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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與張桂香關系密切的人，那就是花玉芬。
她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帶著蘭花一起來到花玉芬家。
一進門，果然看到張桂香帶著石頭在花家的飯桌前就做，飯桌上擺著一桌子好菜，石頭正抓著一只油乎乎的燒雞腿狼吞虎咽地啃著。
蘭花見此情景當即兇開了弟弟：“石頭，你就沒出息吧！”
她要沖過去將石頭拉走，卻被杜昕月攔住了。
花玉芬轉頭看到蘭花，臉上立刻露出笑容：“呦，是蘭花來了，蘭花，快過來坐下一起吃。”
“才不吃！”蘭花賭氣地將臉扭到一邊。
張桂香見杜昕月帶著蘭花來者不善，連忙顛顛地走過來，在杜昕月耳邊威脅道：“杜昕月，你要是敢瞎攪合，我可不饒你！”
杜昕月也不理她，她走到飯桌前，掃一眼桌子上的飯菜，有燒雞，有鹵豬蹄，炒雞蛋，還有煮毛豆，炒花生米，外加幾個白面大饅頭。
“夥食不錯嘛。”杜昕月說著咽了口吐沫。
“蘭花和石頭過來吃飯，能次了嗎？”張桂香故意高聲說。
“蘭花，你聽見了，這桌飯菜是請你和石頭吃的。”杜昕月說著湊近蘭花，沖她眨下眼，“去吃，不吃白不吃！”
聰明的蘭花很快會意，像飯桌走去。
但是走了幾步又停下了，對花玉芬說：“昕月姐是跟我一起來的，你想讓她看著我吃嗎？那樣的話我可吃不下。”
花玉芬微微一怔，忙起身搬了把椅子過來，說：“那哪能讓她看著，來來來，昕月也坐下，一起吃。”
杜昕月也不客氣，一坐下便拿起筷子大吃大嚼起來。蘭花看著杜昕月的吃相心裏暗笑，她家裏好東西也不比這桌飯差，也沒見她這麽吃過，今天是怎麽了，跟沒見過飯似的。
“還楞著幹啥，快吃啊，別不給人家面子。”杜昕月塞著滿嘴的食物催促她。
“嗯！”蘭花聽話地點點頭，伸手去將燒雞的另外一只雞腿扯下來，大吃起來。
那只雞腿本來是被張桂香盯上的，她一直沒好意思動，只想著反正花玉芬也不會吃，等會兒石頭吃別的去了，她就扯下那只雞腿來吃，沒想到卻被蘭花搶了先。
不過她也沒話說，人家花玉芬請的就是蘭花和石頭，她能借光吃上幾口就不錯了，有啥挑肥揀瘦的？
沒有雞腿，那就吃豬蹄吧，豬蹄肥墩墩的，一共有三只裝了滿滿一大盤子，也夠稀罕人的。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筷子，朝豬蹄夾去。
不想，筷子的勁兒太小，一下子沒夾起來，她又不好意思直接動手，便準備夾第二次。
然而這一次，她才把筷子伸過去，杜昕月便將她準備夾的那只豬蹄一把拿走，她沒有自己吃，而是給了石頭，說：“石頭，吃這個，這個好吃。”
“謝謝昕月姐。”石頭嚼著雞腿肉笑瞇瞇地說。
好吧，既然她把雞腿給了石頭，就不跟她計較了。
張桂香再次伸出筷子，準備去夾另外一只。
“嗖”””另外一只也被杜昕月拿走，給了蘭花。
盤子裏只剩下一只豬蹄了，張桂香急了，她也不顧面子了，扔下筷子就伸手去抓，結果還是晚了一步。
最後一只豬蹄也被杜昕月搶走，現在她正得意地津津有味地啃著。
花玉芬看蘭花和石頭吃得開心，她心裏也開心。
“蘭花，石頭，這豬蹄好吃吧？”
“好吃。”兩個孩子一起說。
“好吃以後你們常來，嬸兒做給你們吃，對了，下次把你們大哥也叫來，我再多準備幾個菜。”
蘭花不接她的茬，她瞅瞅一旁的杜昕月，說：“昕月姐，我吃飽了。”
“我也吃飽了。石頭，你吃沒吃飽。”
“吃飽了。”石頭把最後一塊肉放進嘴裏，抹了一把嘴巴上的油說。
“那咱們走吧。”杜昕月從凳子上起身，蘭花和石頭也立馬站起來，他們仨就像事先商量好了一樣，一起向外走去。
“唉，你們這就走了？”張桂香放下手裏的雞骨頭，追著她們問。
杜昕月就回頭對蘭花和石頭說：“蘭花，石頭，玉芬神兒請你們吃飯，你們咋不謝謝人家呢？”
“謝謝玉芬神兒。”蘭花和石頭一齊說。
說完之後，幾個孩子便歡呼雀躍著跑走了。
他們回去時，看到郭秀秀已經被邢建國找回來了，兩個人正在焦急地等著他們。尤其是郭秀秀，還在一個勁兒地自責著，自責她沒有看好石頭把他弄丟了。
看到石頭被杜昕月和蘭花給帶回來了，郭秀秀喜極而泣。
“石頭，都是姨不好，以後姨再也不扔下你自己走了。”她撫摸著石頭的腦袋說。
“石頭，你幹啥去了，咋不說一聲就自己跑了？”邢建國呵斥弟弟。
杜昕月連忙上前跟他解釋，告訴他是張桂香把石頭帶去了花玉芬家。
然後，蘭花又興致勃勃地將剛剛他們幾個在花玉芬家裏大吃大喝的事講了一遍。
邢建國和郭秀秀聽了沒有笑，反而都沈下臉來。
80賣參
郭秀秀將杜昕月拉到一邊，小聲埋怨：“昕月，你咋也跟他們一起吃花玉芬家的飯呢？”
“她請我吃的，我幹嘛不吃？”杜昕月理直氣壯。
“可是，你看建國都不高興了。”郭秀秀瞥一眼一臉嚴肅的邢建國，怯怯地說。
杜昕月聽到邢建國正在質問他的弟妹：“你們為啥要吃花玉芬家的飯？”
“花玉芬請我們吃的。”蘭花說。
“花玉芬為啥要請你們吃飯？”
“那還用說，她看上你了唄。”說這話時，蘭花抿著嘴兒忍著笑意。
“可我沒看上她，我不是告訴你們了嗎，我將來要跟你們的秀秀姨結婚。”邢建國依然聲色俱厲。
聽他這麽說，郭秀秀的臉卻騰地紅透了。
“我吃了她的飯你就得跟她結婚嗎？要是那樣的話，我們還是吃秀秀姨的飯更多，所以，你還是應該跟秀秀姨結婚。”蘭花歪著腦袋辯解說。
“你……”邢建國被妹妹的話噎得瞠目結舌。
杜昕月掩著嘴偷笑。
她知道，邢建國和她小姨的想法一樣，就是如果不想跟花玉芬有瓜葛，就絕不能沾她的一點兒光。
現在可好，杜昕月、蘭花和石頭都在花玉芬那裏大吃大喝了，所謂吃人家的嘴短，今後讓他們怎麽面對人家呢？
“建國哥，小姨，你們放心，花玉芬這筆賬不會記在咱們頭上，她要記也會記在張桂香頭上的。” 杜昕月笑著安慰他們。
“反正那花玉芬的飯可不是好吃的，昕月，你以後可不能這樣了。”郭秀秀以長著的身份對杜昕月提醒道。
“我知道了，建國哥，這次都是我的錯，你要怪就怪我吧，別怪蘭花和石頭。”杜昕月對邢建國說。
“你們兩個，下不為例。”邢建國嘆口氣對兩個弟妹說，最後又把目光停在石頭臉上，呵斥道，“尤其是你，別看到一點兒好吃的就跟著人家走，人家要是把你賣了呢？你還能見到我和你姐嗎？”
“大哥，我知道錯了。”石頭垂拉著小腦袋打著飽嗝說。
轉眼，畜舍建好了，村子裏的人競相跑來參觀她們的畜舍，按照大家的話說，就是畜類住的咋比人住的還闊氣呢？
老太太那邊的小雞小鴨小鵝都長得飛快，才一周多大，看上去都跟別人家幾個月大的個頭差不多。如果這邊的畜舍再不建好，老太太的院子都放不下它們了。
農歷六、七月份是小麥成熟的季節，社員們忙著割了小麥，到場院晾曬幹透後裝袋入倉。到了農歷八月中旬，隊裏的大豆也到了收獲季，社員們又該忙著割黃豆了。
割完黃豆後，農家一年最要緊的活計基本上就結束了。
等賣了糧食便進入了漫長的冬季，這個時候，勤快的人會拉著雪爬犁踏著積雪到山裏去打柴，積攢起來以備來年的燒柴，不勤快的就貓在家裏過冬，叫貓冬。
