遠去的背影，杜昕月心裏內疚起來。她對崔墨染是不是有些過分了？就因為他打擾自己打電話，她就對他大呼小叫，全然忘了他為自己受傷，為自己跑前跑後的情形了。
杜昕月啊杜昕月，你可真不是人。
可是除此之外，她又找不到更好的拒絕他的辦法，軟的硬的她都試過了，崔墨染就像一塊膠皮糖一樣黏上了自己，拉也拉不掉，拽也拽不開。他只是單純的喜歡他，他又沒做錯什麽，難道她非要把他千刀萬剮不成？
杜昕月知道，她每回一到康莊，必然引來村民們圍觀。
他們會熱情地拉著她說這說那，大都是家長裏短，有憂心的瑣事求教，也有開心的喜事匯報。
她並不反感與大家夥聊一聊，但是有時候，這也真是太耽擱時間了。
她越來越感到自己生活節奏的緊張，每時每刻都在奔波之中，每時每刻都有忙不完的事。
她可能真該停下腳步，好好享受一下生活了。她想。
為了避免這樣的圍觀，她繞了個遠兒，從村子的另一邊進去，那邊住家很少，穿過去就可以直接來到農場了。
在農場裏，她看到蘭花穿著一身工作裝，正拿著一把剪刀在無土栽培大棚裏跟著工人們一起給西紅柿剪枝。
她沒有打擾她，又去農場裏的其它地方看了看，她看到所有的工作都在井井有序地進行著，這樣，她心裏放心下來。
她又回到大棚，看到蘭花還在認真地修剪著枝杈，完全沒有註意到她的到來。
倒是一旁的工人看到了她，跟她打招呼時，蘭花才發現她。
她跑到杜昕月面前，高興地拉著她的手，問她怎麽今天有空來農場了？是不是有什麽指示？
杜昕月說沒什麽指示，只是想她了，所以回來看看。
兩個人在大棚裏找地方坐下來，幾天不見面，她們都有一肚子話想要跟對方說。
杜昕月問她與任向陽相處得怎麽樣，打算什麽時候結婚？蘭花便一臉羞澀，說他們相處得挺好的，至於結婚嘛，還沒考慮過。用她的話說就是，昕月姐還沒結婚呢，她著急什麽？
“我問你呢，你又扯上我。”杜昕月故作生氣。
“真的昕月姐，我一直想問你，你跟小荊老師都認識這麽多年了，也該考慮結婚的問題了，你們這樣一直兩地分著，到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蘭花已經是大姑娘了，說起大人的事有板有眼的。
“是啊，我們不能這樣下去了，現在是見一面難，打個電話也難。”
“打電話怎麽難了？”蘭花不解地問。
“不是他沒空就是我沒空唄，”杜昕月嘆口氣，說，“有時候我真想把眼下的事情一扔，跑過去跟他過日子算了。”
“嘻嘻，昕月姐你可別逗了，你要把這一大攤子都放下了，公司怎麽辦？公司上下那麽多人可怎麽辦？”
“地球離開誰都照樣轉。”
“可要是沒有你，康莊現在還是個窮山屯呢，不僅康莊，還有這附近的村屯，哪個村的發展沒有你的功勞？還有咱們的縣城，如果沒有你的公司拉動咱們縣經濟的發展，國家也不會那麽快批準咱撤縣建市……”
“行了，我看你是越說越離譜了，說得我好像有多偉大似的。”杜昕月笑著打斷她。
“你就是很偉大嘛，你沒出去聽聽，村裏人對你的評價可高了。”
“不說這個了，對了，向前的磚廠最近怎麽樣？”杜昕月岔開話題問。
“磚廠的生意還不錯，最近又接了許多訂單，都是附近各個村的，那些先富起來的村民都張羅著蓋房子呢，有幾戶還直接把房子建成了小二樓。”蘭花說。
“都建樓房了！”杜昕月感慨道。
曾幾何時，這個她的夢想啊，她夢想這讓人們過上城裏人的生活，住上樓房，看上電視機，家家戶戶的飯桌上每頓都能吃上肉菜。
現在，這個理想也一步步進入現實了。
兩個人正聊著，就聽到有人在外面喊：“杜董事長，外面有個加工廠的人來找你。”
杜昕月從大棚裏走出去，就看到一個渾身上下沾滿面粉的人氣喘籲籲跑過來。
“董事長，不好了，任廠長他、他暈倒了！”
杜昕月心裏咯噔一下，拉著那個人問：“他現在在哪裏？”
“他們把他送去王醫生的診所了，我給你掛電話，他們說你來農場了，我就過來了。”
“走，去診所。”
“我也去。”蘭花站出來說。她現在是任誠實的準兒媳婦，任誠實病了她當然要跟過去。
幾個人匆匆忙忙地往王生的診所去，她們從加工廠的工人口中得知，任誠實是在車間裏與大家夥一起幹活的時候暈倒的。
聽說任誠實倒在車間裏，杜昕月心裏感到很愧疚。任誠實現在年紀大了，她曾經想過要選一名新廠長來接任他，但是想到加工廠是他一手辦起來的，沒有人比他對廠子更了解。而且他的經驗豐富，對工作極其認真負責，這讓她總也不舍得放棄他。
任誠實自己也很願意承擔這份工作，每次她問他還能不能堅持的時候，他都說自己身體好著呢，再幹幾年肯定沒問題。
結果，他還是倒在了工作崗位上。
316新買的洗衣機
到了王生的診所，杜昕月意外地看到王生也在。
她已經好久沒有見到王生了，王生現在在市裏開診所，很少回村子裏，雖然他們都在市裏，但是隔著又不近，各忙各的，很少見面。
杜昕月跟他寒暄幾句，他說任誠實已經沒有大礙，他再給他看看，打一針，開點兒藥。王生忙著照顧病人去了，杜昕月便和蘭花他們坐在診所客廳的椅子上等。
不一會兒，任向前也氣喘籲籲地趕來了。
“我爸怎麽了？”他一進門就著急地問。
“沒事了，他已經醒了，王醫生現在正在給他打針。”蘭花說。
聽到父親沒有大礙，任向前看上去松了一口氣，他這才看到一旁還站在杜昕月。連忙跟她打招呼。
幾個人說了一會兒話，杜昕月示意任向前跟她出去一下，她想單獨跟他說幾句話。任向前便隨她走了出去。
王醫生給任誠實的診斷結果是血壓高，有腦梗塞的可能。建議任向前帶著他父親去城裏醫院住個院，進一步檢查一下。
杜昕月讓蘭花去弄輛車，任向前說不用了，他給磚廠有車，打個電話就能叫來了。
任向前去王生屋裏打電話的時候，杜昕月便跟王生聊起來。
王生告訴杜昕月，任誠實的病情不適宜繼續工作，出院之後應該以休養為主。王生跟她說這個，是為了讓她早作打算，他了解任誠實對加工廠的重要。
杜昕月點點頭，說她也在想這個問題。只是想要物色一個能接任誠實職務的人，還有些困難。
王生說任向前不就是個不錯的人選嗎？杜昕月說她開始也是這樣想的，剛才把他叫出去就是說這事兒。但任向前自己不願意，他更願意繼續經營他的磚廠。他說磚廠是他自己一手幹起來的，舍不得放下。
王生點點頭說任向前說得也是實情，現在磚廠的生意這麽紅火，他怎麽能放手呢？
兩個人正聊著，任向前出來了，他說他已經給他父親聯系好車子，車五分鐘左右就能過來。他說他得先回去給他爸準備些住院的東西，順便把這件事也跟他媽說一下。
杜昕月叮囑任向前，讓他回去跟他媽慢慢說，告訴她他爸沒什麽大事，別讓她跟著著急上火。任向前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杜昕月本想進去跟任誠實說幾句話，安慰他一下，但他現在睡著了。她知道他是太累了，他早就該歇歇了，是她忽視了他的年紀和身體。
