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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豬仔對郭秀秀說：“把那幾只都抓給我吧，我現在就給你點錢！”
郭秀秀說：“不行，每個人最多抓兩只。”
“那就抓兩只，我要那個，還有那個。”原豬主人指著圈裏的兩頭看上去很歡實的小豬說。
“你不怕冬天豬在外面凍壞了？”郭秀秀故意問他。
“我回去把堂屋拾掇一下，地上鋪上稻草，把它們放屋裏頭養。”他說。
“放屋子裏養，能成嗎？”有人問他。
“咋不成，只要能掙錢，放炕頭上養俺也樂意！”他說完又催促郭秀秀趕緊給他抓豬。
郭秀秀就給他抓了兩只豬仔，裝在麻袋裏遞給他。
這時，看熱鬧人中有聰明的已經反應過來了，便也招呼讓郭秀秀給自己抓豬。
於是你一只我兩只，不一會兒十頭豬便被抓得只剩下了一只。
剩下的這一只生下來就是最瘦小的，後來因為身體弱搶不上母豬的奶，就越長越幹吧，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誰家抓豬都不願意抓這樣的，怕以後拿回去不好餵，長得慢，所以就剩下了。
郭秀秀倒是不嫌棄它，因為她知道，它即使現在虛弱不堪，只要悉心照料兩個月後一樣也會長成一頭大肥豬。她對自己養的豬有這個信心。
別人不愛要它就不要好了，她也懶得去解釋。
然後，郭秀秀囑咐大家：“買豬的人家聽好了，咱們這個豬最重要的是不能餓肚子，餓了肚子就不再長個了。所以大家夥把豬抓回去，一定要勤快一些，按照合同上的說明給豬餵食。”
按照杜昕月的叮囑，郭秀秀跟買豬的人都簽了合同。
合同上明確地寫有豬的餵養方法以及買賣雙方的權利和義務，比如買豬者絕不輕傳關於此豬的一切消息，豬出欄之後再給她們交付豬仔錢，豬在科學餵養的前提下如果兩個月不出欄，不僅豬仔免費贈送，還會給每戶一定數額的補償等等。
90腸子都悔青了
另外，合同上還寫著關於生豬的回收事宜。就是在她們這裏抓的豬仔，出欄後她們會以一個合理的價格進行回收。
有了這樣的保證，買豬的人放心了，賣豬的人也放心了。
遺憾的是豬仔數量有限，不能供應更多人的需求。但她們知道，村裏大多數人還處於觀望態度，所以要真正讓人們相信她們，願意養這樣的豬，還需要一些時間。
其實在另外一個圈裏，她們還留下了兩頭母豬，接下來就到了她們發揮作用的時候。
畢竟不能只靠這一頭母豬生育，母豬不是機器，頻繁的生育會讓它的身體吃不消。所以，她們打算先讓它歇一歇，讓別的母豬來頂替它的工作。
看到合同對自己這麽有利，買了豬的人都眉開眼笑，而那些沒買到的則都後悔不疊。
“郭秀秀，你家的豬啥時候還能下崽，再下崽一定給我留一只好的。”一個沒抓到豬的人說。
“給我也留一只。”另一個說。
“好，大家不要著急，這豬的繁育也要有個過程，等下一批豬仔生下來，我先給你們預留下。”
郭秀秀送走買豬仔的人，剛要去關上畜舍的門，就看見一個穿著藍白花棉襖，頭戴紅色圍巾的女人氣喘籲籲地從大門外跑進來。
待她走近了一看原來是苗艷翠。
“等一下，別關門。”苗艷翠一進門就沖她招呼。
“嫂子你有啥事啊？”
“把你豬仔給我抓兩只。”苗艷翠說。
“你家裏不是好幾頭豬呢嗎，咋還要抓？”
苗艷翠沮喪了臉:“哪還有好幾頭？都被狼吃了！”
原來自從她搬進山裏，就沒過過一天消停日子，一開始是黃鼠狼和狐貍偷她的雞，咬傷她的豬仔，沒辦法她只得把雞和豬仔圈到屋子裏養。
但她那兩頭半大的豬因為個頭太大，不能放在屋子裏，只能放在外面，後來其中一只就在夜裏被狼咬死拖走了。
另外一只雖然沒被咬死，但也被咬斷了腿，沒辦法，他們也只能提前把它給宰殺了。
“好歹還剩兩只豬仔。”郭秀秀嘆息說。
“豬仔也沒了。”苗艷翠嘆息說。
她告訴郭秀秀，由於附近沒有豬草，她只得每天跑到山的另一面去割，結果她不在家的功夫，黃鼠狼從門縫鉆進了屋子將雞仔和豬仔都禍害死了。
“我記得這些昕月都提醒過你的,你當初要是聽她的，不就不會這樣了。”郭秀秀感到又氣又無奈。
“我現在知道你們都是對我好，是我不對，我不該不聽你們的勸。”苗艷翠說著低下頭去，她長嘆一聲，說，“唉，我現在腸子都悔青了。”
郭秀秀看到她沮喪的樣子，心裏也不是滋味兒起來。
畢竟她是自己的親嫂子，嫂子遭難，自己哥哥和他們的兩個孩子也要遭殃。
這時，苗艷翠一把拉住郭秀秀的手，說：“秀啊，求你幫幫我和你哥吧，我們現在啥都沒有了，還欠著一屁股饑荒，要債的人現在天天堵在我家門口，寶珍嚇的都不敢出門。你要是不幫我們，我和你哥只能帶著寶珍和豆苗出去討飯吃了。”
苗艷翠說著便抹起了眼淚。
“嫂子，你別這樣，我們一起來想辦法，問題總會解決的。”此時的郭秀秀完全處在對苗艷翠的同情之中，把她之前對自己的不好全然拋到了腦後。
她幾步來到圈裏，將那個幹瘦的豬仔抱出來，送到苗艷翠面前。
“嫂子，就剩下這一只豬仔了，你拿回去養著吧……”
苗艷翠卻沒有伸手去接，也沒有表現出高興的樣子，反而對郭秀秀怒目相向。
“郭秀秀，你打發要飯的呢？給我這麽一頭破豬？”
“嫂子，比別看這豬長得不咋地，只要伺候好了，它長的不會比別的豬差。”郭秀秀跟她解釋。
“你少懵我，你讓我把它拿回去當祖宗供著嗎？反正我不要這頭，餵它還不夠浪費糧食的呢！”苗艷翠說著一把扒開郭秀秀，徑直闖到豬舍裏去。
但是豬圈裏已經空了，只剩下一頭老母豬躺在那裏打呼嚕。
“豬仔呢？你家老母豬這一窩不是下了十只嗎，都哪去了？”苗艷翠質問郭秀秀。
“你來遲了一步，豬仔剛被人抓光，這不，就剩下這一只了。”郭秀秀說。
苗艷翠兩手叉腰一副氣勢洶洶的架勢：“好哇郭秀秀，你寧可把豬仔給別人也不給你親嫂子是不是？”
“嫂子，你咋不講理呢？你不是剛來嘛，再說了，我這豬仔又不是白給人家的，我是賣的。”
苗艷翠伸出一只手：“不給我豬仔也行，你給我錢，我去別處買。”
“我沒錢給你。”郭秀秀扭身去幹活去了，不打算再搭理她。
“你不是剛賣了豬仔嗎，咋會沒錢？”苗艷翠不依不饒地跟在她身後。
“豬仔都是賒出去的，我跟買豬的承諾等豬出欄之後再給我豬仔的錢，這不，合同都在這裏呢！”郭秀秀指著一旁放著一沓合同說。
其實郭秀秀心裏也矛盾著，想著要不要給苗艷翠那些錢，幫她解決眼下的困難。
但是苗艷翠的蠻橫的態度也著實讓她生氣，她心裏又想起苗艷翠之前對她的種種，給她錢的念頭便壓了下來。
苗艷翠瞥了合同一眼，並沒有拿起來看，因為看了也沒用，她又不認識幾個字。
“郭秀秀，你剛才還口口聲聲說要幫我們，你就這樣幫嗎？好，你不管我們，我找咱媽去，我就不信，咱媽能看著我們一家子餓死？”苗艷翠說完便氣呼呼地往外走。
一聽苗艷翠要去攪擾母親，郭秀秀心裏著急了。
她連忙叫住她，從口袋裏掏出手帕包著的一卷錢，打算從裏面拿出一些來給她。
誰知她剛打開手帕，裏面的錢一露出來就被苗艷翠一把奪了過去，連著她的手帕也給奪走了。
郭秀秀當下著急了，那可是她準備買飼料的錢，一共好幾十塊呢。
“嫂子，你不能……”
沒等郭秀秀靠近，苗艷翠便拿著錢跑開了，她跑到大門口，轉身對郭秀秀說：“秀，這些錢先借嫂子用著，等回頭有了錢我再還你。”然後，她把郭秀秀的手帕往杖子空裏一塞便樂滋滋地跑走了。