當然這個時期，大多數時間，人們還都要在大會小會中度過。
杜昕月和郭秀秀趕在霜凍到來之前，將種在山裏的參挖了出來。
她怕太張揚，沒敢雇人挖，只和郭秀秀兩個人挖，兩個人怕挖壞了根須影響參的品質，每一根參都挖的很仔細。兩個人挖了好幾天才將三十顆參全部挖出來。
她們在畜舍將參處理幹凈，一根根用報紙包好，怕天冷凍著，又用棉絮包了幾層，第二天，由杜昕月帶著去了鎮裏。
她先在鎮裏的郵政局給姓高的打了電話，大約過了二十分鐘，姓高的就來了。
他帶著杜昕月來到鎮供銷社，供銷社的女售貨員看到他們依然非常熱情，將他們帶到裏面的賬房裏，讓他們說話。
當杜昕月一層層打開棉絮和報紙，從裏面將新鮮的人參一根根擺到姓高的面前的時候，他驚訝的長大了嘴巴。
“這麽多參，你是從哪兒來的？”他問。
“是我種的呀，不是你說讓我種人參，有多少你收多少嗎？”
“可是……我說這話才過了幾個月，你的參就長這麽大個……怎麽可能？”姓高的驚得有些語無倫次。
“你就說這參你收還是不收吧，你要是收咱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你要是不收我就找別家去。”杜昕月說著做出要將人參重新包裝帶走的樣子。
“等等，讓我先看看。”姓高的攔住她，拿起一根參放在眼前仔細地觀察起來。
看了一會兒，他就小心地剪下一小截根須，放在嘴裏慢慢咀嚼起來。
“你確定這參是你種的？”姓高的嚼了一會兒參問杜昕月。
“難不成你還以為是我偷的？”她反問他。
“你偷也沒處偷。我是說你這參的品質和野生參基本上沒什麽差別。”說到這裏，姓高的臉上閃過一絲狡黠，他說，“小姑娘，你不會是發現了大片野山參的生長地，不想讓我知道吧？”
“什麽意思？”杜昕月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繼續說：“你放心好了，我只管買參，只要你的參好，我就按市給價，不會想著去搶你的資源的。”
杜昕月這才領悟過來，原來是自己的人參的品質太好，讓姓高的誤以為她是在山上挖到的野山參，還誤以為她是因為害怕他知道了會去搶她的資源，所以才撒謊說她的參是自己種出來的。
“高叔，其實吧……”
“我看你這參大小一致，就一根四十八，怎麽樣？”姓高的打斷她，說，“我說了，你的貨好，我就按市給價，而且還會給你市面上的最高價，所以，你就放心賣給我好了。”
杜昕月哪裏想到自己的參能這麽值錢，按照她之前的打算，這人工種植的參，一根能賣到三、五塊錢就不錯了。現在，姓高的居然給她四十八一根。那麽，這三十根參賣出去可是一筆不小的收入呢。
看到杜昕月不說話，姓高的倒是慌了，他說：“你要是嫌少我也可以再加點，就五十吧，不能再加了，再加我也沒利潤了。”
他還解釋說，之前他從她那裏買的參因為參齡長，所以會給到八十，現在她的參品質雖好，但參齡明顯沒有上次的高，所以他不能給那個價。
81花玉芬賴上邢建國
杜昕月強忍著內心的激動，故作淡定地說：“看在咱都是老朋友的份上，五十就五十，我把參都帶來了，一共是三十根，高叔你來過下數吧。”
姓高的一根根將參仔細過目後，又再一次核對了參的數目，便走了出去，不一會兒，他又回來了，從懷裏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封，遞給杜昕月。
“這是一千五百塊錢，你拿出來數一數。”
“不用數了，我信得過高叔。”
姓高的笑了，對她誇讚：“你這小丫頭，鬼機靈，將來肯定成大事！”
杜昕月也不謙虛，說：“謝謝高叔誇獎。”
姓高的拎著參轉身往外走，走了幾步又回過頭：“對了，以後你要是再弄到參，別忘了再找我，我還是那句話，你有多少我要多少，價格方面也一定會讓你滿意。”
從供銷社出來，杜昕月徑直來到信用合作社，將一千塊錢存到了事先準備好的活期存折裏。這個存著裏有她和郭秀秀的全部家當。最近養殖場搬遷，建畜舍，買豬、種蛋和飼料，把之前裏面存的錢花去了許多，現在這一千塊錢放進去，讓存折又有了沈甸甸的感覺。
而且，這不是一般的沈甸甸。拿回去給郭秀秀看，她一定會樂瘋的。
回到村裏，杜昕月徑直去了知青點。
現在是冬季，沒有什麽勞動，知青們除了開會學習，就是窩在知青點打撲克，看書。
有時隊裏也會安排他們去打柴、刨冰眼捕魚。打柴大家都不願意去，天太冷，有太累。但只要聽到是刨冰眼，大家都鬧哄哄的搶著去，因為這樣的活兒不多，而且如果捕到魚還可以改善夥食。
杜昕月來的時候，正趕上宋金武剛叫走了一批人跟著去刨冰眼，男的女的去了一堆人，知青點剩下的人就不是很多了。
杜昕月知道，通常這種事荊懷文都是不參加的，所以要找到他也很容易。
荊懷文果然坐在宿舍裏看書，王東升不在，他應該去跟著大夥兒去打魚了，他最愛湊熱鬧，這種事哪能少得了他。
杜昕月拿出賣參剩下的五百塊錢，十塊一張，一共是五十張，往荊懷文手裏一塞：“這是給你的。”
“為什麽要給我？”荊懷文一頭霧水。
“你幫我種的參掙的，就算是人參種子的錢吧。”
“那些參又沒收獲，你哪來的錢？再說了，我一開始也沒說幫你種參要收錢啊？”荊懷文說著將錢推給她。
“怎麽沒收獲，都已經賣掉了，賣了一千五百塊呢，不信你去問我小姨……不對，她不知道我賣了多少錢，我賣完參就直接來你這裏了。但是參是她跟我一塊兒挖的，我們倆挖了好幾天呢。”
“三個月就收獲，這參長的也真是夠快的。”荊懷文感慨。
“那還不是你父母的功勞，是他們培育的人參品種好。所以啊，這錢你一定要收下。”杜昕月又將錢推回去。
“不行，這錢我不能要！”荊懷文還是不肯收下。
杜昕月急了，說：“我本來還想跟你要一些人參種子的，你要是不收，我以後就不要你的種子了！”
“可是，也不需要這麽多啊……”荊懷文話沒說完，杜昕月已經跑掉了。
“要的，這是高科技產品，值錢這呢！”杜昕月一邊跑一邊笑著回頭對他說。
他望著杜昕月的背影，嘀咕：“可這種子，也不是我父母留下的啊。”
那些人參種子是他從他父母的同事那裏要來的，他現在根本聯系不上他的父母親，也不知道他們在哪裏。之所以他跟杜昕月說這是他父母給的，是擔心她知道他聯系不上他的父母後問東問西。
另外，他父母的同事也正用相同的種子在培育這種參，他好像並沒聽他們說過，這種參的生長周期和普通參有什麽不同。要說不同，也只有抵禦自然災害的能力比一般參強罷了。
難道是杜昕月沒有賣參？那她為什麽要騙他，還給他錢呢？
荊懷文陷入沈思。
傍晚，蘭花跑到養殖場來，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郭秀秀問她怎麽了，她也不說，就是一直幫著她們忙活著，太陽都落下山也不著急回家。
“蘭花，你今天來咋沒帶著石頭呢，他被你哥帶走了嗎？”郭秀秀問她。
“他在家呢，我哥也在家。”
“哦，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要不一會兒天黑了路不好走。”
“我不想回去。”
“為啥不想回去？”
“……花玉芬在我家。”
郭秀秀的心一下子沈下來，她這才知道蘭花遲遲不肯回去的原因。