她打電話讓人在城裏給任誠實找好了醫院和大夫，任向前只要把任誠實送過去就可以了。
因為她還打算去一趟宋金武那裏，便先行離開了診所。
宋金武家已經不再是原來的茅草屋，夫妻倆幾年前新蓋了三間磚瓦房，院子也進行了修整，院子當中鋪了紅磚，院墻也用紅磚砌成，高高的大鐵門很是氣派。
其實像他家這樣的房子，在村子裏已經很普遍了。杜昕月聽說，村子裏正在研究，要集體在村子道南的空地上建小二樓呢。
杜昕月進了宋金武家的院子，就看到宋金武兩口子正在院子當中拆一個紙箱子。
她說：“宋叔、宋嬸兒，你們這是忙活啥呢？”
見杜昕月走進來，兩個人連忙放下手裏的活計跑過來迎她。
“昕月，真是稀客呀，你啥時候從城裏回來的？怎麽有功夫到俺家來了？”於淑芳拉著杜昕月的手高興地問。
“我回農場看看，這不我小姨和小姨夫都不在家嘛，我怕蘭花一個人照顧不過來。順便過來跟宋叔聊點事兒。你們這是買的啥啊？”杜昕月看著院子當中的紙箱子問。
於淑芳撇撇嘴，說：“是個洗衣服的機器，買回來用不了，準備退回去。”
於淑芳這麽一說杜昕月才發現，原來兩個人不是在拆箱子，而是在裝箱子。
“還不是你嬸子作妖，非學人家城裏人，洗衣裳還得花好幾百買個機器，我就說不行嘛，那機器又沒長手，能給你洗衣裳？怎麽樣，被我說中了吧？”宋金武白了妻子一眼憤憤地說。
“是洗衣機吧？出什麽毛病了？”杜昕月扒著箱子往裏看了一眼箱子問。
箱子裏面是一臺單缸的波輪洗衣機，要手動換水的那種。
“賣貨的說插上電就能用，剛才俺倆把點插上了，也不能用啊，八成是個殘次品。”於淑芳說。
“你們把機器拿出來，我給你們看看。”杜昕月說。
一聽杜昕月說要幫忙看看，宋金武和於淑芳連忙將洗衣機從箱子裏取出來。
兩個人把洗衣機的插頭插上，又加了水，於淑芳還在裏面丟了兩件衣裳。
“你看，根本就沒反應嘛。”宋金武指著洗衣機對杜昕月說。
杜昕月忍不住笑了，心說他們都沒開開關，洗衣機怎麽會有反應呢。
杜昕月問他們洗衣機的說明書呢？宋金武說說明書找不到了，大概是被他老婆當成垃圾掃進爐膛去了。於淑芳就反駁，說不是她弄的，她怎麽可能把說明書燒掉呢？
杜昕月見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就要吵起來，便說沒關系，她知道這種機器怎麽用。
這種洗衣機她前世小時候見過，自然也知道怎麽用。
她走到洗衣機前，教著於淑芳如何開關洗衣機，如何給洗衣機定時。
果然她這麽一弄，洗衣機開動了，裏面的水發出嘩嘩的聲音。
宋金武夫婦連忙將腦袋探過來看，他們看到衣服被卷在水渦裏面，隨著水渦不停地旋轉。
“這就是開始洗了？”於淑芳問。
“對。”
“能洗幹凈嗎？”
“沒問題的。”
然後，杜昕月又教給他們怎麽換水投洗，再怎麽將投洗幹凈後的衣裳在甩幹桶裏甩幹。
問題解決了，宋金武夫婦倆的眉頭舒展開來。
“昕月，你們城裏人家裏是不是還有個能讓吃食不壞不爛的機器？”於淑芳問杜昕月。
“是電冰箱吧？電冰箱可以保鮮食物，也可以冷凍食物，很方便的。”杜昕月說。
“老宋，過幾天，咱再買臺電冰箱唄？”於淑芳跟宋金武商量。
“行，只要你別把說明書再弄丟了，隨便買。”宋金武笑著說。
“都說了不是我弄丟的嘛。”
317物色到廠長人選
“得，我也不跟你吵了。對了昕月，你來找我是不是有事啊？你看剛才光忙活這個機器了，都沒倒出功夫問你。走，咱屋裏頭坐。”宋金武招呼杜昕月進屋。
杜昕月說：“不進屋了，就在外面說吧，我說完就走，還得趕回城裏呢。”
於淑芳給杜昕月搬了椅子，讓她坐下，又去屋裏給她端來茶水。
宋金武也拉了把凳子坐過來。
杜昕月說：“是這樣宋叔，任廠長歲數大了，身體又不好，我打算讓他退下來好好歇一歇。但廠子這邊一時半會兒又找不到合適的人來接替，我想問問你，看有沒有合適的人選推薦。”
“我看老錢家那個兒子就不錯。”於淑芳插嘴說。
“不行，那小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高中畢了業天天在家裏耗著，連地都不願意下，他能像任誠實那麽吃苦耐勞嗎？”
於淑芳不支聲了，可能也覺得自己提的人確實不行。
但過了一會兒，杜昕月看到她在下面偷偷拉宋金武的衣角。但宋金武似乎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
“嬸子，你還有什麽人選盡管提，提出來咱們可以商量嘛。”杜昕月說，心說她是不是打算讓宋金武過來幹呢？
宋金武倒真合適，不過他現在是村支書，如果來當廠長，必定要放棄村支書職務的，恐怕他不會樂意。
“昕月，那我就說了，我覺得你可以考慮下我家鐵蛋......”
“不行，他不是那塊料！”於淑芳還沒說完，宋金武便提出反對。
於淑芳當即就不高興了，她說鐵蛋怎麽不是那塊料了，鐵蛋又能吃苦又能幹活，比村裏很多人家的小子不知道強多少。
鐵蛋的情況杜昕月是知道的，鐵蛋技校畢業之後，在城裏開了個摩托車修理部，她們公司的人誰的摩托車出了問題，她都介紹去鐵蛋那裏。鐵蛋修理摩托車的技術好，又不坑人，大家夥都很認可。
“鐵蛋修理部的生意不是做得挺好嗎，怎麽，出什麽問題了嗎？”杜昕月問於淑芳。
於淑芳就抹著眼淚說：“孩子起早貪黑的，太累了，我看著心疼。我一早就讓老宋跟你說說，讓你幫他在廠子裏找個營生，老宋就是不幹。”
“不是我不幹，是鐵蛋自己不樂意，他不是跟你說了嗎，他就喜歡修理摩托車，別的啥也不想幹，你非得瞎操心。”宋金武埋怨妻子。
於淑芳說：“那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啊，修理摩托車能有啥出息？”
在兩個人爭執中，杜昕月總算是聽明白了他們倆的意思。
就是說於淑芳不樂意鐵蛋一直修理摩托車，覺得這個工作不體面，而鐵蛋呢，則非常喜歡這個活兒，並不想放棄。
可憐天下父母心。
杜昕月安慰於淑芳，說鐵蛋確實是個好孩子，她可以讓他進公司，對應他的技術，讓技術部門安排個職務。至於當加工廠廠長，鐵蛋恐怕真不行，畢竟這是個管理工作，需要有一定管理經驗的人才能勝任。
於淑芳說她明白杜昕月的意思，其實她對兒子也沒有那麽高的要求，就是想著他能有個安穩的工作，按月開上工資也就夠了。今天聽杜昕月說到加工廠廠長的事情，就順便提出來了。
如今杜昕月能答應讓鐵蛋進她公司，於淑芳已經非常感激了。
宋金武卻顯得並不高興，還數落妻子：“你就瞎整吧，咱鐵蛋能領你情才怪！”
“我能幫上他，讓他過得好就行，不用他領情。”於淑芳賭氣說。
最後，宋金武給杜昕月提議，他說南廟村的常順不錯。
前不久，常順剛辭去村支書的職務，說是要上南面闖闖，估計現在還沒走。