91被苗艷翠搶錢
握著包錢的空手帕，郭秀秀是又氣又悔又憋屈。她氣苗艷翠竟卑鄙到大白天跟她搶錢的地步，悔的是自己沒能看清她的伎倆上了她的當。憋屈的是錢被自己嫂子搶走了，她既不好去搶回來，又不能張揚。
現在她該怎麽辦？買飼料的錢沒了，買不了飼料圈裏那些豬該挨餓了。這些豬不同於一般的豬，最要緊的就是不能餓肚子，否則就會影響生長。
郭秀秀坐在門口越想越難過，忍不住掉起了眼淚。
杜昕月放學回來，問郭秀秀買了飼料沒有，郭秀秀說還沒買。杜昕月以為她是因為太忙所以沒有空閑去買，便放下書包說她去買。
“別去了，買飼料的錢被我弄丟了。”郭秀秀叫住她說。
“你不是一直在家裏嗎，咋能丟呢？”杜昕月問她，這時她才發現郭秀秀的眼睛是紅腫的。
在杜昕月的追問下，郭秀秀把白天苗艷翠來鬧的事講給她聽。
原來如此。事到如今杜昕月也只能安慰她，讓她別上火，賣飼料的人家是她們的老主顧，她去跟他們說說先賒著賬，他們應該能答應。
“昕月，這事兒都怪我，不該對苗艷翠動惻隱之心。”郭秀秀滿心自責。
杜昕月說：“小姨，這不怪你，要是我我也會這麽做的。”
杜昕月告訴郭秀秀，為了不讓苗艷翠去打擾姥姥，她的確會借給她一些錢，不同的是，這錢她不會白給她，而是會跟她白紙黑字地將錢的數目、利息和期限寫清楚。
“哎呀，我怎麽就沒想到讓她寫個欠條呢？”郭秀秀後悔不疊，說，“昕月，都怪我文化不高，不懂這些。以後我記住了，借錢一定要寫借條。”
郭秀秀的話提醒了杜昕月，讓她想起荊懷文曾對她說過，小姨想跟她學文化的事。
她跟郭秀秀說，以後上午她留在家裏照顧畜類，讓郭秀秀去學校上學。
郭秀秀連連擺手，說算了吧，她都這麽大了，怎麽好意思跟那些學生娃坐在一起聽課？
“那怕啥，將來老年人都可以上大學呢！”杜昕月隨口道。
“啥？老年人上大學？你聽誰說的？”
“我……我猜想的。”杜昕月知道自己口誤，連忙將話岔過去，又對小姨上學的事勸說了一番。最終，郭秀秀同意了她的建議。
郭秀秀問杜昕月被苗艷翠拿走的那些錢咋辦？要不要去找她寫個欠條。杜昕月搖搖頭，說找也沒有用，她不會寫的。而且那些錢到了她手裏，也註定不會再還給她們了。
郭秀秀又心疼了半天，念叨說那些錢得賣多少蛋才能賣回來啊。
杜昕月就安慰她，讓她別再想那些錢了，就當是她們接濟親戚好了，再說，親戚有難求上門來，她們還能看著不管咋的。
聽杜昕月這麽說，郭秀秀心裏才稍稍寬慰一些。
晚飯後，吳巧雲跑來招呼杜昕月，說大隊部在放電影，讓她跟她一起去看。
杜昕月問郭秀秀去不去，郭秀秀搖頭說邢建國一會兒要來幫她們起豬圈，她就不去了。
杜昕月便沒再說什麽，只想著難得給郭秀秀和邢建國創造一個二人世界，便高高興興地跟吳巧雲看電影去了。
由於是冬天，電影不能在外面放，只能在大隊部的屋子裏放，來看電影的人都擠在大隊部的屋子裏，女人們三五成群嘻嘻哈哈地聊著天，男人們叼著煙袋使勁兒地吸著。
男人們的旱煙和著爐子裏的煙氣，弄得屋子裏烏煙瘴氣，誰走進去都要忍不住咳嗽幾聲。
杜昕月受不了煙味兒，不一會兒就扔下正看得津津有味的吳巧雲，從裏面跑了出來。
大隊部與知青點並排，從大隊部往西再走十幾米就是知青點。
杜昕月想起來的時候，看到只有荊懷文的屋子裏還亮著燈，想他一定又在覆習功課了。她突然想看看他用功學習的樣子，便信步朝知青點走去。
外面已經飄起了雪花，北風呼嘯著，雪打在臉上刀割一樣疼。
杜昕月抱著胳膊，將頭上的圍巾往下拉了又拉，還是冷得睜不開眼。
這個年代的保暖服裝太少了，既沒有保暖內衣也沒有輕便的羽絨服，貂皮大衣許是有，但是她還從來沒見人穿過，因為那東西根本不是村裏人能消費得起的。
杜昕月身上穿著姥姥給她做的小棉襖，小棉褲，外面套著單薄的外衣外褲。腳上的棉鞋也是姥姥做的。姥姥做的棉衣棉褲和棉鞋雖然保暖，但是也抵禦不了現在的冰天雪地。
偶爾在外面走走還行，要是待的時間長了，可就得凍透了。
杜昕月現在就凍透了，她站在荊懷文的床下，搓著雙手，跺著腳，癡癡地望著裏面燈光下認真學習著的荊懷文。
她不忍離去，只想一直這樣望著他，即便整個人都快要凍僵了。
“誰在那裏？”有人在不遠處拿著手電朝她晃了幾下，晃得她睜不開眼。
“是我。”她應了一聲。
“是杜昕月呀，你找荊懷文嗎？外面這麽冷，你咋不進屋？”女知青組組長段衛紅向她走過來。
杜昕月有些不好意思，支吾著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這時，門開了，荊懷文從裏面走出來。
“她應該是來問我題的。”他對段衛紅說，然後他往一旁讓了讓，對杜昕月說，“進來吧。”
杜昕月跟段衛紅打了招呼，便跟著荊懷文一起進了屋子。
進了屋，荊懷文幫她將頭上和肩背上的雪撲打下來。一邊問她：“你來了很久了嗎？”
“沒多一會兒。”杜昕月搓著手指說。
“你來了幹嘛不進來？你看，你也不戴手套，手都凍紅了。”荊懷文一邊埋怨著她，一邊拉著她的手將她拉到爐子跟前。
爐子裏的火著的正旺，燒紅的爐箅子向外散發著熱氣。
杜昕月手背上的傷口引起了荊懷文的註意，他問她：“你的手以前凍傷過嗎？”
“前一陣子山上拾柴禾，凍過一回，不過已經快好了。”杜昕月不在意地回答。
92荊懷文的暖手套
要不是荊懷文今天提起，她都忘了自己手凍傷過的事。
在農村，冬天凍傷是常事兒，所以凍傷了手之後杜昕月也沒在意，想著過一陣子就好了。
“既然已經凍傷了，你就更應該小心，凍傷的皮膚最不容易好了。”他說著走到自己的床前，蹲下身從床下拉出一個小皮箱，在裏面翻找著什麽。
不一會兒他走過來，手裏多了一瓶藥水和一管藥膏。
他將杜昕月的手拉過來，放在他的膝蓋上，他先用棉球蘸著藥水給她手上的傷殺了菌，然後又旋開藥膏的蓋子，將藥膏擠出來仔細地抹在她的手背上。
他告訴杜昕月，這是凍傷膏，一般的凍傷抹上一個療程便能痊愈。
杜昕月聽著他難得的絮叨，感受著他的手指在自己皮膚上輕輕滑過的觸感，心裏別提多溫暖了。
她只希望手上的傷不要那麽快痊愈，好每天都能享受到他這樣溫柔細致的呵護和服務。
可是她的小算盤很快就落空了，因為荊懷文將藥水和藥膏都送給了她，並且叮囑她每天要按時上藥。
“你這麽貴重的藥膏，我怎麽好收下？還是我每天到你這裏來上藥吧。”杜昕月不死心地說。
“這種藥膏我箱子裏還有幾管，你用完了還可以來取。”
“那個，我自己上藥，要是上不好怎麽辦？”
“你記住先用藥水消毒，然後再塗抹藥膏就可以了。”荊懷文教她說。
“可是我只能用一只手，又是塗藥水又是抹藥膏的，我怕弄不好。”
荊懷文想了想，說：“這樣吧，每天你來學校上課的時候，我再給你上藥。””
杜昕月滿意地笑了，說：“這個主意不錯，那我明天就把這些藥帶到學校去，你好給我上。”
嘭嘭嘭，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荊懷文連忙起身去開門，門外站著李亞男。
她往裏面看了一眼，目光從杜昕月的臉上掃過，這一次她一反常態沒有大驚小怪，而是好像沒看到她一樣，對荊懷文說：“荊懷文，你那裏還需不需要老師？”