可是花玉芬怎麽到邢建國家裏去了？而且據蘭花說，她從晌午就去了，她給石頭帶了很多零食，還在哄著他玩，她哥好幾次話裏話外趕她走，可她就是賴著不肯走。
“花玉芬在你家，那你哥在哪兒？”郭秀秀問。
“他在院子裏劈柴火。”
“他就一直在劈柴火？”
“可不，都劈了一下午了，院子裏的柴都快被她劈光了。”蘭花憤憤地說，又說，“秀秀姨，要不你我家一趟吧，把花玉芬趕走。”
“我去？恐怕不好吧。”郭秀秀有些猶豫。
杜昕月在一旁將兩個人談話聽得真切，這時候就走過來，跟小姨說這個時候，最應該出面的就是她。她和邢建國自由戀愛，有什麽好怕人的？就是因為她總是前怕狼後怕虎的，才讓花玉芬這種人鉆空子。
“可是，我畢竟……”
“你是不是又要說你是克夫的命，我是克父母的命？那生老病死都是各人自己的事，咱倆要是有那麽大的本事克死人，幹脆將世上那些壞人、惡人全都克死算了！”
“噗！”蘭花在一旁掩著嘴笑出了聲，她說，“昕月姐說的對，我只知道我們一家都借了你和秀秀姨的光，日子過得好了不知道多少，那些說你們壞話的人都是在放屁！”
杜昕月和蘭花的話給了郭秀秀莫大的鼓舞，她終於下決心去跟花玉芬鬥一次。
杜昕月和蘭花主動充當她的後盾，三個人一起向邢建國家走去。
82代溝就是壟溝
還沒進院子，就聽到砰砰的劈柴聲，可憐的邢建國為了不跟花玉芬“同處一室”“授受不親”，還在院子裏劈柴火。
看到郭秀秀她們走進來，他便知道是妹妹將花玉芬來家裏的事告訴了郭秀秀，他忙跟郭秀秀解釋：“秀，你聽我說，是花玉芬她……”
“你不用說了，我都知道了。”
兩個人正說著話，花玉芬拿著一件衣服從屋子裏走出來。她瞥了一眼郭秀秀，然後像個高傲母雞一樣扭動著身體朝邢建國走過去。
“建國，你看你累的都冒汗了，天這麽冷，小心著涼。”她說著將衣服往邢建國身上披。
“不用，我不冷。”邢建國不耐煩地從身上扯下衣服，順手扔在一旁的柴禾垛上。
花玉芬碰了一鼻子灰，但是並不氣餒，又過去奪他手裏的斧子，並柔聲柔氣地說：“今天就別幹了，走進屋去，我熬了當歸雞湯給你補身子，你回去喝點。”
花玉芬說著便去拉邢建國的胳膊，卻被他膩煩地甩開了。
他大步走到郭秀秀面前，一邊拉住她的手。郭秀秀嚇了一跳，她和邢建國相處這麽久，從來還沒敢牽過手，現在，邢建國居然當著外人的面兒拉起了她的手。但是郭秀秀沒有拒絕，而是任由他牽著自己的手。
她與他目光相遇，看到他的目光中流動著清澈的真誠。
邢建國溫柔地望了一眼郭秀秀，然後回頭對花玉芬說：“花玉芬，我和郭秀秀好了，以後，你不要再……”
邢建國話說了一半兒就被怒火中燒的花玉芬打斷了。
她當即指著邢建國大罵起來，一直在他面前掩飾起來的賢淑形象徹底打碎，取而代之的是她潑辣蠻橫的本性。
“邢建國，你腦袋是不是進水了？你跟她好，她男人是怎麽死的你知道嗎？”
“你是不是又想說她是喪門星，將來會克夫？我不怕，能娶到秀秀，我就是死也願意！”邢建國一字一句語氣中透著堅定，攥著郭秀秀的手也用力了許多。
郭秀秀感動得熱淚盈眶，這樣的話，她還是第一次聽邢建國說。原來他是那麽的愛自己，可是她呢，卻前怕狼後怕虎一再的退縮。此時此刻，她突然感覺自己對不住他。
杜昕月和蘭花在一旁聽了，也大為感動，杜昕月更是覺得，自己沒有看錯人，邢建國就是小姨值得托付終身的男人。
可是對面的花玉芬就不這麽想了，她聽了邢建國這番話後，氣得抓狂。
但是不甘心的她依然不肯罷休，因為她還有最後一張牌。
她眉眼一挑，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哼，喪門星、克夫那是輕的，還有更嚴重的呢！我都調查清楚了，他男人根本就不是意外死的，而是畏罪自殺，而且她自己的問題還沒弄清楚哩！邢建國，跟這樣的女人在一起，你知道後果是什麽！”
郭秀秀的身子晃了幾晃，要不是邢建國扶住了她，她險些栽倒。
老天，她最擔心的事還是來了。
花玉芬要是把這件事抖落出去，她可就完了。她倒是什麽都不怕，她怕的是邢建國因為她而受連累。
當然，這些事她早就跟邢建國說過，所以面對花玉芬的挑釁，他顯得異常冷靜。
他說：“花玉芬，你不要造謠生事！秀秀是什麽樣的人我最清楚，即便他的男人有過錯，那也是他自己的問題，跟秀秀無關！”
說著，他伸出胳膊，將瑟瑟發抖都的郭秀秀攔在他寬闊的臂膀中。
“你說跟她無關？我現在就去大隊部用大喇叭把這件事告訴村裏人，讓大家夥來評評理，看看到底跟她有沒有關系？！”花玉芬說著，一陣風似的向院外走去。
“建國，咋辦啊？”郭秀秀仰著頭，憂心忡忡地望著自己的愛人。她不敢想象花玉芬用大喇叭喊出那些不堪的事後，她會面臨怎樣的境地。
“讓她去，天塌下我幫你頂著！”邢建國用力收了收胳膊，讓她感覺到他的力量。
花玉芬就要走到門口了，然而不知道為什麽，她又突然停了下了。
郭秀秀疑惑地看向邢建國，她看到邢建國也是一臉困惑。他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直到兩個人看到杜昕月向她走過去，然後在她耳邊小聲地說了句什麽。
花玉芬擡頭看著杜昕月，她的眼睛裏有憤怒，有驚詫還有不甘。
兩個人就那樣對視著，過了好一會兒，花玉芬從胸中長出一口氣，然後一甩頭走了出去，她的腳步聲很零亂，不一會兒就消失在院外的黑暗之中。
“她幹啥去了？”郭秀秀問。
“回家了。”杜昕月回答。
“回家了？她不是要去村裏廣播嗎？”邢建國問。
“昕月姐跟她說了些話，把她嚇到了，她不會再去了。”蘭花插嘴說。
然後邢建國和郭秀秀一起問杜昕月，她剛才跟花玉芬說了什麽。
杜昕月就抿著嘴兒笑而不語，她看看身邊的蘭花，說這事兒以後再告訴你們，因為少兒不宜。
蘭花便撅起小嘴兒，說她才不是少兒呢，她都是大孩子了。
“大孩子也是孩子！” 杜昕月在她的小腦袋上撫弄了一下說。
蘭花不服氣，回她道：“那你才比我大兩歲，也是孩子！”
杜昕月覺得好笑，心想蘭花和她之間豈止是兩歲的差距，前世她都幾十歲了好不好？
但是這些她都不能說，說了也沒人信，弄不好還以為她精神有問題。
“你不知道兩歲一個代溝啊！”她開玩笑說。
“啥是‘代溝’？”蘭花問。
“連代溝都不知道，還說自己不是孩子。”杜昕月說完，過去牽著郭秀秀的手，“小姨，走，咱回家睡覺！”
邢建國要送她們回去，杜昕月不想給他倆當燈泡，就不讓他送，郭秀秀也說別送了，他劈了一天柴，也累了，早點兒歇著吧。
兄妹倆望著她們遠去的背影，蘭花又問他哥，啥叫“代溝”。
“就是地裏的壟溝唄。”邢建國回答。
“壟溝？”蘭花半信半疑，又嘀咕，“那杜昕月就直接說兩歲一個壟溝得了唄，幹嘛還說什麽代溝？不對，哥你說的肯定不對……”
83代銷點看打架
“行了，別琢磨了，人家昕月就是比你大氣。快回去看看吧，石頭半天沒動靜是不是睡著了？”邢建國提醒妹妹。
蘭花這才想起來，剛才光顧著看熱鬧，把弟弟都給忘了，連忙往屋子跑去。
晚上杜昕月跟郭秀秀躺在被窩裏，兩個人都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
杜昕月問郭秀秀通過今天的事是不是更愛邢建國了？郭秀秀說邢建國比她想象的還要勇敢，他確實是個值得托付的男人。