杜昕月一聽常順這個名字，就知道接替任誠實的人非他莫屬了。
前些年加工廠售賣飼料高峰的時候，常順帶著南廟村的村民跟加工廠簽合同，種植五谷雜糧供應給加工廠，從中也賺了不少收益。
後來，隨著養豬業形勢的走低，加工廠不再生產飼料，常順便又帶著村民搞其它副業了。
但是由於經驗不足，他投資幾次都失敗了。他應該是覺得沒有帶著大家夥致富，有愧於大家，所以才辭去了村支書的職務。
杜昕月說：“宋叔，常順這個人我也看好了，麻煩你先跟他通個氣兒，看看他的想法，回頭我親自去請他。”
時間不早了，杜昕月又想起自己答應荊懷文要給他回電話的，便跟宋金武夫婦告辭，臨走的時候叮囑他們，等她回去讓鐵蛋去公司找她。
從宋金武家裏出來，杜昕月徑直回到村子裏的家中——那是曾經她和姥姥的家。姥姥去世之後，小姨和小姨夫自己蓋了小二樓，也搬出去了，這裏便空了下來。
偶爾杜昕月回來，便到這裏落腳。即便是當天就要返回城裏，她也要過來看一看，這裏是這一世，她夢想開始的地方，有關於姥姥的回憶，無論她走到哪裏，這裏都是她唯一的家。
杜昕月回到家，來不及像往常一樣先打掃一下房間，便直奔電話機。
她撥打了荊懷文辦公室的號碼。
接電話的不是荊懷文，是個女人的聲音。杜昕月猜想她應該是荊懷文的助手，前陣子荊懷文跟她說過，研究所新調來一個女同事，給他當助手。她還跟他開玩笑，問他這個助手多大年紀，漂亮不漂亮？他則讓她不要瞎猜，說對方已經結婚了。
“你好，這裏是荊工程師辦公室，請問您是哪位？”
杜昕月覺得這聲音聽著有些熟，但一時又想不起對方是誰。
“我是荊懷文的朋友，麻煩幫我找一下他。”
對方楞了一下，問：“你是杜昕月吧？懷文現在在實驗室，有什麽事我可以幫你轉達。”
杜昕月心裏疑惑，她怎麽知道她是誰？是荊懷文跟她說的嗎？
“既然他忙，那我改天再打來吧。”杜昕月有些失望地說。她知道荊懷文一旦進了實驗室，就會掛上免打擾的牌子，幾個小時之內是很難出來的。
318不好意思，我又離婚了
杜昕月剛要掛電話，就聽對方說：“等下，杜昕月，看來你真沒聽出我是誰。”
她這麽一說，杜昕月心咯噔一下，同時，一個名字躍入她的腦海。
“你是方媛媛？”
“沒想到吧，我又來跟你搶荊懷文了。”方媛媛直言不諱，倒是符合她的性格。
不過她想不到的是，荊懷文說的剛調來的已婚女同事，竟是她。
當時杜昕月還納悶，他為什麽特意強調對方已婚，又想起他電話中，似乎有要說卻未說的話，現在明白是為什麽了。
他一定是擔心杜昕月知道方媛媛調來後，會有其他想法。
荊懷文的小心，讓杜昕月心裏有些難過。
杜昕月對著話筒冷笑，說：“我確實沒想到，一個已婚女人還能說出這樣的話。”
“是荊懷文跟你說的吧，”方媛媛說，又不無得意地強調，“我確實已經結婚，但不好意思，我又離婚了，現在是單身。”
在這個年代，離婚也算是一件讓女人慚愧的事，但是在方媛媛的口中，這卻成了炫耀的資本。時隔多年，杜昕月本想著方媛媛能有什麽改變的，看來還是老樣子。
“所以，我是給恭喜你了。”杜昕月不無嘲諷地說。
“恭喜倒不至於。我只要你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不要以為荊懷文註定就是你的，近水樓臺先得月的這句話你應該知道的。”
電話那頭，方媛媛還在滔滔不絕、自說自話。她提起了上大學那會兒，杜昕月去大學找荊懷文，她跟方媛媛保證，與荊懷文只是普通同事關系。然而他們倆最終還是成了情侶。
方媛媛又提到當初荊懷文立志畢業後隨杜昕月回農村，現在卻失信留在城裏搞研究，說明什麽？說明在他心裏，她根本就不是最重要的。所以，當初她就說，他們兩個不合適，杜昕月還不信，現在怎麽樣？
杜昕月實在不願聽她嘮叨下去，便徑直掛斷了電話。
掛斷電話，杜昕月心裏並不平靜。她躺在姥姥的小炕上，望著天花板，腦海中回憶著與荊懷文的點點滴滴。
她告訴自己，不要聽方媛媛胡說八道，她是在挑撥自己與荊懷文的關系，好讓她有機可乘。杜昕月是相信荊懷文的，方媛媛的胡說八道更讓她堅定了對他的信任。
杜昕月是聰明人，她知道方媛媛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她得不到荊懷文的愛，於是便企圖從杜昕月身上尋找突破口。畢竟在這場博弈中，方媛媛始終占據著地利優勢。
然而，方媛媛的話也不是完全沒有引起杜昕月的思考。
當初荊懷文確實有畢業後回農村幫杜昕月的打算，而他為什麽又反悔了呢？
之前她也考慮過這個問題，她覺得是因為荊懷文離不開他的科學研究，他喜歡研究所的工作，並且立志繼承他父母的事業，這都在情理之中，杜昕月也十分支持他這樣做。
知道方媛媛說了那番話，讓她不得不從另一個角度來思考這件事。
荊懷文並不是那種會輕易許諾的人，而一旦承諾了，他又一定會信守。在答應回農村幫杜昕月的時候，他就不愛他的科學研究了嗎？他曾跟杜昕月說，他會一邊搞研究，一邊幫助她。杜昕月還答應要給他建一個研究所呢。
這一次，他卻失信了。
杜昕月想到了他們之間的感情，難道在他心裏，她真的不如從前那般重要了麽？是不是她太看重事業，忽略了他的感受？
被感情的事折磨著，杜昕月感覺到從未有過的煎熬。
她不知何時，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她夢到了姥姥，姥姥坐在炕沿上慈霭地望著她。
姥姥撫摸著她的臉蛋，說眉頭都擰成疙瘩了，是不是遇到煩心事兒了？她點點頭，說是的。
姥姥說不要煩，記住一句話，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她用力搖搖頭，說不，她不信命。姥姥就笑了，說富貴命和貧賤命可以不信，但緣分命得信。
杜昕月連忙拉住姥姥的手，說：“那姥姥你快告訴我，我跟懷文有緣分命嗎？”
姥姥拍拍她的手，將手抽回去。她的身影漸漸模糊，只留下一個聲音在杜昕月耳邊回響：“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杜昕月一下子驚醒，聽到桌子上的電話鈴聲一直在響。
她連忙爬起來，過去將話筒拿到耳邊。
“昕月，是我，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荊懷文柔和而富於磁性的聲音穿過話筒，落在她的耳中。
“我知道你忙，沒事，正好趁等你的時間睡了一覺。”
“你也太累了，平時要多註意休息。”
“我知道。”
“剛才你打電話來，是方媛媛接的。”
“我知道。”
“我沒來得及告訴你，她調來我們所了，你不會生我氣吧？”
“哪有。”