“當然需要。”
“那我去給你教音樂課行不行？還有我上學時地裏歷史都不錯，這兩門功課我也可以教。”
荊懷文說：“可以倒是可以，但我得提起跟你講，學校雖然是村裏的，但咱們教課都是免費的。”
“沒關系，我義務給學生上課。”
“那我們歡迎你。”荊懷文真誠地對她說，然後他回頭看向火爐旁的杜昕月。
杜昕月一下子讀懂了他的目光，她連忙起身，向他們走過來：“李亞男，歡迎你加入我們！”
杜昕月友好地向李亞男伸出一只手，但李亞男看也沒看一眼。她跟荊懷文說句明天她就去上課，便轉身離開了。
“你別跟李亞男計較，她雖然脾氣不太好，但是人不壞。難得她有這也的覺悟。”荊懷文說。
杜昕月大度一笑：“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跟她一般見識。”
一抹微笑從荊懷文的掃過，但也是轉瞬即逝。
離開時，他將一副軍綠色的棉手套塞給她，杜昕月沒有拒絕，她把手套戴著手上，手套很大，她的手很小，看上去有些滑稽。
“是不是有些大了？要不等我哪天回城再給你買一副小點的吧。”他蹙了蹙眉頭說。
“這個就很好，我很喜歡！”杜昕月將戴著手套的雙手貼在胸口上說。
是的，這幅手套雖然又大又滑稽，但只要是荊懷文送的，她都會喜歡和珍惜。
往回走時，杜昕月遇到了迎面跑來的吳巧雲。
“昕月，我找你半天了，你快點兒回去吧，你家裏出事了!”吳巧雲氣喘籲籲地說。
“怎麽回事？”
“花玉芬在你家裏鬧，她還招去了很多人，她站在你家院子裏罵，罵得可難聽了……”
杜昕月的腦袋裏嗡地一聲，顧不得聽吳巧雲把話說完，她便飛一般往家裏跑。
跑了幾步她又停住，把吳巧雲叫到跟前在她耳邊說了幾句，然後兩個人分頭跑開，一個往家裏跑，一個往家的另一頭跑。
遠遠的，杜昕月看到自家門口圍了一大幫人，正朝著院子裏指指點點。
杜昕月扒開人群沖進院子，看到一身紅棉襖綠棉褲的花玉芬正站在院子當中叫罵。
“郭秀秀，你這個小表子，你勾引我男人，你搞破鞋……”
“花玉芬，閉上你的臭嘴！”杜昕月沖著她一聲怒喝。
花玉芬看到杜昕月先是一楞，繼而發出一聲冷笑，她說：“杜昕月，你又想威脅我是不是？我告訴你，你現在愛去哪裏說去哪裏說，愛說啥說啥，反正我花玉芬什麽都不怕了！”
杜昕月註意到花玉芬的額頭上有幾道長長的傷疤，這讓她明白過來，花玉芬這話是有所指的，。
上次她把花玉芬跟孫長貴的事透露給了孫長貴的老婆任彩霞，實指望讓任彩霞去攪擾一下花玉芬的生活，好讓她沒工夫來騷擾郭秀秀。後來，她倒是聽說任彩霞帶著兩個女人去找了花玉芬，據說幾個女人把花玉芬的門關起來，在她屋子待了好半天。
後來，任彩霞帶著兩個女人離開之後，花玉芬就一連好幾天都沒有出門，等到幾天後她從家裏出來，人們便發現她的發型變了，頭發都梳下來遮住了半張臉。
有細心的女人就發現，花玉芬發絲遮住的臉上藏有幾道傷疤。
再後來，村裏就傳出各種說法，有說花玉芬得罪了任彩霞，所以任彩霞帶著人去把她給撓了的，自然也有說是花玉芬對孫長貴擠眉弄眼了，任彩霞醋壇子打翻所以帶人報覆花玉芬的，但是後者因為涉及到村支書的名譽，又沒有什麽根據，傳了幾次就沒人敢再傳了。
現在，花玉芬和孫長貴的事已經被任彩霞知道，有任彩霞這個母老虎死看死守著，他們兩個再想茍合估計也不太可能了。沒有了孫長貴這個依靠和絆腳石，花玉芬倒是可以更加輕手利腳的來追求邢建國了。
這一點，是杜昕月始料未及的。
93老憨稀罕花玉芬
“你不怕，但是有人會怕，你就不怕你得罪了他，以後的日子不好過？”杜昕月問她。
花玉芬依然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說：“怕又怎樣，不怕又怎樣？我花玉芬想做的事，沒人能攔得住！”
說完，花玉芬不再理睬杜昕月，而是又朝著屋子裏罵起來：“郭秀秀，你給我出來，我要你跟我說清楚，邢建國到底是誰的男人？！”
周圍傳來一陣哄笑聲，有好事者還在那裏起哄，叫著郭秀秀的名字，喊她快點兒出來說清楚。
杜昕月心裏為小姨著急，心裏擔心她頂不住這樣的壓力。
她走到花玉芬面前，說：“花玉芬，我勸你還是好自為之。你動不動就罵街，動不動就哭鬧，哪個男人會喜歡你這樣女人？”
花玉芬嫣然一笑：“哼，你倒是去村裏問一問，哪個男人不喜歡我？”
“花玉芬，我稀罕你哩！”人群裏一個叫老憨的人沖著她嚷嚷。
老憨是村裏的老光棍，照村裏人的話說，他奸懶饞滑樣樣都行，就是勞動不行。幾年前，她老婆因為受不了窮，帶著孩子跑了，之後他就打起了光棍兒。
張桂香倒是給他說了幾門親，但最後都因為女方看不上他而告吹。
老憨是花玉芬最討厭的男人，但偏偏老憨對她又喜歡的不得了，經常半夜去敲她的門不說，每次在村裏遇到了，都要跟她糾纏一陣。
老憨的話再次引發了人群中的哄笑聲，有人跟著起哄，說：“花玉芬，既然老憨說他稀罕你，你就跟他回家去吧，還在這裏找什麽男人？”
“滾，老娘才不稀罕他呢！老娘喜歡的男人是邢建國那樣的！”花玉芬插著腰大言不慚地說。
“哈哈哈……”人群中發出一陣爆笑。
對於花玉芬，杜昕月心裏有時候是欽佩的，因為在這個年代，又是在農村，除了花玉芬，不會有人再有膽量這樣大張旗鼓地喊出自己喜歡的男人的名字了。
這時，房門吱嘎一聲開了，郭秀秀和邢建國肩並肩從裏面走出來。
杜昕月看到他們二人的臉上絲毫沒有怯色。
“大家夥都看到了，我說的沒錯吧，郭秀秀她勾引我男人！”花玉芬沖上去想要拉扯郭秀秀，但邢建國用胳膊擋住了。
他一臉怒色，說：“花玉芬，請你自重！”
“邢建國，你居然推我，你一定是被郭秀秀這個狐貍精給迷惑了，大家夥要幫我討公道啊。”花玉芬一邊哭，一邊向身後的群眾找聲援。
然後，眾人又是一陣起哄。
邢建國忍無可忍地我握了拳頭，但被郭秀秀悄悄按住了。
之前在屋子裏，他幾次都想沖出來教訓花玉芬，也是郭秀秀攔著他他才忍下心頭的怒火。郭秀秀說這個時候，沖動也沒有用，等著花玉芬把戲演夠了他們再出去也不遲。
是啊，他們兩個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怕啥？
以上20180720交稿
邢建國壓下心頭的火氣，目光柔和地望著郭秀秀，等著她說話。
只見郭秀秀目光從容地掃過花玉芬的臉，又從她身後的一眾人臉上掃過。
然後，她深吸一口氣，盡量提高自己的聲音對眾人說：“今天當著大家夥的面兒，我給大家公布一下，我跟邢建國已經領到結婚證，年底就辦喜事，到時候還請大家來喝我們的喜酒！”
“啥？你們領證了？”花玉芬的一雙眼睛頓時瞪得溜圓。
“沒錯，我跟邢建國領了結婚證，我們倆現在在法律上是合法的兩口子。”
“花玉芬你可真沒勁，人家都是兩口子了，你還鬧個啥？”
“玉芬，別難過，你不是還有我呢嗎？”老憨在她身後嬉皮笑臉地勸說，卻只招來花玉芬狠狠的一記白眼兒。
“不對，你們的結婚證肯定是假的！”花玉芬突然想到了什麽，指著郭秀秀和邢建國對外面的人說，“他們的結婚證是假的，他們沒有介紹信，不可能辦下結婚證！”
“他們的結婚證是真的，因為結婚介紹信是我給開的。”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人群後面傳出來。