“所以，你以後也要堅定下來，不能動不動就打退堂鼓了。”杜昕月說。
“嗯。”郭秀秀點點頭，她又問起杜昕月，剛才在邢建國那裏到底跟花玉芬說了什麽，讓她放棄揭露她死去男人的事的？
“你還記得上次花玉芬到鎮裏告你的事吧？”杜昕月問她。
“記得。但後來她又不告了。”
“知道她為什麽不告嗎？”
郭秀秀搖搖頭，說：“不知道。”
杜昕月便將之前她在花玉芬家裏碰到孫長貴的事前前後後跟她講了一遍，郭秀秀聽得唏噓不已，說咋還有這樣的事呢？那孫長貴可是村支書，在村裏的威望大著呢。再說，他有老婆又有孩子，做出這樣的事真是太不應該了。
杜昕月告訴郭秀秀，她就是以這件事作威脅，讓孫長貴一方面說服花玉芬收回舉報，一方面跟鎮裏的人溝通，讓調查組終止調查的。
“昕月，這件事多虧你了，你為我做了那麽多，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謝你才好。”
“你給我還說什麽謝不謝的，不許再說這樣的話了。”杜昕月埋怨道，思索片刻又說，“其實我覺得，孫長貴跟花玉芬在一起，不知是尋歡作樂，他一定還有別的目的。”
“他有啥目的？”
“我只是猜測，或許也沒啥目的，我困了，不說了睡吧。”杜昕月翻了個身。
郭秀秀也沒再問下去，打了個哈欠也翻身去睡了。
杜昕月並沒有睡著，她腦子裏依然在想著事情。
她知道，花玉芬對邢建國不會善罷甘休。她根本不害怕杜昕月把她跟孫長貴茍合的事情說出去，她是虱子多了不怕咬，不多這一件。今天她之所以肯退縮，是因為孫長貴害怕，她心裏顧及到孫長貴的情面。
杜昕月也看得出，花玉芬是真心喜歡邢建國的，她一旦破罐子破摔，不再理睬孫長貴，她就會不顧一切地糾纏上邢建國。
不是有這樣的話嗎，只要是被花玉芬看上的男人，沒有一個逃得過的。杜昕月自然不相信這種說法，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認，花玉芬俘獲男人的本事。
即便是邢建國能夠坐懷不亂，杜昕月也不敢保證郭秀秀能頂得了各方面的壓力。
現在，她便在琢磨，花玉芬和孫長貴之間到底有著什麽樣的利關系，讓他們彼此或松或緊地結合在一起？
如果能找到這個利益關系，是不是就可以將花玉芬徹底打敗了呢？
想著想著，杜昕月想到了一個人，那就是孫長貴的老婆任彩霞，她覺得也該給她透透風，讓她站出來攪合攪合，省得那個花玉芬有太多功夫來打邢建國的主意。
這天，杜昕月去代銷點打醬油，看到幾個婦女聚在代銷點地中央的火爐旁一邊做針線活一邊閑聊。其中，就有孫長貴的老婆任彩霞。
任彩霞因為兒子孫德勝對杜昕月依然成見不小，看到杜昕月走進代銷點，她將屁股底下的凳子用力挪了一下，發出很大聲響，然後厭煩似的側過身去不願看她。
杜昕月打完醬油，想了想又買了一塊錢的奶糖和半斤瓜子。
她走到幾個婦女跟前。
“嬸子，大娘，你們吃糖，吃瓜子。”她笑呵呵地將糖和瓜子抓著挨個分給她們。
“昕月，這是有啥喜事了？咋分起糖來了呢？”一個女人剝開一顆糖塞進嘴裏，邊嚼邊問。
“沒喜事就不能請嬸子、大娘吃糖了？”杜昕月將糖遞給任彩霞的時候，她將身子使勁兒扭到一邊，並不去接也不睬她。
“咋，任大娘不愛吃糖啊？”杜昕月問她。
“你給的糖我可不敢吃，我怕咯壞了我的牙！”任彩霞拿聲拿調地說。
“瞧任大娘說的，這是軟糖咋能咯到牙呢？”
“沒錯，是軟糖，軟著哩，甜著哩。”旁邊的婦女吧嗒嘴兒嚼著奶糖告訴任彩霞。
“你們愛吃就吃，別在那吧嗒嘴兒，煩人！”任彩霞不耐煩地瞥了其她幾個女人一眼。
不想任彩霞一句話卻給自己惹來了眾怒。
大家都知道任彩霞家裏有錢，可是她卻摳的要死，在代銷點坐了一上午了，也沒見她掏錢給大家買個瓜子吃。現在杜昕月掏錢請大家吃糖吃瓜子了，她還說些不招人待見的話，真是可氣。
“彩霞，人家昕月也是一番好心，你別這樣對人家。再說了，當初不也是你們家先提出退婚的嘛，又不賴人家。”一個女人說。
“就是，還是昕月這孩子肚量大，要是我閨女被人家退了婚，我恨都恨死對方了，還給她分糖吃，真是美的她！”另一個早就對任彩霞有意見的女人說，她是村裏有名的二虎婆娘，說話從來就不怎麽經過大腦。
湊巧的是，她男人的小名也叫二虎，於是，人們便光明正大地跟她叫起了二虎婆娘。
“你說啥呢？”任彩霞急了，她騰地從板凳上站起來，指著二虎婆娘，“你把你的話再說一遍！”
“我就說了咋的！任彩霞不是我說你，你這個人就是小氣，咱們幾個從入冬開始差不多每天都來代銷點吧，我們幾個都給大家買過和帶過吃的，就沒見你拿出過一口東西來，咋，你是書記老婆了不起啊，就得白吃白喝我們的？”
其她幾個女人其實心裏也早有這樣的想法，但都是敢怒不敢言，現在被二虎婆娘說出來了，心裏都感到痛快的不行。
表面上卻都裝和事老，拉著兩個人不住地勸說，讓她們都消消氣，有話好好說什麽的。
84任彩霞
但是兩個人都是刺兒頭，怎麽能聽進別人的勸呢？也都是越勸越往上上的主兒。
很快，她們兩個便扭打在一起，誰拉也拉不開，針線筐被掀翻了，裏面的線球滾落在地上，糖果和瓜子也撒了一地。
二虎婆娘長得和她的名字一樣生猛，膀大腰圓的不說，個頭足足比任彩霞高了半個頭。論打架，任彩霞自然不是她的對手，很快，她的頭發被二虎婆娘薅掉了一大把，衣服領子也被她給扯開了線。
這功夫，杜昕月就在一旁看熱鬧。等她感覺熱鬧也看得差不多了，便對二虎婆娘說：“虎大娘，我二虎大爺找你回去做飯呢。”
別看二虎婆娘在外面橫向霸道的，其實她也有最怕的人，那就是她的丈夫二虎。
二虎平日裏愛酗酒，一喝多了就跟她吵，吵著吵著就動手打她。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事，就是他一喝多就怎麽看她都不順眼。可能是男女力量差距的關系，二虎婆娘雖然長得虎背熊腰，楞是打不過她幹巴瘦的男人二虎。
一聽杜昕月說男人叫她回去做飯，二虎婆娘停下來，但兩只手卻還攥在任彩霞的頭發上，任彩霞雖然也抓著她的衣襟在死撐著，但明顯已經處於下風。
“你啥時候看到他的？”二虎婆娘問杜昕月。
“就在剛才，我來買東西的時候看到的，就在大槐樹那邊。”杜昕月指著外面說。
“他喝酒了沒有？”
杜昕月歪著頭尋思了一下，搖搖頭：“走路說話啥的都挺好，應該是沒喝。”
一聽自己男人破天荒地沒有喝酒，二虎婆娘就樂了。
她抓著任彩霞的頭發將她往前一懟：“我得回去給二虎做飯去，沒工夫搭理你。”
任彩霞一個踉蹌差點兒沒栽倒在爐子上。
等她穩過神兒來，二虎婆娘已經端著她的針線笸籮走出了代銷點。
這下，任彩霞來勁兒了，她用了渾身的力氣朝著離去的二虎婆吐了一口吐沫：“我呸，你個二虎老娘們，你給我等著瞧，我要你好看！”
其她幾個女的個個面面相覷不敢搭話，人家可是村支書的老婆，權力大著呢。二虎婆娘這下可有得受了。
任彩霞的頭發亂了，衣服也破了，要多狼狽有多狼狽。杜昕月便將一根嶄新的桃木梳子遞給她，讓她梳頭。她瞥了杜昕月一眼，接過梳子去，開始捯飭她的頭發。
捯飭完頭發，她便收拾著東西準備離開，這地方她已經沒臉再待下去了。