“這就好。對了，我下周要去孤兒院，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
“沒問題，你等我，到時候我跟你一起去。”
和荊懷文一起去孤兒院，是杜昕月之前就跟他約定好的。
這座城市的孤兒院，正是杜昕月前世生活過的地方。
前世的這個時候，她應該正在上中學，那時候，孤兒院裏的媽媽告訴她，有個好心人一直在資助她，讓她好好學習，將來有機會要報答他。
她跟媽媽說，自己很想見見那個資助她的人，想當面對他說聲“謝謝”。但是媽媽告訴她，那個好心人不願意讓她知道他是誰，也不願意透露他的姓名。
那時，她每天都在等，等著那些進出孤兒院的人，一有人進來，她就跑過去看，想看看資助自己的人到底長什麽樣兒。然而，進出孤兒院的陌生人很多，她最終還是不能確定資助她的是哪一個。
走進孤兒院大門的時候，她下意識地拉住了荊懷文的胳膊，荊懷文回頭溫柔地與她對望，兩個人相視一笑。
此時此刻，杜昕月感到自己是多麽的幸運，終於可以與當年自己癡癡夢想的人在一起，肩並肩地走路，溫柔地對視。
她給孤兒院的孩子買來很多衣物，還給院裏捐了一筆錢，讓他們用來修葺房屋。
319完不成的結婚登記
她知道孤兒院孩子的生活條件很差，窗子都壞掉了，很多窗子被釘死，夏天都不能打開；房子多處漏雨，一到雨天老師和孩子們就將盆子和茶缸擺到地上接水。
她跟院長說，等房子修好之後，她還會拿出一筆錢來給他們安裝自來水，孤兒院孩子們吃水也很難，院子裏唯一一個壓水井，壓上來的水總是黃色的。
另外還有教室問題，操場問題，醫療問題……需要解決的問題還很多，後期杜昕月都會一一負責解決。
院長媽媽仿佛是遇到了大救星，她拉著杜昕月的手，親切地跟她聊著天兒。
她對杜昕月一見如故，杜昕月對她更是在親切不過。她幾次含著眼淚望著她，回憶著前世她關心照顧自己的片段，已是哽咽得說不出話。
有個老師過來招呼荊懷文，說孩子們在那邊等他，要他過去做游戲。
荊懷文問杜昕月去不去，杜昕月說她還想跟院長說會話，讓他先過去。
荊懷文離開後，院長帶杜昕月在孤兒院裏四處走走看看，順便給她講孤兒院的情況以及孩子們的現狀。
一提到孩子們，她便顯得特別興奮。
她說孤兒院的孩子們都很懂事，立事早，也懂得關心人。他們的身世都很可憐，很多孩子表面上陽光快樂，其實內心中是充滿孤獨的，所以他們更需要人們的關愛。
說到此，她又便提起荊懷文，她說小荊隔一段時間就會來看望孩子們，給孩子們買禮物，陪他們唱歌跳舞做游戲，孩子們都很喜歡他。
當然，像荊懷文這樣經常來孤兒院探望孩子的好心人還有很多，他們的存在，給了孩子們更多的希望，讓他們感受到生活的無限美好。
“懷文也資助了一些孩子吧？”杜昕月問。
“對，他前前後後資助了好幾個孩子呢，有的已經離開這裏出去讀書了，有的還生活在這裏。不過，他都不肯與孩子們見面的，怕增加他們的負擔。”院長笑著說。
“怎麽會是負擔呢？那些被資助的孩子，可能非常渴望見到他們的恩人呢。”杜昕月忍不住說。
院長嘆口氣，說：“我也是這樣說，但是小荊很固執，他說被資助的孩子都有自己的生活，他不想因為他的介入，擾亂了他們的方向。”
這一刻，杜昕月感覺自己的思想凝固了。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院長的話在她腦子裏回響。孩子們都有自己的生活，他不想擾亂他們的方向，這就是荊懷文選擇不公開自己捐助者身份的原因。
回頭，她看到不遠處的操場上，荊懷文正帶著一幫孩子在玩籃球，他用心教孩子們傳球、運球的姿勢，孩子們則認真專註地傾聽模仿。
他只想單純地與孩子們生活在一起，而不是讓某一個或幾個孩子，因為他的饋贈而對他感恩戴德，或者因他的出現而改變什麽，這就是他的想法。
杜昕月終於明白了，荊懷文選擇留在城裏的研究所，也是為了不打擾她啊。
他看到她事業風生水起，知道她不再需要他的幫助了，或者在沒有他幫助的情況下，她一樣做得很好。不想攪擾她的生活，他選擇了遠離。
是她太專註於事業了，讓他以為在她心裏，她的事業高於一切。
熟不知，她可以為了他，放棄一切的啊。
回去的路上，兩個人並肩走在林蔭路上。
杜昕月突然快走幾步，攔在荊懷文面前，她仰著頭，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著他的眸子。
“怎麽這麽看著我？”荊懷文擡手扶著她的臉龐問。
“懷文，我們結婚吧。”她一字一字認真地說。
荊懷文楞住，然後又溫和地笑了，埋怨她：“你怎麽可以搶我的臺詞？”
“我不管，我就要跟你結婚。”杜昕月固執地說，她撲到荊懷文懷裏，兩只胳膊繞著他腰際，“我不想再跟你分開了，我要跟你廝守在一起。你覺得我輕浮也好，瞧不起我也好，反正我心裏就是這樣想的。”
荊懷文將她在懷裏攬緊，臉龐埋在她的秀發中：“好，我們結婚，馬上就結。”
兩個人跑到民政局婚姻登記處，卻發現人家要求的證件他們一樣都沒有帶。沒帶證件，人家不給辦理結婚登記，他們好說歹說也沒有用。
因為杜昕月的戶口不在本市，還需要回當地去開介紹信，看來，他們想馬上結婚的願望是不可能實現了。
他們被民政局的工作人員數落一通，說他們不知道異地人口辦理結婚登記的程序也就算了，怎麽能不知道結婚需要戶口本呢？都這麽大的人了，怎麽連最起碼的常識都不懂？
“我們又沒結過婚，怎麽能知道這些？”荊懷文跟工作人員辯駁。
“沒結過婚沒關系，這次結過了，下次就知道了。”那個工作人員沒好氣地說。
“餵，你這人怎麽這麽說話呢？你們領導呢，我要投訴你！”荊懷文很生氣。
杜昕月連忙將他拉出了民政局。這一次，她沒有跟那個工作人員一般見識。因為是他們證件不全還非要讓人家給辦理結婚登記的，那個工作人員也是被他們弄煩了才說出這樣的話。
另外，他們弄齊了證件不是還要過來嗎？得罪了他怎麽給他們辦登記？
“你別拉我，我要跟他們領導反映一下，哪有這樣說話辦事的？”荊懷文掙紮著想要返回去。
“別去了，本來也不是人家的錯，人家只是按章辦事嘛。”杜昕月對他勸道，看著他餘怒未消的模樣，她忍不住笑起來，“懷文，你發火的樣子挺可愛的。”
荊懷文嘆氣：“婚都結不成了，你還有心情笑。”
荊懷文如此看重結婚登記這件事，讓杜昕月很感動，早知道他這麽著急，她應該早一些跟他提出結婚的，她想。
“其實，結婚登記只是個形式，只要我們認定了兩個人的關系，還在乎那些做什麽？”杜昕月安慰他說。
荊懷文則楞楞地看著她，問：“你怎麽也這樣說呢？難道你忘了你表姐的教訓了？”
320噩耗
“我表姐？”杜昕月一時沒反應過來，待她明白他是在說郭寶珍和王廣財的婚姻時，便笑了，她望著荊懷文的眼睛，說，“咱們怎麽能跟他們比，我不是郭寶珍，你更不是王廣財，哪怕我們一輩子都不領結婚證，我們也會是最最恩愛的夫妻。”