人們循著聲音看過去，只見村支書孫長貴背著手踱步走進了院子。
看到村支書來了，那些先前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都閉上了嘴。
村支書孫長貴一進來不是先勸架，而是先攆那些看熱鬧的人：“你們都有啥好看的，都散了吧，散了！”
看熱鬧的人便三三兩兩地，心有不甘地，一步三回頭地四散開去。
看到孫長貴，花玉芬抱著胳膊精氣頭更足了，似乎孫長貴就是她的援軍一樣。
“你還楞著幹啥，還不趕緊回去！”孫長貴踱到她跟前，高聲呵斥一聲，又壓低聲音補上一句，“別給我添亂了好不好？有事回頭說。”
仿佛是刻意跟孫長貴作對一般，花玉芬將下巴一揚，說：“今天這件事，我還非得弄清楚不可，我就問郭秀秀那介紹信……”
“花玉芬！”孫長貴突然發出一聲厲喝。
他是真的怒了，誰也沒見過他發這麽大的火，就連花玉芬也嚇得一機靈，到嘴邊的話也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直到她聽見孫長貴跟她說：“一起走吧，我正好有事要找你。”
她看見孫長貴自顧自地走在了前頭，便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看熱鬧的人散了，花玉芬也被孫長貴帶走了，一場鬧劇終於結束了。
杜昕月回屋裏去了，院子裏只剩下郭秀秀和刑建國兩個人。
郭秀秀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說：“這個花玉芬，究竟要鬧到啥時候啊？”
“秀，你受委屈了，是我對不住你。”刑建國攬住她的肩膀讓靠在自己寬闊的懷裏。
“我沒啥委屈的，就像昕月說的，我還應該感到驕傲呢。”郭秀秀說。
“為啥？”
“因為我男人是搶手貨唄。”郭秀秀半開玩笑地說。
刑建國搖搖頭，說：“不對，應該是因為你男人雖然是搶手貨，但他只忠誠於你一個女人。”
刑建國這話像是無意中說出來的，但郭秀秀聽得出，其實這是他在向她表白呢。
94姥姥準備的紅嫁衣
郭秀秀將臉埋進他愛人的衣服裏，聆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心說：“建國，有你這句話，我郭秀秀就是死也知足了。”
這天中午，杜昕月去看望姥姥。
像往常一樣，一進門姥姥便催促她脫鞋上炕，因為炕上暖和。
怕炕上不夠暖和，姥姥還拿了一個被子給她蓋在腿上。
“昕月，外面冷吧，看把你凍的，清鼻涕都出來了。”老太太一邊埋怨一邊拿出毛巾幫她擦鼻涕。
“冷，冷死了。”杜昕月縮著肩膀將兩只小手塞在被窩裏取暖。
杜昕月喜歡到姥姥家，她覺得這裏是她避風的港灣，不管是累了倦了，只要一坐上姥姥的熱炕頭，就什麽累什麽倦都沒有了。
這不，姥姥又給她端來了好吃的了。一小盤糖炒花生，一小盆剛從外面拿回來的凍豆餡。這兩樣都是杜昕月最喜歡吃的。尤其是凍豆餡。
凍豆餡就是將紅小豆泡好烀爛，然後和上白糖搗碎成泥，再一小團一小團的攢起來放到外面凍上。凍豆餡原本是用來包豆包的，因為是小團小團的，從外面拿回來可以直接包。
但杜昕月就喜歡拿它們當零食吃，吃起來硬邦邦、甜絲絲的，非常美味。
這個時代沒什麽零食，能吃上凍豆餡已經是非常奢侈了。
給外孫女準備好吃食，老太太也爬上炕，在她對面蓋著棉被坐下來。祖孫倆開始嘮家常。親愛的姥姥，絮叨的話語，這同樣是讓杜昕月感到最愜意的時光。兩個人嘮養殖場，嘮村裏的小學校，嘮郭秀秀和邢建國的婚事。
養殖場日益興旺，讓老太太感到很欣慰。但同時，她也想到了自己不爭氣的兒子和媳婦。
兒子和媳婦在山裏養畜類賠錢的事已經在村子裏穿得沸沸揚揚，自然她也聽說了。
老太太雖然嘴上罵兒子和兒媳不爭氣，活該遭報應，但杜昕月看得出，兒子的事讓她心裏很惦念。是啊，哪有當媽的不惦念孩子呢？
杜昕月告訴她，苗艷翠曾經去找過她們，並且從她小姨那裏拿去了三十幾塊錢。但擔心姥姥上火，她沒有告訴她那些錢是被苗艷翠搶去的。
然而老太太還是念叨了半天，說：“借給她錢幹啥，錢到她手裏就是肉包子打狗。你小姨也是，咋能借給她錢呢？”
杜昕月就安慰老太太說：“算了，都是自家人，你不管她還能不管你兒子和孫子孫女啊？就當是我們接濟他們了。”
老太太嘆息，說：“昕月，你咋這麽懂事呢？可咋也這麽命苦呢？要是你爸媽能活著看到你這樣就好了……”
老太太哽咽得說不下去了。
杜昕月怕姥姥傷心，連忙岔開話題。
她告訴姥姥，自己現在在村小學教課，順便還跟著荊懷文學習功課。
老太太臉上終於露出些悅色，說：“懷文那孩子真是不錯，你跟著他學我放心。”
“對了昕月，我咋聽說花玉芬又跑去跟你小姨鬧了？你小姨跟邢建國沒事吧？”老太太突然想起這件事來，便問她。
“我小姨跟邢建國都領證了，還能有啥事？他們倆好著呢，您就等著喝他們的喜酒吧。”
提到郭秀秀的婚事，老太太便來了精神。
她開始翻箱倒櫃的找東西，一套大紅的嫁衣，一雙紅布繡花鞋。然後，她又將手上銀鐲子摘下來，放在衣服的上面。
老太太說這些東西都是她結婚時候的嫁妝，現在她把這些送給郭秀秀，讓她結婚的時候穿戴。
“昕月，你說我把這些給你小姨當嫁妝，她不會嫌棄吧？”老太太問。
“不會的，小姨高興還來不及呢。這件衣裳多好看啊，姥，我都忍不住想穿了呢。”杜昕月撫摸著衣服不無羨慕地說。
老太太就笑了，說：“傻丫頭，等你結婚還早著呢。你結婚的時候呀，姥姥給你辦置一套新的。”
杜昕月就抿著嘴兒樂，在她的眼前，浮現出自己穿著大紅嫁衣坐在花轎上的模樣，在花轎外的高頭大馬上，英俊帥氣的荊懷文正含情脈脈地望著她。
“昕月，你傻笑啥呢？”
“哦，我在想我小姨穿上這身衣服肯定好看。”
杜昕月說:“不過，姥，我小姨結婚是大事，你就給她一套衣服一只鐲子哪能行？”
“可是姥家裏也再沒有值錢的東西了呀？”老太太臉上攀上愁容。
“要不我去菜窖的箱子裏看看，有啥值錢又實用的東西，給我小姨挑上兩樣？”杜昕月征求姥姥的意見。
“可那些東西是給你的。”
“姥你這就偏心了，我是你外孫女，小姨是你的女兒，那些東西哪能沒有小姨的份兒呢？”
“不是我偏心，是因為這畢竟是祖上傳下來的東西，而秀秀她又不是……”老太太嘆口氣沒有說下去。
其實老太太心裏也明白，雖然郭秀秀不是自己親生的，但是這麽多年來，她不是她親閨女也勝似她的親閨女了。
但是老人嘛，心裏總是有一個觀念，那就是祖上傳下來的東西，一定要給自己的嫡親閨女才行，嫡親閨女雖然不在世了，便給嫡親的外孫女。
就像她對兒子郭福，郭福再不好也是她的親生兒子，老人家疼愛兒子的心是不變的。
杜昕月就跟姥姥撒嬌：“姥，我就挑一樣還不行嗎？”
老太太說：“姥不是不想讓你給你小姨東西，關鍵是那裏面的東西太紮眼，要是被外面的人知道，可就麻煩了。”
“我知道，所以我一定會仔細挑選的。”