臨走時她把梳子還給杜昕月，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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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帶著蘭花一起來到花玉芬家。
一進門，果然看到張桂香帶著石頭在花家的飯桌前就做，飯桌上擺著一桌子好菜，石頭正抓著一只油乎乎的燒雞腿狼吞虎咽地啃著。
蘭花見此情景當即兇開了弟弟：“石頭，你就沒出息吧！”
她要沖過去將石頭拉走，卻被杜昕月攔住了。
花玉芬轉頭看到蘭花，臉上立刻露出笑容：“呦，是蘭花來了，蘭花，快過來坐下一起吃。”
“才不吃！”蘭花賭氣地將臉扭到一邊。
張桂香見杜昕月帶著蘭花來者不善，連忙顛顛地走過來，在杜昕月耳邊威脅道：“杜昕月，你要是敢瞎攪合，我可不饒你！”
杜昕月也不理她，她走到飯桌前，掃一眼桌子上的飯菜，有燒雞，有鹵豬蹄，炒雞蛋，還有煮毛豆，炒花生米，外加幾個白面大饅頭。
“夥食不錯嘛。”杜昕月說著咽了口吐沫。
“蘭花和石頭過來吃飯，能次了嗎？”張桂香故意高聲說。
“蘭花，你聽見了，這桌飯菜是請你和石頭吃的。”杜昕月說著湊近蘭花，沖她眨下眼，“去吃，不吃白不吃！”
聰明的蘭花很快會意，像飯桌走去。
但是走了幾步又停下了，對花玉芬說：“昕月姐是跟我一起來的，你想讓她看著我吃嗎？那樣的話我可吃不下。”
花玉芬微微一怔，忙起身搬了把椅子過來，說：“那哪能讓她看著，來來來，昕月也坐下，一起吃。”
杜昕月也不客氣，一坐下便拿起筷子大吃大嚼起來。蘭花看著杜昕月的吃相心裏暗笑，她家裏好東西也不比這桌飯差，也沒見她這麽吃過，今天是怎麽了，跟沒見過飯似的。
“還楞著幹啥，快吃啊，別不給人家面子。”杜昕月塞著滿嘴的食物催促她。
“嗯！”蘭花聽話地點點頭，伸手去將燒雞的另外一只雞腿扯下來，大吃起來。
那只雞腿本來是被張桂香盯上的，她一直沒好意思動，只想著反正花玉芬也不會吃，等會兒石頭吃別的去了，她就扯下那只雞腿來吃，沒想到卻被蘭花搶了先。
不過她也沒話說，人家花玉芬請的就是蘭花和石頭，她能借光吃上幾口就不錯了，有啥挑肥揀瘦的？
沒有雞腿，那就吃豬蹄吧，豬蹄肥墩墩的，一共有三只裝了滿滿一大盤子，也夠稀罕人的。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筷子，朝豬蹄夾去。
不想，筷子的勁兒太小，一下子沒夾起來，她又不好意思直接動手，便準備夾第二次。
然而這一次，她才把筷子伸過去，杜昕月便將她準備夾的那只豬蹄一把拿走，她沒有自己吃，而是給了石頭，說：“石頭，吃這個，這個好吃。”
“謝謝昕月姐。”石頭嚼著雞腿肉笑瞇瞇地說。
好吧，既然她把雞腿給了石頭，就不跟她計較了。
張桂香再次伸出筷子，準備去夾另外一只。
“嗖”””另外一只也被杜昕月拿走，給了蘭花。
盤子裏只剩下一只豬蹄了，張桂香急了，她也不顧面子了，扔下筷子就伸手去抓，結果還是晚了一步。
最後一只豬蹄也被杜昕月搶走，現在她正得意地津津有味地啃著。
花玉芬看蘭花和石頭吃得開心，她心裏也開心。
“蘭花，石頭，這豬蹄好吃吧？”
“好吃。”兩個孩子一起說。
“好吃以後你們常來，嬸兒做給你們吃，對了，下次把你們大哥也叫來，我再多準備幾個菜。”
蘭花不接她的茬，她瞅瞅一旁的杜昕月，說：“昕月姐，我吃飽了。”
“我也吃飽了。石頭，你吃沒吃飽。”
“吃飽了。”石頭把最後一塊肉放進嘴裏，抹了一把嘴巴上的油說。
“那咱們走吧。”杜昕月從凳子上起身，蘭花和石頭也立馬站起來，他們仨就像事先商量好了一樣，一起向外走去。
“唉，你們這就走了？”張桂香放下手裏的雞骨頭，追著她們問。
杜昕月就回頭對蘭花和石頭說：“蘭花，石頭，玉芬神兒請你們吃飯，你們咋不謝謝人家呢？”
“謝謝玉芬神兒。”蘭花和石頭一齊說。
說完之後，幾個孩子便歡呼雀躍著跑走了。
他們回去時，看到郭秀秀已經被邢建國找回來了，兩個人正在焦急地等著他們。尤其是郭秀秀，還在一個勁兒地自責著，自責她沒有看好石頭把他弄丟了。
看到石頭被杜昕月和蘭花給帶回來了，郭秀秀喜極而泣。
“石頭，都是姨不好，以後姨再也不扔下你自己走了。”她撫摸著石頭的腦袋說。
“石頭，你幹啥去了，咋不說一聲就自己跑了？”邢建國呵斥弟弟。
杜昕月連忙上前跟他解釋，告訴他是張桂香把石頭帶去了花玉芬家。
然後，蘭花又興致勃勃地將剛剛他們幾個在花玉芬家裏大吃大喝的事講了一遍。
邢建國和郭秀秀聽了沒有笑，反而都沈下臉來。
80賣參
郭秀秀將杜昕月拉到一邊，小聲埋怨：“昕月，你咋也跟他們一起吃花玉芬家的飯呢？”
“她請我吃的，我幹嘛不吃？”杜昕月理直氣壯。
“可是，你看建國都不高興了。”郭秀秀瞥一眼一臉嚴肅的邢建國，怯怯地說。
杜昕月聽到邢建國正在質問他的弟妹：“你們為啥要吃花玉芬家的飯？”
“花玉芬請我們吃的。”蘭花說。
“花玉芬為啥要請你們吃飯？”
“那還用說，她看上你了唄。”說這話時，蘭花抿著嘴兒忍著笑意。
“可我沒看上她，我不是告訴你們了嗎，我將來要跟你們的秀秀姨結婚。”邢建國依然聲色俱厲。
聽他這麽說，郭秀秀的臉卻騰地紅透了。
“我吃了她的飯你就得跟她結婚嗎？要是那樣的話，我們還是吃秀秀姨的飯更多，所以，你還是應該跟秀秀姨結婚。”蘭花歪著腦袋辯解說。
“你……”邢建國被妹妹的話噎得瞠目結舌。
杜昕月掩著嘴偷笑。
她知道，邢建國和她小姨的想法一樣，就是如果不想跟花玉芬有瓜葛，就絕不能沾她的一點兒光。
現在可好，杜昕月、蘭花和石頭都在花玉芬那裏大吃大喝了，所謂吃人家的嘴短，今後讓他們怎麽面對人家呢？
“建國哥，小姨，你們放心，花玉芬這筆賬不會記在咱們頭上，她要記也會記在張桂香頭上的。” 杜昕月笑著安慰他們。
“反正那花玉芬的飯可不是好吃的，昕月，你以後可不能這樣了。”郭秀秀以長著的身份對杜昕月提醒道。
“我知道了，建國哥，這次都是我的錯，你要怪就怪我吧，別怪蘭花和石頭。”杜昕月對邢建國說。
“你們兩個，下不為例。”邢建國嘆口氣對兩個弟妹說，最後又把目光停在石頭臉上，呵斥道，“尤其是你，別看到一點兒好吃的就跟著人家走，人家要是把你賣了呢？你還能見到我和你姐嗎？”
“大哥，我知道錯了。”石頭垂拉著小腦袋打著飽嗝說。
轉眼，畜舍建好了，村子裏的人競相跑來參觀她們的畜舍，按照大家的話說，就是畜類住的咋比人住的還闊氣呢？
老太太那邊的小雞小鴨小鵝都長得飛快，才一周多大，看上去都跟別人家幾個月大的個頭差不多。如果這邊的畜舍再不建好，老太太的院子都放不下它們了。
農歷六、七月份是小麥成熟的季節，社員們忙著割了小麥，到場院晾曬幹透後裝袋入倉。到了農歷八月中旬，隊裏的大豆也到了收獲季，社員們又該忙著割黃豆了。
割完黃豆後，農家一年最要緊的活計基本上就結束了。
等賣了糧食便進入了漫長的冬季，這個時候，勤快的人會拉著雪爬犁踏著積雪到山裏去打柴，積攢起來以備來年的燒柴，不勤快的就貓在家裏過冬，叫貓冬。
當然這個時期，大多數時間，人們還都要在大會小會中度過。
杜昕月和郭秀秀趕在霜凍到來之前，將種在山裏的參挖了出來。