杜昕月說得是心裏話，對她來說，只要能跟荊懷文在一起，什麽什麽都不重要。
荊懷文被她的話感動，將她攬入懷中，俯下臉，在她的唇上深深地吻下去。
他的吻輕柔而綿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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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昕月指了指手裏的話筒，又對他搖搖頭，意思是她在打電話，怎麽回去的事不用他管了。
“你要是忙，我就不打擾你了。”荊懷文許是聽到這邊的聲音，在電話裏說道。
“沒，不是要回康莊嘛，他們問我要不要搭車。”
“那你去忙吧，我改天打給你。”
“那個，你等我，我回康莊再跟你聯系。”杜昕月本想跟荊懷文再聊幾句，她感覺自己有一肚子的話要跟他說，但是看到崔墨染立在門口的背影，她又什麽都說不出來了。所以便打算等回了康莊再給他打電話。
315好好的怎麽又犯病
放下電話出了門，崔墨染便跟了上來。
她嫌他剛才打擾她打電話，心裏不高興，也懶得理睬他。
“我讓車在樓下等你，你就別騎摩托車了，不安全。對了，你那麽有錢，應該給自己配一臺小轎車，我會開，可以給你當司機。”崔墨染自顧自地跟在她身後邊走邊說。
杜昕月終於忍無可忍，站在走廊裏對他訓斥起來。
她說：“崔墨染，你要擺正自己的位置，你是我的工程經理，不是我的助手和秘書，更不是我的專職司機！”
“你什麽意思啊？”崔墨染無辜地望著她。
“我沒什麽意思，就是讓你沒事兒別瞎操我的心，我又不是三歲孩子，自己的事能自己搞定。”杜昕月沒好氣地說。
“可是……”
“可是什麽，還不趕緊回去工作，做你工程經理應該做的事去！”
“好好的怎麽又犯病了。”崔墨染一邊走一邊小聲嘀咕。
望著崔墨染遠去的背影，杜昕月心裏內疚起來。她對崔墨染是不是有些過分了？就因為他打擾自己打電話，她就對他大呼小叫，全然忘了他為自己受傷，為自己跑前跑後的情形了。
杜昕月啊杜昕月，你可真不是人。
可是除此之外，她又找不到更好的拒絕他的辦法，軟的硬的她都試過了，崔墨染就像一塊膠皮糖一樣黏上了自己，拉也拉不掉，拽也拽不開。他只是單純的喜歡他，他又沒做錯什麽，難道她非要把他千刀萬剮不成？
杜昕月知道，她每回一到康莊，必然引來村民們圍觀。
他們會熱情地拉著她說這說那，大都是家長裏短，有憂心的瑣事求教，也有開心的喜事匯報。
她並不反感與大家夥聊一聊，但是有時候，這也真是太耽擱時間了。
她越來越感到自己生活節奏的緊張，每時每刻都在奔波之中，每時每刻都有忙不完的事。
她可能真該停下腳步，好好享受一下生活了。她想。
為了避免這樣的圍觀，她繞了個遠兒，從村子的另一邊進去，那邊住家很少，穿過去就可以直接來到農場了。
在農場裏，她看到蘭花穿著一身工作裝，正拿著一把剪刀在無土栽培大棚裏跟著工人們一起給西紅柿剪枝。
她沒有打擾她，又去農場裏的其它地方看了看，她看到所有的工作都在井井有序地進行著，這樣，她心裏放心下來。
她又回到大棚，看到蘭花還在認真地修剪著枝杈，完全沒有註意到她的到來。
倒是一旁的工人看到了她，跟她打招呼時，蘭花才發現她。
她跑到杜昕月面前，高興地拉著她的手，問她怎麽今天有空來農場了？是不是有什麽指示？
杜昕月說沒什麽指示，只是想她了，所以回來看看。
兩個人在大棚裏找地方坐下來，幾天不見面，她們都有一肚子話想要跟對方說。
杜昕月問她與任向陽相處得怎麽樣，打算什麽時候結婚？蘭花便一臉羞澀，說他們相處得挺好的，至於結婚嘛，還沒考慮過。用她的話說就是，昕月姐還沒結婚呢，她著急什麽？
“我問你呢，你又扯上我。”杜昕月故作生氣。
“真的昕月姐，我一直想問你，你跟小荊老師都認識這麽多年了，也該考慮結婚的問題了，你們這樣一直兩地分著，到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蘭花已經是大姑娘了，說起大人的事有板有眼的。
“是啊，我們不能這樣下去了，現在是見一面難，打個電話也難。”
“打電話怎麽難了？”蘭花不解地問。
“不是他沒空就是我沒空唄，”杜昕月嘆口氣，說，“有時候我真想把眼下的事情一扔，跑過去跟他過日子算了。”
“嘻嘻，昕月姐你可別逗了，你要把這一大攤子都放下了，公司怎麽辦？公司上下那麽多人可怎麽辦？”
“地球離開誰都照樣轉。”
“可要是沒有你，康莊現在還是個窮山屯呢，不僅康莊，還有這附近的村屯，哪個村的發展沒有你的功勞？還有咱們的縣城，如果沒有你的公司拉動咱們縣經濟的發展，國家也不會那麽快批準咱撤縣建市……”
“行了，我看你是越說越離譜了，說得我好像有多偉大似的。”杜昕月笑著打斷她。
“你就是很偉大嘛，你沒出去聽聽，村裏人對你的評價可高了。”
“不說這個了，對了，向前的磚廠最近怎麽樣？”杜昕月岔開話題問。
“磚廠的生意還不錯，最近又接了許多訂單，都是附近各個村的，那些先富起來的村民都張羅著蓋房子呢，有幾戶還直接把房子建成了小二樓。”蘭花說。
“都建樓房了！”杜昕月感慨道。
曾幾何時，這個她的夢想啊，她夢想這讓人們過上城裏人的生活，住上樓房，看上電視機，家家戶戶的飯桌上每頓都能吃上肉菜。
現在，這個理想也一步步進入現實了。
兩個人正聊著，就聽到有人在外面喊：“杜董事長，外面有個加工廠的人來找你。”
杜昕月從大棚裏走出去，就看到一個渾身上下沾滿面粉的人氣喘籲籲跑過來。
“董事長，不好了，任廠長他、他暈倒了！”
杜昕月心裏咯噔一下，拉著那個人問：“他現在在哪裏？”
“他們把他送去王醫生的診所了，我給你掛電話，他們說你來農場了，我就過來了。”
“走，去診所。”
“我也去。”蘭花站出來說。她現在是任誠實的準兒媳婦，任誠實病了她當然要跟過去。
幾個人匆匆忙忙地往王生的診所去，她們從加工廠的工人口中得知，任誠實是在車間裏與大家夥一起幹活的時候暈倒的。
聽說任誠實倒在車間裏，杜昕月心裏感到很愧疚。任誠實現在年紀大了，她曾經想過要選一名新廠長來接任他，但是想到加工廠是他一手辦起來的，沒有人比他對廠子更了解。而且他的經驗豐富，對工作極其認真負責，這讓她總也不舍得放棄他。
任誠實自己也很願意承擔這份工作，每次她問他還能不能堅持的時候，他都說自己身體好著呢，再幹幾年肯定沒問題。
結果，他還是倒在了工作崗位上。
316新買的洗衣機
到了王生的診所，杜昕月意外地看到王生也在。
她已經好久沒有見到王生了，王生現在在市裏開診所，很少回村子裏，雖然他們都在市裏，但是隔著又不近，各忙各的，很少見面。