經不住杜昕月軟磨硬泡，老太太勉強答應了她。但是前提是，她要跟她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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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秀秀說：“不行，每個人最多抓兩只。”
“那就抓兩只，我要那個，還有那個。”原豬主人指著圈裏的兩頭看上去很歡實的小豬說。
“你不怕冬天豬在外面凍壞了？”郭秀秀故意問他。
“我回去把堂屋拾掇一下，地上鋪上稻草，把它們放屋裏頭養。”他說。
“放屋子裏養，能成嗎？”有人問他。
“咋不成，只要能掙錢，放炕頭上養俺也樂意！”他說完又催促郭秀秀趕緊給他抓豬。
郭秀秀就給他抓了兩只豬仔，裝在麻袋裏遞給他。
這時，看熱鬧人中有聰明的已經反應過來了，便也招呼讓郭秀秀給自己抓豬。
於是你一只我兩只，不一會兒十頭豬便被抓得只剩下了一只。
剩下的這一只生下來就是最瘦小的，後來因為身體弱搶不上母豬的奶，就越長越幹吧，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誰家抓豬都不願意抓這樣的，怕以後拿回去不好餵，長得慢，所以就剩下了。
郭秀秀倒是不嫌棄它，因為她知道，它即使現在虛弱不堪，只要悉心照料兩個月後一樣也會長成一頭大肥豬。她對自己養的豬有這個信心。
別人不愛要它就不要好了，她也懶得去解釋。
然後，郭秀秀囑咐大家：“買豬的人家聽好了，咱們這個豬最重要的是不能餓肚子，餓了肚子就不再長個了。所以大家夥把豬抓回去，一定要勤快一些，按照合同上的說明給豬餵食。”
按照杜昕月的叮囑，郭秀秀跟買豬的人都簽了合同。
合同上明確地寫有豬的餵養方法以及買賣雙方的權利和義務，比如買豬者絕不輕傳關於此豬的一切消息，豬出欄之後再給她們交付豬仔錢，豬在科學餵養的前提下如果兩個月不出欄，不僅豬仔免費贈送，還會給每戶一定數額的補償等等。
90腸子都悔青了
另外，合同上還寫著關於生豬的回收事宜。就是在她們這裏抓的豬仔，出欄後她們會以一個合理的價格進行回收。
有了這樣的保證，買豬的人放心了，賣豬的人也放心了。
遺憾的是豬仔數量有限，不能供應更多人的需求。但她們知道，村裏大多數人還處於觀望態度，所以要真正讓人們相信她們，願意養這樣的豬，還需要一些時間。
其實在另外一個圈裏，她們還留下了兩頭母豬，接下來就到了她們發揮作用的時候。
畢竟不能只靠這一頭母豬生育，母豬不是機器，頻繁的生育會讓它的身體吃不消。所以，她們打算先讓它歇一歇，讓別的母豬來頂替它的工作。
看到合同對自己這麽有利，買了豬的人都眉開眼笑，而那些沒買到的則都後悔不疊。
“郭秀秀，你家的豬啥時候還能下崽，再下崽一定給我留一只好的。”一個沒抓到豬的人說。
“給我也留一只。”另一個說。
“好，大家不要著急，這豬的繁育也要有個過程，等下一批豬仔生下來，我先給你們預留下。”
郭秀秀送走買豬仔的人，剛要去關上畜舍的門，就看見一個穿著藍白花棉襖，頭戴紅色圍巾的女人氣喘籲籲地從大門外跑進來。
待她走近了一看原來是苗艷翠。
“等一下，別關門。”苗艷翠一進門就沖她招呼。
“嫂子你有啥事啊？”
“把你豬仔給我抓兩只。”苗艷翠說。
“你家裏不是好幾頭豬呢嗎，咋還要抓？”
苗艷翠沮喪了臉:“哪還有好幾頭？都被狼吃了！”
原來自從她搬進山裏，就沒過過一天消停日子，一開始是黃鼠狼和狐貍偷她的雞，咬傷她的豬仔，沒辦法她只得把雞和豬仔圈到屋子裏養。
但她那兩頭半大的豬因為個頭太大，不能放在屋子裏，只能放在外面，後來其中一只就在夜裏被狼咬死拖走了。
另外一只雖然沒被咬死，但也被咬斷了腿，沒辦法，他們也只能提前把它給宰殺了。
“好歹還剩兩只豬仔。”郭秀秀嘆息說。
“豬仔也沒了。”苗艷翠嘆息說。
她告訴郭秀秀，由於附近沒有豬草，她只得每天跑到山的另一面去割，結果她不在家的功夫，黃鼠狼從門縫鉆進了屋子將雞仔和豬仔都禍害死了。
“我記得這些昕月都提醒過你的,你當初要是聽她的，不就不會這樣了。”郭秀秀感到又氣又無奈。
“我現在知道你們都是對我好，是我不對，我不該不聽你們的勸。”苗艷翠說著低下頭去，她長嘆一聲，說，“唉，我現在腸子都悔青了。”
郭秀秀看到她沮喪的樣子，心裏也不是滋味兒起來。
畢竟她是自己的親嫂子，嫂子遭難，自己哥哥和他們的兩個孩子也要遭殃。
這時，苗艷翠一把拉住郭秀秀的手，說：“秀啊，求你幫幫我和你哥吧，我們現在啥都沒有了，還欠著一屁股饑荒，要債的人現在天天堵在我家門口，寶珍嚇的都不敢出門。你要是不幫我們，我和你哥只能帶著寶珍和豆苗出去討飯吃了。”
苗艷翠說著便抹起了眼淚。
“嫂子，你別這樣，我們一起來想辦法，問題總會解決的。”此時的郭秀秀完全處在對苗艷翠的同情之中，把她之前對自己的不好全然拋到了腦後。
她幾步來到圈裏，將那個幹瘦的豬仔抱出來，送到苗艷翠面前。
“嫂子，就剩下這一只豬仔了，你拿回去養著吧……”
苗艷翠卻沒有伸手去接，也沒有表現出高興的樣子，反而對郭秀秀怒目相向。
“郭秀秀，你打發要飯的呢？給我這麽一頭破豬？”
“嫂子，比別看這豬長得不咋地，只要伺候好了，它長的不會比別的豬差。”郭秀秀跟她解釋。
“你少懵我，你讓我把它拿回去當祖宗供著嗎？反正我不要這頭，餵它還不夠浪費糧食的呢！”苗艷翠說著一把扒開郭秀秀，徑直闖到豬舍裏去。
但是豬圈裏已經空了，只剩下一頭老母豬躺在那裏打呼嚕。
“豬仔呢？你家老母豬這一窩不是下了十只嗎，都哪去了？”苗艷翠質問郭秀秀。
“你來遲了一步，豬仔剛被人抓光，這不，就剩下這一只了。”郭秀秀說。
苗艷翠兩手叉腰一副氣勢洶洶的架勢：“好哇郭秀秀，你寧可把豬仔給別人也不給你親嫂子是不是？”
“嫂子，你咋不講理呢？你不是剛來嘛，再說了，我這豬仔又不是白給人家的，我是賣的。”
苗艷翠伸出一只手：“不給我豬仔也行，你給我錢，我去別處買。”
“我沒錢給你。”郭秀秀扭身去幹活去了，不打算再搭理她。
“你不是剛賣了豬仔嗎，咋會沒錢？”苗艷翠不依不饒地跟在她身後。
“豬仔都是賒出去的，我跟買豬的承諾等豬出欄之後再給我豬仔的錢，這不，合同都在這裏呢！”郭秀秀指著一旁放著一沓合同說。
其實郭秀秀心裏也矛盾著，想著要不要給苗艷翠那些錢，幫她解決眼下的困難。
但是苗艷翠的蠻橫的態度也著實讓她生氣，她心裏又想起苗艷翠之前對她的種種，給她錢的念頭便壓了下來。
苗艷翠瞥了合同一眼，並沒有拿起來看，因為看了也沒用，她又不認識幾個字。
“郭秀秀，你剛才還口口聲聲說要幫我們，你就這樣幫嗎？好，你不管我們，我找咱媽去，我就不信，咱媽能看著我們一家子餓死？”苗艷翠說完便氣呼呼地往外走。
一聽苗艷翠要去攪擾母親，郭秀秀心裏著急了。
她連忙叫住她，從口袋裏掏出手帕包著的一卷錢，打算從裏面拿出一些來給她。
誰知她剛打開手帕，裏面的錢一露出來就被苗艷翠一把奪了過去，連著她的手帕也給奪走了。
郭秀秀當下著急了，那可是她準備買飼料的錢，一共好幾十塊呢。
“嫂子，你不能……”
沒等郭秀秀靠近，苗艷翠便拿著錢跑開了，她跑到大門口，轉身對郭秀秀說：“秀，這些錢先借嫂子用著，等回頭有了錢我再還你。”然後，她把郭秀秀的手帕往杖子空裏一塞便樂滋滋地跑走了。