她怕太張揚，沒敢雇人挖，只和郭秀秀兩個人挖，兩個人怕挖壞了根須影響參的品質，每一根參都挖的很仔細。兩個人挖了好幾天才將三十顆參全部挖出來。
她們在畜舍將參處理幹凈，一根根用報紙包好，怕天冷凍著，又用棉絮包了幾層，第二天，由杜昕月帶著去了鎮裏。
她先在鎮裏的郵政局給姓高的打了電話，大約過了二十分鐘，姓高的就來了。
他帶著杜昕月來到鎮供銷社，供銷社的女售貨員看到他們依然非常熱情，將他們帶到裏面的賬房裏，讓他們說話。
當杜昕月一層層打開棉絮和報紙，從裏面將新鮮的人參一根根擺到姓高的面前的時候，他驚訝的長大了嘴巴。
“這麽多參，你是從哪兒來的？”他問。
“是我種的呀，不是你說讓我種人參，有多少你收多少嗎？”
“可是……我說這話才過了幾個月，你的參就長這麽大個……怎麽可能？”姓高的驚得有些語無倫次。
“你就說這參你收還是不收吧，你要是收咱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你要是不收我就找別家去。”杜昕月說著做出要將人參重新包裝帶走的樣子。
“等等，讓我先看看。”姓高的攔住她，拿起一根參放在眼前仔細地觀察起來。
看了一會兒，他就小心地剪下一小截根須，放在嘴裏慢慢咀嚼起來。
“你確定這參是你種的？”姓高的嚼了一會兒參問杜昕月。
“難不成你還以為是我偷的？”她反問他。
“你偷也沒處偷。我是說你這參的品質和野生參基本上沒什麽差別。”說到這裏，姓高的臉上閃過一絲狡黠，他說，“小姑娘，你不會是發現了大片野山參的生長地，不想讓我知道吧？”
“什麽意思？”杜昕月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繼續說：“你放心好了，我只管買參，只要你的參好，我就按市給價，不會想著去搶你的資源的。”
杜昕月這才領悟過來，原來是自己的人參的品質太好，讓姓高的誤以為她是在山上挖到的野山參，還誤以為她是因為害怕他知道了會去搶她的資源，所以才撒謊說她的參是自己種出來的。
“高叔，其實吧……”
“我看你這參大小一致，就一根四十八，怎麽樣？”姓高的打斷她，說，“我說了，你的貨好，我就按市給價，而且還會給你市面上的最高價，所以，你就放心賣給我好了。”
杜昕月哪裏想到自己的參能這麽值錢，按照她之前的打算，這人工種植的參，一根能賣到三、五塊錢就不錯了。現在，姓高的居然給她四十八一根。那麽，這三十根參賣出去可是一筆不小的收入呢。
看到杜昕月不說話，姓高的倒是慌了，他說：“你要是嫌少我也可以再加點，就五十吧，不能再加了，再加我也沒利潤了。”
他還解釋說，之前他從她那裏買的參因為參齡長，所以會給到八十，現在她的參品質雖好，但參齡明顯沒有上次的高，所以他不能給那個價。
81花玉芬賴上邢建國
杜昕月強忍著內心的激動，故作淡定地說：“看在咱都是老朋友的份上，五十就五十，我把參都帶來了，一共是三十根，高叔你來過下數吧。”
姓高的一根根將參仔細過目後，又再一次核對了參的數目，便走了出去，不一會兒，他又回來了，從懷裏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封，遞給杜昕月。
“這是一千五百塊錢，你拿出來數一數。”
“不用數了，我信得過高叔。”
姓高的笑了，對她誇讚：“你這小丫頭，鬼機靈，將來肯定成大事！”
杜昕月也不謙虛，說：“謝謝高叔誇獎。”
姓高的拎著參轉身往外走，走了幾步又回過頭：“對了，以後你要是再弄到參，別忘了再找我，我還是那句話，你有多少我要多少，價格方面也一定會讓你滿意。”
從供銷社出來，杜昕月徑直來到信用合作社，將一千塊錢存到了事先準備好的活期存折裏。這個存著裏有她和郭秀秀的全部家當。最近養殖場搬遷，建畜舍，買豬、種蛋和飼料，把之前裏面存的錢花去了許多，現在這一千塊錢放進去，讓存折又有了沈甸甸的感覺。
而且，這不是一般的沈甸甸。拿回去給郭秀秀看，她一定會樂瘋的。
回到村裏，杜昕月徑直去了知青點。
現在是冬季，沒有什麽勞動，知青們除了開會學習，就是窩在知青點打撲克，看書。
有時隊裏也會安排他們去打柴、刨冰眼捕魚。打柴大家都不願意去，天太冷，有太累。但只要聽到是刨冰眼，大家都鬧哄哄的搶著去，因為這樣的活兒不多，而且如果捕到魚還可以改善夥食。
杜昕月來的時候，正趕上宋金武剛叫走了一批人跟著去刨冰眼，男的女的去了一堆人，知青點剩下的人就不是很多了。
杜昕月知道，通常這種事荊懷文都是不參加的，所以要找到他也很容易。
荊懷文果然坐在宿舍裏看書，王東升不在，他應該去跟著大夥兒去打魚了，他最愛湊熱鬧，這種事哪能少得了他。
杜昕月拿出賣參剩下的五百塊錢，十塊一張，一共是五十張，往荊懷文手裏一塞：“這是給你的。”
“為什麽要給我？”荊懷文一頭霧水。
“你幫我種的參掙的，就算是人參種子的錢吧。”
“那些參又沒收獲，你哪來的錢？再說了，我一開始也沒說幫你種參要收錢啊？”荊懷文說著將錢推給她。
“怎麽沒收獲，都已經賣掉了，賣了一千五百塊呢，不信你去問我小姨……不對，她不知道我賣了多少錢，我賣完參就直接來你這裏了。但是參是她跟我一塊兒挖的，我們倆挖了好幾天呢。”
“三個月就收獲，這參長的也真是夠快的。”荊懷文感慨。
“那還不是你父母的功勞，是他們培育的人參品種好。所以啊，這錢你一定要收下。”杜昕月又將錢推回去。
“不行，這錢我不能要！”荊懷文還是不肯收下。
杜昕月急了，說：“我本來還想跟你要一些人參種子的，你要是不收，我以後就不要你的種子了！”
“可是，也不需要這麽多啊……”荊懷文話沒說完，杜昕月已經跑掉了。
“要的，這是高科技產品，值錢這呢！”杜昕月一邊跑一邊笑著回頭對他說。
他望著杜昕月的背影，嘀咕：“可這種子，也不是我父母留下的啊。”
那些人參種子是他從他父母的同事那裏要來的，他現在根本聯系不上他的父母親，也不知道他們在哪裏。之所以他跟杜昕月說這是他父母給的，是擔心她知道他聯系不上他的父母後問東問西。
另外，他父母的同事也正用相同的種子在培育這種參，他好像並沒聽他們說過，這種參的生長周期和普通參有什麽不同。要說不同，也只有抵禦自然災害的能力比一般參強罷了。
難道是杜昕月沒有賣參？那她為什麽要騙他，還給他錢呢？
荊懷文陷入沈思。
傍晚，蘭花跑到養殖場來，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郭秀秀問她怎麽了，她也不說，就是一直幫著她們忙活著，太陽都落下山也不著急回家。
“蘭花，你今天來咋沒帶著石頭呢，他被你哥帶走了嗎？”郭秀秀問她。
“他在家呢，我哥也在家。”
“哦，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要不一會兒天黑了路不好走。”
“我不想回去。”
“為啥不想回去？”
“……花玉芬在我家。”
郭秀秀的心一下子沈下來，她這才知道蘭花遲遲不肯回去的原因。
可是花玉芬怎麽到邢建國家裏去了？而且據蘭花說，她從晌午就去了，她給石頭帶了很多零食，還在哄著他玩，她哥好幾次話裏話外趕她走，可她就是賴著不肯走。
“花玉芬在你家，那你哥在哪兒？”郭秀秀問。