杜昕月跟他寒暄幾句，他說任誠實已經沒有大礙，他再給他看看，打一針，開點兒藥。王生忙著照顧病人去了，杜昕月便和蘭花他們坐在診所客廳的椅子上等。
不一會兒，任向前也氣喘籲籲地趕來了。
“我爸怎麽了？”他一進門就著急地問。
“沒事了，他已經醒了，王醫生現在正在給他打針。”蘭花說。
聽到父親沒有大礙，任向前看上去松了一口氣，他這才看到一旁還站在杜昕月。連忙跟她打招呼。
幾個人說了一會兒話，杜昕月示意任向前跟她出去一下，她想單獨跟他說幾句話。任向前便隨她走了出去。
王醫生給任誠實的診斷結果是血壓高，有腦梗塞的可能。建議任向前帶著他父親去城裏醫院住個院，進一步檢查一下。
杜昕月讓蘭花去弄輛車，任向前說不用了，他給磚廠有車，打個電話就能叫來了。
任向前去王生屋裏打電話的時候，杜昕月便跟王生聊起來。
王生告訴杜昕月，任誠實的病情不適宜繼續工作，出院之後應該以休養為主。王生跟她說這個，是為了讓她早作打算，他了解任誠實對加工廠的重要。
杜昕月點點頭，說她也在想這個問題。只是想要物色一個能接任誠實職務的人，還有些困難。
王生說任向前不就是個不錯的人選嗎？杜昕月說她開始也是這樣想的，剛才把他叫出去就是說這事兒。但任向前自己不願意，他更願意繼續經營他的磚廠。他說磚廠是他自己一手幹起來的，舍不得放下。
王生點點頭說任向前說得也是實情，現在磚廠的生意這麽紅火，他怎麽能放手呢？
兩個人正聊著，任向前出來了，他說他已經給他父親聯系好車子，車五分鐘左右就能過來。他說他得先回去給他爸準備些住院的東西，順便把這件事也跟他媽說一下。
杜昕月叮囑任向前，讓他回去跟他媽慢慢說，告訴她他爸沒什麽大事，別讓她跟著著急上火。任向前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杜昕月本想進去跟任誠實說幾句話，安慰他一下，但他現在睡著了。她知道他是太累了，他早就該歇歇了，是她忽視了他的年紀和身體。
她打電話讓人在城裏給任誠實找好了醫院和大夫，任向前只要把任誠實送過去就可以了。
因為她還打算去一趟宋金武那裏，便先行離開了診所。
宋金武家已經不再是原來的茅草屋，夫妻倆幾年前新蓋了三間磚瓦房，院子也進行了修整，院子當中鋪了紅磚，院墻也用紅磚砌成，高高的大鐵門很是氣派。
其實像他家這樣的房子，在村子裏已經很普遍了。杜昕月聽說，村子裏正在研究，要集體在村子道南的空地上建小二樓呢。
杜昕月進了宋金武家的院子，就看到宋金武兩口子正在院子當中拆一個紙箱子。
她說：“宋叔、宋嬸兒，你們這是忙活啥呢？”
見杜昕月走進來，兩個人連忙放下手裏的活計跑過來迎她。
“昕月，真是稀客呀，你啥時候從城裏回來的？怎麽有功夫到俺家來了？”於淑芳拉著杜昕月的手高興地問。
“我回農場看看，這不我小姨和小姨夫都不在家嘛，我怕蘭花一個人照顧不過來。順便過來跟宋叔聊點事兒。你們這是買的啥啊？”杜昕月看著院子當中的紙箱子問。
於淑芳撇撇嘴，說：“是個洗衣服的機器，買回來用不了，準備退回去。”
於淑芳這麽一說杜昕月才發現，原來兩個人不是在拆箱子，而是在裝箱子。
“還不是你嬸子作妖，非學人家城裏人，洗衣裳還得花好幾百買個機器，我就說不行嘛，那機器又沒長手，能給你洗衣裳？怎麽樣，被我說中了吧？”宋金武白了妻子一眼憤憤地說。
“是洗衣機吧？出什麽毛病了？”杜昕月扒著箱子往裏看了一眼箱子問。
箱子裏面是一臺單缸的波輪洗衣機，要手動換水的那種。
“賣貨的說插上電就能用，剛才俺倆把點插上了，也不能用啊，八成是個殘次品。”於淑芳說。
“你們把機器拿出來，我給你們看看。”杜昕月說。
一聽杜昕月說要幫忙看看，宋金武和於淑芳連忙將洗衣機從箱子裏取出來。
兩個人把洗衣機的插頭插上，又加了水，於淑芳還在裏面丟了兩件衣裳。
“你看，根本就沒反應嘛。”宋金武指著洗衣機對杜昕月說。
杜昕月忍不住笑了，心說他們都沒開開關，洗衣機怎麽會有反應呢。
杜昕月問他們洗衣機的說明書呢？宋金武說說明書找不到了，大概是被他老婆當成垃圾掃進爐膛去了。於淑芳就反駁，說不是她弄的，她怎麽可能把說明書燒掉呢？
杜昕月見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就要吵起來，便說沒關系，她知道這種機器怎麽用。
這種洗衣機她前世小時候見過，自然也知道怎麽用。
她走到洗衣機前，教著於淑芳如何開關洗衣機，如何給洗衣機定時。
果然她這麽一弄，洗衣機開動了，裏面的水發出嘩嘩的聲音。
宋金武夫婦連忙將腦袋探過來看，他們看到衣服被卷在水渦裏面，隨著水渦不停地旋轉。
“這就是開始洗了？”於淑芳問。
“對。”
“能洗幹凈嗎？”
“沒問題的。”
然後，杜昕月又教給他們怎麽換水投洗，再怎麽將投洗幹凈後的衣裳在甩幹桶裏甩幹。
問題解決了，宋金武夫婦倆的眉頭舒展開來。
“昕月，你們城裏人家裏是不是還有個能讓吃食不壞不爛的機器？”於淑芳問杜昕月。
“是電冰箱吧？電冰箱可以保鮮食物，也可以冷凍食物，很方便的。”杜昕月說。
“老宋，過幾天，咱再買臺電冰箱唄？”於淑芳跟宋金武商量。
“行，只要你別把說明書再弄丟了，隨便買。”宋金武笑著說。
“都說了不是我弄丟的嘛。”
317物色到廠長人選
“得，我也不跟你吵了。對了昕月，你來找我是不是有事啊？你看剛才光忙活這個機器了，都沒倒出功夫問你。走，咱屋裏頭坐。”宋金武招呼杜昕月進屋。
杜昕月說：“不進屋了，就在外面說吧，我說完就走，還得趕回城裏呢。”
於淑芳給杜昕月搬了椅子，讓她坐下，又去屋裏給她端來茶水。
宋金武也拉了把凳子坐過來。
杜昕月說：“是這樣宋叔，任廠長歲數大了，身體又不好，我打算讓他退下來好好歇一歇。但廠子這邊一時半會兒又找不到合適的人來接替，我想問問你，看有沒有合適的人選推薦。”
“我看老錢家那個兒子就不錯。”於淑芳插嘴說。
“不行，那小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高中畢了業天天在家裏耗著，連地都不願意下，他能像任誠實那麽吃苦耐勞嗎？”
於淑芳不支聲了，可能也覺得自己提的人確實不行。
但過了一會兒，杜昕月看到她在下面偷偷拉宋金武的衣角。但宋金武似乎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
“嬸子，你還有什麽人選盡管提，提出來咱們可以商量嘛。”杜昕月說，心說她是不是打算讓宋金武過來幹呢？
宋金武倒真合適，不過他現在是村支書，如果來當廠長，必定要放棄村支書職務的，恐怕他不會樂意。
“昕月，那我就說了，我覺得你可以考慮下我家鐵蛋......”