91被苗艷翠搶錢
握著包錢的空手帕，郭秀秀是又氣又悔又憋屈。她氣苗艷翠竟卑鄙到大白天跟她搶錢的地步，悔的是自己沒能看清她的伎倆上了她的當。憋屈的是錢被自己嫂子搶走了，她既不好去搶回來，又不能張揚。
現在她該怎麽辦？買飼料的錢沒了，買不了飼料圈裏那些豬該挨餓了。這些豬不同於一般的豬，最要緊的就是不能餓肚子，否則就會影響生長。
郭秀秀坐在門口越想越難過，忍不住掉起了眼淚。
杜昕月放學回來，問郭秀秀買了飼料沒有，郭秀秀說還沒買。杜昕月以為她是因為太忙所以沒有空閑去買，便放下書包說她去買。
“別去了，買飼料的錢被我弄丟了。”郭秀秀叫住她說。
“你不是一直在家裏嗎，咋能丟呢？”杜昕月問她，這時她才發現郭秀秀的眼睛是紅腫的。
在杜昕月的追問下，郭秀秀把白天苗艷翠來鬧的事講給她聽。
原來如此。事到如今杜昕月也只能安慰她，讓她別上火，賣飼料的人家是她們的老主顧，她去跟他們說說先賒著賬，他們應該能答應。
“昕月，這事兒都怪我，不該對苗艷翠動惻隱之心。”郭秀秀滿心自責。
杜昕月說：“小姨，這不怪你，要是我我也會這麽做的。”
杜昕月告訴郭秀秀，為了不讓苗艷翠去打擾姥姥，她的確會借給她一些錢，不同的是，這錢她不會白給她，而是會跟她白紙黑字地將錢的數目、利息和期限寫清楚。
“哎呀，我怎麽就沒想到讓她寫個欠條呢？”郭秀秀後悔不疊，說，“昕月，都怪我文化不高，不懂這些。以後我記住了，借錢一定要寫借條。”
郭秀秀的話提醒了杜昕月，讓她想起荊懷文曾對她說過，小姨想跟她學文化的事。
她跟郭秀秀說，以後上午她留在家裏照顧畜類，讓郭秀秀去學校上學。
郭秀秀連連擺手，說算了吧，她都這麽大了，怎麽好意思跟那些學生娃坐在一起聽課？
“那怕啥，將來老年人都可以上大學呢！”杜昕月隨口道。
“啥？老年人上大學？你聽誰說的？”
“我……我猜想的。”杜昕月知道自己口誤，連忙將話岔過去，又對小姨上學的事勸說了一番。最終，郭秀秀同意了她的建議。
郭秀秀問杜昕月被苗艷翠拿走的那些錢咋辦？要不要去找她寫個欠條。杜昕月搖搖頭，說找也沒有用，她不會寫的。而且那些錢到了她手裏，也註定不會再還給她們了。
郭秀秀又心疼了半天，念叨說那些錢得賣多少蛋才能賣回來啊。
杜昕月就安慰她，讓她別再想那些錢了，就當是她們接濟親戚好了，再說，親戚有難求上門來，她們還能看著不管咋的。
聽杜昕月這麽說，郭秀秀心裏才稍稍寬慰一些。
晚飯後，吳巧雲跑來招呼杜昕月，說大隊部在放電影，讓她跟她一起去看。
杜昕月問郭秀秀去不去，郭秀秀搖頭說邢建國一會兒要來幫她們起豬圈，她就不去了。
杜昕月便沒再說什麽，只想著難得給郭秀秀和邢建國創造一個二人世界，便高高興興地跟吳巧雲看電影去了。
由於是冬天，電影不能在外面放，只能在大隊部的屋子裏放，來看電影的人都擠在大隊部的屋子裏，女人們三五成群嘻嘻哈哈地聊著天，男人們叼著煙袋使勁兒地吸著。
男人們的旱煙和著爐子裏的煙氣，弄得屋子裏烏煙瘴氣，誰走進去都要忍不住咳嗽幾聲。
杜昕月受不了煙味兒，不一會兒就扔下正看得津津有味的吳巧雲，從裏面跑了出來。
大隊部與知青點並排，從大隊部往西再走十幾米就是知青點。
杜昕月想起來的時候，看到只有荊懷文的屋子裏還亮著燈，想他一定又在覆習功課了。她突然想看看他用功學習的樣子，便信步朝知青點走去。
外面已經飄起了雪花，北風呼嘯著，雪打在臉上刀割一樣疼。
杜昕月抱著胳膊，將頭上的圍巾往下拉了又拉，還是冷得睜不開眼。
這個年代的保暖服裝太少了，既沒有保暖內衣也沒有輕便的羽絨服，貂皮大衣許是有，但是她還從來沒見人穿過，因為那東西根本不是村裏人能消費得起的。
杜昕月身上穿著姥姥給她做的小棉襖，小棉褲，外面套著單薄的外衣外褲。腳上的棉鞋也是姥姥做的。姥姥做的棉衣棉褲和棉鞋雖然保暖，但是也抵禦不了現在的冰天雪地。
偶爾在外面走走還行，要是待的時間長了，可就得凍透了。
杜昕月現在就凍透了，她站在荊懷文的床下，搓著雙手，跺著腳，癡癡地望著裏面燈光下認真學習著的荊懷文。
她不忍離去，只想一直這樣望著他，即便整個人都快要凍僵了。
“誰在那裏？”有人在不遠處拿著手電朝她晃了幾下，晃得她睜不開眼。
“是我。”她應了一聲。
“是杜昕月呀，你找荊懷文嗎？外面這麽冷，你咋不進屋？”女知青組組長段衛紅向她走過來。
杜昕月有些不好意思，支吾著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這時，門開了，荊懷文從裏面走出來。
“她應該是來問我題的。”他對段衛紅說，然後他往一旁讓了讓，對杜昕月說，“進來吧。”
杜昕月跟段衛紅打了招呼，便跟著荊懷文一起進了屋子。
進了屋，荊懷文幫她將頭上和肩背上的雪撲打下來。一邊問她：“你來了很久了嗎？”
“沒多一會兒。”杜昕月搓著手指說。
“你來了幹嘛不進來？你看，你也不戴手套，手都凍紅了。”荊懷文一邊埋怨著她，一邊拉著她的手將她拉到爐子跟前。
爐子裏的火著的正旺，燒紅的爐箅子向外散發著熱氣。
杜昕月手背上的傷口引起了荊懷文的註意，他問她：“你的手以前凍傷過嗎？”
“前一陣子山上拾柴禾，凍過一回，不過已經快好了。”杜昕月不在意地回答。
92荊懷文的暖手套
要不是荊懷文今天提起，她都忘了自己手凍傷過的事。
在農村，冬天凍傷是常事兒，所以凍傷了手之後杜昕月也沒在意，想著過一陣子就好了。
“既然已經凍傷了，你就更應該小心，凍傷的皮膚最不容易好了。”他說著走到自己的床前，蹲下身從床下拉出一個小皮箱，在裏面翻找著什麽。
不一會兒他走過來，手裏多了一瓶藥水和一管藥膏。
他將杜昕月的手拉過來，放在他的膝蓋上，他先用棉球蘸著藥水給她手上的傷殺了菌，然後又旋開藥膏的蓋子，將藥膏擠出來仔細地抹在她的手背上。
他告訴杜昕月，這是凍傷膏，一般的凍傷抹上一個療程便能痊愈。
杜昕月聽著他難得的絮叨，感受著他的手指在自己皮膚上輕輕滑過的觸感，心裏別提多溫暖了。
她只希望手上的傷不要那麽快痊愈，好每天都能享受到他這樣溫柔細致的呵護和服務。
可是她的小算盤很快就落空了，因為荊懷文將藥水和藥膏都送給了她，並且叮囑她每天要按時上藥。
“你這麽貴重的藥膏，我怎麽好收下？還是我每天到你這裏來上藥吧。”杜昕月不死心地說。
“這種藥膏我箱子裏還有幾管，你用完了還可以來取。”
“那個，我自己上藥，要是上不好怎麽辦？”
“你記住先用藥水消毒，然後再塗抹藥膏就可以了。”荊懷文教她說。
“可是我只能用一只手，又是塗藥水又是抹藥膏的，我怕弄不好。”
荊懷文想了想，說：“這樣吧，每天你來學校上課的時候，我再給你上藥。””
杜昕月滿意地笑了，說：“這個主意不錯，那我明天就把這些藥帶到學校去，你好給我上。”
嘭嘭嘭，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荊懷文連忙起身去開門，門外站著李亞男。
她往裏面看了一眼，目光從杜昕月的臉上掃過，這一次她一反常態沒有大驚小怪，而是好像沒看到她一樣，對荊懷文說：“荊懷文，你那裏還需不需要老師？”
“當然需要。”
“那我去給你教音樂課行不行？還有我上學時地裏歷史都不錯，這兩門功課我也可以教。”