“他在院子裏劈柴火。”
“他就一直在劈柴火？”
“可不，都劈了一下午了，院子裏的柴都快被她劈光了。”蘭花憤憤地說，又說，“秀秀姨，要不你我家一趟吧，把花玉芬趕走。”
“我去？恐怕不好吧。”郭秀秀有些猶豫。
杜昕月在一旁將兩個人談話聽得真切，這時候就走過來，跟小姨說這個時候，最應該出面的就是她。她和邢建國自由戀愛，有什麽好怕人的？就是因為她總是前怕狼後怕虎的，才讓花玉芬這種人鉆空子。
“可是，我畢竟……”
“你是不是又要說你是克夫的命，我是克父母的命？那生老病死都是各人自己的事，咱倆要是有那麽大的本事克死人，幹脆將世上那些壞人、惡人全都克死算了！”
“噗！”蘭花在一旁掩著嘴笑出了聲，她說，“昕月姐說的對，我只知道我們一家都借了你和秀秀姨的光，日子過得好了不知道多少，那些說你們壞話的人都是在放屁！”
杜昕月和蘭花的話給了郭秀秀莫大的鼓舞，她終於下決心去跟花玉芬鬥一次。
杜昕月和蘭花主動充當她的後盾，三個人一起向邢建國家走去。
82代溝就是壟溝
還沒進院子，就聽到砰砰的劈柴聲，可憐的邢建國為了不跟花玉芬“同處一室”“授受不親”，還在院子裏劈柴火。
看到郭秀秀她們走進來，他便知道是妹妹將花玉芬來家裏的事告訴了郭秀秀，他忙跟郭秀秀解釋：“秀，你聽我說，是花玉芬她……”
“你不用說了，我都知道了。”
兩個人正說著話，花玉芬拿著一件衣服從屋子裏走出來。她瞥了一眼郭秀秀，然後像個高傲母雞一樣扭動著身體朝邢建國走過去。
“建國，你看你累的都冒汗了，天這麽冷，小心著涼。”她說著將衣服往邢建國身上披。
“不用，我不冷。”邢建國不耐煩地從身上扯下衣服，順手扔在一旁的柴禾垛上。
花玉芬碰了一鼻子灰，但是並不氣餒，又過去奪他手裏的斧子，並柔聲柔氣地說：“今天就別幹了，走進屋去，我熬了當歸雞湯給你補身子，你回去喝點。”
花玉芬說著便去拉邢建國的胳膊，卻被他膩煩地甩開了。
他大步走到郭秀秀面前，一邊拉住她的手。郭秀秀嚇了一跳，她和邢建國相處這麽久，從來還沒敢牽過手，現在，邢建國居然當著外人的面兒拉起了她的手。但是郭秀秀沒有拒絕，而是任由他牽著自己的手。
她與他目光相遇，看到他的目光中流動著清澈的真誠。
邢建國溫柔地望了一眼郭秀秀，然後回頭對花玉芬說：“花玉芬，我和郭秀秀好了，以後，你不要再……”
邢建國話說了一半兒就被怒火中燒的花玉芬打斷了。
她當即指著邢建國大罵起來，一直在他面前掩飾起來的賢淑形象徹底打碎，取而代之的是她潑辣蠻橫的本性。
“邢建國，你腦袋是不是進水了？你跟她好，她男人是怎麽死的你知道嗎？”
“你是不是又想說她是喪門星，將來會克夫？我不怕，能娶到秀秀，我就是死也願意！”邢建國一字一句語氣中透著堅定，攥著郭秀秀的手也用力了許多。
郭秀秀感動得熱淚盈眶，這樣的話，她還是第一次聽邢建國說。原來他是那麽的愛自己，可是她呢，卻前怕狼後怕虎一再的退縮。此時此刻，她突然感覺自己對不住他。
杜昕月和蘭花在一旁聽了，也大為感動，杜昕月更是覺得，自己沒有看錯人，邢建國就是小姨值得托付終身的男人。
可是對面的花玉芬就不這麽想了，她聽了邢建國這番話後，氣得抓狂。
但是不甘心的她依然不肯罷休，因為她還有最後一張牌。
她眉眼一挑，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哼，喪門星、克夫那是輕的，還有更嚴重的呢！我都調查清楚了，他男人根本就不是意外死的，而是畏罪自殺，而且她自己的問題還沒弄清楚哩！邢建國，跟這樣的女人在一起，你知道後果是什麽！”
郭秀秀的身子晃了幾晃，要不是邢建國扶住了她，她險些栽倒。
老天，她最擔心的事還是來了。
花玉芬要是把這件事抖落出去，她可就完了。她倒是什麽都不怕，她怕的是邢建國因為她而受連累。
當然，這些事她早就跟邢建國說過，所以面對花玉芬的挑釁，他顯得異常冷靜。
他說：“花玉芬，你不要造謠生事！秀秀是什麽樣的人我最清楚，即便他的男人有過錯，那也是他自己的問題，跟秀秀無關！”
說著，他伸出胳膊，將瑟瑟發抖都的郭秀秀攔在他寬闊的臂膀中。
“你說跟她無關？我現在就去大隊部用大喇叭把這件事告訴村裏人，讓大家夥來評評理，看看到底跟她有沒有關系？！”花玉芬說著，一陣風似的向院外走去。
“建國，咋辦啊？”郭秀秀仰著頭，憂心忡忡地望著自己的愛人。她不敢想象花玉芬用大喇叭喊出那些不堪的事後，她會面臨怎樣的境地。
“讓她去，天塌下我幫你頂著！”邢建國用力收了收胳膊，讓她感覺到他的力量。
花玉芬就要走到門口了，然而不知道為什麽，她又突然停了下了。
郭秀秀疑惑地看向邢建國，她看到邢建國也是一臉困惑。他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直到兩個人看到杜昕月向她走過去，然後在她耳邊小聲地說了句什麽。
花玉芬擡頭看著杜昕月，她的眼睛裏有憤怒，有驚詫還有不甘。
兩個人就那樣對視著，過了好一會兒，花玉芬從胸中長出一口氣，然後一甩頭走了出去，她的腳步聲很零亂，不一會兒就消失在院外的黑暗之中。
“她幹啥去了？”郭秀秀問。
“回家了。”杜昕月回答。
“回家了？她不是要去村裏廣播嗎？”邢建國問。
“昕月姐跟她說了些話，把她嚇到了，她不會再去了。”蘭花插嘴說。
然後邢建國和郭秀秀一起問杜昕月，她剛才跟花玉芬說了什麽。
杜昕月就抿著嘴兒笑而不語，她看看身邊的蘭花，說這事兒以後再告訴你們，因為少兒不宜。
蘭花便撅起小嘴兒，說她才不是少兒呢，她都是大孩子了。
“大孩子也是孩子！” 杜昕月在她的小腦袋上撫弄了一下說。
蘭花不服氣，回她道：“那你才比我大兩歲，也是孩子！”
杜昕月覺得好笑，心想蘭花和她之間豈止是兩歲的差距，前世她都幾十歲了好不好？
但是這些她都不能說，說了也沒人信，弄不好還以為她精神有問題。
“你不知道兩歲一個代溝啊！”她開玩笑說。
“啥是‘代溝’？”蘭花問。
“連代溝都不知道，還說自己不是孩子。”杜昕月說完，過去牽著郭秀秀的手，“小姨，走，咱回家睡覺！”
邢建國要送她們回去，杜昕月不想給他倆當燈泡，就不讓他送，郭秀秀也說別送了，他劈了一天柴，也累了，早點兒歇著吧。
兄妹倆望著她們遠去的背影，蘭花又問他哥，啥叫“代溝”。
“就是地裏的壟溝唄。”邢建國回答。
“壟溝？”蘭花半信半疑，又嘀咕，“那杜昕月就直接說兩歲一個壟溝得了唄，幹嘛還說什麽代溝？不對，哥你說的肯定不對……”
83代銷點看打架
“行了，別琢磨了，人家昕月就是比你大氣。快回去看看吧，石頭半天沒動靜是不是睡著了？”邢建國提醒妹妹。
蘭花這才想起來，剛才光顧著看熱鬧，把弟弟都給忘了，連忙往屋子跑去。
晚上杜昕月跟郭秀秀躺在被窩裏，兩個人都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
杜昕月問郭秀秀通過今天的事是不是更愛邢建國了？郭秀秀說邢建國比她想象的還要勇敢，他確實是個值得托付的男人。
“所以，你以後也要堅定下來，不能動不動就打退堂鼓了。”杜昕月說。
“嗯。”郭秀秀點點頭，她又問起杜昕月，剛才在邢建國那裏到底跟花玉芬說了什麽，讓她放棄揭露她死去男人的事的？