“不行，他不是那塊料！”於淑芳還沒說完，宋金武便提出反對。
於淑芳當即就不高興了，她說鐵蛋怎麽不是那塊料了，鐵蛋又能吃苦又能幹活，比村裏很多人家的小子不知道強多少。
鐵蛋的情況杜昕月是知道的，鐵蛋技校畢業之後，在城裏開了個摩托車修理部，她們公司的人誰的摩托車出了問題，她都介紹去鐵蛋那裏。鐵蛋修理摩托車的技術好，又不坑人，大家夥都很認可。
“鐵蛋修理部的生意不是做得挺好嗎，怎麽，出什麽問題了嗎？”杜昕月問於淑芳。
於淑芳就抹著眼淚說：“孩子起早貪黑的，太累了，我看著心疼。我一早就讓老宋跟你說說，讓你幫他在廠子裏找個營生，老宋就是不幹。”
“不是我不幹，是鐵蛋自己不樂意，他不是跟你說了嗎，他就喜歡修理摩托車，別的啥也不想幹，你非得瞎操心。”宋金武埋怨妻子。
於淑芳說：“那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啊，修理摩托車能有啥出息？”
在兩個人爭執中，杜昕月總算是聽明白了他們倆的意思。
就是說於淑芳不樂意鐵蛋一直修理摩托車，覺得這個工作不體面，而鐵蛋呢，則非常喜歡這個活兒，並不想放棄。
可憐天下父母心。
杜昕月安慰於淑芳，說鐵蛋確實是個好孩子，她可以讓他進公司，對應他的技術，讓技術部門安排個職務。至於當加工廠廠長，鐵蛋恐怕真不行，畢竟這是個管理工作，需要有一定管理經驗的人才能勝任。
於淑芳說她明白杜昕月的意思，其實她對兒子也沒有那麽高的要求，就是想著他能有個安穩的工作，按月開上工資也就夠了。今天聽杜昕月說到加工廠廠長的事情，就順便提出來了。
如今杜昕月能答應讓鐵蛋進她公司，於淑芳已經非常感激了。
宋金武卻顯得並不高興，還數落妻子：“你就瞎整吧，咱鐵蛋能領你情才怪！”
“我能幫上他，讓他過得好就行，不用他領情。”於淑芳賭氣說。
最後，宋金武給杜昕月提議，他說南廟村的常順不錯。
前不久，常順剛辭去村支書的職務，說是要上南面闖闖，估計現在還沒走。
杜昕月一聽常順這個名字，就知道接替任誠實的人非他莫屬了。
前些年加工廠售賣飼料高峰的時候，常順帶著南廟村的村民跟加工廠簽合同，種植五谷雜糧供應給加工廠，從中也賺了不少收益。
後來，隨著養豬業形勢的走低，加工廠不再生產飼料，常順便又帶著村民搞其它副業了。
但是由於經驗不足，他投資幾次都失敗了。他應該是覺得沒有帶著大家夥致富，有愧於大家，所以才辭去了村支書的職務。
杜昕月說：“宋叔，常順這個人我也看好了，麻煩你先跟他通個氣兒，看看他的想法，回頭我親自去請他。”
時間不早了，杜昕月又想起自己答應荊懷文要給他回電話的，便跟宋金武夫婦告辭，臨走的時候叮囑他們，等她回去讓鐵蛋去公司找她。
從宋金武家裏出來，杜昕月徑直回到村子裏的家中——那是曾經她和姥姥的家。姥姥去世之後，小姨和小姨夫自己蓋了小二樓，也搬出去了，這裏便空了下來。
偶爾杜昕月回來，便到這裏落腳。即便是當天就要返回城裏，她也要過來看一看，這裏是這一世，她夢想開始的地方，有關於姥姥的回憶，無論她走到哪裏，這裏都是她唯一的家。
杜昕月回到家，來不及像往常一樣先打掃一下房間，便直奔電話機。
她撥打了荊懷文辦公室的號碼。
接電話的不是荊懷文，是個女人的聲音。杜昕月猜想她應該是荊懷文的助手，前陣子荊懷文跟她說過，研究所新調來一個女同事，給他當助手。她還跟他開玩笑，問他這個助手多大年紀，漂亮不漂亮？他則讓她不要瞎猜，說對方已經結婚了。
“你好，這裏是荊工程師辦公室，請問您是哪位？”
杜昕月覺得這聲音聽著有些熟，但一時又想不起對方是誰。
“我是荊懷文的朋友，麻煩幫我找一下他。”
對方楞了一下，問：“你是杜昕月吧？懷文現在在實驗室，有什麽事我可以幫你轉達。”
杜昕月心裏疑惑，她怎麽知道她是誰？是荊懷文跟她說的嗎？
“既然他忙，那我改天再打來吧。”杜昕月有些失望地說。她知道荊懷文一旦進了實驗室，就會掛上免打擾的牌子，幾個小時之內是很難出來的。
318不好意思，我又離婚了
杜昕月剛要掛電話，就聽對方說：“等下，杜昕月，看來你真沒聽出我是誰。”
她這麽一說，杜昕月心咯噔一下，同時，一個名字躍入她的腦海。
“你是方媛媛？”
“沒想到吧，我又來跟你搶荊懷文了。”方媛媛直言不諱，倒是符合她的性格。
不過她想不到的是，荊懷文說的剛調來的已婚女同事，竟是她。
當時杜昕月還納悶，他為什麽特意強調對方已婚，又想起他電話中，似乎有要說卻未說的話，現在明白是為什麽了。
他一定是擔心杜昕月知道方媛媛調來後，會有其他想法。
荊懷文的小心，讓杜昕月心裏有些難過。
杜昕月對著話筒冷笑，說：“我確實沒想到，一個已婚女人還能說出這樣的話。”
“是荊懷文跟你說的吧，”方媛媛說，又不無得意地強調，“我確實已經結婚，但不好意思，我又離婚了，現在是單身。”
在這個年代，離婚也算是一件讓女人慚愧的事，但是在方媛媛的口中，這卻成了炫耀的資本。時隔多年，杜昕月本想著方媛媛能有什麽改變的，看來還是老樣子。
“所以，我是給恭喜你了。”杜昕月不無嘲諷地說。
“恭喜倒不至於。我只要你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不要以為荊懷文註定就是你的，近水樓臺先得月的這句話你應該知道的。”
電話那頭，方媛媛還在滔滔不絕、自說自話。她提起了上大學那會兒，杜昕月去大學找荊懷文，她跟方媛媛保證，與荊懷文只是普通同事關系。然而他們倆最終還是成了情侶。
方媛媛又提到當初荊懷文立志畢業後隨杜昕月回農村，現在卻失信留在城裏搞研究，說明什麽？說明在他心裏，她根本就不是最重要的。所以，當初她就說，他們兩個不合適，杜昕月還不信，現在怎麽樣？
杜昕月實在不願聽她嘮叨下去，便徑直掛斷了電話。
掛斷電話，杜昕月心裏並不平靜。她躺在姥姥的小炕上，望著天花板，腦海中回憶著與荊懷文的點點滴滴。
她告訴自己，不要聽方媛媛胡說八道，她是在挑撥自己與荊懷文的關系，好讓她有機可乘。杜昕月是相信荊懷文的，方媛媛的胡說八道更讓她堅定了對他的信任。
杜昕月是聰明人，她知道方媛媛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她得不到荊懷文的愛，於是便企圖從杜昕月身上尋找突破口。畢竟在這場博弈中，方媛媛始終占據著地利優勢。
然而，方媛媛的話也不是完全沒有引起杜昕月的思考。
當初荊懷文確實有畢業後回農村幫杜昕月的打算，而他為什麽又反悔了呢？
之前她也考慮過這個問題，她覺得是因為荊懷文離不開他的科學研究，他喜歡研究所的工作，並且立志繼承他父母的事業，這都在情理之中，杜昕月也十分支持他這樣做。
知道方媛媛說了那番話，讓她不得不從另一個角度來思考這件事。
荊懷文並不是那種會輕易許諾的人，而一旦承諾了，他又一定會信守。在答應回農村幫杜昕月的時候，他就不愛他的科學研究了嗎？他曾跟杜昕月說，他會一邊搞研究，一邊幫助她。杜昕月還答應要給他建一個研究所呢。
這一次，他卻失信了。
杜昕月想到了他們之間的感情，難道在他心裏，她真的不如從前那般重要了麽？是不是她太看重事業，忽略了他的感受？
被感情的事折磨著，杜昕月感覺到從未有過的煎熬。
她不知何時，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她夢到了姥姥，姥姥坐在炕沿上慈霭地望著她。
姥姥撫摸著她的臉蛋，說眉頭都擰成疙瘩了，是不是遇到煩心事兒了？她點點頭，說是的。
姥姥說不要煩，記住一句話，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她用力搖搖頭，說不，她不信命。姥姥就笑了，說富貴命和貧賤命可以不信，但緣分命得信。
杜昕月連忙拉住姥姥的手，說：“那姥姥你快告訴我，我跟懷文有緣分命嗎？”