荊懷文說：“可以倒是可以，但我得提起跟你講，學校雖然是村裏的，但咱們教課都是免費的。”
“沒關系，我義務給學生上課。”
“那我們歡迎你。”荊懷文真誠地對她說，然後他回頭看向火爐旁的杜昕月。
杜昕月一下子讀懂了他的目光，她連忙起身，向他們走過來：“李亞男，歡迎你加入我們！”
杜昕月友好地向李亞男伸出一只手，但李亞男看也沒看一眼。她跟荊懷文說句明天她就去上課，便轉身離開了。
“你別跟李亞男計較，她雖然脾氣不太好，但是人不壞。難得她有這也的覺悟。”荊懷文說。
杜昕月大度一笑：“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跟她一般見識。”
一抹微笑從荊懷文的掃過，但也是轉瞬即逝。
離開時，他將一副軍綠色的棉手套塞給她，杜昕月沒有拒絕，她把手套戴著手上，手套很大，她的手很小，看上去有些滑稽。
“是不是有些大了？要不等我哪天回城再給你買一副小點的吧。”他蹙了蹙眉頭說。
“這個就很好，我很喜歡！”杜昕月將戴著手套的雙手貼在胸口上說。
是的，這幅手套雖然又大又滑稽，但只要是荊懷文送的，她都會喜歡和珍惜。
往回走時，杜昕月遇到了迎面跑來的吳巧雲。
“昕月，我找你半天了，你快點兒回去吧，你家裏出事了!”吳巧雲氣喘籲籲地說。
“怎麽回事？”
“花玉芬在你家裏鬧，她還招去了很多人，她站在你家院子裏罵，罵得可難聽了……”
杜昕月的腦袋裏嗡地一聲，顧不得聽吳巧雲把話說完，她便飛一般往家裏跑。
跑了幾步她又停住，把吳巧雲叫到跟前在她耳邊說了幾句，然後兩個人分頭跑開，一個往家裏跑，一個往家的另一頭跑。
遠遠的，杜昕月看到自家門口圍了一大幫人，正朝著院子裏指指點點。
杜昕月扒開人群沖進院子，看到一身紅棉襖綠棉褲的花玉芬正站在院子當中叫罵。
“郭秀秀，你這個小表子，你勾引我男人，你搞破鞋……”
“花玉芬，閉上你的臭嘴！”杜昕月沖著她一聲怒喝。
花玉芬看到杜昕月先是一楞，繼而發出一聲冷笑，她說：“杜昕月，你又想威脅我是不是？我告訴你，你現在愛去哪裏說去哪裏說，愛說啥說啥，反正我花玉芬什麽都不怕了！”
杜昕月註意到花玉芬的額頭上有幾道長長的傷疤，這讓她明白過來，花玉芬這話是有所指的，。
上次她把花玉芬跟孫長貴的事透露給了孫長貴的老婆任彩霞，實指望讓任彩霞去攪擾一下花玉芬的生活，好讓她沒工夫來騷擾郭秀秀。後來，她倒是聽說任彩霞帶著兩個女人去找了花玉芬，據說幾個女人把花玉芬的門關起來，在她屋子待了好半天。
後來，任彩霞帶著兩個女人離開之後，花玉芬就一連好幾天都沒有出門，等到幾天後她從家裏出來，人們便發現她的發型變了，頭發都梳下來遮住了半張臉。
有細心的女人就發現，花玉芬發絲遮住的臉上藏有幾道傷疤。
再後來，村裏就傳出各種說法，有說花玉芬得罪了任彩霞，所以任彩霞帶著人去把她給撓了的，自然也有說是花玉芬對孫長貴擠眉弄眼了，任彩霞醋壇子打翻所以帶人報覆花玉芬的，但是後者因為涉及到村支書的名譽，又沒有什麽根據，傳了幾次就沒人敢再傳了。
現在，花玉芬和孫長貴的事已經被任彩霞知道，有任彩霞這個母老虎死看死守著，他們兩個再想茍合估計也不太可能了。沒有了孫長貴這個依靠和絆腳石，花玉芬倒是可以更加輕手利腳的來追求邢建國了。
這一點，是杜昕月始料未及的。
93老憨稀罕花玉芬
“你不怕，但是有人會怕，你就不怕你得罪了他，以後的日子不好過？”杜昕月問她。
花玉芬依然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說：“怕又怎樣，不怕又怎樣？我花玉芬想做的事，沒人能攔得住！”
說完，花玉芬不再理睬杜昕月，而是又朝著屋子裏罵起來：“郭秀秀，你給我出來，我要你跟我說清楚，邢建國到底是誰的男人？！”
周圍傳來一陣哄笑聲，有好事者還在那裏起哄，叫著郭秀秀的名字，喊她快點兒出來說清楚。
杜昕月心裏為小姨著急，心裏擔心她頂不住這樣的壓力。
她走到花玉芬面前，說：“花玉芬，我勸你還是好自為之。你動不動就罵街，動不動就哭鬧，哪個男人會喜歡你這樣女人？”
花玉芬嫣然一笑：“哼，你倒是去村裏問一問，哪個男人不喜歡我？”
“花玉芬，我稀罕你哩！”人群裏一個叫老憨的人沖著她嚷嚷。
老憨是村裏的老光棍，照村裏人的話說，他奸懶饞滑樣樣都行，就是勞動不行。幾年前，她老婆因為受不了窮，帶著孩子跑了，之後他就打起了光棍兒。
張桂香倒是給他說了幾門親，但最後都因為女方看不上他而告吹。
老憨是花玉芬最討厭的男人，但偏偏老憨對她又喜歡的不得了，經常半夜去敲她的門不說，每次在村裏遇到了，都要跟她糾纏一陣。
老憨的話再次引發了人群中的哄笑聲，有人跟著起哄，說：“花玉芬，既然老憨說他稀罕你，你就跟他回家去吧，還在這裏找什麽男人？”
“滾，老娘才不稀罕他呢！老娘喜歡的男人是邢建國那樣的！”花玉芬插著腰大言不慚地說。
“哈哈哈……”人群中發出一陣爆笑。
對於花玉芬，杜昕月心裏有時候是欽佩的，因為在這個年代，又是在農村，除了花玉芬，不會有人再有膽量這樣大張旗鼓地喊出自己喜歡的男人的名字了。
這時，房門吱嘎一聲開了，郭秀秀和邢建國肩並肩從裏面走出來。
杜昕月看到他們二人的臉上絲毫沒有怯色。
“大家夥都看到了，我說的沒錯吧，郭秀秀她勾引我男人！”花玉芬沖上去想要拉扯郭秀秀，但邢建國用胳膊擋住了。
他一臉怒色，說：“花玉芬，請你自重！”
“邢建國，你居然推我，你一定是被郭秀秀這個狐貍精給迷惑了，大家夥要幫我討公道啊。”花玉芬一邊哭，一邊向身後的群眾找聲援。
然後，眾人又是一陣起哄。
邢建國忍無可忍地我握了拳頭，但被郭秀秀悄悄按住了。
之前在屋子裏，他幾次都想沖出來教訓花玉芬，也是郭秀秀攔著他他才忍下心頭的怒火。郭秀秀說這個時候，沖動也沒有用，等著花玉芬把戲演夠了他們再出去也不遲。
是啊，他們兩個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怕啥？
以上20180720交稿
邢建國壓下心頭的火氣，目光柔和地望著郭秀秀，等著她說話。
只見郭秀秀目光從容地掃過花玉芬的臉，又從她身後的一眾人臉上掃過。
然後，她深吸一口氣，盡量提高自己的聲音對眾人說：“今天當著大家夥的面兒，我給大家公布一下，我跟邢建國已經領到結婚證，年底就辦喜事，到時候還請大家來喝我們的喜酒！”
“啥？你們領證了？”花玉芬的一雙眼睛頓時瞪得溜圓。
“沒錯，我跟邢建國領了結婚證，我們倆現在在法律上是合法的兩口子。”
“花玉芬你可真沒勁，人家都是兩口子了，你還鬧個啥？”
“玉芬，別難過，你不是還有我呢嗎？”老憨在她身後嬉皮笑臉地勸說，卻只招來花玉芬狠狠的一記白眼兒。
“不對，你們的結婚證肯定是假的！”花玉芬突然想到了什麽，指著郭秀秀和邢建國對外面的人說，“他們的結婚證是假的，他們沒有介紹信，不可能辦下結婚證！”
“他們的結婚證是真的，因為結婚介紹信是我給開的。”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人群後面傳出來。