“你還記得上次花玉芬到鎮裏告你的事吧？”杜昕月問她。
“記得。但後來她又不告了。”
“知道她為什麽不告嗎？”
郭秀秀搖搖頭，說：“不知道。”
杜昕月便將之前她在花玉芬家裏碰到孫長貴的事前前後後跟她講了一遍，郭秀秀聽得唏噓不已，說咋還有這樣的事呢？那孫長貴可是村支書，在村裏的威望大著呢。再說，他有老婆又有孩子，做出這樣的事真是太不應該了。
杜昕月告訴郭秀秀，她就是以這件事作威脅，讓孫長貴一方面說服花玉芬收回舉報，一方面跟鎮裏的人溝通，讓調查組終止調查的。
“昕月，這件事多虧你了，你為我做了那麽多，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謝你才好。”
“你給我還說什麽謝不謝的，不許再說這樣的話了。”杜昕月埋怨道，思索片刻又說，“其實我覺得，孫長貴跟花玉芬在一起，不知是尋歡作樂，他一定還有別的目的。”
“他有啥目的？”
“我只是猜測，或許也沒啥目的，我困了，不說了睡吧。”杜昕月翻了個身。
郭秀秀也沒再問下去，打了個哈欠也翻身去睡了。
杜昕月並沒有睡著，她腦子裏依然在想著事情。
她知道，花玉芬對邢建國不會善罷甘休。她根本不害怕杜昕月把她跟孫長貴茍合的事情說出去，她是虱子多了不怕咬，不多這一件。今天她之所以肯退縮，是因為孫長貴害怕，她心裏顧及到孫長貴的情面。
杜昕月也看得出，花玉芬是真心喜歡邢建國的，她一旦破罐子破摔，不再理睬孫長貴，她就會不顧一切地糾纏上邢建國。
不是有這樣的話嗎，只要是被花玉芬看上的男人，沒有一個逃得過的。杜昕月自然不相信這種說法，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認，花玉芬俘獲男人的本事。
即便是邢建國能夠坐懷不亂，杜昕月也不敢保證郭秀秀能頂得了各方面的壓力。
現在，她便在琢磨，花玉芬和孫長貴之間到底有著什麽樣的利關系，讓他們彼此或松或緊地結合在一起？
如果能找到這個利益關系，是不是就可以將花玉芬徹底打敗了呢？
想著想著，杜昕月想到了一個人，那就是孫長貴的老婆任彩霞，她覺得也該給她透透風，讓她站出來攪合攪合，省得那個花玉芬有太多功夫來打邢建國的主意。
這天，杜昕月去代銷點打醬油，看到幾個婦女聚在代銷點地中央的火爐旁一邊做針線活一邊閑聊。其中，就有孫長貴的老婆任彩霞。
任彩霞因為兒子孫德勝對杜昕月依然成見不小，看到杜昕月走進代銷點，她將屁股底下的凳子用力挪了一下，發出很大聲響，然後厭煩似的側過身去不願看她。
杜昕月打完醬油，想了想又買了一塊錢的奶糖和半斤瓜子。
她走到幾個婦女跟前。
“嬸子，大娘，你們吃糖，吃瓜子。”她笑呵呵地將糖和瓜子抓著挨個分給她們。
“昕月，這是有啥喜事了？咋分起糖來了呢？”一個女人剝開一顆糖塞進嘴裏，邊嚼邊問。
“沒喜事就不能請嬸子、大娘吃糖了？”杜昕月將糖遞給任彩霞的時候，她將身子使勁兒扭到一邊，並不去接也不睬她。
“咋，任大娘不愛吃糖啊？”杜昕月問她。
“你給的糖我可不敢吃，我怕咯壞了我的牙！”任彩霞拿聲拿調地說。
“瞧任大娘說的，這是軟糖咋能咯到牙呢？”
“沒錯，是軟糖，軟著哩，甜著哩。”旁邊的婦女吧嗒嘴兒嚼著奶糖告訴任彩霞。
“你們愛吃就吃，別在那吧嗒嘴兒，煩人！”任彩霞不耐煩地瞥了其她幾個女人一眼。
不想任彩霞一句話卻給自己惹來了眾怒。
大家都知道任彩霞家裏有錢，可是她卻摳的要死，在代銷點坐了一上午了，也沒見她掏錢給大家買個瓜子吃。現在杜昕月掏錢請大家吃糖吃瓜子了，她還說些不招人待見的話，真是可氣。
“彩霞，人家昕月也是一番好心，你別這樣對人家。再說了，當初不也是你們家先提出退婚的嘛，又不賴人家。”一個女人說。
“就是，還是昕月這孩子肚量大，要是我閨女被人家退了婚，我恨都恨死對方了，還給她分糖吃，真是美的她！”另一個早就對任彩霞有意見的女人說，她是村裏有名的二虎婆娘，說話從來就不怎麽經過大腦。
湊巧的是，她男人的小名也叫二虎，於是，人們便光明正大地跟她叫起了二虎婆娘。
“你說啥呢？”任彩霞急了，她騰地從板凳上站起來，指著二虎婆娘，“你把你的話再說一遍！”
“我就說了咋的！任彩霞不是我說你，你這個人就是小氣，咱們幾個從入冬開始差不多每天都來代銷點吧，我們幾個都給大家買過和帶過吃的，就沒見你拿出過一口東西來，咋，你是書記老婆了不起啊，就得白吃白喝我們的？”
其她幾個女人其實心裏也早有這樣的想法，但都是敢怒不敢言，現在被二虎婆娘說出來了，心裏都感到痛快的不行。
表面上卻都裝和事老，拉著兩個人不住地勸說，讓她們都消消氣，有話好好說什麽的。
84任彩霞
但是兩個人都是刺兒頭，怎麽能聽進別人的勸呢？也都是越勸越往上上的主兒。
很快，她們兩個便扭打在一起，誰拉也拉不開，針線筐被掀翻了，裏面的線球滾落在地上，糖果和瓜子也撒了一地。
二虎婆娘長得和她的名字一樣生猛，膀大腰圓的不說，個頭足足比任彩霞高了半個頭。論打架，任彩霞自然不是她的對手，很快，她的頭發被二虎婆娘薅掉了一大把，衣服領子也被她給扯開了線。
這功夫，杜昕月就在一旁看熱鬧。等她感覺熱鬧也看得差不多了，便對二虎婆娘說：“虎大娘，我二虎大爺找你回去做飯呢。”
別看二虎婆娘在外面橫向霸道的，其實她也有最怕的人，那就是她的丈夫二虎。
二虎平日裏愛酗酒，一喝多了就跟她吵，吵著吵著就動手打她。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事，就是他一喝多就怎麽看她都不順眼。可能是男女力量差距的關系，二虎婆娘雖然長得虎背熊腰，楞是打不過她幹巴瘦的男人二虎。
一聽杜昕月說男人叫她回去做飯，二虎婆娘停下來，但兩只手卻還攥在任彩霞的頭發上，任彩霞雖然也抓著她的衣襟在死撐著，但明顯已經處於下風。
“你啥時候看到他的？”二虎婆娘問杜昕月。
“就在剛才，我來買東西的時候看到的，就在大槐樹那邊。”杜昕月指著外面說。
“他喝酒了沒有？”
杜昕月歪著頭尋思了一下，搖搖頭：“走路說話啥的都挺好，應該是沒喝。”
一聽自己男人破天荒地沒有喝酒，二虎婆娘就樂了。
她抓著任彩霞的頭發將她往前一懟：“我得回去給二虎做飯去，沒工夫搭理你。”
任彩霞一個踉蹌差點兒沒栽倒在爐子上。
等她穩過神兒來，二虎婆娘已經端著她的針線笸籮走出了代銷點。
這下，任彩霞來勁兒了，她用了渾身的力氣朝著離去的二虎婆吐了一口吐沫：“我呸，你個二虎老娘們，你給我等著瞧，我要你好看！”
其她幾個女的個個面面相覷不敢搭話，人家可是村支書的老婆，權力大著呢。二虎婆娘這下可有得受了。
任彩霞的頭發亂了，衣服也破了，要多狼狽有多狼狽。杜昕月便將一根嶄新的桃木梳子遞給她，讓她梳頭。她瞥了杜昕月一眼，接過梳子去，開始捯飭她的頭發。
捯飭完頭發，她便收拾著東西準備離開，這地方她已經沒臉再待下去了。
臨走時她把梳子還給杜昕月，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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