姥姥拍拍她的手，將手抽回去。她的身影漸漸模糊，只留下一個聲音在杜昕月耳邊回響：“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杜昕月一下子驚醒，聽到桌子上的電話鈴聲一直在響。
她連忙爬起來，過去將話筒拿到耳邊。
“昕月，是我，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荊懷文柔和而富於磁性的聲音穿過話筒，落在她的耳中。
“我知道你忙，沒事，正好趁等你的時間睡了一覺。”
“你也太累了，平時要多註意休息。”
“我知道。”
“剛才你打電話來，是方媛媛接的。”
“我知道。”
“我沒來得及告訴你，她調來我們所了，你不會生我氣吧？”
“哪有。”
“這就好。對了，我下周要去孤兒院，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
“沒問題，你等我，到時候我跟你一起去。”
和荊懷文一起去孤兒院，是杜昕月之前就跟他約定好的。
這座城市的孤兒院，正是杜昕月前世生活過的地方。
前世的這個時候，她應該正在上中學，那時候，孤兒院裏的媽媽告訴她，有個好心人一直在資助她，讓她好好學習，將來有機會要報答他。
她跟媽媽說，自己很想見見那個資助她的人，想當面對他說聲“謝謝”。但是媽媽告訴她，那個好心人不願意讓她知道他是誰，也不願意透露他的姓名。
那時，她每天都在等，等著那些進出孤兒院的人，一有人進來，她就跑過去看，想看看資助自己的人到底長什麽樣兒。然而，進出孤兒院的陌生人很多，她最終還是不能確定資助她的是哪一個。
走進孤兒院大門的時候，她下意識地拉住了荊懷文的胳膊，荊懷文回頭溫柔地與她對望，兩個人相視一笑。
此時此刻，杜昕月感到自己是多麽的幸運，終於可以與當年自己癡癡夢想的人在一起，肩並肩地走路，溫柔地對視。
她給孤兒院的孩子買來很多衣物，還給院裏捐了一筆錢，讓他們用來修葺房屋。
319完不成的結婚登記
她知道孤兒院孩子的生活條件很差，窗子都壞掉了，很多窗子被釘死，夏天都不能打開；房子多處漏雨，一到雨天老師和孩子們就將盆子和茶缸擺到地上接水。
她跟院長說，等房子修好之後，她還會拿出一筆錢來給他們安裝自來水，孤兒院孩子們吃水也很難，院子裏唯一一個壓水井，壓上來的水總是黃色的。
另外還有教室問題，操場問題，醫療問題……需要解決的問題還很多，後期杜昕月都會一一負責解決。
院長媽媽仿佛是遇到了大救星，她拉著杜昕月的手，親切地跟她聊著天兒。
她對杜昕月一見如故，杜昕月對她更是在親切不過。她幾次含著眼淚望著她，回憶著前世她關心照顧自己的片段，已是哽咽得說不出話。
有個老師過來招呼荊懷文，說孩子們在那邊等他，要他過去做游戲。
荊懷文問杜昕月去不去，杜昕月說她還想跟院長說會話，讓他先過去。
荊懷文離開後，院長帶杜昕月在孤兒院裏四處走走看看，順便給她講孤兒院的情況以及孩子們的現狀。
一提到孩子們，她便顯得特別興奮。
她說孤兒院的孩子們都很懂事，立事早，也懂得關心人。他們的身世都很可憐，很多孩子表面上陽光快樂，其實內心中是充滿孤獨的，所以他們更需要人們的關愛。
說到此，她又便提起荊懷文，她說小荊隔一段時間就會來看望孩子們，給孩子們買禮物，陪他們唱歌跳舞做游戲，孩子們都很喜歡他。
當然，像荊懷文這樣經常來孤兒院探望孩子的好心人還有很多，他們的存在，給了孩子們更多的希望，讓他們感受到生活的無限美好。
“懷文也資助了一些孩子吧？”杜昕月問。
“對，他前前後後資助了好幾個孩子呢，有的已經離開這裏出去讀書了，有的還生活在這裏。不過，他都不肯與孩子們見面的，怕增加他們的負擔。”院長笑著說。
“怎麽會是負擔呢？那些被資助的孩子，可能非常渴望見到他們的恩人呢。”杜昕月忍不住說。
院長嘆口氣，說：“我也是這樣說，但是小荊很固執，他說被資助的孩子都有自己的生活，他不想因為他的介入，擾亂了他們的方向。”
這一刻，杜昕月感覺自己的思想凝固了。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院長的話在她腦子裏回響。孩子們都有自己的生活，他不想擾亂他們的方向，這就是荊懷文選擇不公開自己捐助者身份的原因。
回頭，她看到不遠處的操場上，荊懷文正帶著一幫孩子在玩籃球，他用心教孩子們傳球、運球的姿勢，孩子們則認真專註地傾聽模仿。
他只想單純地與孩子們生活在一起，而不是讓某一個或幾個孩子，因為他的饋贈而對他感恩戴德，或者因他的出現而改變什麽，這就是他的想法。
杜昕月終於明白了，荊懷文選擇留在城裏的研究所，也是為了不打擾她啊。
他看到她事業風生水起，知道她不再需要他的幫助了，或者在沒有他幫助的情況下，她一樣做得很好。不想攪擾她的生活，他選擇了遠離。
是她太專註於事業了，讓他以為在她心裏，她的事業高於一切。
熟不知，她可以為了他，放棄一切的啊。
回去的路上，兩個人並肩走在林蔭路上。
杜昕月突然快走幾步，攔在荊懷文面前，她仰著頭，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著他的眸子。
“怎麽這麽看著我？”荊懷文擡手扶著她的臉龐問。
“懷文，我們結婚吧。”她一字一字認真地說。
荊懷文楞住，然後又溫和地笑了，埋怨她：“你怎麽可以搶我的臺詞？”
“我不管，我就要跟你結婚。”杜昕月固執地說，她撲到荊懷文懷裏，兩只胳膊繞著他腰際，“我不想再跟你分開了，我要跟你廝守在一起。你覺得我輕浮也好，瞧不起我也好，反正我心裏就是這樣想的。”
荊懷文將她在懷裏攬緊，臉龐埋在她的秀發中：“好，我們結婚，馬上就結。”
兩個人跑到民政局婚姻登記處，卻發現人家要求的證件他們一樣都沒有帶。沒帶證件，人家不給辦理結婚登記，他們好說歹說也沒有用。
因為杜昕月的戶口不在本市，還需要回當地去開介紹信，看來，他們想馬上結婚的願望是不可能實現了。
他們被民政局的工作人員數落一通，說他們不知道異地人口辦理結婚登記的程序也就算了，怎麽能不知道結婚需要戶口本呢？都這麽大的人了，怎麽連最起碼的常識都不懂？
“我們又沒結過婚，怎麽能知道這些？”荊懷文跟工作人員辯駁。
“沒結過婚沒關系，這次結過了，下次就知道了。”那個工作人員沒好氣地說。
“餵，你這人怎麽這麽說話呢？你們領導呢，我要投訴你！”荊懷文很生氣。
杜昕月連忙將他拉出了民政局。這一次，她沒有跟那個工作人員一般見識。因為是他們證件不全還非要讓人家給辦理結婚登記的，那個工作人員也是被他們弄煩了才說出這樣的話。
另外，他們弄齊了證件不是還要過來嗎？得罪了他怎麽給他們辦登記？
“你別拉我，我要跟他們領導反映一下，哪有這樣說話辦事的？”荊懷文掙紮著想要返回去。
“別去了，本來也不是人家的錯，人家只是按章辦事嘛。”杜昕月對他勸道，看著他餘怒未消的模樣，她忍不住笑起來，“懷文，你發火的樣子挺可愛的。”
荊懷文嘆氣：“婚都結不成了，你還有心情笑。”
荊懷文如此看重結婚登記這件事，讓杜昕月很感動，早知道他這麽著急，她應該早一些跟他提出結婚的，她想。
“其實，結婚登記只是個形式，只要我們認定了兩個人的關系，還在乎那些做什麽？”杜昕月安慰他說。
荊懷文則楞楞地看著她，問：“你怎麽也這樣說呢？難道你忘了你表姐的教訓了？”
320噩耗
“我表姐？”杜昕月一時沒反應過來，待她明白他是在說郭寶珍和王廣財的婚姻時，便笑了，她望著荊懷文的眼睛，說，“咱們怎麽能跟他們比，我不是郭寶珍，你更不是王廣財，哪怕我們一輩子都不領結婚證，我們也會是最最恩愛的夫妻。”
杜昕月說得是心裏話，對她來說，只要能跟荊懷文在一起，什麽什麽都不重要。
荊懷文被她的話感動，將她攬入懷中，俯下臉，在她的唇上深深地吻下去。
他的吻輕柔而綿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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