人們循著聲音看過去，只見村支書孫長貴背著手踱步走進了院子。
看到村支書來了，那些先前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都閉上了嘴。
村支書孫長貴一進來不是先勸架，而是先攆那些看熱鬧的人：“你們都有啥好看的，都散了吧，散了！”
看熱鬧的人便三三兩兩地，心有不甘地，一步三回頭地四散開去。
看到孫長貴，花玉芬抱著胳膊精氣頭更足了，似乎孫長貴就是她的援軍一樣。
“你還楞著幹啥，還不趕緊回去！”孫長貴踱到她跟前，高聲呵斥一聲，又壓低聲音補上一句，“別給我添亂了好不好？有事回頭說。”
仿佛是刻意跟孫長貴作對一般，花玉芬將下巴一揚，說：“今天這件事，我還非得弄清楚不可，我就問郭秀秀那介紹信……”
“花玉芬！”孫長貴突然發出一聲厲喝。
他是真的怒了，誰也沒見過他發這麽大的火，就連花玉芬也嚇得一機靈，到嘴邊的話也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直到她聽見孫長貴跟她說：“一起走吧，我正好有事要找你。”
她看見孫長貴自顧自地走在了前頭，便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看熱鬧的人散了，花玉芬也被孫長貴帶走了，一場鬧劇終於結束了。
杜昕月回屋裏去了，院子裏只剩下郭秀秀和刑建國兩個人。
郭秀秀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說：“這個花玉芬，究竟要鬧到啥時候啊？”
“秀，你受委屈了，是我對不住你。”刑建國攬住她的肩膀讓靠在自己寬闊的懷裏。
“我沒啥委屈的，就像昕月說的，我還應該感到驕傲呢。”郭秀秀說。
“為啥？”
“因為我男人是搶手貨唄。”郭秀秀半開玩笑地說。
刑建國搖搖頭，說：“不對，應該是因為你男人雖然是搶手貨，但他只忠誠於你一個女人。”
刑建國這話像是無意中說出來的，但郭秀秀聽得出，其實這是他在向她表白呢。
94姥姥準備的紅嫁衣
郭秀秀將臉埋進他愛人的衣服裏，聆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心說：“建國，有你這句話，我郭秀秀就是死也知足了。”
這天中午，杜昕月去看望姥姥。
像往常一樣，一進門姥姥便催促她脫鞋上炕，因為炕上暖和。
怕炕上不夠暖和，姥姥還拿了一個被子給她蓋在腿上。
“昕月，外面冷吧，看把你凍的，清鼻涕都出來了。”老太太一邊埋怨一邊拿出毛巾幫她擦鼻涕。
“冷，冷死了。”杜昕月縮著肩膀將兩只小手塞在被窩裏取暖。
杜昕月喜歡到姥姥家，她覺得這裏是她避風的港灣，不管是累了倦了，只要一坐上姥姥的熱炕頭，就什麽累什麽倦都沒有了。
這不，姥姥又給她端來了好吃的了。一小盤糖炒花生，一小盆剛從外面拿回來的凍豆餡。這兩樣都是杜昕月最喜歡吃的。尤其是凍豆餡。
凍豆餡就是將紅小豆泡好烀爛，然後和上白糖搗碎成泥，再一小團一小團的攢起來放到外面凍上。凍豆餡原本是用來包豆包的，因為是小團小團的，從外面拿回來可以直接包。
但杜昕月就喜歡拿它們當零食吃，吃起來硬邦邦、甜絲絲的，非常美味。
這個時代沒什麽零食，能吃上凍豆餡已經是非常奢侈了。
給外孫女準備好吃食，老太太也爬上炕，在她對面蓋著棉被坐下來。祖孫倆開始嘮家常。親愛的姥姥，絮叨的話語，這同樣是讓杜昕月感到最愜意的時光。兩個人嘮養殖場，嘮村裏的小學校，嘮郭秀秀和邢建國的婚事。
養殖場日益興旺，讓老太太感到很欣慰。但同時，她也想到了自己不爭氣的兒子和媳婦。
兒子和媳婦在山裏養畜類賠錢的事已經在村子裏穿得沸沸揚揚，自然她也聽說了。
老太太雖然嘴上罵兒子和兒媳不爭氣，活該遭報應，但杜昕月看得出，兒子的事讓她心裏很惦念。是啊，哪有當媽的不惦念孩子呢？
杜昕月告訴她，苗艷翠曾經去找過她們，並且從她小姨那裏拿去了三十幾塊錢。但擔心姥姥上火，她沒有告訴她那些錢是被苗艷翠搶去的。
然而老太太還是念叨了半天，說：“借給她錢幹啥，錢到她手裏就是肉包子打狗。你小姨也是，咋能借給她錢呢？”
杜昕月就安慰老太太說：“算了，都是自家人，你不管她還能不管你兒子和孫子孫女啊？就當是我們接濟他們了。”
老太太嘆息，說：“昕月，你咋這麽懂事呢？可咋也這麽命苦呢？要是你爸媽能活著看到你這樣就好了……”
老太太哽咽得說不下去了。
杜昕月怕姥姥傷心，連忙岔開話題。
她告訴姥姥，自己現在在村小學教課，順便還跟著荊懷文學習功課。
老太太臉上終於露出些悅色，說：“懷文那孩子真是不錯，你跟著他學我放心。”
“對了昕月，我咋聽說花玉芬又跑去跟你小姨鬧了？你小姨跟邢建國沒事吧？”老太太突然想起這件事來，便問她。
“我小姨跟邢建國都領證了，還能有啥事？他們倆好著呢，您就等著喝他們的喜酒吧。”
提到郭秀秀的婚事，老太太便來了精神。
她開始翻箱倒櫃的找東西，一套大紅的嫁衣，一雙紅布繡花鞋。然後，她又將手上銀鐲子摘下來，放在衣服的上面。
老太太說這些東西都是她結婚時候的嫁妝，現在她把這些送給郭秀秀，讓她結婚的時候穿戴。
“昕月，你說我把這些給你小姨當嫁妝，她不會嫌棄吧？”老太太問。
“不會的，小姨高興還來不及呢。這件衣裳多好看啊，姥，我都忍不住想穿了呢。”杜昕月撫摸著衣服不無羨慕地說。
老太太就笑了，說：“傻丫頭，等你結婚還早著呢。你結婚的時候呀，姥姥給你辦置一套新的。”
杜昕月就抿著嘴兒樂，在她的眼前，浮現出自己穿著大紅嫁衣坐在花轎上的模樣，在花轎外的高頭大馬上，英俊帥氣的荊懷文正含情脈脈地望著她。
“昕月，你傻笑啥呢？”
“哦，我在想我小姨穿上這身衣服肯定好看。”
杜昕月說:“不過，姥，我小姨結婚是大事，你就給她一套衣服一只鐲子哪能行？”
“可是姥家裏也再沒有值錢的東西了呀？”老太太臉上攀上愁容。
“要不我去菜窖的箱子裏看看，有啥值錢又實用的東西，給我小姨挑上兩樣？”杜昕月征求姥姥的意見。
“可那些東西是給你的。”
“姥你這就偏心了，我是你外孫女，小姨是你的女兒，那些東西哪能沒有小姨的份兒呢？”
“不是我偏心，是因為這畢竟是祖上傳下來的東西，而秀秀她又不是……”老太太嘆口氣沒有說下去。
其實老太太心裏也明白，雖然郭秀秀不是自己親生的，但是這麽多年來，她不是她親閨女也勝似她的親閨女了。
但是老人嘛，心裏總是有一個觀念，那就是祖上傳下來的東西，一定要給自己的嫡親閨女才行，嫡親閨女雖然不在世了，便給嫡親的外孫女。
就像她對兒子郭福，郭福再不好也是她的親生兒子，老人家疼愛兒子的心是不變的。
杜昕月就跟姥姥撒嬌：“姥，我就挑一樣還不行嗎？”
老太太說：“姥不是不想讓你給你小姨東西，關鍵是那裏面的東西太紮眼，要是被外面的人知道，可就麻煩了。”
“我知道，所以我一定會仔細挑選的。”
經不住杜昕月軟磨硬泡，老太太勉強答應了她。但是前提是，她要跟她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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